第一章 鱼的报恩（上）
“周拯，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啦？”
铺满阳光的会诊室，身形发福成了一个‘福’字的福大夫，温声询问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福伯与眼前这个名叫周拯的年轻人很熟悉。
他不仅知晓周拯的工作环境与家庭住址，偶尔还会关心周拯的感情生活，给周拯一些超市的打折券。
“有几天了。”
周拯的嗓音沙哑、双眼昏沉，缺觉的症状十分明显。
“小周你不要紧张，”福大夫温声说着，“先描述下自己所看到的幻觉。”
“嗯，好。”
周拯端起纸杯，喝了口里面的温水，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门口，确定外面没人，才身体前倾、几乎趴在桌子上，小声说：
“福伯，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幻觉。
“最开始是三天前的晚上，我下班回来，进屋的时候看到了……看到了桌子上摆着做好的饭菜，三菜一汤。”
周拯那张偏瘦的脸上挤出了一点苦笑。
“还是热的。”
“哦？”
福伯那臃肿的身体努力后仰，挤成一条缝的双眼闪过了锐利的光亮：“你吃了吗？是真的饭菜吗？”
“除了味道略微有点咸，其他都不错。”
周拯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福伯沉吟几声，关切地问：“小周啊，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
“我是考上的铁饭碗，每周做五休二，怎么会有工作压力。”
周拯苦笑道：“我最开始还以为是邻居帮我做的，也没敢去问，所以我第二天偷偷地换了把锁，然后……”
“然后？”
“前天，我回家是下午六点半。”
周拯皱眉抿嘴，面色越发苍白：
“桌子上依然放着做好的饭菜，还是用我冰箱里的菜做的。
“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甚至，三天就足足用了我小半瓶植物油！”
福伯也纳闷道：“你看门口的监控了吗？”
“看了，房门没被打开过，”周拯缓缓吐了口气，“我现在其实有一个怀疑。”
福伯温声道：“你说。”
周拯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微微抿着嘴唇，两只手也配合地比划着。
“可能我这是、这是精神分裂了，搞了个照顾主人格的副人格出来……呃，福伯您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福伯哑然失笑，缓声道：
“你没听过这句话吗？喝醉酒的人通常喜欢说自己没醉，真正的精神病总会觉得自己是正常人。
“我看你啊，就是没事胡思乱想！
“最近交女朋友了吗？”
周拯老老实实地解释着：“我在攒结婚用的钱，准备明年够年龄了就开始官方渠道相亲，那个不是说最靠谱吗？现在谈恋爱只会平白增加无谓的花销。”
“看，这不就有压力了？”
福医生清清嗓子，笑呵呵地说着：
“自己一个人住的久了，心理上多多少少会出现点问题。
“有时候，压力都是无形的。
“你这问题其实不算大，不用太紧张，该吃啥吃啥，该喝啥喝啥，临睡前少做针线活，但也不要压抑自己，顺其自然、遵从本心，方知何为真性。
“这样，小周，我这边给你排上号做深入检查。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医疗资源比较紧张，你这个大概要排到半个月后了。”
周拯皱眉问着：“我真没事？”
“好着呢，去吧去吧！回头福伯得了空，带你去增点见识、愉悦身心，啥问题都没了！”
……
几分钟后。
周拯捏着那一小包没收钱的药片，神情恍惚地走出了这幢独栋小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福伯这两年越发不正经了。
三层高的独栋建筑淹没在密集的高楼大厦中，反倒让这家诊所显得更加扎眼。
周拯顺着大厦的轮廓朝着天空眺望，城市上空的那一层丝薄润滑的能量罩，让蔚蓝的天空显得有些模糊。
他低头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上网搜索，想知道自己这种症状到底符合什么病症。
‘回家去睡一觉吧，今天反正请了半天假。’
周拯裹了裹单褂，朝着不远处的那几座公寓楼晃荡，一直盯着手机中的那本《精神分裂患者的自我护理》。
没有因快餐车散发的炒饭香味而驻足；
也不为书摊上新上的漫画期刊而停步。
周拯出门时，特意把一台旧手机连接充电器，打开了录像模式，对准了餐厅厨房的位置。
一想到这，周拯的步子便更急切了些。
“帅哥！”
耳朵中钻入了一声酥酥软软的嗓音，像是要把人的魂儿勾过去。
周拯略微迟疑，虽然不确定对方喊的是不是自己，但自己并没有任何女性朋友，应该跟自己没关系。
他脚下没停，继续前行，步子更疾了些。
一道曼妙的身影闪出巷口，朝着周拯快走两步，那只雪白纤细的手掌，很自然地拉住了周拯的手肘。
“哎！帅哥！你跑什么！”
周拯只觉得一股浓郁的花香袭来，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修身旗袍包裹着她前凸后翘的身段，脖颈下的沟壑雪白吸睛，柔顺的长发中掺杂了两缕渐变浅蓝的秀发。
周拯保持自己的战略定力，将目光定格在对方那张艳丽柔媚的脸蛋上，试探性地小声问：
“在喊我吗？”
“帅哥，你是这附近的住户吗？”
女人的笑容十分自然，自然且热络。
“算是吧，”周拯朝着一旁迈步，顺势挣开了她那只纤手，与对方保持三胸的间隔。
女人眨了下眼，嘴角的笑容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她抬手撩了下耳旁的一缕秀发，笑道：“我只是想问个路，不好意思，有些太莽撞了。”
“没关系，您要去哪？”
“啊，我去这个地址。”
女人拿出手机，柔软的身子却朝着周拯凑了过来。
周拯虽然心底有些抗拒，朝着旁边让开了半个身位，仔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图标，嘴上开始排列左拐和右拐的组合。
他没注意到，女人眼底划过浅红色的光芒，嘴角勾勒出几分冷笑。
‘呵，男人。’
女人嘴边出现了浅浅地波纹，嗓音也宛若是在周拯心底直接响起，在周拯耳旁道：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周拯怔了下。
女人眼底的鄙夷之色更甚。
‘区区凡人，若心有了缝隙，简单的音控术就能轻易解决。
‘这个倒是细皮嫩肉，长的也眉清目秀，最难得的是体内还有一股灵气，倒是不着急吞他血肉，先快活几天也不错。’
她动作熟练且自然地挽住了周拯的胳膊，宛若热恋情侣般，螓首靠在周拯的肩头。
突然……
“那个，大姐，你干什么？”
周拯喉结颤抖了几下，肩膀也朝着一旁沉了下去，用力挣开了对方的拉扯。
“为什么要去我家？”
女人手指一颤，眼底划过几分错愕。
术法没用？
“我觉得，”周拯猛地缩手，朝着旁边退了两步。
‘小周你要记得，现在社会上乱的很，主动对你投怀送抱的女孩子，说不定不是猎物，而是猎人。’——福伯说。
“我觉得大姐你可能……我观念其实比较保守，也不想违法乱纪扰乱社会风气，抱歉！”
说完，他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满是歉意的笑了笑，扭头迈步，鞋底很快就窜出了一圈圈烟雾。
跑、跑了？
女人脸上带着错愕。
而自始至终，街上的路人或者商贩，完全没有将目光投到过她身上。
女人嘴角勾勒出几分迷人的微笑，摇曳着水蛇腰走回巷口，身上的旗袍仿佛随时会被脖颈下的部位所撑破。
……
“嗯哼哼~”
轻快的哼唱声；
青菜入热油后的滋滋声；
在这一室一厅却不显狭窄的公寓中回荡着。
有个穿着淡金色长裙的小巧身影站在炉灶旁，熟练地翻弄着铁锅中的饭菜。
锅里冒出来的油烟，被悬浮在铁锅上方的一团水球尽数吸纳。
女孩应是刚过豆蔻年华，乌黑长发盘成了如今并不多见的飞仙髻，身上的长裙样式十分繁复，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却不曾遮掩住那份纤秀美感。
若是她回过头来，能见这张小圆脸还存着几分青嫩，杏眼灵秀、琼鼻可人，弯弯的眉毛似是‘轻描’，浅薄的嘴唇诠释着‘淡写’，肤色如朝露沁润过后的粉色花瓣。
她熟练地摆弄着灶台旁的调料罐，一道家常的青菜，便被赋予了层次丰富的口味。
女孩用菜铲沾了一点汤汁，送到嘴边轻轻嗅了嗅，舌尖一触即回，就如蜻蜓点水。
而后她砸砸小嘴，露出几分自得的笑容。
这一手厨艺，她可是练了很久！
“嗯？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她眨了下眼，隔着几层墙壁，瞧了眼公寓楼的楼梯间方向，小手一张，半米外的菜碟自行飞了过来，装起了炒熟的菜肴。
来不及多收拾，她两只小手上下翻飞，一团清水带走了铁锅中的油渣，自行钻入了下水道，锅碗瓢盆迅速归位，只剩还在工作的电饭煲。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脚尖轻点，端着盘子在房间飘过，匆忙将这盘菜端到餐桌上，与其他两盘荤菜凑成了个‘品’字。
嚓嚓。
钥匙带着门锁的机扩在缓缓转动。
女孩眼底划过几分犹豫，但俏脸蓦地泛红，转身化作一道金光飞入了一旁那只篮球大小的鱼缸中。
鱼缸中多了一条小小的金鲤，水面荡着微微的波痕。
房门被周拯慢慢推开。
嗅、嗅嗅，周拯鼻尖耸动，被饭香刺激，口中多了一些津液。
随后，他木然地看着桌子上的三盘炒菜，表情说不出的凝重，又突然抬手拧了拧自己的小臂。
疼。
但人麻了。
第二章 鱼的报恩（下）
小金鲤轻轻一个甩尾，躲去了水景‘假山’后。
“嘶——”
周拯捂着胳膊倒吸一口凉气，随手关门，又不放心地反锁，皱眉看着桌子上的饭菜。
电饭煲发出滋滋的声响；
卧室的门与客厅仅有的窗户都关着，窗帘遮掩地严严实实。
周拯看向地面，他临走前撒了一点面粉，地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仿佛桌子上的那几个菜是凭空出现。
手机！
对了，周拯眼前一亮，快步朝着侧柜上的手机冲去，但刚走两步，他就看到了……挡在手机摄像头附近的一只手办。
手办是他最喜欢的虚拟偶像歌手。
啊这？
周拯只觉得脊背发凉。
鱼缸中，小金鲤轻轻晃动尾巴。
周拯不死心地拿起手机检查了一遍，打开的视频录像只有边缘缝隙有少许光亮。
调整时间为十五分钟之前，他听到了炒菜的响动，还隐隐听到了哼唱声。
女声？
周拯喉结颤了下，还是说……
女、女、女鬼？
自己跟邻居几年都没说几句话，而且邻居家的大婶，嗓门与她的腰围正相关，绝对哼不出这种轻快地小调！
那是怎么回事？
周拯自认没有什么朋友，从小就有点孤僻的他，仅有几个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但同学都在其他城市。
重点是，做菜的这个家伙现在在哪儿？
面对人生波折都很淡定的周拯，现在确实有点慌。
视频最后仿佛闪过了一道金光，随后就是自己开门入内。
就像是凭空消失……
“有人在吗？”
他小声问着，又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喊了声：
“大佬！我们能谈谈吗！”
鱼缸中，小鱼躲在假山后面，鱼脑袋轻轻摇晃。
周拯有点方，心里一发狠，硬着头皮抓起筷子，尝了一口桌子上的菜肴。
除了有点偏咸，色香味都是上等。
要报警吗？
周拯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些网络怪谈。
有个网站近几年挺火的，上面会上传一些目击非自然生物的照片和视频，不过大部分都能看出是电脑合成的。
他一贯对这些不感兴趣，每天努力工作，周末做做兼职，只是想着自己没有父母家人可以依靠，结婚前努力多攒点钱。
“果然还是要报警吧，”周拯故意喊了声，拿起手机开始滑动通讯录。
手机上帘弹出了个新闻弹窗。
【隆辰市近日出现连环杀人案，死者都为年轻男性，警方已全面介入。】
连环杀人案？
周拯心底禁不住嘀咕，这灾变后的年代里，人们虽然能躲在罩子下平稳生活，但各类恶性案件层出不穷。
自己家除了储备了大量的粮食，还放了几根钢管做防身用的武器。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的周拯手臂一抽，手机差点甩飞。
鱼缸中的小金鲤在盯着防盗门猛看。
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来了。”
周拯应了声，走到猫眼处瞟了两眼。
外面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胸型有点熟悉。
“您好？您找谁？”
周拯保持警惕，隔着门问。
“能借口水喝吗？”门外女人柔声应着。
只是这嗓音……好像在哪听过？
“抱歉，家里只有我用的杯子，”周拯理智地选择拒绝，“您可以问问隔壁。”
“是吗？”
女人慢慢抬头，露出了那张艳丽妖媚的脸蛋。
周拯眨了下眼，这不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个问路……周拯瞳孔猛地一缩！
那女人竟然融化了！
前后不过两秒，这女的竟然融成了一团粉色的烟雾！
烟雾迅速渗过了门缝与钥匙孔，铺在了门后。
周拯本能地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手机都有些拿不住，直接滑落在了地上。
烟雾迅速凝聚，其中传出了一声声娇笑。
几只雪貂的虚影在烟雾中游荡，最终凝成了一个不着片缕的女人躯体；而剩余的一缕烟雾落下，化作了薄薄的粉色纱衣。
她就这般赤足站在周拯面前，一根手指轻轻划过周拯的下巴，神态楚楚可怜：
“官人，奴家就这般不入您法眼吗？这般躲着奴家。”
周拯瞳孔一缩，突然惊呼：“你后面！”
女妖扭头看了眼，周拯连滚带爬跳起身，一个健步冲向自己的卧室门。
找钢管！
“啧啧。”
女妖的身影如云烟般飘过，稳稳地挡在了周拯前路。
她一颦一笑、抬手顿足都是极尽勾人媚态。
周拯还要转身逃跑，但脚下像是被狠狠攥住，低头一看，只见两团粉色的云烟锁住了脚踝。
他脚底像是沾在了地板上。
“官人这般不听话，奴家可是要罚你了。”
女妖掩口笑着，上下打量周拯，赞道：
“真是个好皮囊，白白净净、英俊神朗，若是在其他凡尘，换个书生打扮，也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姐妹，今日倒是便宜了我。”
周拯咽了口吐沫，忽地面露肃容，一声大喝：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女妖先是皱眉表示不解，随后反应过来周拯是在做什么，顿时笑得前俯后仰、珠钗乱颤。
我去！
网络上流传的法子果然没用！
周拯心凉大半截，却犹自不肯向命运弯腰低头脱裤衩，大声道：
“我公寓楼是有监控的！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官人还想不明白吗？”
女妖摇曳着水蛇腰向前，在周拯身旁转了半圈，又在周拯耳根轻轻吹了口气：
“官人英俊可人，奴家心底欢喜的紧，想与官人做个露水夫妻、结一夜缘法，官人怕我吗？”
“怕，很怕。”
周拯心神极速转动，挤了个微笑出来，道：
“但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正常跟我认识，咱们可以先试着交往，如果真的情投意合，等时机成熟，我可以……
“试着说服我自己跨越种族的界限。”
兽不行，至少貂不可以。
他眼神十分清澈，努力传递着自己的诚恳。
女妖嘴角微微抽搐着，有些不满周拯平静与自己平等对话的现状，在周拯耳旁吹兰吐芳：
“官人是真不懂，还是在跟奴家说笑，与奴家交欢，你就会没命的哦。”
周拯瞳孔一缩。
等会，连环杀人案？！
他还要说什么，女妖一根手指的指甲缓缓变长，对着周拯的眉心慢慢点去，顺便欣赏周拯此刻的表情。
她很喜欢如此折磨猎物。
当未知的恐惧不断逼近而自己无力做什么，凡人的心防通常会直接崩溃。
这是她最爱的乐子。
但今天女妖略有点失望。
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吓傻了，此刻竟然没了半点表情，面容只剩麻木。
周拯看着那指甲一寸寸接近，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了一股怒气。
这怒气没来由地膨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身体中炸开。
那女妖手指莫名颤抖了下，她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的男人，对方那双有些空洞的瞳孔中，似乎藏了什么……
咻——
侧旁忽有劲风袭来，女妖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甲被一只湛蓝色的水箭射碎！
“谁！”
女妖身影急退，目中满是狠厉，瞪向鱼缸的位置。
借着这机会，一只小手突然从周拯身后探来，摁住周拯胳膊的瞬间绽出金光，拽着周拯飞速后撤。
周拯只觉眼前一花，心底的那股怒气凭空消散，大脑恢复正思考。
来不及想自己刚才那是怎么了，视线中，那女妖十指化作利爪，快若闪电地扑向自己。
她长发一根根扎起，好看又恐怖。
那只拽着周拯的小手轻轻拨弄，已是将周拯温柔地推向侧旁。
周拯背后的人影轻盈转身，乌黑长发随惯性摆动，发梢划过周拯面庞。
她脚尖离地三寸、长裙裙摆微微飘飞，与周拯目光对视了一瞬，视线又连忙闪躲。
眨眼功夫，周拯被这突然出现的少女护在身后。
女妖飞扑而来，少女双眸绽出两束金光，将女妖直接逼退。
随后，少女微微扬起小脸，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上流露着淡淡威严。
“区区雪貂精，官人也是你能叫的！”
周拯怔了下。
怎么又有一个？
女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此刻也已稳住阵脚，皱眉打量着这个女娃，笑道：
“原来是妹妹早看上的，也怪我念郎心切，没仔细打量这屋舍。
“呵，我是雪貂精，妹妹不也是鲤鱼怪？”
少女突然恼了：“你才是怪！讨打！”
言罢气势汹汹地欺身前冲，手中凭空抓来一把短剑，绽出璀璨金光斩向那女妖。
女妖被那短剑爆发出的灵力所慑，表情几次变化。
她身形直接倒退、贴在墙边，深深地看了眼这少女，猛地化作一团烟雾，朝墙根渗去。
短剑带着金光闪过，只是留下了几滴鲜血。
等少女冲到墙边，女妖已没了踪影。
说走就走，毫不恋战。
少女略微犹豫，抬头看了眼周拯，并没有直接追出去。
周拯在旁怔怔地看着，大脑已经处于宕机的状态。
不知过了几十秒还是几分钟；
周拯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脚踝，又扭头看向了躲在鱼缸后面的少女，额头划过了六个黑点。
“别、别这么看我。”
少女突然有些脸红，争辩道：
“如果是我前世身，一根手指头都能灭了她，才不会让她跑了呢！
“这次是……这次是对敌人的实力预估不准确。
“而且也怕毁了家……”
周拯对此只能歪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这几天的饭，是你做的吗？”
“嗯，”她俏生生地点头答应着。
周拯愣了几秒，而后微微叹了口气。
他双腿有些发软，干脆就地坐在了地毯上，对着鱼缸后的女孩一阵出神。
虽然对当前状况依旧不能理解，但周拯起码可以确定……
自己确实没有精神分裂。
少女收起短剑，背着手跳了出来，长裙裙摆轻轻摇晃。
她那两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丫，却总也不肯落在地面，离地半寸悬浮着。
她不敢直接看周拯，轻轻咬着嘴唇。
周拯想了想，走去扶起了被女妖带倒的餐椅，努力消化着这次诡异的事件。
少女在后面飘了过来，眼神也有点迷茫，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几次欲言又止，又暗自苦恼。
周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端在手中喝了两口，整个人感觉舒服了许多。
他看着客厅窗外的小区街景，突然觉得屋内屋外的世界，总有一个是虚假且不真实的。
周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您是……人？”
“神仙！”
“那你怎么？”
“是，咳，等、等我下。”
她转过头做了个深呼吸，又看向周拯，那俏脸映过了花红，那明眸藏起了繁星，有些忐忑的背出了不知道演练多少遍的话语：
“小女子是东海敖氏，承蒙公子早年自渔民手中搭救，于小女子有活命之恩，今日特来相报，愿……尽心服侍、服侍夫君左右，还望夫君不弃。”
夫！
正喝水的周拯扭头喷出一片水雾。
第三章 神仙
咕噜噜噜——
小金鲤在鱼缸中游来游去，看着周拯带两名警察在实地还原刚才的情形。
发现周拯遵照她的请求并没有把她‘供出去’，敖莹渐渐放下了忐忑。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
周拯用力扒着屋门，着急地对着外面喊着：“警官，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是神经病！”
“周先生，你再这样！我们就要起诉你报假警了！
“什么女妖妖精，还从墙根逃走了！你墙根那是什么？钢筋混凝土知不知道？年轻人！你得相信科学！”
“不是，警官，我真的看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
砰！
屋门被用力关上，留下周拯站在门后一阵凌乱。
这也没办法，这种事告诉常人，总归是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
周拯苦恼地走回餐桌旁，看着那已经凉了的饭菜，颓然地双手抱头，让自己冷静分析该怎么办。
给家人打个电话？
呃，自己就没什么家人。
跟几个同事聊聊？
周拯脑海中浮现出了几幅画面，都是自己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要么抱着手机打游戏、要么吃饭喝酒聊聊防护罩外的世界。
没有半个能依靠的家伙！
还是跟福伯聊聊吧，问问福伯的意见……
“要热一下吗？”
一旁传来了脆生生的呼唤，那个小金鲤化作的少女，穿着古裙飘了过来。
周拯一下站了起来，略带紧张地看着这少女。
他虽然最终决定报警，但并没有‘出卖’这位救了自己的小神仙，以至于自己跟警察讲述的故事缺了一大块，完全没有说服力。。
“那个……”
她有些不安，柔荑搅着裙边，抬头看了眼周拯，又连忙低头，小声问：
“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周拯本想点头，见状又有点不忍心，低声道：“没有麻烦，只是有点……有点困惑，刚才是你救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真的吗？”
少女抬头瞪着自己的杏眼，满是希冀地看着周拯。
周拯见状顿时没了脾气，笑着点点头。
她开心地踮起脚尖，喜滋滋地道了声：“保护夫君是应该的呢！”
“咳！咳咳咳！”
周拯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忙道：“不是，咱们这话不能乱说！怎么就夫君不夫君的……可以坐下好好聊聊吗？”
“夫君大人上座，妾身坐下首就可。”
“我叫周拯，你喊我周拯就行，你叫什么？”
“好的夫君！妾身单名莹，夫君也可唤妾身一声莹莹。”
“喊周拯！圆周的周，拯救的拯！”
“周拯夫君？”
小鱼人儿脑袋一歪，轻轻眨了眨眼。
周拯：“……累了，随意吧。”
敖莹顿时露出几分开心的笑容，那满是胶原蛋白的漂亮脸蛋，此刻泛起了微微的光亮。
白皙透亮，像是护肤品广告才有的效果。
周拯只得败下阵来，坐在椅子中思考了一阵，实在找不到头绪。
他报警了，但警察来了骂了他一顿。
周拯有气无力的问：“敖小姐，刚才那是妖怪？神话传说中的妖怪？”
“是的呢。”
敖莹轻声应着，收拢裙摆，用小半屁股坐在一旁餐椅中。
周拯突然庆幸自己买桌子时没省那几百块钱，咬牙买了两个餐椅，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敖莹思考一阵，小声说着：
“夫君看过《西游记》吗？
“就是灾变前的《西游记》，那本神怪小说的内容，很多是地方戏曲演变来的，那就是汇总的另一个人世间的故事。
“夫君所处的这个人世间与其他人世间是同时存在的。
“大概三十年前，这个人世间突然有了灵气，也因此出现了一些祸事，惹来了妖魔窥伺。
“刚才袭击夫君的女妖，可能是被夫君体内的一点灵气吸引，这点灵气……是我、是妾身故意加进去，以图帮夫君延年增寿。”
说到这，她脸蛋微微泛红：
“所以夫君不必对我道谢，反而是我给夫君添麻烦了。”
言罢，她眨眨眼，等待着周拯再次发问。
周拯拿着手机不断搜索各类怪异传说。
说实话，眼前这些事虽然离谱，倒离谱的程度还没到周拯无法接受的地步。
毕竟从小到大，神话志怪就伴随在周拯接触的文化里，许多电视剧、文学作品都是相关的题材。
《西游记》周拯不仅看过，还看过大灾变前的各种版本。
改编不是乱编嘛。
周拯试探性地问：“神仙又是什么？该怎么去定义神仙？”
“神仙就是神仙呀。”
敖莹歪了下头，额前的刘海轻轻晃动：
“神仙主要是人修炼而成，万灵只要投靠天庭，且自身没有孽障，都有机会位列仙班。
“天庭最初是谁强谁做神仙，不服强神的被打为妖魔。
“后来天庭稳固了，就以德行、品行、功德来招纳神仙，文武分职，统管三界，爹爹以前常跟我说，天庭最厉害的是那些早年上去的文官呢。”
周拯借助网络咨询，快速整理着大灾变前的民间故事，又问：“三界是不是仙、人、冥府？”
“差不多呢，不过仙界是比较笼统的说法，我们称之为天界。”
敖莹突然小嘴一抿，小声道：
“天界好像出了些状况，我前世记忆被融入了血脉，现在实力太弱，有些记忆被母亲封印了，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转世投胎。
“但夫君不必担心，妾身前世陨落时尚未有过心许之人，也从未……未有过婚约。”
她脸蛋红艳艳的，宛若要滴出水来。
“妾身前世修行三千年，是一直跟随在母亲左右。”
“敖小姐，我们在正经聊天，我还有个问题，”周拯皱眉道，“你确定是我救了你吗？”
“是呀，”敖莹眨眨眼，“夫君身上有个桃心胎记，妾身验证过的，而且夫君的气息妾身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嗯？你怎么知道？”
周拯悚然一惊。
他胎记是！
是长在屁股蛋儿上的！
“夫君前几天洗澡的时候，妾身看到过了……”
她抬手捂住双眼，又在指缝间露出了一双杏眼，含羞带怯地说着：
“这样看的。”
“我！”
周拯拉紧衣领，略有一丢丢的悲愤。
他才想起自己把这个鱼缸抱回来是在一周前，当时这鱼缸带着小金鲤就放在自己门口，上面有个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
‘给周拯。’
现在才反应过来，该不会那鱼缸就是她自己搬来的！
仔细回想一下，周拯隐约记得，自己六七岁在孤儿院时，确实遇到了一个开着拖拉机来孤儿院送鱼的渔夫伯伯，当时看着一条小鱼好看就央着留了下来，最后是在孤儿院附近的人工河中放生了，自己还在河边洗了个澡。
倒是真有这么回事。
可这……
周拯看着身旁这美丽的少女，对方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灵秀，让他这个凡夫俗子着实自惭形秽。
“现在妖魔很多吗？”
“大阵之中还好，集中在一定区域，且都是做好事的，各处都有暗中巡逻的修士。”
“大阵？”周拯有些不解。
“夫君应该也能看到呀，”敖莹笑道，“就是窗外天空中的那层光壁，这是护城大阵呢。”
敖莹看着周拯小声道：
“我也不知，为何临世仙人不愿让凡人知晓灾难的真相，或许也是想让凡人不必太过着慌。
“而今这上空就有内外两重大阵，夫君也能看到的。”
周拯眨眨眼：“你说，城市周围的能量防护罩，是神话中的大阵？”
敖莹笑道：“不然如何护持一地安宁？临近东海的十二座大城，就是十二座大阵，看这规模，确实花费了临世仙人不少心血呢。”
周拯拿起手机，打开了常去的几个志怪论坛，搜索了几个帖子。
以前当笑话看的帖子，竟然都是真的？
几分钟后，周拯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手机一扔，坐在椅子中像是中了石化法术。
他有些喘不过气。
身旁还有个神话故事中走出的美丽少女，把人干晾在那，总归是有些不太礼貌。
“敖小姐，我觉得婚姻大事还是慎重些比较好，夫君什么的……”
周拯仿佛听到了警笛的响动。
“可是，在这世上，妾身已是无父无母。
“当时妾身刚恢复前世记忆，心底正是凄惨郁闷，又不小心被渔夫捉了，要送去做下酒之物。”
她轻声说着，眼波清澈、嘴角微抿，已是有些楚楚可怜。
“那般孤苦困顿，却是妾身从未遇到这般艰难，比立刻杀了妾身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所以得救时，妾身就立誓，待修炼有成，定倾尽所有报答夫君的恩情。”
“你也挺不容易。”
周拯叹道：“不过，若是想报答我的恩情，那咱们做个朋友就是了，我也是孤身一人，生活中就缺朋友。”
“朋友？”敖莹略微歪头。
“就是能一起聊聊天，一起出去玩，伤心的时候能安慰彼此，有了困难能出手相助。”
周拯双手摊开，笑着解释道：
“就像现在，我喊你敖莹，你喊我周拯，能直接喊对方姓名，就是成为朋友了。”
“是吗？”她微微歪头，小声唤着，“周拯？”
“嗯！嗯！”
周拯心满意足地笑了，端起自己的‘老干部牌’保温杯，喝了口茶水。
终于不用听夫君那两个字了！
这小姑娘要是在外面突然喊了一声夫君，自己就算不被当成变态，也有可能被热心群众直接扭送警察局啊！
“那你喊我……”
“敖莹。”
“嗯，”敖莹顿时开心地笑了，“那以后人前我喊夫君，人后你我互称姓名。”
“噗！”
周拯扭头喷出一片水雾，并附带拱形小彩虹。
……
夜深。
福满多诊所，二楼的会诊室内。
球状的福伯有些费力地伸了个懒腰，拿起面前摆着的蛋糕，慢慢咬了一口，舒服地轻吟几声。
“汪汪！”
本该没人的走廊传来了一声犬吠。
“进来。”
福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会诊室门打开，一只灰毛小奶狗溜了进来，看品种应该是哈士奇，像是刚出生几个月。
小灰狗熟练地跳到椅子上，摆了个坐姿，狗嘴一张，吐出了一句人话：
“福伯，您传唤属下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福伯缓声道：“啸月，龙宫的小公主丢了？”
“是有这么回事。”
小灰狗忙道：
“走丢的是那位刚转世不过十多年的小公主，不过他们现在哪里敢自称龙宫，总共也就三条真龙。
“虽说都在仙籍，但这三条真龙上辈子也不过是行云布雨的小神罢了，所以属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及时上报。”
“上报不上报倒是无所谓，老夫本也不想搭理这些小事。”
福伯推了推眼镜，缓声道：“但现在，被这个龙女牵扯到的人，老夫颇为在意。”
小灰狗有点不明所以：“她牵扯到了人？您发现她的位置了？”
“嗯，”福伯拿过诊方簿和圆珠笔，略微思索，似乎有些犹豫。
一旁的啸月略有些惊奇。
能让这位大佬面露犹豫的人和事，那可是真不多见。
福伯最终还是动笔，写下了一行小字，缓声道：
“这个人叫周拯，龙宫小公主如今就在他家中。
“你可以把周拯当做是我的一个子侄，让他知晓一些机密也无关紧要，但也不必搞的太特殊化。
“而且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以保护周拯的安全为先。”
啥玩意？
小灰狗神情一滞，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第四章 他实在太主动了
“警察大哥听我解释！”
半夜的卧室，周拯一声大喊睁开双眼，额头满是冷汗，脸色有些苍白。
做噩梦了。
梦中的故事还挺荒唐的，他遇到了一只勾人的女妖精，说是要自己助她修行，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推倒在床上。
画面一转，一个提剑的小萝莉闯进了梦里，两下打跑了那只女妖精，然后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嘴上甜甜地喊着夫君、夫君……
嗯？手边这是什么？
周拯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就发现，自己摸到的是一缕柔顺软绵的长发。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眼中写满了震惊。
卧室的床边铺上了软垫，那少女和衣而眠，抱着被子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周拯看了眼自己身上整齐的睡衣，又努力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长长地松了口气。
借着窗帘缝隙透过的皎洁月光，周拯注视着她的侧脸。
好漂亮的小神仙。
抱走自己的枕头，周拯轻手轻脚离开卧室。
客厅已经一片狼藉。
沙发前的地毯上散落着零食袋和饮料罐，游戏机的呼吸灯还亮着，一旁散落着几只周拯早就玩通关的卡碟。
脑海中浮现出前半夜时，这个小姑娘抓着游戏手柄，那时而懊恼时而嬉笑的情形……
‘这根本就是个孩子嘛。’
周拯摇头笑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本来已经下定决心问出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好跟对方取得联系，确保她家人报警自己也不算犯罪。
但敖莹眼里一泛水雾，周拯心底的念头就自然融化了。
毕竟是她救了自己。
不然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方，大概率就是连环杀人案的最新现场了。
走去电脑前，周拯打开了之前看过的那几个‘怪谈’网站，浏览十多分钟后，人倒是越发清醒。
原本觉得有些荒唐的信息，现在怎么越琢磨越觉得……
味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受了十几年考试教育的周拯，此刻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灾变时代其实一无所知。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虽然敖莹再三说过，她能感应到各种精怪的气息，有她在肯定没问题；
但周拯一想到那个女妖，心底多少还是有点发憷。
而且，敖莹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周拯思索着，无意识地浏览着网页。
滴滴滴！
屏幕右下方跳出了一个弹窗，是实名认证的聊天软件发来的好友申请，对方头像是哈士奇的表情包。
周拯还以为是网络诈骗，直接点了拒绝。
没过半分钟，一个临时聊天的对话框跳了出来，里面有着一张图片。
图片画的有些潦草，其内有着一团粉色烟雾，一个火柴人，火柴人前面还有一只小金鲤。
临时聊天框又蹦出了一行文字：
‘小子，不想惹祸上身，赶紧跟咱加好友。’
周拯嘴角抽搐了几下，这次没有拒绝，点击同意后，对方直接发来了语音申请。
犹豫了大概三秒，周拯还是戴上耳机，挪动鼠标点了接通两个字。
耳机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咕噜声。
紧接着就是懒洋洋的男人嗓音：
“周拯对吗？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的存在是机密，你可以称我一声教官，或者喊我一声啸月大人，我负责守护隆辰市。
“今天袭击你的那只女妖，我已经派人去追杀了。
“她是一只雪貂精，靠吸男人精魄强行提升修为，已有相当于三百年苦修的道行，擅长遁法和隐匿。
“我们发现她踪迹比较晚，你报警的时候，她已经遁出了这座城市外围阵法，也帮我们发现了一点漏洞。
“嗯，不过你不必多担心，我已经在你身边安排了人守着，以防再出现这种问题。”
对面的嗓音略微停顿。
周拯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开口道了声：“谢谢。”
啸月大人在语音那头笑了笑，直接切入主题：
“周拯啊，你可知，你卧室里的那位小姑奶奶是何方神圣？”
周拯还算平静地回了句：“东海敖氏，如果是按照神话传说的记载，应该是四海龙宫吧，西游记里的龙都叫敖什么。”
——此前敖莹说自己是神仙，又着重提到了西游记。
“唷，猜的还挺准。
“你此刻竟然还能如此淡定，着实出乎我意料，难怪……咳。”
对面用干咳遮掩着什么。
周拯苦笑道：“如果事实发生在眼前，也只能试图去理解和接受，总不能自欺欺人。”
“世人多自欺，可怜常可恨。”
啸月大人老气横秋地说着，就是嗓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
“我也不能对你透露太多，你毕竟只是个凡人，在这安乐窝中醉生梦死、糊涂一世也就算了，守护你们是咱们的职责。
“但有一点，敖莹是龙宫的小公主转世，上辈子妥妥的真龙，名入仙籍、身有封号。”
周拯眨眨眼，切换到桌面，打开了自己动手制作的一点小工具，对话框上方出现了简单的读条。
一点业余爱好。
他看似随意地问着：“龙族转世为什么是鱼？”
“没听过鱼跃龙门的说法吗？
“这颗星球灵气断绝两千多年，哪来的龙蛋给她转世，当然是成金鲤之身，跃过龙门可成真龙。”
啸月大人没好气地数落着：
“你真是个怪人，现在还有闲情逸致问这种事！
“现在是我给你把事压下来了，不然你早就大祸临头了。
“这么跟你说，东海龙宫只是个虚名，敖莹是仅有的三名真龙转世之一，但只看这颗星辰如今的状况，龙宫在蓝星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让她来服侍你？
“就算是你去做上门女婿，那些臭鱼烂虾老王八，也非要扒了你的皮！劝你还是少做这些黄粱梦，安安稳稳享受你的安乐窝，不然只是惹火烧身，徒增烦扰啊。”
“那个……”
周拯看了眼读条，此刻已经跳过了最后一格。
对话框侧旁突然跳出了视频聊天栏。
一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灰狗，就这么出现在了视频框正中，带着特制的耳机。
啸月张开的狗嘴一时间都没办法合上。
透过它背后那透明的玻璃，能看到一个繁忙的大厅，身穿古代长袍与身穿西装制服的人影随处可见，竟然分外融洽。
周拯顺手截了个图。
那小灰狗终于反应了过来，跳起来咧嘴呲牙：
“汪！你干了什么！汪！”
周拯打开身边的摄像头，面色复杂地凝视着小灰狗。
他低声道：
“啸月……咳，大人，您别激动、别激动，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好奇跟我谈话的，到底是不是人类。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困在了梦境，周围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
“神仙、妖怪、一只会说话的小、神犬。”
灰狗眉头一皱，坐在键盘后面严肃地道：“叫我啸月大人！”
“啸月大人。”
周拯笑着回了句，随后便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说不出的颓然。
“世界是假的吗？”他问。
小灰狗撇撇嘴，解释道：“世界当然是真实的，只是有很多事你没接触过，所以不理解罢了。”
“我现在总觉得世界是假的，”周拯叹了口气。
小灰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放心，等敖莹走了，你如果有需要，咱可以帮你消除这几天的记忆，你就当发烧睡了一大觉，很快就能恢复原本的生活。”
“但啸月大人，我觉得，这件事其实不该跟我商量，而是该问询敖莹的意见。
“这样，明天我找机会跟敖莹好好谈谈。——其实说实话，我并不反感她在我这，当然是以朋友的形式。
“暂时抛开敖莹的问题，啸月大人……”
周拯话语一顿，清澈的目光犹如清泉映月。
“我能加入你们吗？”他问。
小灰狗愣了下：“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拯抿着嘴，略微呼了口气，快声说着：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一直试着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现在的生活。
“我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工作中有几个熟人，但我总觉得一直融入不了这个环境。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会经历什么，但如果是按照现在的生活，我能看到自己退休后坐在这个公寓中，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计算着退休金和下一餐的吃食。
“我可能会有孩子，也可能最后只是一个人。
“这其实很糟糕不是吗。
“我不需要朋友，我也不渴望有一个热闹的环境，但我想去了解更多真实，我想让自己活得更明白一点，我想知道自己来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抱歉，我情绪有些激动。
“但真的，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啊这，你突然说这个……”
小灰狗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跟一条狗谈人生哲学！
这大兄弟的脑子确定没问题吗？
“这个倒不是不可以，虽然你没有修行资质，但咱们这也是需要文员，帮忙处理文件什么的，不过你也太突然了。
“这样，事有轻重缓急，等送走东海的这个小姑奶奶，后面的事咱们后面再谈。”
“可以吗？”
周拯双眼一阵放光。
小灰狗却是不敢直接答应。
这事不得去问问福伯？
“那今晚先这样，明天我们再聊，我去请示请示上峰，尽量明天给你答复。
“你记得明天跟敖莹好好谈谈，可以直接对她提我们，她也能对你证实咱的身份。”
说完，小灰狗熟练地用狗爪敲了下键盘，挂断了语音通话。
“诶？这个摄像头怎么关不了？”
周拯在这边关闭了小插件，对话框顿时变黑。
他靠在电脑椅上愣了一阵，又开始浏览起了之前收藏的各类志怪网页和论坛，重新辨别这些‘荒唐消息’的真实性。
卧室门后。
敖莹静静站在那，那双眸子带着少许光亮，小嘴微微抿着。
她在袖口摸索了一阵，凭空拽出了一只粉色的手机，熟练地敲打着屏幕，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第五章 训龙高手
清晨。
浅白地板砖折射着清晨的阳光，照亮了这处不大的客厅。
带着朝露的微风吹起了窗帘，送来了一缕缕新鲜的空气。
沙发上，周拯睡的正安逸。
那道小巧的身影悄悄飘了过来，掐腰站在沙发旁，对周拯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又低头看了他一阵，露出几分略带狡黠的笑意。
她手指绽出少许金光，化成了两个棉塞的形状，堵住了周拯的耳朵。
随后慢慢蹲了下去，像是做贼般，开始收拾有些杂乱的地毯。
不多时，房间恢复整洁，敖莹脚尖轻点飞去厨房，熟练地燃起了炉灶。
周拯是被荷包蛋的香味唤醒的。
他睁开眼，下意识看向沙发旁的餐桌，果然看到了几股升腾的热气。
“敖小姐？”
周拯小声呼唤着。
睁眼没发现那个小家伙的存在，让他目光在房间中搜寻，停留在卫生间的毛玻璃门。
神仙也需要洗澡？
周拯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
她虽然前世是真龙，但如今却是一条小鱼，离开水太久会不会窒息？
咔。
卫生间的门打开，敖莹擦拭着长发慢慢飘了出来。
擦头发时，她纤柔的身段微微侧倾，让雪白的脖颈更显修长。
而当她素手挽起秀发，在脑后转了几圈，用一根玉簪斜插，少女的清爽与女性的柔媚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夫君怎得……这般看着妾身……”
周拯干咳一声掩饰下尴尬，拍拍大腿站起身来，装作无事发生地走去餐桌旁。
早饭较为清淡，很合周拯的口味。
他闷头吃着，想着昨晚那条狗与自己的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端。
敖莹乖巧地坐在侧旁，两只小手托着下巴，不经意间便会对着周拯出神，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仙法大道。
“你不用吃饭吗？”周拯纯属没话找话。
“妾身已经辟谷，”敖莹柔声道，“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周拯了然地点点头，像是一个精通修行之法的老学究。
心底却对啸月的话更信了几分。
他想起昨晚想到的，那几个最感兴趣的问题，比如临世仙人实力怎么样？有什么战力参考单位吗？
凡人是不是可以通过修行成仙？
要什么样的法术的威力才能跟蓝星的高杀伤力威力相媲美？
还有他最关心的问题——仙人能不能搞来大型陨石，在蓝星外太空往蓝星扔？那玩意劲最大！
可这些千言万语涌倒嘴边，最后汇成了一句：
“你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嗯……”
敖莹轻吟几声，抿嘴笑着：“怎么说呢，是最近这几年第一次睡着呢。”
周拯略有些意外：“你平时失眠这么严重？”
“夫君是在关心我吗？”
敖莹双眼亮晶晶的。
周拯手一抖，筷子都差点拿不稳：“喊我周拯就行！您要开心，哎，就喊声小周！”
敖莹噗嗤笑着。
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周围，绽出了一朵朵纯白小花。
周拯抬头看向敖莹，略有些犹豫：“那个……”
“嗯？”
敖莹立刻放下手中的食谱，专心听着，表情乖巧、端庄、贤惠、懂事。
周拯道：“你昨晚听到我跟啸月教官聊的语音吗？”
“呃，这个……夫君看那边！有妖怪！”
“哎！先把话解释清楚！”
敖莹转身要飞，一只大手捏住她的衣领，像是放风筝般将她拽了回来。
她身子好轻。
“先把话说清楚！”
周拯的表情无比严肃。
少顷，敖莹坐在餐椅中，吞吞吐吐地解释着：“总之就是，夫君可以当做，我家里可能有点势力，嗯！超级财团的背后掌控者！”
超级财团……
“你是霸道总裁文看多了吗？”周拯额头挂满黑线。
“嘻嘻，我只看过一点点，平时还是要修行的嘛。”
敖莹清清嗓子，收起了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憨，正色道：
“那位啸月大人夫君是可以信任的，它未有欺瞒夫君之处，不过它有一点说错了……我并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家中大姐知晓我的行踪，我们前世并无血缘关系，她也不会干预我的决定。”
周拯微微点头，如此倒是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暂时排除龙宫那边报警的可能性了。
也不对，龙宫找谁报警？
神仙也有执法部门？
周拯嘀咕道：“我还有些不理解，此地的守护者为什么是……一只挺可爱的狗狗。”
“夫君，人家是神犬。”
敖莹不断轻笑，解释道：
“天狗一族都是不修人形的，啸月大人本身的实力很强，它与一冰一火两位仙子，负责守护临近东海的十二城市群，隆辰市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这里还有很多投靠复天盟的无害小妖呢，不过都集中在主城区外面。
“我还听大姐说，临东海的十二城藏了一位大人物，不过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姐也只是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道韵。”
大人物？
周拯不明所以。
他想到接下来自己要抛出去的问题，没来由地有些忐忑，但仔细思量后，周拯犹自问了出来：
“那昨天我跟啸月大人聊的那些话，你是怎么看的？”
敖莹小嘴一抿、双目一凝，咬牙切齿地道了句：“总有一天，我定要在自己的姓氏前添一个周字！”
“咳！咳咳咳！”
周拯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别这样，别这样，女妖来的时候你也救了我一次，恩情什么的两清了。”
他又问：“敖小姐现在具体年龄多大了？”
这令鱼窒息的问题。
敖莹嘀咕着：“如果加上前世，妾身已三千六百二十五岁零六个月，夫君的命格直接位列仙班呢。”
“那不算前世呢？”周拯表情渐渐严肃。
敖莹目光闪躲且含糊其辞：“妾身这一世……总之是过了十五岁的……”
“嗯，那应该是还不足十五岁。”
“可妾身前世记忆是在的，从人格的角度考虑，确实已经是三千多岁的神仙了！当然这也很年轻的说。”
周拯沉吟几声：“敖莹，虽然我知道说这个有些迂腐，但我还是想说，你现在还处于法律保护的年纪。”
“可我是神仙呀。”
敖莹嗓音越来越低，不太敢去直视周拯。
却是羞怯居多。
周拯目光越发深邃：
“我们必须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我可以先给你一个许诺，你如果喜欢，而且家人同意，可以一直住在我这。
“稍后我单独给你隔一个卧室出来，甚至我可以租一套更大的房子，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对你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当真？我真的可以住下吗？”
敖莹双眼冒出了两颗小星星。
周拯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中了某个圈套。
那种预期目标是六十分，先按一百分要求，随后退而求其次达到八十分的计策……多虑了，应该是多虑了。
这小鱼如此单纯无害、天真可爱，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眼儿！
周拯道：“敖莹，如果接下来说的话有冒犯到你的地方，你多担待。”
敖莹见周拯神情郑重，坐姿更为端庄了几分。
她小声道：“请夫君训示。”
“我不是说你如何，只是觉得现在咱们的关系有点不对劲。”
周拯看着敖莹，缓声道：
“我……算了，我也没资格去说教别人。
“我其实想说，如果我坦然接受了你的报恩，我会鄙视自己一辈子，但我并不排斥拥有你这样神秘且可爱的朋友。
“所以，夫君这两个字真的不要再喊了，我很容易就信了。
“我叫周拯，你可以喊我名字，或者随意给我起个外号，只要不是侮辱性的都可以。”
敖莹小嘴一抿，可怜巴巴地看向周拯。
“可是……”
周拯唯恐自己心软，也不敢多看她，径直走去电视旁的游戏机。
他笑着问：“要打游戏吗？昨天你没通关的那个？还是我给你推荐一个新的？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驯龙高手叁》，呃，无意冒犯。”
“夫君！”
“换个称呼吧，”周拯头也不回地应着。
“周？”
周拯顿时松了口气。
他刚转过身，敖莹已飘到他面前。
她笑嘻嘻地道：“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周拯对此颇有疑虑。
“你这样子可以吗？”
“夫……周你答应了吗？”
“当然，你想去哪我给您做导游，免费且不乱搞附加值的那种。”
“那你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敖莹身形化作一束金光飞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周拯拿着手机仔细斟酌了下，还是给车间主任发了个请假短信过去，毕竟事关自己的工资大事，对方很快就给了批准的回复。
但周拯万万没想到，他在客厅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
‘她原来会走路。’
公寓所在小区，大门外的林荫路上。
周拯一眼看去，只觉视线毫无阻碍；略微低头，就看到了那两只来回晃荡的双马尾。
敖莹不穿古裙时，给周拯的感觉竟与此前完全不同。
浅蓝色的短袖与牛仔短裤有点节省布料，当她抬手时，就会露出那小巧的腰身，纤柔若初春之细柳。
她虽个头还不高，身材比例却已十分出众；
尤其是那双纤腿笔直纤长，不用任何丝袜包裹就已是柔顺光滑。
这回头率，奇高无比。
很多眼熟周拯的人，都在奇怪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此可爱的妹妹。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她在家里喜欢飘着，是因为……
个头还没长起来？
周拯抬手在她头顶比划，刚好到自己胸口。
敖莹努力踮脚，随后轻哼了声，主动后退半步，不再走在周拯身前。
她眼珠一转，想趁周拯不注意去抱住他胳膊；但当周拯低头看了过来，敖莹小手划向耳旁，整理了下耳旁的头发。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我们去哪？”
敖莹想起出门前周拯的强烈要求，暂时改换了称呼，小声问：“要打车吗？城市里不能乱用法术，不然会被这里的守护者找上来的。”
“你在城市里生活过吗？”
周拯脸上写满好奇。
“没有呀，”敖莹得意地笑着，“但我经常看一些书籍，还有姐姐带给我的影片，我家里有台寿命高达三十多岁的影碟机呢！”
说着，她双手掐腰，得意洋洋地道了句：
“今天咱也算进城见世面了！”
周拯想了想，笑道：“先去给你买个手机，如果想融入现代生活，手机不必可少……”
敖莹左右看了看，凑到周拯身前，借着周拯的身体遮挡旁人视线，凭空拽出了一只小巧的紫色手提包。
周拯有点做贼心虚地四处看了眼，小声问：“不是不能用法术？”
“不被人发现就没事啦，看。”
敖莹献宝式的举起了一只带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还是上半年出的最新款。
随后她又自信满满地演练了下发短信、打电话、网上冲浪的规范操作，满是期待地看着周拯。
周拯竖起大拇指，给出独家认证：“资深网民。”
“嗯哼！”
敖莹故意露出得意洋洋状，又道：“周你知道，我这么早来找你，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是什么吗？”
周拯左右寻找着计程车，配合地问着：“主要原因？”
敖莹抿了抿嘴，下意识挪开视线，但又将目光挪了回来，盯着周拯的脸庞。
她柔声道：“你救我时我刚恢复前世记忆，所以一直想再见你一面，这成了我心底最大的执念，多等一日都是难熬的。”
周拯蹭蹭鼻尖：“还是说说次要原因。”
“海里没网。”
周拯额头挂满黑线，顿时凌乱当场。
敖莹动作优雅地掩口轻笑，眼底挂着少许狡黠。
一辆黄色出租车缓缓靠边，周拯主动引路，为敖莹拉开车门。
他突然想到了点什么，看着敖莹手中的手机，等敖莹在后座挪去内侧，矮身坐了进去。
“师傅，星光广场。”
现在的出租车司机都这么正规了吗？这司机高高瘦瘦，还西装革履戴墨镜，打扮的像是要去拍电影一样。
周拯目中划过少许狐疑。
是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这个司机有点不正常？
周拯看了眼敖莹，发现敖莹低头摆弄手机，心底略微思忖，又莞尔轻笑。
神仙都没发现异常，自己这个小烦人大概就是多虑了。
黄皮出租车汇入车流，驶向了城市更繁华的方向。
与此同时。
福满多诊所，二楼会诊室。
福伯拉上窗帘，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座椅，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小灰狗，目中流露着少许思索。
“他主动提出来要加入你们？”
“是，是，”啸月忙道，“聊天的录音您不是都听到了……”
福伯沉默了许久。
一缕昏暗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抹在他富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阴晴不定。
第六章 东海来人
啸月现在心肝乱颤。
在它详细禀告了与周拯聊天的内容后，福伯就陷入了长久沉默。
还好它之前灵机一动，把跟周拯的通话用法术录了音，不然现在可真就解释不清了！
福伯忽地哑然失笑：
“那就先恭喜你了啸月，发掘到了一棵计划外的仙苗。”
“汪？”
啸月怔了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赶忙道：“福伯您放心，属下定会倾尽所有培养……培养您这位子侄！”
“恰恰相反。”
福伯推了推眼镜，笑呵呵地吩咐着：
“你只要把周拯当普通凡人对待，就当看在我的面子，给他一个修行的机会，不用搞特殊化，平时不必去惦念他。”
“啊这个，属下遵命。”
啸月狗嘴一咧。
避嫌嘛。
领导高风亮节，一切都是下属擅自做主，给领导家属亲友一点点特权。
都是老天庭了。
啸月心里那叫一个门清——福伯这是叮嘱自己，一定要给它周哥安排周到！
但啸月又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那龙宫的敖莹莹怎么处置？”
“在你看来，她接近周拯，当真是为了报恩？”福伯问。
“属下用顺风耳神通听到，她昨晚与周拯聊天时就是如此说的。”
啸月认真回着：
“而且敖莹给我的感觉，跟那些养尊处优、目中无人的龙族不同，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歌舞弹唱什么的，敖莹似乎都十分擅长。
“那一口一个夫君喊着，别提多自然了，一看就是做了很多准备。”
“是吗？”
福伯慢慢起身，走去窗户旁，隔着窗帘注视着周拯家所在的方位。
“龙女报恩？呵，这倒是那些天真无邪的小仙子们，比较向往的寓言故事。
“随她去吧，一条小龙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既然周拯决定修行，他与敖莹接触倒也有许多好处。
“你只要按例通知龙宫管事的一声龙女在这，就不必多管其它。
“还有，周拯背后有老夫关照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如果你走了风……”
福伯略微扭头，用视线余光扫了眼啸月。
啸月赶忙低下狗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我就请你吃一顿狗肉火锅，我带锅。”
“是、是，”小灰狗不断哆嗦，“属下绝对守口如瓶！”
“去吧。”
“属下告退！汪！”
啸月跑到门口，两只狗爪快速掐印，身周出现了几团火焰，随着火苗，它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原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福伯却在那陷入了沉思，些许微风扰动了窗帘，也让福伯的面容阴晴不定。
啸月走后许久，沉默的福伯缓缓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福伯在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手机，随手打开了一则珍藏了多年的视频。
那是一款游戏视频。
《我们的世界》是个自由度很高的沙盒游戏，玩家们喜欢在里面搞各种各样的建造，有部分玩家在肝上长了个人，会‘爆肝’一些规模宏大的建筑，来还原一些名场面或者现实中的场景。
周拯上学的时候就做过类似的事，也曾想发布类似的视频赚点稿酬。
这个视频就是周拯肝出来的。
视频标题：《昨晚发烧做了个梦》。
可惜点击量只有几百，留言也不过几条，以至于周拯后来就改换了其它的赚钱门路。
福伯那宽大的手指点在了播放按键。
视频内容是加速后的游戏画面，一个像素小人跑前跑后，一座大殿从地基、到支撑石柱，再到复杂的殿顶，有条不紊地迅速成型。
视频突然变黑，随后出现了一些金光特效，拉到了远景，屏蔽掉地表特征。
视频配乐突然变得恢弘。
那座巍峨的殿宇凭空悬浮，其上有着一幅竖匾，上书：
凌霄殿。
……
什么是神仙的办事效率啊？
啸月的身形刚出现在它那宽敞豪华的办公室，站都没站稳，四爪连动、飞扑去了电脑前。
它的前爪快若幻影，噼里啪啦一阵敲打键盘，完全没去管桌面左下角堆积的工作邮件，左右狗眼刻下了‘周’‘拯’两个大字。
搭上了！
福伯这艘大船，它终于搭上了！
那辆缓慢行驶的黄皮出租车上。
周拯手机震动了几下，发现是啸月打过来的语音，不由精神大振。
他抬头看了眼敖莹，选择了听筒接听。
又是咕噜噜的响动。
啸月那故作老气的嗓音，再次飘出了听筒：
“周拯啊，你的事经过本教官，还有基地的其他教官研究，已经初步定下来了。
“明天……嗯哼，那什么，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星辅大街二十八号面试一下，最好是最近几天。”
啸月斟酌着言语，表达的很克制。
它都没有用“您”这种敬语！
不等周拯回话，啸月又语重心长的叮嘱着：
“还有一件事你知晓下就可以。
“敖莹家中，我们接下来会给个信儿，就说敖莹在隆辰市这边，一切安全，尽量不去提及你的存在。
“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的人后面可能会来找你，估计会有人觉得你运气太好眼红你什么的。
“不过不用担心，这里是我们说了算，海里跟陆上的规矩不一样。
“原则上，我们这些幸福生活守护者呢，并不会干涉你跟敖莹的关系，但周拯你要学会把控尺度……你懂我的意思吧？真要搞出点不能收场的状况，大家都会很难做。”
把控尺度。
周拯避开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谢谢教官关心，那我明天就过去吧，教官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都行，明天就等你了，你可以带着敖莹一起过来。”
啸月叮嘱着：
“她既然出现在咱们的地盘，按规矩也是要登个记，顺便给她发本《灵物现代生活指南》，还有一些专门给善良灵物的修行补助。
“这么一来，就坐实了她来此地历练，归我们保护，免得让那些海精说什么被你蛊惑。”
“好的好的。”
“那明天见，汪。”
随着啸月挂断语音，周拯额头慢慢挂上了几道黑线。
这座城市的守护仙人，不会真以为他跟敖莹在谈恋爱吧？
啊这！
周拯莫名有点疑惑。
是他的错觉吗？神犬教官好像对他十分关照，什么都为他考虑好了。
‘这就是仙人的格局？’
周拯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敖莹，发现敖莹正装作没听到什么；她看着车窗外的城市风景，甩给了他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敖莹的左手就放在他身侧。
此刻，葱白如玉的食指和中指，将那只柔荑撑了起来，像是一个小人儿走步，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朝着周拯的手背进发。
刚走了一半，周拯抬手清了清嗓子，那小人儿顿时拐了个弯，回了原位置，老老实实趴下。
周拯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啸月提醒自己是说，龙宫的人有可能因为敖莹的报恩，而找他这个凡人的麻烦？
这件事倒是……
周拯突然抬头看向后视镜，恰好看到了司机通过镜片折射来的视线。
视线带着几分凶狠；
带着一种‘等会就让你好看’的快意。
周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年少不懂事时没少跟人干架，对这种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决定做点什么。
“师傅，这好像不是去星光的路吧。”
敖莹抬头看向前面的座位，眼中晕染出浅淡的金光，随之面色一变。
周拯：……
感情您刚才真就单纯玩手机去了！
后视镜倒影出的出租车司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且有些冷漠的面孔，耳中带着的蓝牙耳机看起来也是高级货。
敖莹俏脸满是严肃。
她悄悄伸手拉住了周拯的胳膊，对周拯眨了下眼，又看向了周拯侧旁的车门。
这个暗示……要跳车？
开车司机嘴角挤出了几分微笑，粗声道：“得罪了，三殿下。”
话音未落，司机手腕上的鱼骨装饰绽出深蓝色光亮，出租车的车门、车顶，立刻被一层水蓝色光晕覆盖。
这司机猛打方向盘，出租车刮掉一侧墙角，粗暴地甩入左前方小巷！
前方不远竟然是一团浓郁的迷雾！
“快走！”
敖莹立刻扑了过来，拽住周拯撞向一旁的车门，葱白玉手拍向周拯侧的车门！
水蓝色光晕缓慢流转，出租车只是轻微颠簸了几下。
敖莹被直接挡了回来，小巧的身子坐到了周拯大腿上，扭头瞪向开车之人。
周拯只觉得眼花缭乱，全程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
他还只是个凡人。
“停车！”
敖莹气呼呼地喊着。
开车的西服男低声道：“三殿下，丞相想跟您聊聊。”
“你们！哼！”
敖莹气的小脸发白，但她只是攥了攥拳头，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周拯的时候，目中带着几分歉然。
“是我家里的护卫，周你不用担心。”
“那个，”周拯身体平铺在座椅靠背上，“先、咳，你先下来。”
敖莹低头瞧了眼，不由得霞飞双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扭头挪回了原位。
开车的司机扫了眼周拯，墨镜也挡不住那犀利的眼神。
鱼精的敌意。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浓雾中，拐了几次弯，驶入了一片安静的停车场。
吱——
刹车声在空旷的场地飘荡了好一阵。
四周氤氲的雾气开始消散，以出租车为圆点，显露出了更多的空地。
司机位的西服壮汉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周围出现了许多人影轮廓。
随着雾气向后退缩，这些人影显露出了样貌——是一群一米九到两米高的壮汉。
他们穿着西服，戴着墨镜，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明明是龙宫的精锐护卫，却整出了龙宫集团礼宾部的感觉。
整齐的声响传来，这群壮汉同时单膝下跪。
敖莹绷着小脸，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谁让你们来的！”
周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倒也算平静，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镇定自若地下车，看着敖莹在那气呼呼地发火。
“殿下。”
苍老且温柔的嗓音在左侧响起。
那里的雾气左右扩散，一名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背上的那个银色大龟壳颇为醒目。
嚯！龟丞相！
还是女版的龟丞相！
敖莹皱眉抿嘴，低声道：“四奶奶，我给你的短信应该说清楚了，你自己来给我送些丹药就可，为什么要搞这种阵仗。”
这老龟仙面露苦笑，低头对着敖莹行了个礼。
“三殿下，并非老奴不帮您，实在是……您日前可是放走了一只雪貂？”
敖莹表情一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微微颔首。
那老妪拐杖触地，侧旁有西装壮汉向前，将一只已绝了气息的雪貂丢到了地上。
老龟仙开始发动神通【苦口婆心】：
“三殿下，确实是您不够谨慎了。
“这只雪貂逃离隆辰后，四处说自己得到了关于龙宫的绝密讯息，想要以此奇货自居、投入十八路妖王麾下，万幸咱们的人发现及时，将她暗中除掉。
“但您在此地之事，很可能已经传到了十八路妖王耳中。
“咱们龙宫如今尚未起势，个中争斗无比凶险，这里已是不安全。
“老奴斗胆劝您一句，还是回海中修行吧。
“您要是中意这位凡人小哥，带他一同回去也是无妨的，您的要求，大殿下都会应允。”
敖莹俏脸写满失落，抿嘴一言不发。
周拯在旁老老实实站着。
这也没他什么事，刚才这老龟仙看过来的视线倒也算和善，让周拯安心不少。
他又没欺负敖莹，行事堂堂正正，倒也不必心虚。
话虽如此，但周拯还是偷偷打开手机聊天软件，找到啸月的头像，调整到了发送语音消息的输入模式。
一点小后手罢了。
见敖莹不说话，老龟仙又道：
“三殿下，大殿下的分身在那边等您，大殿下分身不便与外人相见，您看是否能移步……”
敖莹扭头看向周拯，小声道:“我去跟大姐聊聊，一会就回来。”
“快去吧，好好聊。”
周拯笑着摆手，随后就感受到了周围那一道道满是敌意的目光。
眼前这种情况，并没有超出周拯的想象力上限。
他只能庆幸，还好敖莹没喊一声夫君。
但让周拯有点措手不及的是，敖莹刚跟着龟丞相老奶奶离开，周围的壮汉就齐齐迈步，将他团团围住。
周围雾气更浓。
这些壮汉开始活动脖颈与四肢，浑身关节劈啪作响，眼神多有不善。
周拯表情还算镇定，手指摁在了录制语音的按键上，对着周围道了声：
“各位，我想你们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是你们三殿下的朋友。”
“朋友？”
此前开车的壮汉踏步向前，嘴角露出少许冷笑。
它双目微微眯起，脖子上出现了一层层颈纹，而后颈纹裂开血红色口子，变成了鱼鳃状。
一同变化的，还有这壮汉的身形。
伴随着布料被撕碎的声响，他像是吹起的气球，从一米九长成了两米高，浑身各处肌肉膨胀，背后鼓出了一只灰色的鱼鳍。
鲨鱼肌肉怪？
周拯嘴角在轻微抽搐。
他觉得对方实在有点大惊小怪，对付自己这种还没修行只是薄有姿色的年轻男人，变身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随便来两个壮汉，他就铁定干不过！
事情到了眼前，周拯也没怯场，反而还露出几分微笑，镇定地问了句：
“各位这是想做什么？”
第七章 《反打》
听闻周拯有此一问，这些鱼精壮汉并不回答，但大部分‘人’停住了脚步。
周拯下意识看了眼敖莹被带走的方向，心底计算着自己接下来会面对的局面。
周拯嘴角一撇，却是毫不怯场，笑道：“要跟我进行友好交流吗？”
“你就是周拯？”
那鲨鱼精咧开嘴，露出了参差交错的锋齿。
它脖子上的腮微微开合，其内是血红之色，说不出的恐怖。
“是我，”周拯平静地应了声。
“很好。”
鲨鱼精嘴角扯出少许冷笑，身体突然前冲。
周拯只看到了一个残影，这三米高的鲨鱼精快若闪电地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身体近乎贴地般前倾！
周拯完全来不及作出任何动作！
砰！
闷响声中，鲨鱼精砂锅大的拳头落在周拯小腹，将他打得躬腰痛哼。
这股力道直接穿透了周拯，却没有让周拯受伤，更没有打飞周拯。
也就在这时，鲨鱼精大手对着周拯的嘴巴拍去，一颗氤氲着仙光的丹药被塞入周拯口中，滑过食管、钻入腹部。
周拯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嘴一阵干呕，面如酱色、额头暴起血管。
鲨鱼精慢慢抬起头，嗓音粗哑且聒噪：
“这是疗伤的仙丹灵药，活死人、肉白骨，最难得之处在于，凡人也可消化……啧啧，这般灵丹，本将都无福享用，所以接下来你不必担心自己会重伤或者没命。”
鲨鱼精冷笑着：
“你是三殿下中意的男人，本将自然不敢伤你，更不敢杀你。
“但你得明白一件事儿——龙宫并不是三殿下说了算。
“有位大人对你这痴心妄想的凡人十分不满，想让你最好知难而退……现在你跪下求饶，本将可以让你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鲨鱼精打了个响指，侧旁有壮汉掏出了一只老式的录影机，熟练地打开了录影模式。
一看平时就没少在海里拍鱼。
周拯脸上带着愤怒，鼻翼与眉角在不断抖动，抬头直视着眼前的怪物。
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吗？
他牙关染血，低头吐了口血沫，咧嘴骂了句：“你凭什么打人。”
那鲨鱼精侧耳倾听状：“什么？”
“我问你！”
周拯猛地提了口气，眉头竖起，对面前的鱼精怒目而视。
但他并没有再喊出那句质问，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让周拯感受到了对方戏耍戏弄自己的意思。
不敢伤他，却随意辱他。
周拯表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鲨鱼精，平静地计算着自己与对方身体素质上的差距。
鲨鱼精脖颈处的鱼鳃在微微颤动，他似乎是被周拯的目光激怒了，浑身气息多了几分暴戾。
“怎么不说了？说话！”
它对着周恒大吼了一声，拳头再次带起了一阵狂风。
周拯拼尽全力想要闪躲。
可惜他大脑泛起的念头尚未能变成行动，鲨鱼精的拳头已精准落在他胸口。
砰！
周拯身形直接抛飞。
鲨鱼精控着一股巧劲，让这一记重拳不至于直接把周拯的身躯打碎，又将力道分布在周拯的表皮，确保周拯体会到充分且连续的痛苦。
周拯落地后滚出了几米，后背撞在了汽车轮毂上。
车辆歪斜，发出阵阵警报。
周拯低头连续喷了两口鲜血。
一股浓郁的生机包裹在他胸口凹陷处，断裂的骨骼自行复原，内出血迅速愈合，吐出来的大多都是淤血。
从未遭遇过的剧痛从全身各处袭来，让周拯几乎直接昏过去。
他犹自咬牙忍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怪物，平静的目中有火焰在燃烧。
那鲨鱼精嘴角扯出狞笑，迈步走向周拯。
周围那些壮汉一个个双眼放光，却也没傻到上去加点拳脚。
——这位鲨鱼将军背后有二殿下撑腰，他们这些普通护卫，谁敢得罪三殿下？
鲨鱼精步步逼近周拯，粗哑的嗓音缓慢说着。
“凡人，你问我凭什么？
“凭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你凡夫俗子，却痴心妄想一步登天。
“龙族乃万灵之尊！龙宫鼎盛时连天帝都忌惮！主掌水域，四海臣服！
“你一个小小蝼蚁，敢做这般春秋大梦！”
“你说，咳，我在做梦？”
周拯嘴角一撇，努力试了几次，总算支撑着自己身体爬了起来，没有修行过的身体因为剧痛在不断轻颤。
他咧嘴笑着，红口白牙，目中满是嘲讽。
“梦这种东西，那也是分谁做，我虽然是凡人，但起码我有做梦的资格，你呢？”
鲨鱼精目中杀机隐现。
周拯心底暗骂了两句，继续保持着表面的冷静。
挨揍，可以。
低头，不行。
如果说，周拯昨夜还觉得这些修行者、仙人的世界，是那般令人向往；
此刻的他心底泛起的就只有两个字——修行。
一定要修行！
实力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用，但必须有，这是周拯在从小就懂的道理。
突然！
咚！
周拯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视线突然染上了血红。
他体内那股越来越浓稠的灵丹药力，像是冲破了什么，又像是触动了什么，胸腔仿佛有一股岩浆在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炸碎他的血肉！
鲨鱼精一个健步跨过数米，踏步朝周拯而来。
看它那满是得意的狞笑，显然是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折磨周拯。
周拯也不知怎么了，在他眼中，鲨鱼精的动作突然变得无比缓慢。
甚至，鲨鱼精那三米多高的身体铺满了浅蓝色的光晕。
那光亮似乎象征着什么，深浅不一、闪烁不定。
周拯所见的画面在慢放中开始扭曲、不断震颤，又像是幕布被扯碎。
他眼前成了另一幕光影，一座座云雾间的琼楼玉宇在他眼前不断划过。
胸口那如岩浆般涌动的怒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朝着他四肢百脉汹涌而去。
耳中突然听到了阵阵笑声，男女混杂，不辩方位。
忽听心跳搏动。
那些笑声隐退，周拯耳旁心中回响起了诵经声、弦乐声、战鼓声。
仿佛有道道身影立于九天之上，身穿银甲、手持长枪，飞檐帽下红缨鲜艳！
又见乌云密布！雷霆轰鸣！
周拯豁然抬头，双目无焦距，但身周荡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痕。
这层金色波痕轻描淡写般划过，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但鲨鱼精那庞大的身躯堪堪停在周拯面前，相隔不过两米。
怎么回事？
自己为什么会停下？
鲨鱼精错愕且不解，他双眼一眯，突然想到了什么，死死地凝视着周拯。
它口中喃喃，蓦然怒气上涌：
“天将转世？你竟然是转世天将？
“三百六十名天庭天将果然还有人隐而不发！喂、喂，莫不是你们这些仙人在算计我龙宫！
“哈哈哈哈！二殿下才是最英明的！
“周拯！你胆敢算计真龙！”
鲨鱼精突然大笑，粗壮的脚蹼猛地跺地，竟在水泥地上留下了一圈裂纹！
它再次攥起砂锅大的左拳，直接砸向周拯面门，拳风竟带出霹雳炸响，仿佛能轰碎整栋大楼！
它已经动用了几成真正实力！
周拯突然晃身，鲨鱼精本该砸中的拳头擦着周拯耳畔划过。
周拯矮身前冲半步，左拳向前直掏，目中金光爆闪！
一拳！
伴着如擂鼓般的撞击声；
伴着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
鲨鱼精那庞大的身躯直接贴地倒飞，砸在几十米外的一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砸出了刺耳的警鸣！
再看，那鲨鱼精身周氤氲着淡淡金光，这些金光如锁链、似符箓，贴在了鲨鱼精外皮。
它用力抬头，却像是被粘在越野车之上，身体不断颤抖。
周拯依旧站在原地，足底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面容阴沉的低着头。
一只金轮在他背后慢慢凝成。
第二只、第三只……
八只金轮钳成圆盘，以八种速度正反旋转。
不知从何而来的杀喊声、诵经声，在浓雾覆盖之地四处弥漫。
周拯身影缓缓上升，悬空一尺而立，双眼并无焦距。
他的左臂无力地垂落着，几处关节脱臼，没有经过修行和锻炼的骨骼与肌肉明显承受不住刚才的力量反馈。
但没关系，左臂上涌动着翠绿色的光亮，手臂错位的骨骼在光亮中自行挪动。
这要多亏了鲨鱼精给他吃的灵丹。
“你凭什么打人。”
周拯低喃着。
越野车引擎盖上，鲨鱼精双眼空洞，嘴巴大张喷出一大口鲜血。
此刻他竟动都不能动。
像是被山岳压在了身上，像是坠入海沟最深处。
周拯身影闪烁，诡异的越过了那群已经看呆的海族护卫，他那有些单薄的身影，径直砸在鲨鱼精胸口，膝盖在坚硬的鱼鳞上擦出了金色的火星。
“你凭什么打人？”
周拯梦呓般呢喃着，右拳抬起来，对准了壮汉的脑门。
恐惧。
鲨鱼精那双凶恶的双眼中，此刻留下的只有恐惧。
“饶命，上仙饶……”
砰！
周拯的肉拳砸落。
鲨鱼精的头颅被砸入引擎盖中，越野车两只前轮爆胎干瘪，车轮毂与地面同时遭殃。
鲨鱼精那强壮的身体不断乱颤，鲨鱼外皮浮现出了一道道金色纹印；这些金色纹印像是某种封印，剥夺了鲨鱼精反击的权利。
周拯右臂再次脱臼，翠绿色的光亮缠绕其上，让他骨骼慢慢移位复原。
但周拯的左臂已经能动。
攥拳，抬起、落下，鲜血喷溅而出。
只是两拳，鲨鱼精的面部已经血肉模糊，鲨鱼精体表的金色纹印越发清晰。
海精们此时只是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已经报废的越野车上，骁勇善战的海中将军，正浑身乱颤地躺在那。
那个本该如鸡子儿般任他们拿捏的凡夫俗子，此刻就跪坐在将军的胸口，身周泛着金光，背后旋着金轮，一拳又一拳地缓慢砸落。
每砸下一拳，将军的身体就会随之颤抖，海精们就会听到那个人类男人不断重复的低喃：
“你凭什么打人。”
鲜血溅在了周拯的面部，溅在了他胸口。
是冰冷的。
周拯已经感觉不到血的热度。
他静静坐在那，等待着脱臼的双臂复原，然后继续砸向面前的肉饼。
也正是两拳之间那略显漫长的等待，让整个画面多了几分诡异。
“快快去禀告殿下！”
“不要命了！这事怎么能跟三殿下……”
“这跟我们没关系，都是将军做的！”
“都是将军他……”
呜——
浓雾中突然传来低吼声。
众海精循声看去，只见一侧的浓雾中出现了两只猩红色的灯笼。
强悍的威严扩散开来，众海精大半浑身颤栗，下意识朝着相反方向退却。
一米多宽的巨爪踏出了浓雾边界！
“龙宫的臭鱼烂虾！敢在老子的治所作威作福，欺辱柔弱凡人！你们简直不知死活……呃？”
兴许是看到了里面的具体情形，那凶巴巴的嗓音戛然而止。
啊？这？
浓雾中走出的巨型神犬狗眼瞪圆。
他一来就看到周拯在打海精！
啸月那顶在停车场天花板的巨型狗头，忍不住慢慢歪了下去。
这是啥情况？
“周！”
那满是焦急地喊声从远方而来。
浓雾被一股狂风吹散，那道小巧身影周遭包裹着一条白玉苍龙之影，撞开一排排车辆，贴地疾飞！
这条玉龙尚未看清场中的情形，就已是卷起周拯飞向角落。
修长的龙躯盘踞，将双目无神的周拯护在里面，龙须飘舞中，爆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愤怒且戒备地注视着在场所有生灵。
在玉龙怀中，周拯抬了抬手似乎还要挥拳。
但他的手臂在震颤中停下了动作，扭头看了眼从背后抱着自己的敖莹，随即双眼一翻、七窍流血，倒头昏了过去。
第八章 天庭负我
某家不对外开放的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中。
这哥们……几个意思啊？
神犬啸月瞧着病床上的‘木乃伊’，狗嘴里发出一阵阵低吟，努力整理着糟乱的思路。
接到周拯偷发的语音消息，啸月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它是万万没想到啊，龙宫竟然来的这么快！
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这哥们还因祸得福，引发了本就快要觉醒的神魂灵力。
这要是周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啸月想到福伯发怒的模样，浑身哆嗦了几下，再次仔细感应着周拯的状态。
这已经是最近半个小时，它第七次这么干了。
龙宫不龙宫的无所谓，这位周拯小哥，那可是福伯关照的‘子侄’啊！
福伯那是什么层次存在？
天道那鬼东西还正常运转时，天庭中的神仙地位，大概可以分为四个层次：
【名入仙籍】、【位列仙班】、【世有供奉】、【家喻户晓】。
最低层次的神仙就是【名入仙籍】，通明殿登记在册，能得天庭的功德工资，享受天道给的神仙基本福利。
比如龙女敖莹。
四海龙宫的龙子龙女，除非是去江河之中做个小龙王，主管一地的行云布雨，最高待遇就是名入仙籍。
这也算天庭对龙宫的一点限制。
地位略高一点的档次是【位列仙班】，指的是在天庭中担任了一些职位的神仙，有机会去通明殿、五方殿、十圣殿议事，得到的天道关照更多一些。
在此之上那就是【世有供奉】。
享受人间香火供奉的神仙，无疑都是神仙中实力强大、背景深厚的存在，在世间有自己的信众，在各自成仙的人世间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至于【家喻户晓】级别的神仙，成分比较复杂、实力参差不齐。
他们或是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或是故事被凡人编纂成书，在世间流传。
最著名也是最强的，有三清、四御、五老。
还有以不穿鞋而闻名的赤脚大仙，以吕洞宾为首的天庭蹭酒八人团伙，四海龙王为首的金粉敖家，天庭崛起之路上鞠躬尽瘁的扫把星申豹，以爱情故事闻名本身实力不怎么样的牛郎织女，等等。
当然，福伯也在家喻户晓的层面。
像啸月这种归属天庭的神兽一族，整个族谱上最出名的，就是追随‘那个人’的哮天犬。
天庭鼎盛时，它啸月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虾米，唯一的神仙入职规划，就是去给一位强神当宠物。
现在进入复天盟与妖魔博弈的时代，它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因为实力出色，成了临世仙人‘救火队’的一员，来到普通人世间蓝星发光发热。
如今啸月与另外两名仙子一同坐镇东海十二城，手下数千修行者，走到哪都被喊一声教官。
这不比做宠物强多了？
在啸月的感应中，周拯此刻气息已经完全平稳，暴走的灵力归于平静。
但它那对略短的狗眉此刻越皱越深。
‘这哥们问题挺大啊。’
蓝星上有临世仙人三十六名、转世仙人三百六十名，啸月可以保证，里面绝对没有‘周拯’这个名字。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不过这小子、咳，周哥背后有福伯这般大人物在，它倒是不必多操心，做好福伯交代的事就是了。
“没啥事，嗯，应该确实没啥事。”
啸月嘴上嘟囔着，转身跳下床边，脚下迈出优雅的步伐，走向了病房房门。
房门自行打开，外面是有些昏暗的走廊。
低头站在角落的敖莹，听到声响立刻冲了上来，着急地看向病床的方向。
“他怎么样了大人！他伤势！”
啸月一抬头，就看到了敖莹那绷紧的俏脸。
本来还想夸大点事情严重性的它，见状也有点不忍心。
“放心吧，周拯已经没事了。
“那颗灵丹竟然还是极品疗伤丹，你们龙宫为了教训女婿，还真舍得下血本。
“一颗丹药、一个强敌，让周拯这次神魂释放出的灵力，竟然被身体吸纳了一部分，初步改善了自身体质，也算因祸得福。
“哼哼，还好我去的及时，不然——你们家养的鲨鱼就要被他打死了。”
敖莹看向病床，紧绷的那根心弦终于松了下来，低头吐了口气。
“抱歉，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属我之过。”
“诶，龙女何须对本官致歉？你该道歉的人躺在里面。”
啸月瞥了眼那个低头行礼的女龟仙，轻轻啧了声，让房门自行关闭，继续道：
“这件事，我会通过正规途径对你龙宫三真龙提出严正抗议。
“陆地上有陆地上的规矩，隆辰市有隆辰市的秩序，这次是你们坏了规矩，破了秩序，那就该给我们复天盟一个交代。
“龙宫内部的事，本官一个天狗族的混子也不好多嘴，但有句古话，龙女还需细品。”
啸月慢悠悠地在敖莹与龟仙人中间走过，嘴上却是没闲着：
“将无谋而不胜，君无威而不立。
“好了，本官先去处置后续之事，稍后劳你费些法力，将周拯带回他家中修养，不要惊动了其他人，这里也并非久留之地。
“他的事，你知我知就可，不然会平白招来一些风波。”
敖莹轻咬嘴唇，脚边的影子渐渐拉长，背后浮现出了周身铺满了白玉鳞片的真龙虚影。
“大人，周他是复天盟的仙人吗？”
“不是。”
啸月扭头看了眼敖莹，那张奶里奶气的狗脸上，却是一幅深沉严肃的表情。
“他并不在转世天将的名册上，自身也没有前世记忆，应该是正常轮回的仙人，只是刚好轮回到了蓝星罢了。
“好了，本官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本官须得再叮嘱你一句，此事万不可对外流传，该封锁消息就封锁消息；大家最好还是和和气气，龙宫是我们复天盟争取联盟的对象，咱们都在蓝星，彼此不要把事情搞的太僵硬。”
敖莹并没在意啸月口头上的威胁。
她目光徘徊，小声嘀咕：“这样也好，我跟周倒是扯平了，反正大家都是转世的。”
“哟，心态还不错……回见了，敖小姐。”
啸月挑了挑粗短的眉毛，随后摇摇尾巴，慢悠悠地拐入了空旷的楼梯口。
少许青光闪烁，空气中有淡蓝色的光晕晕染开来。
敖莹静静思索了一阵，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四奶奶。”
一旁老龟仙赶忙低头：“老奴在。”
“替我请大姐出面，了结了二哥那个手下，首级送于复天盟，以消复天盟怒火。
“具体缘由，让大姐瞒着二哥，我不想让他知道周也是转世仙人。
“其余目睹此事者尽数扫除最近半月记忆，若有任何口风传出去，今日之事参与者尽数诛灭……四奶奶做完这些后，自行散掉这两日的记忆吧。”
这龟仙老妪怔了下，将头埋的更低了些，目中却透露出几分欣慰。
殿下终归是长大了。
“老奴遵命。”
“此前大姐的分身灵力耗尽，我未来得及与她说完话，你替我转告她——
“她对我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如果形势恶化，我自会回返龙宫，以免牵连无辜凡人，让她不必担心。”
敖莹叹道：“此前走了那雪貂，确实是我临阵经验不足，还心存侥幸觉得对方认不出我。”
“是，老奴都记下了，这些是您千里传讯命老奴送来的丹药与修行功法……”
这位龟丞相叹道：
“只是还有一事，老奴必须提醒三殿下，这是老奴为您臣子的本分。
“二殿下此举，看似鲁莽，或许背后另有深意。
“如今龙宫所属诸势力与复天盟越走越近，蓝星之上虽只有三条真龙殿下转世，但蓝星的势力格局，恰好处于微妙的均衡，龙宫就成了打破仙人与妖魔平衡的秤砣。
“大殿下是亲善复天盟的，所以您来这里，大殿下并未阻拦，此间应有试探复天盟对龙宫态度之意，但二殿下近来与海中的几路妖王交流密切……此事您需得知晓，好生斟酌。”
敖莹微微颔首，目中带着几分疲倦。
“我知道了，这些让大姐处理就好。”
“老奴遵命。”
可能是听到了走廊中的说话声，病床上的周拯慢慢睁开双眼。
他瞳孔轻轻颤抖，迅速恢复了焦距。
然而下一瞬，浑身各处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周拯闷哼了声，脑袋歪向左侧，直接疼昏了过去。
过了一阵，病房的房门打开，敖莹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
她用纤瘦的背抵上了房门，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周拯，仔细感应着周拯的气息。
当确定周拯确实没什么问题，敖莹总算松了口气。
“周？”
敖莹小声呼唤着，并拢双腿坐在床边的椅子边缘，静静地注视着周拯……脸上的绷带。
许是过于自责，觉得自己太过大意，敖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满是认真地说了句：
“以后我一定会护好你。”
……
周拯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的前半段没有声响，也没有任何连贯性和逻辑性，像是一本被打乱了顺序的画册。
他时而行走在云端巍峨的殿宇中，抬头就见星空深处的隐秘。
时而站在一座座大城上空，看着下方氤氲的金光，以及金光下那些行走的人影。
俯仰显神通，拂手摘星辰。
周拯在梦里看到了诸多奇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悬浮在璀璨星空中的方块形陆地。
除却奇景，还有奇‘人’。
梦中，周拯遇到许多慈眉善目的老人、面容俊美的男女，也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身影。
他们都在对自己喊着某个名字，但周拯听不真切。
除了这些，梦境里还有许多一晃而过的画面。
有个面容俊美的小道士，不断对自己说着什么，似乎是自己的好友；
还有位身材魁梧的将军提着两把锤子，神色拘谨地对自己笑着，长得倒像是传说中的巨灵神。
上半场梦境的最后一副画面，是他跪在一处大殿前。
画面是第一视角。
‘周拯’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大殿，看着殿内那重重人影，嗓间发出了低吼:
“天庭负我！”
到这里，前部分梦境如流水般退却，这些神话场景如泡沫般消散。
梦境的后半段，周拯从云上落到了地面。
那是在隆辰市主城区的边缘，离着防护罩不远的破旧孤儿院。
周拯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
阳光明媚的上午，能看到院子中晾晒的几排床单被褥，还有在下面钻来钻去、嬉笑打闹的那群孩子。
‘周拯，你的名字好奇怪耶，你是包拯吗？’
——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小姑娘笑着问。
‘你给我记住，这片我是老大，你服不服？不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吊儿郎当的少年咧嘴骂着。
但画面一转，这少年手臂满是鲜血、面色苍白，颤声喊着：
‘服了！我服了！周哥你是我哥，我服了，以后你都是我哥！’
这少年是周拯童年、少年时期最大的‘强敌’。
周拯打服了这家伙后，这家伙反而成了孤儿院孩子们的‘靠山’，没事就去孤儿院做些累活。
再后来，这人学了一门修车的手艺，为了结婚搬去了其他城区，与周拯渐渐失去了联系。
梦境变得稍有些压抑。
天空下着濛濛细雨。
几台挖掘机推倒了孤儿院的院墙。
闻讯赶来的周拯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虽然气愤填膺，但还是被已经苍老的院长死死拽住。
那天，周拯就站在雨中，守在十几个孩子前，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注视着冰冷笨重的机械，看着它一点点拆毁了他的过往。
梦中的画面换成了阳光明媚的午后。
周拯蹲在刚立不久的墓碑前，在书包里拿出了水果和鲜花，在火盆中点燃了两叠黄纸。
一旁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面容依然是模糊的。
‘小拯你觉得，这世界对我们公平吗？’
女孩轻声问他。
周拯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发小，他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梦境的画面随风淡去，梦境到此告一段落。
这辈子的记忆化作的梦，比那些神仙仙境的画面，更能触动周拯的心弦。
等周拯回过神来时，地站在一片黑暗中，前方隐隐有光亮闪烁。
光影变化，周拯面前多了一面等身高的铜镜，铜镜里是个与自己面容相近，气质完全不同的男人。
这应该是个读书人，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梳着道箍，腰间挂着两只玉佩。
他们注视着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镜子中的文士洒然而笑，低头对周拯做了个道揖；待文士起身，身形化作了金色的粉末，在镜子中迅速崩散。
自始至终，对方没有说半句话，周拯也没有问对方一个字。
等这名文士彻底消失，那面铜镜被拉伸成了一扇门户。
周拯回头望去，所见是一片璀璨的星河。
转身踏入这扇门户，周拯顺利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同时感觉到的，还有遍布全身的酸、胀、疼、麻。
记忆自行成序，将这个梦境印在了周拯脑海。
自己昏迷前都经历了什么？
浓雾包裹的停车场、来者不善的一群海精、那个鲨鱼筋膜怪……
自己难道真的有第二个人格？以后自己遇到危险，就大吼一声“巴啦啦小魔男变身”？
不对，比起精神分裂，好像另一个可能性更高——
神仙转世。
与敖莹类似的身份。
那为什么对于前世，他啥都不记得了，敖莹却清晰地知晓她前世的过往？
周拯回忆着自己刚经历的梦境，又想到了镜子中对自己作揖随后消散的文士，心底有了些许猜测。
天庭负我。
这句话好像挺重要的。
似乎是被镜中文士那释然的笑意所感染，周拯同样露出了几分微笑，慢慢睁开双眼。
熟悉的天花板。
熟悉的席梦思单人床和床头海报。
熟悉的……这不就是自己家吗？
周拯抓起手机看了眼日期，随后长长松了口气。
距离自己跟敖莹出去玩，已经过去两天了。
刚才摸手机的动作似乎牵扯到了伤势，周拯只觉浑身酸麻，瘫在床上半天不能动弹。
哗——
卧室门外传来了热油下菜的响动。
周拯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一步一酸、两步一麻，扶着墙走到门后，拉开了门把手。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那道离地三寸漂浮的窈窕身影上。
她还是最初见面时的古裙打扮。
不同的是，敖莹今天把长发简单盘了起来，用一根玉簪斜斜插过，身周漂浮着几只瓶瓶罐罐，右手拿着锅铲，铁锅上飘着一团水雾吸纳着油烟，嘴角勾勒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周拯扶着门框，有些恍如隔世。
敖莹扭头看了过来，绽出微笑的同时，对周拯轻轻眨了下左眼。
“睡了两天肯定饿坏了吧！早饭马上就做好了哟！”
“我……”
咕——
凡人的肚皮率先作出回应。
第九章 这肌肤之亲就很正经
这餐早饭口味轻淡、易于消化，甚至每盘菜摆放的位置，敖莹都细细地琢磨过。
重点是——油用的少了！
周拯吃得酣畅淋漓。
他很久没有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敖莹静静地端坐在一旁，就这般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那个……”
周拯擦擦嘴，莫名有点心虚。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还产生了一些不知从哪来的紧张感；
仔细琢磨，发现自己在担心因为自己‘前世身份’的事，让她觉得遭受了蒙骗。
敖莹笑意盈盈：“你也是呢。”
“是什么？”
“神仙！”
敖莹笑眯了眼，喜滋滋地说着：“现在咱俩扯平了，你不准嫌我还没长大，我也不嫌你没带记忆，怎么样。”
周拯那份紧张的心情烟消云散。
“昏迷前的事我都记得，我好像突然变厉害了……我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
敖莹表情略有些尴尬。
周拯笑着岔开话题：“没想到我上辈子竟然还是个神仙，咱俩纯属物以类聚了。”
“对不起呀周。”
敖莹看着周拯，目中带着几分自责歉意，还有少许郁闷。
她小声道：
“把你牵扯到了这种事情里，归根结底是我考虑不周疏忽大意。
“大姐其实说的没错，我还没有独自在外面行走的能力。
“如果接下来还是有什么状况，影响到了你，我就先回去修行几年，等我化龙之后，再……再来找你……那什么……”
那什么？
周拯安慰道：“停车场这件事跟你没有直接关系，别因为恶人作恶就让自身产生负罪感。你二哥实力怎么样？我修行多久才有可能打得过他？”
敖莹有些诧异：“周你还想打回去吗？”
“那也要打得过他才行，”周拯神态轻松地笑着，“只是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各自的实力罢了。”
敖莹抬手理了理发梢，将龙宫三条真龙之间的关系，解释得十分详细：
“我们三个以兄弟姐妹相称，是因为蓝星上只有我们三个龙族。
“像我们这般的转世，都是以前世的本我为主导，这一世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只因同为龙族，所以互称姐妹兄弟。
“我来自东海龙宫，二哥来自南海龙宫，大姐是西海龙宫原镇魔大将，统帅过西海龙宫数十万水军，征战过上百个人世间，所以我们都比较尊重大姐的意见。”
“但大姐也只是给我建议，不会对我采取任何强制地行为，包括我来这里。
“至于二哥……他已经化龙十二年，本身积累倒是不错，龙身战力堪比真仙境巅峰，能帮上大姐很多了。”
“真仙境？”周拯满是好奇，“是仙人的境界吗？”
“对的，仙人总共有六境，真仙境虽然只是第二境，但也算实力不错了。”
敖莹怕周拯听不明白，语速都放缓了许多：
“无论是何灵何物得道成仙，最初统称为元仙之境，若是能悟出自身大道，明了那一点真灵不灭，便是真仙境。
“真仙之上依次为：天仙境、金仙境、大罗之境、造化之境。
“天庭制定的天条中，元仙、真仙、天仙都是以品级来细化实力境界，一品为尊、六品垫底。
“一般来说，能在天庭统兵数百的天将，实力最低也是要真仙六品；那种能统兵数万、驻守一界的大将，都必须是天仙境三品之上。”
周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元真天金罗造化，这倒是不难记。
但……
这些真的是他一个还没开始修行的凡人能听的吗？
好家伙，修仙前的境界都不重要对吧！
感觉敖莹根本就没要提的意思！
周拯略微思量：“那我前世实力怎么样？”
“周你前世是谁？可曾担任天庭官职？”敖莹顺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刚好你帮我分析分析……”
周拯将梦境中的几幅画面简单描述了一遍，并着重提及了那面镜子，以及镜子中对自己作揖的身影。
敖莹听罢仔细思索了十多分钟，最后却只是摇头。
天庭神仙实在太多，八部天神轮替也颇为频繁。
只是根据周拯描述的这些特征，她也无法辨认。
“周你神魂灵力暴走时，背后有宝轮之相，前世必然在那金仙境的……嗯哼，若你是天庭曾经的大人物，那倒是我高攀了呢。”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咱俩正常朋友关系！”
周拯连忙摆手，正色道：“我没有记忆，前世跟今生没有什么关联，我只是周拯，也只会是周拯。”
“但有些事事我需与你解释清楚。”
敖莹的表情略有些严肃。
“首先，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前世身份，并非是在图谋算计什么。
“还有就是，你没有前世记忆，哪怕有神魂灵力，也需从头开始修行，因为你对大道的感悟、对修行的积累，都没能带到这一世。
“像之前这种灵力爆发，对你而言不只危险，而且也是在浪费你的修道依凭。”
周拯有些不解：“浪费修道依凭？”
“对的。”
敖莹认真解释道：
“转世的神仙能迅速恢复实力，凭的是两点倚仗。
“第一是自身记忆中的完整修行之路，第二就是自身携带的神魂灵力。
“前世神魂灵力最有价值的用途，应该是滋养今生的魂魄，提升自身道境，而不是白白化作斗法用的灵力消耗掉。”
说到这，敖莹又禁不住有些郁闷。
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态，影响了周拯未来的实力晋升，那当真是她给周拯带来的无妄之灾。
她这来报恩的还是来报复的。
再这么下去，以身相许都没什么含金量了！
周拯似乎看出了她心底的自责，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继续问询有关修行之事。
他现在一门心思就三件事——搞修行、搞宝物、搞实力。
敖莹明显是此前做足了功课。
对于做周拯修行路上的引导者这件小事，她倒是干劲十足。
……
要修行了！
周拯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亢奋，但亢奋之余，又有那么一丢丢的疑虑。
‘修士修行的时候，都要脱了衣服的吗？’
沙发前铺着的地毯上，只穿了一条大裤衩的周拯，露出了勉强可称之为精壮的上身。
虽然肌肉线条不是很明显，但总体也算美观。
他这几年在工厂上班比较悠闲，也没有风吹雨淋，肤色和质感都挺不错。
“嗯哼。”
敖莹背着手在旁边飘过，正色道：
“无论任何修行功法，上乘或是普通，是先修神养灵，还是先锻体养气，归根结底就是要纳这天地间的灵气为己用。
“按照现如今的修行理念，修行最初，就要感知灵气，吸纳灵气。
“所以咱让你脱掉衣服，是为了皮肤毛孔与灵气有充分的接触，你可不要多想！”
本来没多想的，现在开始不安了！
“好的敖老师，”周拯笑道，“那接下来呢？”
敖莹抱着胳膊，昂首道：“挺胸、抬头、闭目、凝神、放松，我会引导你进行初次的小周天运转，带你感受灵气的存在。”
周拯很快依言照做，闭眼后试图去感应所谓的灵气。
但眼前只是黑洞洞、白茫茫，跟平时闭眼之后的感觉，一样。
过了好一阵。
周拯小声问：“那个……”
“要静心唷。”
敖莹那温柔的嗓音在他身旁传来。
周拯左眼睁开一条缝，朝着旁边瞅了瞅，发现她也保持盘腿打坐的姿势，身子悬浮在几厘米高处，身上的淡金色长裙裙摆自然垂落，宛若白玉凝脂的脸蛋上带着少许圣洁。
这小神仙。
周拯笑了笑，继续保持闭目凝神，等待着敖莹的指点。
他刚闭上眼老老实实找感觉，敖莹便偷偷睁眼瞧了过来。
她又是抿嘴、又是咬嘴唇，最终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
待周拯呼吸平缓，宛若睡着了一般，敖莹呼出一口芳兰香气，起身漂到了周拯身后，绷着俏脸、举着右手。
她手掌看似平静地抵向周拯的后背，但指尖的轻颤总归是出卖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终于……
碰到了！
敖莹顿时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
“怎么了？”周拯不明所以
“没、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
敖莹小声解释着：
“我从小就被母亲管着，不能与男子有触碰，因为当时我龙族名声不好，许多同族的女子大多放浪形骸、不受拘束，母亲对此很有意见，所以对我要求严格了些。
“周你不用担心，碰一下不会有身孕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周拯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专业点的修道师父，修为低点的也可以。
起码能给他解释下，成仙前到底有什么修道境界！
“我为你引入一股灵力，你仔细感受这股灵力在你体内运行的路线，尽量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在上面，但又要分出一丝心神游离在外，以免太过投入而自身陷入误区……”
敖莹的嗓音温温柔柔，又小心翼翼。
周拯最初只觉得背部多了一股清凉气息，而随着一只有些冰凉的小手在背部滑动游走，那股气息也在他体内各处流转而过。
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他与修行虽只是初见，却仿佛早已熟知彼此。
少顷，敖莹手掌离开周拯背部，她正要开口鼓励周拯几句，却发现周拯身周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华。
屋内吹起了微风。
‘灵气在汇聚？’
敖莹那双明亮的大眼顿时瞪圆。
虽说他是天将转世，之前又因祸得福，一颗灵丹促使他吸纳了许多爆发出的神魂灵力；
但就算是带着记忆的转世神仙，第一次修行再顺利，也不太可能出现这种‘鲸吞’的情形……
敖莹用小指勾了勾眉角。
这个，周的天赋这么高吗？
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压力有点大呢。
嗡、嗡！
周拯放在腿边的手机突然震动，敖莹没来得及阻止，客厅泛着的微风戛然而止。
第十章 星辅大街二十八号
“周拯你小子死哪去了？啊！几天不见你人影！工作还要不要干了！真以为铁饭碗就不会被砸吗！”
手机听筒中传出了一阵咆哮。
周拯尽量将手机拿远，表情略有点无奈。
他其实之前请过假了。
等电话那头的暴躁大叔吼完，周拯笑着赔了几个不是，解释说自己这几天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对方的口吻缓和了下来：“小周你真生病了？不是偷懒躲在家玩游戏？”
周拯的嗓音都变得虚弱了许多：“咳，咳咳，主任，我身体出了一点小状况，这才刚出院。”
“那以后记得提前讲清楚嘛。
“你去公司官网下个请假表，填好了以后尽快发给我……真的是，这一天天的，现在的年轻人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对方在不停抱怨中挂断了电话。
周拯轻轻舒了口气，对一旁敖莹摆了个胜利的剪刀手。
敖莹鼓着嘴角表达不满：“此人，嗯，这家伙好粗鲁，还打断了周你如此难得的修行状态。”
“当领导的嘛，理解一下啦。”
周拯半开玩笑地说着，随后仔细回味着刚才修道的愉悦感，兴冲冲地说着：
“我再试试！状态这东西，有一次肯定能有第二次！”
话还没说完，周拯已是自顾自盘腿坐了下来。
敖莹抿嘴轻笑，却也没再为周拯强行引导，飘去了后方不远的沙发上。
于是乎。
努力上进的青年男人席地打坐，摸索着属于自己这一世的修行之路；
悠闲轻松的美丽少女趴在沙发上，翘起的两只小脚轻轻晃动，手边伴着零食、面前摆着食谱，开始朝着烹饪糕点的领域进行探索。
大概一个小时后。
“敖莹你不用修行吗？”
周拯扭头问了句，眼中满是好奇。
“不用呀，”敖莹轻松地解释着，“龙族血脉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觉醒，祖辈的功法、感悟都可在血脉记忆中提取，我只要熬些时间，等过两年跃龙门，恢复真龙之身就可以让血脉升华！”
“……打扰了。”
平庸的凡人露出了惭愧的笑容，低头继续努力修行。
海中来的少女有些跃跃欲试——
她看上了厨房冰箱里的那些‘生存物资’，趁着周拯闭眼继续找状态时，悄悄地飘了过去，用结界封住了那窄窄的区域。
上午的时光漫漫而过；
厨房里多了一些表皮焦黑的蛋糕胚。
从周拯被电话打断修行又过了两个小时，一缕缕微风再次徜徉在客厅。
已经在古裙外套上了方格围裙的敖莹，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拯。
他还能来一次？
不是说初修行的修行者，想要进入这般状态，与天地沟通、与灵气相合，是很困难的吗？
敖莹眨眨眼，嘴边很快绽出笑意，继续低头忙碌着自己手边的活计。
周拯这一打坐，就接到了中午时分。
起身时，他只觉浑身通泰，像是泡了个温度适宜的热水澡，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头清目明，始知修行之乐；
呼吸顺畅，终晓自然多趣。
【人话】：没想到修行这么爽！
也是多亏了敖莹提醒，周拯也不敢一直这般修行下去，毕竟他还没有正式的功法。
开局走岔劈了反而不美。
周拯伸展了下肢体，赤膊光脚站在地毯上，试着对前方空气打了一拳。
不能说毫无威力，只能说没什么长进。
“那个，”敖莹轻吟几声，“周你既然已经决定修行，而且也提出要加入啸月他们，那为什么不直接辞去之前在凡俗担任的职务？”
她还在为那通打断周拯初次修行的电话耿耿于怀。
周拯笑眯了眼：“这年头找工作太难了，我总要先找好下家，确定自己能吃下一碗饭，再去交还上一个饭碗。”
敖莹略微思索，柔声道：“你思虑确实是更周全的。”
周拯问：“对了，啸月教官有说什么吗？关于我面试的事。”
“它只是说，让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它那，”敖莹笑道，“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天狗一族的临世仙人，对你格外关照呢。”
格外关照应该不至于，大概就是一种仙人对凡人的善心关怀吧。
又或者，啸月教官知道有关他前世的一些事？
周拯略微思忖，抬头看向敖莹：“现在方便出门吗？”
“当然。”
“按你之前所说的，啸月教官当时也去救我了，”周拯笑道，“我现在脱离危险，也该上门道谢，而且……”
“怎么？”敖莹眸光流转。
“我其实挺希望早点正式修行，”周拯主动邀请，“我想现在就去找仙人们面试一下，你要一起吗？”
“要，”敖莹笑道，“你去哪我就随你去哪。”
“怎么突然说这个，那你先等我下，我去换身正式点的衣服……对，还要给啸月教官发个信息，提前约一下时间表示尊重。”
周拯口头强调着，两个健步窜回了卧室，略有点不好意思。
敖莹虽然知道周拯对这件事十分看重，但她万万没想到——
男生换衣服竟然也能一个小时！
……
黄皮出租车缓缓停在了老步行街的入口。
车门打开，一尘不染的限量纪念款运动鞋最先落地，引出了那条崭新的灰色运动裤。
平整的短发散发着洗发露的淡淡柠檬清香，周拯那眉清目秀的面庞略微紧绷。
刚下车，他就仔细扫量着各处，想确定此行目的地的大概位置。
他本来打算西装革履的，反复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打扮休闲一点。
面试嘛，心态必须放松。
既要表现自己对接下来这份工作的认可与尊重，又要表现出自己的自信，最好给人一种‘此地不留爷，爷就卖红薯’的从容感。
嗯，从容感……
司机师傅的脑袋探出车窗：“老师！车费结一下！”
“好的好的！”
周拯赶紧回头掏手机，给司机师傅扫码付款。
他上衣口袋中传出一声轻笑。
敖莹用了变化之法，此刻化作一只拇指大小的鲤鱼状玉石，就在周拯的上衣口袋中呆着，尽量避免外出行走、以免暴露行踪。
——她无惧妖魔，只是单纯不想再给周拯惹什么麻烦了。
星辅大街确实繁华，店挤店、楼挨楼，随处可见奢华品牌，到处都是与人类基本生存需求无关的场所。
周拯一眼看去，发现了不少吸睛的美丽大姐、英俊男人。
他们看似随意的走过，嘴角带着或自信、或羞涩的微笑，给一旁端着设备的摄影师准备好优秀的侧拍视角。
“好多来这搞街拍的网红。”
周拯小声嘀咕着，端着手机开始查找地图。
敖莹的一缕嗓音钻入周拯耳中：
“这里有几个灵物，不过身上都没有煞气，应该是亲善人类、被复天盟准许在城市中生存的。”
“嗯？真的假的？”
周拯不由来了几分兴致，四处多瞧了几眼，也没分辨出哪个是灵。
先办正事！
七拐八拐，左走右逛，周拯进了一处热闹的大院，顺利寻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显眼了？
“神仙洗浴中心。”
周拯透过玻璃门，打量着里面那豪华的装饰，又抬头看了眼这二十多层楼高的建筑，再三确认一旁墙体上挂着的门牌。
【星辅大街第二十八号】。
【神仙洗浴中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之前的停车场事件，他身边又有一位小神仙，周拯现在八成已经要怀疑啸月是个‘澡托’了！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进去看看。
周拯在手机找出了啸月回复的短信，做了几个深呼吸；
等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才自信满满地踏上台阶，推开了那两扇咖啡色的厚玻璃门。
大堂布置的金碧辉煌，三层楼的挑高装修出了五星酒店的豪华感，恰到好处的灯光与悠扬的西洋乐曲，渲染着某种‘高级’的氛围。
这一看就是搓不起的澡！
门后正中是一条琥珀质感的通路，左右各有两只浅浅的水池，池中飘着几朵莲花、边缘有雾化器喷着白雾。
正前方，那位身穿旗袍的女接待，在柜台后慢慢站起身。
她身形笔挺、仪态大方，对周拯微微颔首。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本店只接待会员以及提前预约的客人。”
“嗯，我来找人，”周拯道，“我找的人叫天人合一。”
那女服务生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着周拯：“是周拯周先生吗？”
“是我。”
“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还有那位大人发给您的验证码……这边有您的预约登记信息，请您详细确认。”
“好的，麻烦了。”
周拯拿出手机，将那一连串大写的数字展示给了对方。
女服务生低头快速敲打键盘，很快就拿出一张类似房卡的东西，笑着递给了周拯。
她口中的称呼却变成了：
“道友请这边直走，左手边第三个电梯，将卡刷上去就不用再管其它。”
道友？
“多谢，”周拯笑着应了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抱个拳。
像武侠电影里的侠客那样。
他刚要离开，女服务生含笑提醒：
“您身上似乎还有另一股气息，请在电梯内让您携带的灵物化为人形，如果还未化形，也请栓上绳索。”
栓、栓绳？
周拯脑袋后冒出一个个气泡，浮现出了给一条鱼栓绳的美好构图，随后就是胸口微微疼痛。
夭寿！鱼咬人了！
“不许乱想。”
小鱼凶巴巴地传声：“本地的修行者真没礼貌！”
周拯本想问问敖莹，刚才那个接待他们的女孩是什么修为境界，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唐突。
自己没事关心人家修为干啥。
伴着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周拯迈步进了电梯。
他拿着‘房卡’刷了一下就不多管其它的，电梯的按键处没有反应，但电梯自行闭合，缓慢加速向下。
在地下？
有点‘修仙基地’的味道了。
他上衣口袋飞出一抹玉光，凝成了敖莹的身形。
敖莹还是古裙外加绣花鞋打扮，此刻身形慢慢飘落，踩着绣花鞋的一双小脚轻盈落地，站在了周拯身侧。
她表情有些严肃，朝着斜下方打量，小声道：
“此地戒备颇为森严，我们已经过了三处暗哨了，单单阵法就有六七层呢。”
周拯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此时心底流转的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该如何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
第二，他该注意哪些细节，才能尽快融入这些修行者和仙人。
按街坊邻居的寒暄三板斧——吃了吗、干啥去、回见了您嘞。
那修仙版的寒暄三板斧，莫非是……
今日用丹否、闭关有几何、道友仙路再会？
似乎是过了安检，敖莹身形化作一束金光，再次钻回周拯上衣口袋。
她倒是变得谨慎了许多。
电梯微微震颤，面板上亮起了绿灯，周拯眼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第十一章 复天盟的合同工
眼前这个圆形大厅，周拯与啸月教官‘主动开视频’的时候看到过，不过当时是从另一个角度。
今天亲眼看到这处所在，依然让周拯感觉十分新奇。
大厅的设计总体为现代风格，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排列着灯阵，各处墙壁铺着灰色的石砖，地面则是三米乘两米的巨型地板砖，装修风格突出一个大气。
大厅正中是繁忙的环形服务台，身穿职业套装的男女坐在服务窗口后面，面带微笑、热情周到。
有种银行大堂的既视感。
服务台玻璃上贴着的警示语——【禁制使用术法，违者罚灵石五十】。
窗口各自辐射的区域，摆了许多单独的座椅，此刻大半座椅都坐了‘人’。
都是修行者？
让周拯惊讶的是，虽然这里大半都是正常人类，但一眼扫过，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十个似人非人的灵物。
有留着山羊胡、头上带着犄角的老人，皱眉填着面前的表格。
有背着一对五彩斑斓大翅膀，身形苗条的美丽少女，倩丽的脸蛋上挂满期待，手里还提着小小的行李箱。
周拯目光环视一周，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环绕不起眼的角落。
——这处大厅显然不只他背后这个出入口。
几个穿着铠甲与长袍的男女说笑间路过，他们对周拯投来了目光，只是打量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不远处，有位身形富态的大叔，引起了周拯的注意。
这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蓝色道袍，头上扎着道髻、手里提着一把拂尘，脸上带着少许谄笑，不断对一名穿着西服的老人说着什么：
“……领导啊，这些灵石数量真的不够啊，我们临海派那么多张嘴，不是，那么多青年才俊！将来那就是咱们东海十二城的顶梁柱啊！可不能让他们修行慢下来！”
另一位头发花白、精神饱满的西服老人叹道：
“青松道长就算说破嘴皮也没用，灵石是按照人头定额分配，已经对你们很关照了。
“蓝星前面一两千年断了修行路，哪里有天然矿脉？现在都是大阵凝聚的灵石，每个月产出就这些！”
“您通融通融，”胖道长在袖中摸出一只葫芦，凑到白发老人身边，“您多少通融通融。”
“你这是干什么！你是在让我犯错误！”
“就一点特产的土酒，哪里算什么错误。”
“青松你啊，不要总是挑战老夫的软肋，少动这些花花肠子！老夫自己不会酿酒吗？”
周拯脑袋慢慢歪了下去，亲眼看着那穿着西服的老人，动作很自然地将那只葫芦提了过去。
啊这？
修行者都这么光明正大搞腐败的？
周拯还没来得及吐槽，一旁忽有破空声传来。
一把通体雪白的剑鞘在周拯面前稳稳悬停，洒落出一层青蓝色的光亮，将周拯的身影完全笼罩。
仙光洒落、收回，带着周拯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了侧旁走廊。
只留下大厅内的人们、灵们窃窃私语：
“这不是冰仙子的剑鞘吗？刚才那道友啥身份，竟然会惊动临世仙人！”
“我怎么知道……诶？不是听人说起，有龙宫的什么重要人物正在咱们东海十二城逗留吗？就是这家伙？”
“你听谁说的，之前不是在群里辟过谣了，大家还是听信复天盟官方消息，不要乱说！”
“有点古怪啊，总不可能空穴来风。”
与此同时。
剑鞘上下穿行、左右绕路，最后停在了一处朱红色的木门前，将周拯放下，剑鞘自行向前，敲了敲门。
周拯面前的木门发出了‘咔哒’的声响，自行朝内开启。
门后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四面墙壁光秃秃的毫无装饰，几十平米的房间只摆了几件家具。
那只熟悉的小灰狗，此刻就坐在办公桌边缘，身上穿着一件蓝色衬衣，眼前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此刻见到周拯，它狗嘴一咧，继续维持老气横秋的‘狗’设。
“小周啊，快进来吧。”
“谢谢教官。”
周拯露出了得体的微笑，目光划过室内，顿时被静坐在沙发上的美女吸引了目光。
这位也是神仙？
倒不如说，这位仙子更符合周拯对神仙的预期设想。
一袭浅翠流云缀花裙，一根冰晶青鸾宽玉带，把她高挑的身段衬得仙气四溢。
她将如瀑的长发束成云鬓，又将领口、袖口能露出肌肤处用内襟遮挡，虽是绝妙的五官，却不肯添半点粉黛，给人一种难得的素雅之感。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与一字的锁骨；
但最难得的，还是那份脱凡出尘、不染人间烟火的气质。
这位仙子右手微微抬起，携周拯而来的剑鞘化作一束冰蓝光亮，钻回了她掌心。
随后，这位仙子看向周拯双眼，那双宛若冰晶宝石的眸子有几秒变成了冰蓝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她嘴边扯出了淡淡的微笑，似乎是在对周拯表达善意。
办公室的木门自行反锁。
啸月清清嗓子：“又见面了，敖莹殿下。”
周拯胸前口袋绽出金光，敖莹现出身形。
只见她嘴边带着盈盈笑意，对啸月略微欠身：“见过啸月大人。”
“使不得，大人二字使不得，龙女多礼矣！”
虽然如此谦让着，但啸月狗嘴露出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
“两位随便坐，不用太拘束。”
啸月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脸上的眼镜、身上的衬衣，同时化作浅红色的光芒消散。
这些都是法术变的？
周拯一阵称奇。
办公桌前是两只相对摆放的双人沙发，那位仙子坐在左侧，周拯便带着敖莹坐去了右侧。
比起敖莹那优雅且含蓄的坐姿——入座必然仅小半屁股，长裙裙摆必须收拢得当，双腿并拢斜放，两只芊芊玉手覆在膝前
周拯的大胯式坐姿，完美表现了什么是‘现代大男孩无拘无束’。
啸月跳到那位仙子旁，主动介绍道：
“这位是冰柠仙子，蓝星三十六临世仙之一，也是坐镇东海十二城的主力干将。
“她不太喜欢说话，咱们聊咱们的就成。
“我先给你介绍下这边的主要情况……周拯，敖小姐对你说关于我们复天盟的事了吗？”
周拯老老实实摇头。
敖莹解释道：“啸月大人，我血脉记忆不全，母亲将天界之事封印了。”
“是吗？”
啸月点点狗头，缓声道：
“你母亲应该是怕对你产生不利的影响，不过小周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们为什么叫复天盟。”
周拯善意地提醒道：“教官，我几天前还是个普通人。”
啸月笑道：“普通的神仙转世？”
“至于这个，”周拯坦然道，“我没有前世记忆，也不知自己是谁，而且我觉得这并不重要……”
他想起了那面镜子，以及镜子中对自己作揖后消散的中年文士。
对方的笑容满是释然。
“我是周拯，”周拯的神情满是认真，“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前世的我是谁，那都已经是一段过往，现在我只是周拯。”
那位冰仙子眸中泛起少许异色。
啸月狗脸上写满了沧桑，幽幽叹道：
“有这个心态就很不错，对你以后有好处。
“按天地规则、自然更替来说，前世与今生本就不该有关联，不过是真灵的轮回罢了。
“凭六道轮回之力，让天庭战死的仙人转世重修，也是我们复天盟的前辈们不得已才作出的决定，这样其实是干扰了六道轮回运转，只不过对于当前的形势来说，利大于弊。
“三百年前，天界发生了一场灾难，某个名字已经成了忌讳的存在打碎了凌霄殿，对着天地人三界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说，废除天条，还自由于生灵。
“可随之带来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天庭以天条为基础的秩序崩碎，带来的是三界秩序的巨大波动，妖魔乱世，人心浮动，被天庭镇压的老妖脱困而出，半数人世间陷入了灾祸。
“蓝星只是遭灾的众多人世间之一，安排三十六名临世仙、三百六十名转世仙人前来护持，已经是我们复天盟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们知道蓝星上最大的魔头，蓝星之前大灾变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敖莹轻轻摇头。
周拯配合地问了句：“谁？”
“覆海大圣，蛟魔王。”
敖莹神色一动：“覆海大圣在蓝星？”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复天盟也派来了相应的神将。”
“蛟魔王现在就在一处海沟里休养生息，等他再次苏醒，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啸月伸了个懒腰，继续道：
“一说起这些就变唠叨了，简单总结下，复天盟就是一群天庭残余的神仙凑在一起抱团取暖，我们还坚持着天庭最初的信条，守护苍生。
“小周啊，咱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也是把你当做了自己人。”
“嗯，谢谢教官信任。”
周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道一声：“做神仙也挺不容易啊。”
冰柠扭头看向一旁，近乎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抿着，嘴角在微微抽搐。
那表情是在憋笑吧？
她明明就是在笑话人吧！
敖莹直接笑出声来：“神仙都是又逍遥又快活的。”
“小周没说错啊，其实就是挺不容易。”
啸月趴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说多了都是辛酸泪！
“天庭鼎盛的时候，咱悠闲的每天晒晒太阳，现在却是四处奔波劳苦。”
“啸月教官，”周拯主动把握谈话节奏，“我想加入复天盟，成为守护者，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面试。”
啸月道：“现在开始，好了，你通过了。”
“这么简单？”周拯有点恍惚。
就，很没有仪式感。
冰柠薄唇轻启，口吻有些清冷，嗓音轻灵动听。
“你是仙人转世，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还有福伯打过招呼。——这话啸月是绝对不敢说的，对冰柠也不敢提半个字。
啸月道：“不过，没有记忆就没有前世的感悟，也就没了大道积累，你还需从头修行。”
“我明白这些，我会努力的。”
周拯正色道：“我觉得，不必看我前世如何，这一世又不是为前世而活，我有自己的活法，也有自己的人格。”
冰柠微微颔首，并未继续开口。
啸月问：“我去拿个合同，你签了就搞定了！”
敖莹奇道：“加入复天盟还要签合同吗？”
“神仙也要与时俱进嘛。”
啸月一个翻身跳去了沙发后，四爪悬空、哼着小调，飘去一旁的文件橱，在里面叼回一个文件夹，扔到了周拯面前。
周拯打开仔细看着。
重要的事项主要有三块——身份保密，保护凡人，福利待遇。
啸月等周拯差不多看完才开口解释：
“这个合同主要是保证你辟谷前的生活，每个月会给你发补贴，大概是你现在工资的三四倍吧。
“虽然你觉得前世是神仙没什么，但老实说，你的前世代表了你今生可能抵达的上限，这就是一份保证，我们投到你身上的资源，大概率不会浪费。
“当然，你也不要因此就盲目自信，转世天将带着记忆也有可能陷入瓶颈。
“就比如你接下来会认识的一个家伙，上辈子修道就稀里糊涂，这辈子竟然还卡壳了！离谱到家了！
“我准备把你们安排一起修行，冰柠会是你们的指导老师。”
指导老师？
周拯对这位冰仙子露出了善意且尊敬的微笑。
按照神话故事的传统，自己要不要磕头拜师？
还是表情严肃的鞠个躬？不抱照片的那种。
“没异议就签字吧，”啸月在旁催促。
周拯点点头，却找不到笔杆。
敖莹在旁戳了戳周拯的手肘，示意周拯将食指抵在合同最后一页的空白区域。
周拯照做，手指接触合同的瞬间，这份合同自行燃起金色火焰。
火舌朝着周拯轻卷，一个个文字自行飞出，如锁链、似约束，缠绕在周拯手腕，最后消失于无形。
啸月飘到周拯面前，探出狗爪：
“欢迎你加入复天盟。”
周拯抬手与啸月一握，抓住这只狗爪的那一刻，他心底仿佛有一颗大石落下，嘴边也自然露出了微笑。
“以后请前辈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小周你要什么时候开始修行？”
周拯道：“尽快吧，什么时候都行。”
神犬啸月的狗嘴一张，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冰仙子稍后跟你直接交流关于修行的事，我其实是管后勤和调度的，你们先加个好友……
“对了，我这就把你拉入东海十二城的大修官群。
“你开始尽量不要开口说话，免得他们问你是哪来的，里面有东海三十九修行门派的掌门、副掌门，虽然修行日短都还没成仙，但以后的发展应该都挺不错，你可以跟他们多混混。
“稍后冰仙子会拉个小群……嗨，我也不瞒你了。
“其实是我们刚刚得到了上面的命令，让冰柠开个特训班，给几名蓝星本土修士开个小灶，刚好让你也进去。
“这个班里还有两个比较特殊的家伙，刚才我跟你说了一个，带着记忆转世还修行卡壳的。
“另一个更特别，也不是什么神仙转世，但本身有奇特的际遇，就是性格不太合群，当然，你也不用多管他们……”
周拯尽量消化这些信息，思路勉强能跟上。
很快他就总结出了这位神犬教官的一大性格特征——话多，且密。
周拯根本找不到插话回答的机会！
第十二章 以 德 服 人
这位神犬教官实在是……
周拯坐车回家的时候，脑子里都是那张‘叭叭叭’不停的狗嘴。
除了遭受这种精神攻击，这趟面试周拯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他拿回了啸月给他准备的几本修行入门书籍，领到了几瓶筑基用的仙丹灵药，银行卡多了一大笔进项，顺便帮敖莹办理了‘暂住证’。
以后在家修行就能领工资！
周拯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构思！
更重要的是……
除了啸月，他又加了个仙人好友，还加入了修行者的群聊，也算正式推开了新世界的‘后门’。
回来的路上，周拯的手机开始叮叮叮响个不停。
但他担心暴露，碍于保密条款，不敢当众拿出手机乱瞟。
一直忍到回家，周拯动作麻利地反锁屋门，迫不及待地打开聊天软件。
些许仙光闪烁，敖莹显出人形，飘在一旁。
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与周拯头顶着头，好奇看着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消息。
恰好一条长消息蹦了出来。
【东十二城大修官群】
灭蛟道人（神荧六阶·集华门）：贫道需一节虎妖骨，最好是三百年道行以上的虎妖大腿骨，有的速度联系，贫道以丹药换取。
陈浮仙（神荧三阶·散修）：我就说这事可能是真的，那个小公主可能真的在咱们十二城。
缺月道人（神荧七阶·阅剑宗长老）：@陈浮仙，不是说了别谈这个？灭蛟你又要炼制那种丹药了？能不能给我整点？最近双修过度，有些不胜腰力。
冯业（先天圆满·黑鳞派少门主）：祝灭蛟前辈炼丹成功！
灭蛟道人（神荧六阶·集华门）：多谢诸位道友，已有道友私聊，贫道匿了。
陈浮仙（神荧三阶·散修）：不谈就不谈嘛，跟咱们又没关系。
林天一（归墟二阶·散修）：各位还请谨慎发言，今日已有十余位道友被禁言半月起，大家多交流些修道心得，少谈论无关事务。
山铭（神荧一阶·阅剑宗内务执事）：额的神啊，归墟大佬！
冯业（先天圆满·黑鳞派）：归墟前辈求眼熟！
陈浮仙（神荧三阶·散修）：林前辈我们一起除过妖！
…
手机屏幕前，周拯沉吟几声。
归墟境很强吗？
他怎么感觉那个先天圆满更有逼格？
群里的消息很快就开始刷屏，更多潜水的修士蹦了出来，清一色的‘大佬求指点’、‘前排沾沾前辈气运’。
其中有个修行者的感慨，让周拯多少找到了点逻辑支点：
“灵气刚恢复二十多年就修到了归墟境，距离飞升境只有一步之遥，当真神人矣！应该是除却转世仙人最强的资质了。”
这么看来，归墟境应该是在神荧境之后。
先天、神荧、归墟、飞升？
周拯正纠结，忽又哑然失笑，自己瞎想什么，问问敖莹不就行了。
然后他就听敖莹在那喃喃自语：“神荧境？归墟境？这是重新做的修道境界吗？怎么跟我知道的完全不同？”
周拯纳闷道：“你知道的是什么？”
“金丹大道呀！”
敖莹光脚踩在沙发上，小手一挥：“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周拯顿时被她这般动作逗乐了。
他与敖莹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同时看向那些修行入门的书籍。
少顷，两人并排坐在餐桌旁，打开了临世仙人编修的修行教材。
敖莹主动朝着周拯一侧靠去，避免周拯歪脖之苦。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总有一缕她的秀发滑落在周拯面前，让周拯想认真读书、好好学习时，总是会有轻微的分神。
十多分钟后。
敖莹“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又懂了。
“仙人把金丹大道简化了，这样更有利于修士升仙之前的修行，缩短修士成仙的时间，缺点就是基础不牢，更重天赋，修成最低等的元仙后，实力差距会相当大。”
“锻体、先天、神荧、归墟、飞升，成仙前的五大境界，”周拯笑道，“我现在应该也算是锻体一阶的小修士了。”
敖莹竖了个大拇指：“飞升成仙指日可待呢！”
周拯笑眯了眼，心算了下这里面大大小小的境界。
飞升境不分品阶，前四大段都分为九小段，以九阶为尊、一阶入门，这与仙人境的品阶计算恰好相反，真仙、天仙都是以‘一品’为上。
自己距离飞升境也不远嘛，就差了三十六个小境界！
周拯拿出手机看了一阵群聊，敖莹继续凑在一旁观摩，大眼中满是好奇。
就跟普通人的群聊一样，每个群总有几个活跃份子，这个群也不例外，那几个神荧境的老伙计十分积极。
这里既然是‘大修’群，进群应该是有实力门槛限制的。
群的总人数有两千多。
换而言之，整个东海十二城，两三千万的人口中，只有两千多名大修。
这比例，万里挑一。
周拯打开群列表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没开聊天软件会员的自己，在一群名字里面很不显眼。
周拯有些心虚地问：“你说，他们会不会突然点我名？”
“别怕！”
敖莹拍拍周拯肩膀：“大不了我替你发个语音消息，他们说不定还会给你送好多丹药呀、宝物呀！”
“嗯，”周拯发现了盲点，“你怎么对聊天套路如此熟悉？”
“大姐也有类似的群聊，是什么仙人群。”
敖莹目光有些闪躲。
周拯笑道：“你该不会用你大姐的名义，在那些仙人群发语音吧？”
“嘻嘻，夫君真聪明呢。”
周拯摇摇头，继续认真阅读由仙人汇编出来的修行入门教材。
虽不能说如饥似渴，也可算作久旱甘霖。
敖莹对非龙族的修行功法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时而对着周拯发呆，时而悄悄飘走去沙发玩耍，时而偷偷摸摸地飞来飞去，放一些茶水、零食在周拯手边。
周拯开始时还会有些走神，很快就习惯了她的存在，找回了读书时上课看小说的专注感。
修行不只是一件趣事，还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依凭，必须努力且认真。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时分。
敖莹在旁小心翼翼地开灯，见周拯注意力从那本已经快看完的教材上挪开，立刻端着一杯热茶送了上来。
“晚上想吃什么？”
她柔声问着：“你现在还没辟谷，必须要吃饭的。”
“凡人所系衣食住行，修行所系修为道境，”周拯合上书本，闭目凝神，“我感觉这本教材的编修者，必然是一位出色的哲学家，里面很多道理用在凡俗也是互通的。”
敖莹笑道：“你呀，先想想怎么才能填饱肚子！想吃什么我都能做哦。”
“有什么吃什么，”周拯道，“咱生存的原则就是不挑食。”
“那好吧，本殿下去看看冰箱里的剩饭剩菜！”
敖莹哼着小调飞去厨房，周拯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脖子。
周拯在这本厚厚的教材前后翻找，很快就找到了编纂者的署名——昴日星君。
二十八星宿？
这应该是天庭中实力拔群的仙人了吧。
也不知这位星君该是何等风采，长相是不是真的如六七尺高的大公鸡。
嗡、嗡！
摆在一旁的手机轻轻震动，周拯扫了眼，发现是聊天软件的消息提醒，赶忙将手机抓了起来。
里面只有一条消息，还是圈了周拯的消息。
群聊【六十二期特训班】。
冰柠（群主·教官）：五天后开班，开班前必须抵达隆辰市第六农业岛天府酒店报道，这期培训班总共你们九人，班长是他@周拯。无事勿私聊。
…
周拯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位冰仙子的身影。
空谷幽兰，冰寒难近。
群聊中立刻跳出了几个头像，初一眼看去都是女孩，用的还都是真人照片。
周拯斟酌了一阵，规规矩矩输入了‘收到’两个字，很快手机就开始震动不停，几个群聊中的女孩或是在群里点他名打招呼，或是直接加好友开始私聊。
仙人的特训班可不简单，只有被临世仙人们认可的后起之秀，才有机会拿到培训的名额。
周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这些修年轻士的观念里，能被仙人直接指派为班长的，自然应该是同龄人里的‘领头羊’，修士中的佼佼者。
“仙人是不是搞错了？”
周拯有点纳闷，一边应付着新群友的问候，一边点开了冰仙子的头像，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
‘教官，我今天刚开始修行，当班长怕是不能服众。’
冰柠很快回了一条消息：‘以德服人。’
仙人的意思是……让他用自己优秀的德行去感化同班同学？
很快，六十二期特训班的小群中出现了系统消息：
【周拯被添加为群管理员！】
冰仙人这是铁了心让他当班长了？
周拯有点无力吐槽，新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
有三位年轻女修颇为健谈，不一会儿就让他感觉脑袋嗡嗡的。
“怎么啦？”
敖莹端着两盘炒灵药飘了过来，关切地问着。
“啊，没事，几天后要去特训班报到……你来看吧。”
周拯的双眼逐渐失去高光，把手机直接递了过去。
……
隆辰市西北方向一千五百公里，宁静的小镇坐落在铺满了荒草与灌木的平原上。
不难看出，这处城镇已经被废弃很久，到处长满青苔，墙壁与广告牌上爬满了藤蔓。
小镇北侧的市民广场上，几只幼鹿来回溜达，在已经积了一层土壤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一排排错落的梅花蹄印。
此刻，在小镇的中间区域，一栋办公楼的顶层。
整层楼空空荡荡的，仅留下了居中摆放的一套桌椅、一台电脑，以及那根从墙边延伸出十多米的网线。
哒哒哒……
键盘与鼠标的声响相映成趣。
电脑屏幕上，一群‘光效战士’正在努力围剿游戏数据生成的怪物。
电脑屏幕前，两只白皙到近乎毫无血色的修长手掌，控制着鼠标、敲打着键盘，熟练且认真。
这是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人，面容普通，没什么特色；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他几乎能看到血管的薄薄皮肤。
视角慢慢拉远。
男人身后十分空旷，倒楼道跟走廊已经被跪在地上的人影塞满。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里跪着的大部分生灵都有着‘人’的轮廓与兽禽的体态特征。
他们大气不敢喘，只是低头跪伏。
很快，电脑前的男人伸了个懒腰，看着屏幕左下角不断刷新的聊天框，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不错的副本体验。
他端起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抿了口里面的咖啡，扭头看了眼身后，神情略有些不耐：
“讲，什么事。”
有位身段妖娆、带着三条粉色尾巴的女人向前跪伏：
“启禀大王！
“龙宫第三条真龙、尚未化形的三殿下敖莹，正在东海十二城的隆辰。
“海中的巨魔王、鲲魔王派使者送信，想请您派兵扰袭东海区域……咱们是离着隆辰最近的势力。
“他们想给龙宫施压，避免蓝星龙宫与复天盟联合，那对海中诸多圣灵而言，定会是一场灾难。”
“灾难？”
端着杯子的男人挑了挑眉：“巨魔王他们拿来了多少好处。”
“海中珍宝三十箱，纯阴蚌女一十二名，并许诺与大王您守望互助。”
男人目中划过少许思索的意味，他刚要开口，键盘旁的手机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男人立刻转过身去，将手机抓在手里，对着众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选择了接听。
那边顿时传来了一声有些怯弱的嗓音：“风，有打扰到你工作吗？”
“没有没有，咱们不是刚打完副本吗，我这边正没啥事做，”男人的嗓音变得十分温柔，“快到晚饭时间了，你今天想吃什么？”
“寿司！我已经点好外卖啦！那个……风，什么时候我们能见一面呀。”
男人笑道：“等我这边不忙了，现在手上的工作太多了，而且每个城市都有防护罩包裹着，我要坐飞机过去还要提前准备审查材料，不如等个长点的假期。”
“那我去找你玩也可以呀，我们都认识三年多了，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真的吗？不过我这边比较荒，没什么好玩的。”
男人渐渐笑眯了眼。
后面跪着的那群牛鬼蛇神，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半个小时后。
妖王风磬慢慢放下了手机，闭眼回味着刚才的聊天。
上次这么愉悦的聊天，还是在上次。
“大、大王，巨魔王与鲲魔王还在等您回信……”
风磬双眼睁开一条缝隙：“他们的消息可靠吗？”
“回禀大王，据他们说，是在龙宫拿到的消息。”
“龙宫？”
风磬嘴角微微一撇，却并未再多问，只是道：“前些时日不是有一批不慎坠魔的废物吗？现在如何了？”
“大王，他们经过修养，神志已初步稳定，正逐渐好转。”
“找几个块头大的，看着凶的，扔到隆辰市防护大阵外面，不用考虑攻破大阵，给那只天狗添点乐子就够了。”
妖王风磬冷笑了声：
“这些废物连自身欲望都无法控制，今后也难有什么成就。
“还有，那些蚌女送回去，让他们多弄些珍珠钻石之类的东西，嗯，如果有好看的女人衣服，也给我备几百箱。”
“奴婢遵命！”
三尾狐妖连忙伏地领命。
那年轻的妖王却已经把注意力放在手机屏幕上，手指不断滑动，翻阅着最近的聊天内容，嘴角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第十三章 简单辞个职应该不会出事
隔天上午；
驶向隆辰第三工业岛的轻轨列车上。
周拯皱眉看着手机屏幕，表情在僵硬与无奈之间来回切换。
这些年轻女修……
‘班长，我们约个饭吧，我已经提前到隆辰市了唷！’
想图谋不轨？
‘班长什么修为境界呀？我自小开始修行，十八岁先天圆满迈入神荧，没想到还是不如班长厉害呢。’
那呼之欲出的胜负欲。
‘班长帅不帅！发个照片看看呀！’
这很明显是一位精通八卦之道的选手。
小群中有六女三男，另外两个男同胞一个名叫李智勇，一个名叫肖笙，看头像似乎都是周拯的同龄人。
按啸月教官的吐槽，李智勇和肖笙中，应该有一个是天将转世。
——就是那位带着前世记忆，但这辈子依然卡在了修道瓶颈的离谱天将。
这两位男同胞一直是沉默的状态，只是发了个‘收到’回应冰柠仙人的消息。
从昨天开始就不断扰袭周拯的，是那几位异常活跃的女道友。
【修仙学名：社交被动点满的坤道】。
周拯上衣胸前的口袋中，敖莹化作的玉鱼隔着单薄衣料，同样也在盯着手机屏幕。
显然，她有了一丢丢的危机感。
第三工业岛是周拯上班的区域，这次外出，也是周拯下定决心，斩断多余的尘俗缘法。
要去辞职了。
周拯手里握着的铁饭碗，当年可是他头悬梁、锥刺股，拼命努力了一年才考下来的！
他之前就职于一家官方经营的大型企业，属隆辰市的编制。
企业内福利待遇相当不错，还会定期发放有优惠购房名额，如果没有大的过错，基本不会被炒鱿鱼，所以被称之为铁饭碗。
周拯每天的工作就是检查三号车间几台机械的状况，看看仪器，抄抄数据，大部分时候都挺轻松的，不会占用他工作之外的时间。
这项工作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工作环境接触不到太多女性。
他本来想着这辈子就这么混下去。
混几年结婚生孩子，混十多年搞个工程师的名头，在车间养养鱼、种种草，愉快地度过这一生。
谁曾想，生活中游来了一条小鱼；
而自己也主动向前迈了一步，成了这个城市的守护者。
当然，现在还属于预备役。
哐哐！
轻轨列车驶出了主城区防护罩，车窗立刻被绿意填满。
大片机械种植的麦田，在微风吹拂下掀起了浓绿色的麦浪。
周拯仿佛自言自语：“我还是在群里说一声吧，我这个班长现在只是个小修士。”
敖莹的一缕传声，如同夏日蚊虫的嗡鸣钻入了周拯的耳中，让他耳朵与心尖都痒痒的。
她道：“一时的强弱罢了，倒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修行者，他们之中能成仙者少之又少，能踏入真仙、天仙者更是寥寥无几呢。”
“咱们不能这么去想。”
周拯笑道：“昨天看的教材上，有一句话我觉得很不错——凡人的强大就在于无限的可能，生灵的强横就在于无休止的前行。”
“倒是挺有天庭的风格。”
敖莹小声嘀咕着：
“那些强神天天给我们龙族灌鸡汤，说什么龙族远古霸主，龙宫富有四海，转身就把一些跟我们没关系的食材冠名龙肝凤髓，打压我们龙族在百族中的威信。
“哼哼，我娘说了，那些老神仙的心眼都糟透了！”
“啊这……不至于不至于。”
周拯一阵哑然，拿着手机斟酌再三，还是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出去。
群聊【六十二期特训班】。
周拯（管理员）：‘跟大家坦白一下，我前几天刚开始修行，还没什么修为，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做完这些，周拯只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从昨天晚上就压在肩上的担子，总算卸了下去。
屏幕中很快就蹦出了几串问号。
‘真的假的？’
‘班长开玩笑的吧？这不是仙人开设的特训班吗？’
‘难道班长有什么非凡际遇，或者隐藏的身份？’
‘班长如果刚开始修行，能跟得上我们的进度吗？仙人老师讲的课程会不会听不懂呀？’
周拯笑了笑，继续打字回复：‘我努力不把大家的腿抱断，嘿嘿。’
还好，没有他预期中冷嘲热讽的情形，也没人对仙人冰柠的安排提出异议。
反到是那几个一直私聊周拯的妹子，各自私聊鼓励了周拯几句，就在群聊里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有成立小团体的趋势。
正当周拯要收起手机，享受一下窗外的风景，一条私聊消息又蹦了出来。
肖笙：‘班长别担心，以后我罩你。关于修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咱就俩字，知无不言。’
周拯顿时对这位不识数的同学充满了好感。
……
“什么？你要辞职！”
三号生产车间边缘，那座简易且宽敞的办公室内，王主任的大嗓门震的人头晕耳鸣。
周拯站在这位中年大叔面前，态度依旧十分温和。
他之前与大家相处的不错，也没有什么怨怼，犯不着搞的太僵硬。
“小周你可要考虑清楚！”
车间主任皱眉道：
“我签这个字容易，你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现在这年头，能有个安稳的工作就能有个不错的家庭，你这……你辞职了想去干什么？”
周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我想去考个警察，已经找好关系了。”
“警察？警察是那么好考的吗？”
“我有把握，”周拯颇为认真地说着，“这两年多亏您关照，以后主任家里有什么活就招呼我一声。”
王主任皱眉看着周拯，似乎想在这张俊俏的脸上看出点花来。
他本来打算等周拯再沉稳一两年，就介绍自己还在上大学的侄女给他认识，没想到一向工作谨慎、待人宽厚的周拯，骨子里竟然如此冲动。
叹了口气，这位主任摇了摇头，在面前的文件上签了字。
“去人事部办手续吧，可能会有些繁琐，我这边跟刘经理打个招呼……走吧。”
“好，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这大叔皱眉摆了摆手，眼底流露出几分惋惜。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道了句：“好好生活。”
半个小时后。
周拯拿着几只文件袋，走在机器轰鸣的车间，看着那些没什么感情的钢铁架子。
他青春的小尾巴就留在了这里。
路上的熟人也在打着招呼，周拯像是往常那样与他们寒暄着。
只是可能今天过后，彼此应该很难见到了。
几个相熟的同事会热络的过来勾肩搭背，他们按惯例分享一些‘美好却单纯’的图片时，周拯毅然决然选择了拒绝。
鱼可是在看的！
大概，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过园区的大街了吧。
周拯目光扫过街旁的店面，扫过食堂和宿舍区那成片的六层楼房，总归是有点淡淡的不舍。
“不太对劲。”
敖莹突然传声提醒：“好像有一股妖气混杂在这，而且妖气若有似无，像是不久前刚在此地经过。”
周拯纳闷道：“妖气？”
“夫君……我们快些离开吧，”敖莹道，“给啸月教官传个消息过去就好，这里是主城区之外，离着外层的防护大阵较近，有妖魔活动并不稀奇。”
周拯立刻拿出手机联络啸月，发了个地址，附言：
‘有妖气。’
言简意赅，一眼明了。
他正打算赶紧离开，免得还没修行几天的自己卷入是非，但啸月很快就给了回信。
‘让敖莹殿下判断对方实力她是否能应对，她有自信应对就先盯上，我立刻安排下面的人调度你周围的修行者。既然发现妖气，首先要确保妖魔不会害人。’
‘好的教官。’
不用跟敖莹多说，她所在的位置完全能看清手机屏幕的内容。
敖莹直接道：“后天巽位。”
周拯眼一瞪：“什么玩意？”
“呃，面朝正北，左前方大概十点钟方向。”
早这么说嘛。
周拯将档案夹在腋下，像是随便溜达、缅怀下这两年的美好时光，漫步般进了员工宿舍区。
这家厂子有员工两万多人，大半的基层员工会选择住在宿舍，如果是夫妻双职工还可以申请面积不错的夫妻宿舍。
毕竟这里是免费的。
也因此，宿舍区周围的配套设施也很完善，附近还有一条周拯特别喜欢的小吃街。
敖莹一路指点，周拯故意绕了半圈，路过了妖气所在的宿舍楼。
这些宿舍楼都有些年头了。
暗黄色的外墙漆脱落，各处窗外飘着晾晒的衣物。
内部结构都是长走廊搭配单侧房间，一层大概十二间宿舍，每个宿舍住二到四人。
“妖气就在楼里面。”
敖莹传声提醒：
“我已经屏蔽了你我的气息波动，对方似乎是个百年道行的小妖，不足为虑，只要找出它清理掉就好了。
“不过谨慎起见，我们还是标记这个区域，等待其他修行者到来吧。”
百年道行……三百年道行的雪貂……
周拯依言照做，坐去了路边长椅，摸着胸口一阵嘀咕：“那场灾变，也就是蓝星灵气回归不是刚二十多年吗，怎么会有几百年道行的妖魔？”
“这只是对他们实力的描述呀。”
敖莹轻笑了声，柔声解释着：
“百年、几百年，其实只是个标准，指的是妖族正常吞吐日月星辰之力修行所能产生的实力。
“跟蓝星上的仙人、修行者一样，如今蓝星上的妖魔也有两批，一批是外来的，一批是被这些外来妖魔点化的。
“妖魔为了快速提升实力，最快的办法就是找凡人索取，比如之前的雪貂，就是靠吸纳精壮男人的……嗯哼，阳气，来快速提升实力。
“还有的妖魔以生灵魂魄为食，也有以凡人某种特定情绪来修行神通的。”
周拯缓缓点头，这些都是修行入门教材上没写的。
长见识了。
周拯正想说什么，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五楼的一处窗户。
那里有个穿着职工服的年轻女孩，抬手理了下耳旁的发梢，身体突然向前探出窗户……
她竟然倒头栽了下来！
“敖莹！”
咻——
金光闪烁。
周拯刚起身，那女孩已经如落叶般飘落在地上，一根玉簪贴在她背后，卸去了所有下坠的力道。
宿舍楼内传出了一声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这声尖叫像是信号弹，附近几栋宿舍楼顿时被惊动。
因为是上班时间，工人们大多在值班，各处窗户旁出现了稀稀拉拉的人影。
周拯已经冲到女孩身旁，还想着将她扶起来，但他刚伸手，动作就僵在那。
女孩嘴边带着淡淡的微笑，皮肤苍白，毫无血色，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鼻翼已不再颤动。
“周，她已经没了气息。”
敖莹传声说着，那杆玉簪在女孩身下飞回，钻入周拯上衣口袋。
“跌下来前，她已经丢了魂魄。”
周拯手指轻轻一颤，慢慢蹲在女孩身边，心底没什么悲喜，却泛起了些许愤怒。
他低声问：“妖魔做的？”
“应该是。”
“有办法封锁这里吗？”
“好，”敖莹提醒道，“妖魔吞噬魂魄是需要时间的，她身体无损，或许还有救。”
周拯豁然抬头，看向了女孩掉下来的窗口，又扭头对旁边跑来的人喊了声：
“快叫救护车！谁都别碰她！”
然后转身冲向楼门，一个健步跨过几层阶梯，直接冲向五楼案发地点。
一缕缕灵力自胸口汇入周拯体内，敖莹小声道：
“放开心神接纳我的灵力，我有一门秘法，可以让灵力暂时附在你身上，不过需要我们对彼此敞开心扉……如此我可避免直接现身。”
“好，你尽管做。”
周拯点头答应，心底浮现出与敖莹这几天相处的种种画面，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贴在浑身大部分区域。
他气力、速度顿时猛增一截！
‘你被强化了，快去送！’
周拯仿佛听到了熟悉的游戏语音。
少许金光自他胸口绽放，转眼化作一层薄薄的结界，将整栋宿舍楼包裹了进去。
五楼窗口，周拯低头向下看了眼，发现下面已经十多人围在受害者女孩身旁，都在着急地想要帮忙，又不敢触碰女孩。
转身，周拯看向楼道里出现的十多个男女，他们大多都是年轻人，各自茫然且惊慌。
敖莹传声提醒：
“他们身上都有妖气。
“这些妖气同源，来自于同一只妖魔，那只妖魔可能就附身在他们之中的某人身上，也可能只是把他们当掩护。
“不过，对方道行不深，想要控制女孩躯体直接摔下来，自身必然离着此地不远……
“我没有照妖辩妖的法宝，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周拯双眼一眯，身形突然朝着这些普通职工冲了过去。
“都打晕。”
他低声道了句，手背立刻绽出十几道金光，点向这些人额头。
第十四章 追凶
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园区宿舍的宁静，大批围观者涌向事发地，隔壁两栋大楼站满了围观群众。
他们厂子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大事了！
现场并不算惨烈，地面没有任何血迹；那个被人群围起来的年轻女同事，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地上。
园区的医生已经赶来，在火急火燎地做抢救工作。
五楼走廊。
周拯胸口散发着淡淡金光，这自然是敖莹在施展手段。
金光早已蔓延开，笼罩了整栋大楼，类似于结界阵法，试图困住此地为害的妖魔。
此刻，带有妖气的十多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已沉沉睡了过去。
周拯却不敢大意。
如果那妖魔附着在这些人身上，此刻必然是在暗中潜伏，伺机而动。
“怎么回事！你们都聚在这干什么！工作不用做了吗！”
楼下传来了几声喧闹，周拯凑在窗户边看了眼，发现是厂区赶来了一批领导，自己比较熟悉的王主任也跟在后面。
几乎同时。
“都冷静，不要乱动她！”
如钟鼓大瓮的浑厚嗓音突然响起。
一行十多名身穿深蓝色风衣的男女冲入场中。
他们迅速分成两股，大半冲进楼道，剩下两三人开始找钢铁厂的领导对接，手里拿着一些小绿本。
敖莹传声道：“他们来的倒是挺迅速，应该是修行者组成的巡逻队。”
周拯闻言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为警惕地看向那十多个昏睡的身影。
还没有动静？
这栋大楼此刻已被敖莹的灵力封禁，己方又有大批强援赶到，那个妖魔……他就不慌吗？
“举起手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周拯还算镇定，扭头看了眼。
几名深蓝风衣的年轻男女端着手枪，为首的年轻干员正满是紧张地呼喊。
不等周拯有所动作，那年轻干员背后飘来一只大脚，将这干员直接踹飞。
身材魁梧的壮汉转过楼梯口，口中嘟囔着：
“瞎喊什么！没感觉到他浑身气息周正平和，这不明显是自己人吗？你第一次出任务啊！气息感应都不会！”
其他几人连忙收起配枪，有些尴尬地看向周拯。
壮汉的面容写满了故事，些许痘印和几个深浅不一的疤痕，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
壮汉的个头很高，甚至当他走近了，一米八多的周拯都需要略微仰头。
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对周拯伸了过来。
“你好道友，我是特别侦查科特殊行动队中队长，冯不归。
“接到上级命令，这里发现了特殊情况，我们立刻赶来协助道友……这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他们身上都有妖气？”
周拯伸手与对方一握，自报家门：“周拯。”
冯不归那粗黑的眉头皱了下：“道友没有修为？”
周拯正色道：“只是修为低了点，并不是完全没有，我全凭一件珍贵的宝物控制了现场。”
珍、珍贵的宝物？
某条变成玉石的鱼霞飞脸颊。
周拯快速将发现妖气的过程讲了一遍，并着重提及，那女孩的魂魄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冯不归也不含糊，先简单检查了下五楼这些昏迷人的状况，随后立刻转身下指令：
“去封锁大楼出入口！
“最短时间疏散周围群众，避免增加受害者！
“通知中控台，丙类案件，请求人手支援，还有网络舆情管控，尽快封锁这片厂区！”
“是！”
那几名年轻人同时敬礼，转身开始奔波忙碌。
这一幕看的周拯略微有点热血沸腾。
敖莹一缕传声钻入周拯耳朵：
“这些小修士应该是由那些修行门派培养的，修为都是在锻体圆满、先天境一二阶的样子。
“这个队长是先天圆满，应该是专门锻打了肉身……不用担心，他发现不了我的。”
周拯小声嘀咕：“修士也用手枪？”
敖莹还没来得及回答，冯不归扭头看了眼周拯，淡然道：“道友刚从家里出来的？”
“最近刚接触修行，”周拯笑着回了句。
“手枪的子弹初始速度在三百到四百左右，接近音速，修士最起码要修到先天境后期，才有能力掷出相同速度的暗器。
“手枪对百年道行以下、没有硬壳的实体类妖魔，也会有不错的杀伤力。
“当然，子弹的破坏力跟法器没法比，我只是在说动能杀伤。”
冯不归抱起比普通女孩大腿都粗的胳膊，沉吟几声：
“不过，我觉得最棘手的，就是这类能影响人心神的妖魔，这东西很可能没有实体。
“好了，周道友，感谢你前期做的工作，我会向你师门长辈发表扬信，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说话间，冯不归在腰间口袋摸出了一叠黄纸符。
周拯有些欲言又止。
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没有依靠敖莹的灵力去逞强好胜的打算。
“谢谢冯队长，那我先撤了。”
周拯走向楼梯时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
冯不归手指点在那叠纸符正中，一张张薄薄的长方形黄纸自行飞起，帖在了这些人影身上。
冯不归在清理他们身上的妖气。
——只要将能清理的妖气都清理干净了，那只妖魔自然就会显形。
一旁有几名稍微成熟稳重的队员，各自举起了铃铛、匕首、小鼎类的法器，紧张地等待着妖魔显形。
周拯心底莫名有些不踏实。
下楼梯时他转身看了眼冯不归的背影，瞧了眼那些被敖莹用法术催睡的前同事们。
不太对劲。
这妖魔是太自信了，觉得就算被找出来也能逃脱？还是说此刻真就没了办法，直接坐以待毙？
也不对，自己好像不应该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这些妖魔鬼怪。
周拯下楼的步子很慢，脑海中划过一幅幅画面，迅速整理已知信息。
从敖莹发现那一缕妖气开始，他们追踪妖气一路抵达这处宿舍楼；
等待啸月教官调派支援的过程中，被害者从五楼窗户跌下；
虽然女孩被敖莹及时救下，身体没有任何损伤，但魂魄无踪，只剩一个无法呼吸的空壳。
如果不是敖莹发现了这一缕妖气，这件事会成什么新闻？
《钢铁厂工人失足跌下五楼，工人宿舍安全系数引担忧》。
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这是妖魔在作祟。
这里是第三工业岛，不是主城区，隆辰市有几百万人口，守护者们也不太可能关注每个非自然死亡案件，妖魔或许真可以就此逃脱，继续用类似手法害人。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二楼楼梯拐角。
周拯抬手做咳嗽状，嘘声问：“敖莹，你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那个妖魔其实并不在这栋建筑里，而且实力比我们预估的要强很多？我刚才注意到，五楼身上染着妖气的那些人，与这个被害的女孩离得都很近……”
“诶？”
敖莹随即陷入思索。
周拯的大脑却越发活泛。
他走下楼梯，看着外面已开始疏散的人群，顿时冒出了一点不同于修士的想法。
‘如果这女孩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好朋友，现在应该不难找吧。’
与此同时。
五楼楼道中，那强壮的有点过分的冯不归队长，皱眉看着眼前这十多个人。
他们气息平稳、面色红润，体内的妖气已经被尽数净化，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而且各自携带的妖气并不多，浮于表面。
刚才那个叫周拯的年轻人有问题？
冯不归抱着胳膊沉吟几声，随手招了个队员，小声嘀咕了几句，这队员立刻点头，拿了一张符贴在风衣口袋内侧，低头快步离开。
……
‘那个杀千刀的小修士，差点被他坏了大事！’
身穿墨绿色工作服的杜林，此刻就躲在人群中。
他与身边几个工友一样，表情带着几分狐死兔悲的感慨，远远看着那个像是睡着了的年轻女孩。
只有杜林知道，女孩昨夜就死了。
一场你情我愿的快活过后，他吸食了对方的魂魄，用秘法保持她身体的机能。
今天这场跳楼事件，自是他精心策划的……不，与其说是精心策划，倒不如说是大胆尝试。
尝试如何在不惊动修行者的前提下，吸纳魂魄、修行圣法。
还有比网恋约会更简单的途径吗？
可恶的是，他明明计划好了一切，考虑到了各种情形，删掉了所有的聊天信息，甚至昨晚约去开房的地方，都是没有监控的无证小旅馆！
他明明可以把猎物完美伪装成失足跌落、意外死亡！
可就当计划要完美落地，半路里杀出了个程咬金。
杜林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在那边正与几名年轻女孩交谈的周拯，不等对方有所察觉，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杜林并不担心对方会发现自己。
因为他本来就是人类，只要不去催发体内的圣胎，他就不会有任何异常。
几辆警车驶来，扩音喇叭传出了警方清场的呼喊，警方要封锁现场进行保护。
大部分赶过来看热闹的工人，此刻都选择转身离开。
事件他们已经看到了，照片也拍了不少，接下来几天跟朋友们的谈资都有了，自然没必要继续留下去。
甚至，动作快的部分热心网友，已经收到了他们发布在网络上的帖子被删除的消息。
杜林多留了一会，他很想看这些所谓的城市守护者抓耳挠腮的画面。
很快，杜林又看向了那个‘程咬金’，发现对方正在跟宿舍阿姨聊的火热，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阿杜走了！警察赶人了！”
同伴在旁招呼，杜林神态自若的点点头，转身跟在几个同伴身后。
刚走了没几步，杜林隐隐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可当他回头，看到的只是大批警察涌入糟乱的现场……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杜林攥了攥拳头，眼中划过几分阴冷，跟随人群缓慢移动。
“阿杜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没事，”杜林故意让自己的笑容有些勉强，“就是看到一个人就这么跳楼死了，有点被吓到了……帮我请个假吧，我回家看看我爸妈。”
同伴叹道：“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确实有点吓人，你家不是就在这附近吗？这还用请假？”
“嗯，我回去陪陪他们，”杜林解释道，“就是突然想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意外，不如趁着有机会多陪陪老人。”
“怎么还突然煽情上了。”
“去吧去吧，我们帮你请假，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啊，应该就是失足不小心摔下来的。”
杜林笑着点点头，与同伴简单告别，朝着厂区最近的大门走去。
大门前拉起了警戒线。
两辆警车停在路口，身穿制服的警察正拿着喇叭，让出入的人们排队接受检查。
杜林不可避免的有些心虚。
但他断定自己再在这里停留，很可能会出问题，索性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排在了队伍后列。
等待的过程略有些漫长。
杜林拿着手机，无聊地刷着最近的讯息。
他在各处搜索有关钢铁厂跳楼事件的关键词，但有效的链接寥寥无几；就算顺利点开网页，很快也会被提醒网页异常……
“你好，请出示身份信息，在这里验证指纹。”
“好的。”
杜林抬头笑着，一如往日那般开朗。
终于，杜林顺利通过了临时设下的检查站。
他走到大门外的广场正中，扭头看了眼这座兴建于二十年前的重工业基地，拱形设计的大门沉稳大气。
恰好天空中有阴云散开，一束阳光照在杜林身上，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所谓的官方修行者，所谓的守护者，不过如此。
一辆黄皮出租车恰好开了过来。
杜林迈着轻松的步伐赶了过去，招手、拦车，拉开车门坐入其中，出租车迅速启动。
“去新北车站。”
杜林快声说着，但他话音刚落，就不由皱了下眉头。
这司机的块头……是不是有点大的过分了？
杜林死死盯着后视镜。
镜子倒影出了司机的那张粗糙大脸，少许痘印、几道疤痕，此刻还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杜林立刻就要去抓车门，但车窗缝隙中绽出了金色的光亮；司机狠踩油门，出租车开始猛力加速！
钢铁厂大门口。
周拯与两名身穿深蓝色风衣的年轻队员，在公交站牌后面绕了出来。
看着那辆被金光环绕、迅速拐入偏路的出租车，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拯，总算露出少许微笑。
“封魔宝箓有反应了！”
有年轻队员惊讶地喊着：“真的是他！道友、周先生你怎么发现的！差点就让他跑了！”
“他身上残留着被害人的气息。”
周拯简单说了句。
实际上，锁定这个杜林的过程也是一波三折。
周政先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自己在钢铁厂工作积累下的些许‘人脉’，找到了受害者关系密切的舍友和朋友，探听到了受害人最近开始网恋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受害人昨天下午对朋友说起过，她晚上不回宿舍了。
很可能就是去找网恋对象约会了！
但这个妖魔很谨慎，受害者的手机被清空了记录，受害者也只是对人提起自己网恋了，并没有说出关于网恋对象的信息。
这条线索短时间内是用不上的。
敖莹的及时提醒十分关键。
凶手如果实力高深，又想瞒天过海、伪造失足意外死亡，按理不该留下这么明显的妖气。
假设凶手本身实力不足，想要操控一具‘行尸’正常行走，那必然不太可能离着太远。
所以，凶手在女孩跌下五楼时，大概率就在附近。
甚至有可能就在周拯的眼皮底下。
周拯和敖莹开始努力回忆，周拯坐在长椅上时，他视线中出现过谁的身影，以及敖莹的感知中附近有过谁的气息。
好在，当时的路人并不算多。
必须承认，周拯和敖莹锁定杜林时，这一人一龙也有许多赌的成分。
周拯补充道：“其实只要排查监控，锁定受害者的行动轨迹，后续也能找到这家伙，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那可能真就让他跑了。”
“这些脏东西，逃命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
两个年轻队员感慨连连。
周拯也在暗自称赞——这招师承某鲨鱼精的‘请君入车’，还挺好用。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
周拯话音一顿，扭头看向了那辆黄皮出租车此时所在的方位。
那里突然闪出了惨绿光芒，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鸣声，一朵骷髅头状的云雾缓缓升起。
第十五章 住宾馆嘛，哪怕多花点
周拯混在一群年轻队员中，风风火火赶到出租车爆炸地点。
现场画面有些惨不忍睹。
出租车的残骸翻倒在路边，四只轮子没了一半，车身顶层被炸开了大洞，底盘也已经四处开裂，甚至柏油路都出现了直径三米的坑洞，一些类似于腐蚀性的液体残留在坑底。
如果这种爆炸不是发生在车内，而是发生在人口密集的宿舍楼……
后果不堪设想。
冯不归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周拯赶来时，他正站在一侧公路，阻截驶向这个方向的车辆。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那古铜色的肌肉没有任何损伤。
不愧是先天圆满大横练选手。
至于那个杜林……现场发现了他的残破肢体，走的并不算安详。
“真他娘的！”
冯不归骂骂咧咧跑了回来。
那已经破成布条的风衣来回摆动，露出了块状分明的肌肉，给人的压迫感更重了。
“这就是个傻孢子！
“被妖魔当成了鼎炉，还觉得自己是在修行什么无上妙法！我刚要拿下他，他背后的大妖就爆了他体内的魔种。
“这次如果让他在人多的地方炸了，那就真麻烦了！”
孢子？
周拯有些困惑。
敖莹立刻暗中传声，为他恶补修行常识。
“有些妖魔为了提升妖力，又不敢轻易踏足修行者活动的凡人城市，就会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杜林应该是误以为自己捡到了什么修行‘妙’法，吞了什么异宝，觉得自己能够一飞冲天。
“实际上，他已经成了妖魔的傀儡，他用那些邪法修行、吞噬魂魄提升的修为，最后都会成为妖魔的养料……大概是这样。”
周拯沉默了一会，主动开口问：“那女孩的魂魄呢？冯队长？”
“没发现什么，”冯不归神色如常，大抵是这种事见多了，“值得庆幸的是，从孢子自爆的威力来看，这家伙吞噬的魂魄还没有太多，受害者数量应该不多。”
周拯的表情黯淡了许多。
冯不归咧嘴笑了笑，向前拍了拍周拯肩头，正色道：“别想太多了年轻人，谁都不可能救回每个想救的人，能预防灾害扩大化，已经做的不错了。”
“嗯，谢谢冯队长，”周拯平静地道，“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交接完后面的事我就能下班，跟我去喝一杯？今天倒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中队可就丢人丢大了，我身为队长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冯不归那双眉头不断挑动。
周拯本想拒绝，但他看了眼冯不归比那只鲨鱼精还要大几圈的拳头，明智地点了点头。
多认识几个修行界的朋友，倒也不错。
……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谁跪谁！小周，喝！”
“干！好样的！就周哥你这酒量，以后绝对有大修之姿！”
“大爷的！周拯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不是瞧不起我！？说好的你一杯我两杯！凭什么现在要你一杯我一杯！你……你牛逼，老子喝不过你！”
哐噹。
第三工业岛，某个不起眼的小酒馆。
冯不归翻着白眼，强壮的身体朝着桌子底下秃噜了下去，躺在地上就开始呼呼大睡，他之前刚换的运动服已满是酒污。
周拯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四处。
还好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店里只有另外两桌客人，也都是大醉之姿。
吧台处，那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对周拯投来几分笑意，主动送来了一卷新的卫生纸。
“您是冯队长的朋友？”老板娘小声问着。
周拯笑着点点头，看了眼这杯盘狼藉的方桌，掏出手机表示要结账。
“不用，不用，”老板娘笑道，“冯队长来我这吃饭是不用钱的。”
特殊行动部的中队长欺行霸市？还是说，老板娘跟中队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周拯两只泛红的耳朵，此刻已经支棱起来了！
“您别误会。”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道:
“我受过冯队长恩情，当时车子出了车祸，我一家五口砸进水里了，是冯队长把我们娘仨救上来，还给了我们一笔钱做安置。
“他一年也来不了我这几次，我想报答他都没什么机会。”
一家五口，娘仨。
周拯对老板娘点头笑了笑，并没有多嘴问什么。
桌子上就有付款码，这一餐的大概价格，他还是能估算出来的，等会扫了出去结账就是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
他该怎么弄走冯不归，又该把冯不归弄哪去。
半个小时后。
周拯生无可恋地坐在某家宾馆的沙发上，看着床上鼾声如雷的冯不归，禁不住仰头长叹。
他第一次来宾馆开房，竟然没有什么浪漫情节！
本来他还想把这个第一次，留在结婚以后蜜月旅行的！
好在，些许金光闪烁，敖莹的身影出现在周拯身旁，对周拯嘻嘻笑着。
在周拯面前，她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容貌与装束，可爱的小脸白里透红、细嫩柔滑，简单的吊带短裙搭配格子衬衫，将她那称得上玲珑有致的身段修衬的更有青春气息。
只不过双马尾换成了单马尾，让周拯略有点小失望。
讲道理、摆事实、平心而论，那肯定还是双马尾更有吸引力嘛。
“我们要在这等着吗？”敖莹小声问。
周拯沉吟几声：“这位队长应该跟妖魔战斗了许多次，你不是说主城区之外的这些工业岛、农业岛，有妖魔活动并不算稀奇吗？”
“你是担心他被报复吗？”
“嗯，”周拯笑道，“在这里等他睡醒吧，我去隔壁再开一间房，你去休息下。”
“不要啦，”敖莹柔声道，“我不用入睡的，而且……想睡觉躲你口袋里其实更……更舒服……”
这位小鱼殿下是有什么隐疾吗？
怎么老是说着说着就脸蛋泛红，而且嗓音忽大忽小的。
周拯想了想，自己如果一个人修行，把敖莹丢在一旁，也未免太过不解风情。
敖莹关切地问：“累了吗？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身体不舒服？”
“还好，只是有点头晕，”周拯耸耸肩，“我喝酒喝不醉，从上大学开始就这样。”
“这或许跟你的魂力有关，”敖莹如此认真分析着。
周拯确实很想修行，但略微思忖，还是去床头柜拿虽然了一幅扑克牌。
至于扑克牌下面压着的那点应急用品……周拯权当没看见！
敖莹顿时来了兴致：“这个怎么玩？我没玩过诶。”
“我教你，两个人也有很多玩法，可以比大小、十点半、凑整数……”
周拯拉上窗帘，调整了下单人沙发的方向，很轻松就把敖莹带入了纸牌娱乐的大门。
敖莹在海里时天天修行，虽然喜欢上网冲浪，但她哪里玩过这些，得了乐趣就兴致勃勃地投入其中。
很快，她的脸蛋就被周拯画成了小猫脸，嘴里娇嗔不断，表情越发认真。
夜色渐浓，街路宁静，声音的传播变得更为清晰。
这种平价宾馆隔音效果通常有些堪忧，周拯今晚主动请客吃饭已经算是大出血，又只是为了让刚认识半天的冯队长睡一觉，肯定不可能去那些豪华酒店。
“哼哼，等本殿下掌握规则，才不会……嗯？”
敖莹眨了眨眼，耳朵轻轻晃了下，嘘声问：“周你听到了吗？是不是有人在被打？”
周拯：……
他该怎么解释？
神仙没有生理卫生课吗？
周拯含糊地道了句：“情侣或者非情侣，正常或者不正常，合法或者不合法。”
敖莹满头雾水，那双大眼中写满了好奇。
借着些许微醉之意，周拯也有点大胆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百科全书中关于人类繁衍的科学描述，将手机推到敖莹面前。
敖莹只是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而后满是好奇地看向了传来声音的墙壁。
随后，她不知是不是用了什么法术，脸蛋蓦地红彤彤，眸子立刻雾蒙蒙，支支吾吾了道了句：
“我、我先回去修行了。”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化作金光钻回周拯的短袖口袋。
好家伙，隔着一层纯棉布料，周拯都能感觉到那块鱼形玉石的热度！
还好这小神仙没有不懂装懂，或者强行表示‘那种事也没什么’，不然今晚八成很难收场。
他可是喝了不少酒的。
周拯打了个哈欠，却不肯去跟冯队长共享床铺，索性就脱了鞋袜，在沙发上盘腿打坐，开始简单的吸纳灵力。
周拯还没确定修行功法，也只能吸点灵力储备着。
虽然昴日星君编纂的那本入门教材中，有十八种上乘的修行法诀，但这些法诀都只有前半部，仅能支持修士修行到元仙境。
在敖莹的建议下，周拯并没有着急决定他要走的路；
最好是等特训班开了后，请教一下冰柠仙人，请仙人出手确定周拯今生身体的五行归属、神魂特征，再选定最适合周拯的功法。
比起那些刚出生就修行的家伙，周拯反正已经迟了二十多年，也不着急这一两天。
耳旁还能听到那些不可描述的声响；
周拯几次想要静心，但心弦总有一些余韵在颤动。
他想到了那个从五楼跌落的女孩，想到了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与自己工种差不多的杜林。
这个男人，真是被妖魔蛊惑了才去害人？
“唉。”
周拯放下双腿，瘫在沙发中，双眼略有些迷离。
拿出手机刷了下新闻，周拯很快就找到了关于今天这次事件的两个报道，分别是——
《钢铁厂职工不慎摔下五楼，最后抢救无效》；
《违法运载化学物品的出租车发生爆炸，司乘一死一伤》。
周拯对着手机发了会愣，嘴角微微撇了下，慢慢闭上双眼。
所幸，他知道真相。
……
哒哒哒；
手指与键盘鼠标碰撞的声响，一大早就回响在那处办公楼的顶层。
外置音箱传出的‘乒乒’的声响，一如打铁般莞尔动听。
很快，屏幕变成了灰色，灰色中掺杂了一点血红。
妖王风磬抬手揉了揉额头，目中划过了几分冷意。
他抬了抬手，后面跪伏的几名妖娆狐妖立刻起身，低头快步凑了上去，各自捧着香烟打火机，以及一只烟灰缸。
她们穿着打扮也是颇为‘走心’，一个个穿着经典角色的角色扮演服。——出现在漫展就是纯属重磅福利的那种。
“派去隆辰的那几个家伙到了吗？”
“大王，”主事的狐妖大姐柔声道，“他们走的是地下水路，今日巳时就可抵达隆辰外围。”
“嗯，该给他们准备的接应不要少了，如果他们有命回来，我会出手拔除他们的魔性。”
风磬淡定地应了声，将手中香烟摁死，点了‘读取存档’。
这空旷的顶层再次回响起了美妙的打铁声。
几分钟后；
“去，派个机灵点的梦妖，去问候下这个游戏的制作团队，让他们给本王做一个月的噩梦！梦里全都是打铁的噪声！”
“是！”
第十六章 真是长见识的一天呐
冯不归一觉睡醒仿佛得了失忆症，对于昨天喝酒这茬，开始实行三不原则。
不承认、不否认、不提及。
【男人的交情通常是在酒桌升华】再次得到了印证。
早上十点，冯不归把沙发上睡着的周拯喊醒，带他去附近的早餐店大吃了一顿，张嘴闭嘴都是“咱小周”如何如何。
这个时间点早餐店已经没客人。
冯不归那如狗熊一样的身躯向前靠了靠，小声问：
“真的刚开始修行？”
“我又不会拿这个骗老哥，”周拯笑着应了声，“因缘际会吧，我现在应该算是散修。”
“散修？那你有功法了吗？”
冯不归小声嘀咕着，瞧了眼周拯上衣口袋，提醒道：
“你实力尚弱，最好还是少显露宝物，不然很容易被人盯上。
“虽然妖魔可怕，但一些起了嫉妒心和贪婪心的人类，有时候比妖魔更让人恶心。”
周拯表情郑重地点点头。
“这些给你，”冯不归在怀里的项链上拍了拍，手里就多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红布口袋。
这口袋旳样式，就很有祖传的味道。
冯不归打开口袋，露出了里面那些小拇指大小的菱形晶石；
一股清新气息弥漫来开，让本来还有点昏沉的周拯顿感头清目明。
这些都是灵石，而且纯度不低。
冯不归笑道：“散修起步比较艰难，只有等你筑基迈入先天境，能去主城区的基地报道了，以后的路才能好走很多，这些先拿去用吧，别跟我客气。”
周拯笑着将灵石推了回来。
“咋的？”冯不归牛眼瞪圆。
“谢谢哥关心，不过我已经去报道过了，前期修行资源没问题的，”周拯笑道，“认识几个朋友，他们帮我搞定了。”
“还能这样？”
冯不归又把灵石推了回来：
“这东西多一点总比没有强，我用不上了，现在的修为境界已经完全卡死了，找大修看过，想提升只有一个办法——投胎重来。
“拿着！哎！是不是瞧不起我？
“等你以后修为高了，能混职位赚灵石再还我，起步确实很关键，就当哥投资你了！”
“那谢谢哥。”
周拯没有再退却，笑着将布袋接了过来。
总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冯不归立即觉得舒服多了，笑道:
“咱们昨天加好友了哈，以后有机会就凑一起吃吃喝喝，那什么，我先干为敬！”
说着就端起面前的豆浆碗，两口喝了大半。
“我还要去签到巡逻，先走……”
咚！
大地突然传来闷响。
周拯面前的瓷碗中，乳白色的豆浆表面泛起了细微波痕。
周拯怀中的玉鱼蓦地闪烁起亮光。
冯不归豁然起身，扭头瞪着西南方向，那刻着刀疤的面容在轻轻抖动。
“去高处，有大家伙来了。”
十多分钟后。
早餐店附近一座写字楼的楼顶。
冯不归拿着手机，不断对群聊发送语音，安抚着自己的几十名下属。
周拯双眼氤氲着金色光亮，表情有些凝滞。
第三工业岛位于主城区东南方向，这里离着外层防护罩并不算太远，本身也拥有一层小的防护罩。
此刻，只凭凡人的肉眼看过去，防护罩外依然是蓝天白云。
而在敖莹灵力的加持下，周拯的目光穿透了防护罩，看到了让大地不断震动的来源。
荒野上，六头数十米高的巨兽正在冲击城市的防护大阵。
或牛、或马、或猿猴；
似虎、似豹、似巨蟒。
它们浑身包裹着漆黑的火焰，毛发如长矛，巨眼似湖泊，此刻正朝隆辰市外围的大阵阵壁拼命撞击。
每次它们身形撞到大阵上，都会让大地轻轻震颤，大阵阵壁各处闪烁出深浅不一的光亮，就此产生了让凡人能够感受到的震颤感。
周拯感慨连连。
别的不说，外面这几个妖魔，单看造型就很有压迫感，绝非他此前所接触的雪貂、杜林之流能比。
这种妖魔该怎么打？
守护隆辰的仙人和修行者，很快就告诉了周拯答案。
大阵两侧此刻正飞出点点光亮。
每一个光点就是一名修士，修为高的直接飞天、遁地、奔跑疾行，修为偏低的乘坐着越野车与直升机，迅速将这六只巨型的妖兽分割包围。
“不用担心，”冯不归咧嘴笑了笑，“大阵稳固的很，只是咱们隆辰市是大后方，很少能见这么强的妖魔，这次倒是开眼界了。”
说到这，冯不归目中泛起少许郁闷，嘀咕道：
“看来这次神荧境的大修都动了，我就差了半步，不然也能去会会这些大妖了。”
冯不归话音刚落，周拯手机连续震动，强制性弹出了一条新闻。
【我市今日将进行防护类军事演习，请广大市民不必惊慌】。
这是什么意思？
周振很快就明白了这条新闻指的是什么。
六只妖魔所在的方向，大阵阵壁内侧。
一片又一片的荒草地朝着左右裂开，出现了几排整整齐齐的……导弹发射井。
高空中有一抹冰蓝绽放，周拯抬头看去，借着敖莹灵力加持，精准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仙子冰柠！
此刻冰柠持剑而舞，大阵承受那几只巨型妖魔撞击的区域，立刻出现了一层浅浅的光芒。
周拯仿佛听见有人喊了声‘点火’。
十八枚推进火箭同时喷发火焰，在地面留下了厚厚的烟土，它们升空后迅速调整角度，加速朝大阵阵壁内侧撞去。
此刻，冰柠持剑前指！
那道能抵挡妖魔巨兽的阵壁，竟任由这些导弹通过！
导弹三两成群，瞄准这些巨型妖魔的要害；
周拯吃惊地发现，这些导弹尖端的战斗部出现了闪耀的符箓……
这？
火力不够，仙法来凑？
还能这么除妖的？
阵外那几只身躯庞大的妖兽有些神志不清，面对这种打击竟然不懂避让，让大部分导弹顺利命中。
霎时间，火光并仙光齐飞，冲击波横竖绽放！
整个天地染上了一层火烧云的色彩。
总共六只巨型妖魔，有四只实力偏弱的直接被放倒，庞大的身体破烂不堪。
它们身周立刻出现了点点星光，此前就已准备好的包围圈迅速收拢。
一群又一群修士腾空而起，手中持剑的甩出剑光，手中举符的高声吟诵，数百道流光同时爆发，再次将那四只妖魔淹没！
此刻还能活动的牛妖与蟒妖，被伤势刺激后变得更为疯狂。
它们疯狂前冲，近乎没了理智，唯一的念头就是撞开眼前的大阵，冲入凡人堆中大快朵颐！
一抹冰蓝仙光划过，那狂奔的牛妖保持着前奔的姿态，但庞大的身躯诡异地失去了速度与惯性。
牛妖额前，那道窈窕的身影静静悬浮。
滚滚妖风吹皱了她冰蓝色的长裙；
牛妖的焰火照亮了她欺霜傲雪的肌肤。
这一瞬，陷入疯狂的牛妖仿佛找回了理智，牛眼恢复了一点冷静，本能地想要向后退缩。
但它无法动弹。
从牛妖的四蹄到牛角，冰蓝色的光亮从无到有、从弱到强；
只是一两个呼吸，牛妖那百米长的身躯被完全冰封！
冰柠右手负剑，左掌轻描淡写地落在牛妖额头，这座刚出炉的冰雕分崩离析，炸成了满地冰屑。
周拯：……
他突然觉得，自己上次就该喊她一声老师，或者表情严肃地鞠个躬。——不抱照片的那种。
大阵之外，冰柠动作优雅地收起长剑，看向了被众修围殴的四只妖兽。
对于那条实力最强的蟒妖，她却没有多看一眼的兴致。
周拯正纳闷，突见大阵光壁不断震颤，蟒妖前方出现了直径百米的灰色漩涡。
漩涡上下，一只灰色的透明巨嘴迅速显出轮廓，初一眼看去像是几十米宽的狼吻，周拯仔细一看，又觉得有点眼熟。
不等蟒妖作出应对，这巨嘴猛力咬合！
蟒妖大半身形凭空消失，只留下一截蛇尾带着惯性向前翻滚，洒落出大片妖血。
仙光闪烁，透明巨嘴消失无踪。
一只灰毛小奶狗悬坐在空中，狗嘴一张打了个饱隔，尾巴一晃泄了点废气，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
就这？
第三工业岛，某处办公楼楼顶，最佳观战区。
冯不归感慨万千地说着：“这就是仙人，给劲儿啊。”
周拯却是忍不住低头思索，仔细回忆他先前与啸月教官聊天时，是不是有什么言语冒犯。
想想那只小奶狗；
再想想刚才一口吞了蟒妖的那只天狗虚影。
这反差，也没谁了。
……
冯不归走的时候十分匆忙。
外围出现了六只巨型妖魔，对凡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接下来有他们特别行动组忙活的了。
临世仙人、转世仙人、修行门派，这些属于隐而不现的修行组织；
特别行动组是负责与凡人直接打交道的部门机构，大多都是一些比较‘基层’的修士。
没事要巡卫，有事跑断腿，工资二三十，背锅小王子。
——工资指的是小块灵石。
周拯并没有继续在第三工业岛逗留，刚开了眼界、长了见识的他，一门心思就想回家打坐修行。
哪怕还没确定以后走的路，他也想多给自己打点基础。
回去的路上，敖莹一直保持着沉默。
虽然大阵外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防护罩’内的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周拯特意观察了居民们的反应，发现大家并没有把军事演习当回事。
有不少导弹发射时的视频在网络上流传，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显然，临世仙人很好地融入了蓝星，充分利用了蓝星之前发展出的武器系统，增加了对抗妖魔的手段。
周拯很快就想到了几个问题。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操控者，是否有抵抗妖魔侵蚀心神的能力？
这些依靠化学反应产生能量，或者依靠动能杀伤的武器，对妖魔的杀伤力有几何？
如果说，几天前的周拯只是浑浑噩噩的普通人，前两天的周拯是个初涉修行的小修士。
那此刻的周拯已开始意识到，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本身就有很大的局限性。
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我先去千里传信！等会就做饭哦！”
刚回家门，敖莹就匆忙飞回了卧室，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拯去卫生间换了睡衣，抱着那本入门教材继续猛啃。
他倒是猜到了敖莹的心事，但这毕竟是她的隐私，她如果不开口，周拯也不会多问。
卧室内。
敖莹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表情略有些郁闷。
果然，隆辰市遭袭的事，已经传到了大姐耳朵里。
敖莹来凡俗之前，为什么能顺利说服她大姐？
很重要的一点，是隆辰位于妖魔战线的大后方，这里民风淳朴、一片祥和，就算偶有几只妖魔作乱，也都被守护者轻松解决。
如果隆辰市变得不再安全，大姐必然会……
敖莹轻咬下唇，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必须在环境进一步恶化之前，让两人的关系有实质性的突！
叮咚！
突然的门铃声打断了敖莹的思绪。
很快，敖莹就听到了周拯问外面是谁，而回应周拯的，是一个还算熟悉的清冷嗓音。
仙子冰柠。
第十七章 仙子登门
冰仙子怎么找他家里来了？
周拯虽然有点惊讶，但表现的还算从容。
毕竟家里有了小鱼之后就变得异常整洁，他也一直在注意贴身衣物的存放与清洗。
冰柠背着手踏入周拯家门，目光在各处打量了一眼，随后轻轻颔首，算是对周拯打过了招呼。
她在周拯身旁走过时，周拯嗅到了一点奇异的芳香。
近距离看了眼临世仙人的脖颈，周拯不得不感慨，神仙的仙灵之体果然非同寻常。
用‘肤如凝脂’都不足以形容冰柠肌肤十分之一的质感，就算是她耳后的少许发根，都宛若大师用工笔细细描出的艺术品。
更离谱的是，她一进门，房间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摄氏度……
夏天省电神器了属于是。
“教官您坐。”
周拯立刻搬了个餐椅过去。
敖莹也自屋内出来，对着冰柠微微欠身。
冰柠并未答话，动作轻柔地坐在椅子中，纤背笔直、坐姿自然，搭配着她那一袭落雪仙裙，以及那张吹弹可破的美丽面容……就很有观赏性。
她简单明了地说明来意：“你想学什么功法？”
周拯微微怔了下。
神仙上门来传功？
只能说，他这个前世天庭为官，着实加分太多了。
“我也没确定……”
“坐，”冰柠那浅粉色的嘴唇蹦出了这般字眼。
“好的。”
周拯有些拘谨地坐去了一旁沙发，思索该如何对仙人开口请教，眼前又浮现出了冰柠击碎那巨型牛妖的画面，一时间多了点紧张。
等敖莹在旁飘来，靠在自己身边，周拯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我家啊！’
敖莹见周拯久不开口，此刻果断站了出来，笑道：
“周还未选定功法，也是想等仙人出手，为他探查五行归属。”
“正为此事而来，”冰柠微微颔首，纤手宛若抚花一般探入袖中，拿出了一块鹅卵石，隔空送到周拯手边。
“握住，左手。”
周拯手掌覆盖在这块石头上时，石头迸出了淡金色的光亮，但这金色只是持续了一阵，其下有更浓郁的绿光酝酿，并逐渐占据上风。
不多时，整块神石大部分区域都成了浓绿色，金色被挤占到了边缘，其上又出现了冰蓝、火红、土黄三色，不过后三者更不起眼。
“五行齐备，并无缺漏。”
冰柠道：“你属木德，为极品先天木行灵根，修行木属功法事半功倍。”
“教官，”周拯正色道，“我看教材里写着的木属功法有三种，分别是《青木造化诀》、《东华忘君录》、《木鳞遁甲》，它们哪一本更适合我？”
“不必学这些。”
冰柠道：“稍后我自会为你挑选功法。”
周拯又问：“是不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嗯？”冰柠目中划过几分不解。
敖莹在旁笑道：“仙子勿怪，周他是觉得无功不受禄，想要问问他能帮上些什么。”
冰柠道：“尚未成仙前，你只需想如何修行。”
周拯立刻点头。
“我回了。”
冰柠手指划过，身形咻的一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只雪花徐徐飘落，在椅子上缓慢融化。
周拯与敖莹对视一眼。
“你们神仙，都这么聊天？”周拯小声问。
敖莹禁不住以手扶额：“这位冰仙子也太惜字如金了。”
周拯倒是隐隐有些期待，也不知最后冰柠教官会为自己挑选什么功法。
……
片刻后。
啸月的办公室。
冰柠坐在她惯坐的沙发中，面前漂浮着一只只玉符，似乎是在搜查什么讯息。
办公室配套的卫生间中，小灰狗耷拉着脑袋坐在马桶上，肠胃传出一阵阵咕噜噜的响动。
大意了。
那蟒妖……不干净。
“冰！冰啊！”
啸月长叹了声：“你等我一起商量啊，别自己就拿主意，小周修行可是大事！”
“嗯？”冰柠的嗓音传来，“为什么？”
“那什么，我是说，”啸月连忙找补，“你看，蓝星上转世仙人和临世仙人加起来就几百个，这突然多出来一个，如果培养好了，那咱们的战力不就直线上升一个百分点了吗？”
厕所传来了冲马桶的声响。
啸月有点四腿发软地溜了出来，跳到冰柠对面的沙发上，狗眼一转：“其实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太武断，你打算给他什么功法？”
“木属先天圆满，”冰柠道，“不只是有前世神魂灵力，还有如此资质，自然是要慎重。”
“啊对对对！”
啸月连连点头：“那你先选着，我去看个大夫，这拉肚子太严重了……咳，记住，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自己做决定，一定要等我的意见！”
冰柠秀眉轻皱，那双泛着冰蓝仙光的双眸盯着啸月。
“可有事相瞒？”
啸月讪笑：“我做狗，一向坦坦荡荡。”
冰柠微微颔首，并未追问，继续研读面前漂浮着的玉符。
啸月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下正闹事的肚子，随后两只狗爪快速掐起符印，噗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谁还不会个遁法嘛。
啸月只是离开了片刻，不一会儿就从门外溜达了回来，再次趾高气昂、神清气爽，将一卷玉简递给了冰柠。
啸月端起架势，正色道：“冰柠仙子。”
“嗯？”冰柠微微抬眼，啸月的气势顿时弱了八分。
“那什么，”啸月笑道，“我就是想动用一点领导的权限，给你委派一个任务，你看可以不？”
她淡定地点点头：“讲。”
“以后你就是周拯修道路上的第一任老师了。
“这本功法……价值有点吓人，让你也能修行这本功法，也是给你做他老师的奖励。
“其它你不用多问，”
啸月用爪子挠了挠胸口：“我没办法化成人形，不然我就去当他老师了，这好事千载难逢啊。”
冰柠有些不明所以，将那本飘到眼前的玉简接了过来。
玉简刚一入手，冰柠神色就是一变，皱眉解开了玉简的两条布袋，缓缓打开。
《青皇护天诀》。
“五方帝君的功法？”
冰柠抬头看向啸月，似乎想从啸月那闪躲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上古时期，崛起后的天庭，曾经经历过一次动荡。
天庭上帝统御三界，青、赤、白、黑四帝统管四方，并称五帝。
后因一些已无人知晓的变故，天庭上帝开始历劫轮回，继续他那十亿劫苦，四方帝君消失不见。
五帝时代落幕后，才有的四御崛起，天庭逐渐进入鼎盛。
四御为——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又称四辅，却是将原本位于五帝中央的天庭上帝凸显的更为尊贵。
而今啸月变戏法般，拿出了五方帝君的本命道承。
“别这么看我，”啸月抽抽鼻子，“长得帅又不是过错。”
“我是五行属水，不适合青帝传承，”冰柠淡然道，“可有《黑帝御录》？”
啸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冰柠略微思索，却是毫不避讳，打开玉简开始细细品读。
她首先要弄懂此间道理，才敢去做教导旁人修行之事，虽说功法属性与自身不衬，但去品读这种层次的修行法诀，对自身可谓大有裨益。
啸月见她没有多问，着实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福伯拿得出这般顶级的修行功法，啸月完全不觉意外。
毕竟福伯身份比较复杂，人脉横跨天庭、道门、佛门、妖族，恰逢天庭崩溃的乱世，福伯自有门路搞来这些珍贵资源。
但让啸月意外的是，福伯对它周哥的重视程度。
当时福伯拿出这本功法时，明显是略带嫌弃的，还说了句……
“唉，老夫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只不过穷尽老夫之力，也不过是找来了这本《青皇护天诀》，没能找到那卷《造化青木录》啊。”
首先，啸月可以排除福伯是在装逼的选项。
那它周哥上辈子，要么是福伯的铁子，要么就是天庭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啸月想来想去，还是比较倾向于前者。
如果真是什么大人物转世，不可能会平静地度过二十年，应该早就被复天盟接走了。
“冰柠，你啥时候去给他传道？带咱一起。”
“你要工作。”
冰柠轻描淡写地怼了回来，起身走向一旁墙壁，径直穿墙回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工作不是有这么多修士呢，不就负责签几个字儿吗。”
啸月翻了个白眼，飘回自己的办公桌，在电脑中打开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开始浏览里面的……
美狗图。
……
于是，第二天。
神仙洗浴中心负二层，某处氤氲着灵光的单间内。
周拯神色有些尴尬地坐在池水中，只穿了一截大裤衩的他，多少有些发窘。
话说，修行就必须要脱衣服吗？
上次小鱼帮自己引导是这样，冰柠仙子如今也是这样。
真就增加毛孔与灵气接触面积能提高吸纳灵气的效率？
可问题是！
周拯看着池边那一大一小两位神仙，以及她们身上那漂漂亮亮的古裙，差点就出声质问她们。
有一说一，敖莹换上她最喜欢的淡金长裙，光着脚丫飘在一袭素雅长裙的冰柠身旁，确实也算得上各有千秋。
她们单单只是站在那，就能让人养眼护目，愉悦身心。
“口诀记住了吗？”冰柠问。
“记住了，”周拯缓缓点头。
冰柠没有告诉他修行的是什么功法，而是给了他一段基础口诀、一段详细的灵力运转路线。
冰柠道：“闭目、静心，将口诀默念百遍，细细品读其中意味。”
周拯依言而行，嘴唇微微翕动，心中开始反复背诵这段经文。
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
木行于东，气之主宰，生而不息，为本塑神……
“仙子，”敖莹对冰柠传声问询，“周他修行的是什么功法呀。”
“一本还不错的木属功法，”冰柠如此解释着。
敖莹轻吟一二，继续传声道：“不若仙人暂且稳一稳，我去央大姐与龙宫联络，看能否寻到更好的法门。”
“不必了，”冰柠扭头看着敖莹，凤眼之中划过少许笑意，“这本就可。”
敖莹却是冰雪聪明，当即明白了什么。
她笑道：“周能得各位前辈关照，当真是福分呢。”
冰柠淡然道：“那你呢？”
“我？”敖莹不明所以，“我怎么啦？”
“何以报恩？”
敖莹怔了下，抿嘴挑眉，看着周拯的身影，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午后，那个笑着将自己放走的男孩。
鱼只有七秒记忆，那时她刚恢复，灵力尚未积累多少，本该记不住这些。
但她记住了，不只是记住了，那个笑容就如烙印在自己眼前，闭目都能看见。
敖莹道：“他救过我性命。”
冰柠秀眉微皱，手指对身后划过，招来少许水汽凝成了一只座椅，又在袖中取出了专用的储物法宝，拿了几袋膨化食品。
随后，她优雅入座，撕开零食包装袋，目光灼灼地看着敖莹。
“展开说说。”
“呃。”
第十八章 班 长 上 任
这就是法力？
周拯仔细感受着体内游走的气息。
这一缕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气，就是他未来修道的依凭，今后变强的根本。
此气来的着实不容易。
他先是打坐了三个小时，背诵了那篇经文数百遍；随后冰柠仙人点亮了池底阵法，直接将他身周的灵气浓度提升了十多倍。
这家神仙洗浴中心，还真是神仙洗浴。
池子下面的阵法都是现成的！
周拯又在灵气中浸泡了四个小时，腹中饥饿尚不算什么，口中干渴确实难受。
敖莹在旁颇为揪心，却也不敢打扰，知道这是周拯必须经历的一遭。
总算，周拯在灵气中泡够了八个小时，冰柠仙子自一旁飞身而起，右手抵在周拯背后正中。
这与敖莹做的引导完全不同。
冰柠并没有直接给周拯注入灵气，而是让周拯不断去感受每个穴位、每条经脉所在的位置。
她问：“何为修行？”
周拯还没来得及编几句有逼格的话，冰柠已开始长篇大论。
“修行，便是纳天地之宝藏为自身道藏，便是以自身造化夺天地之造化。
“纳灵于体，汇灵于魂，元神自结，白日飞升。
“人体藏有大秘，天地自有大隐，混沌初开，温粥鼎沸，原初命祇，自蕴大星，大而化碎，始为乾坤。
“修行之秘便对应原处之命星，周天易数，不外如是。
“我已为你画下了所修功法的基础气脉图，若此次不得，万不可强求，交托自然，随性而动。”
周拯微微点头，迅速沉浸在了这奇妙的感应之中。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体内就诞生了第一缕气息，冰柠也已离去。
周拯去配套的更衣室准备换衣服时，进门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中睡着的敖莹。
这条小鱼如果再长大些，肯定会是个万人迷的大美妞吧。
如今她脸蛋还带着几分稚嫩，睡着了更显乖巧可人，白里透红的肌肤毫无瑕疵，小巧的嘴唇宛若荔枝果肉；
她那双纤腿笔直浑圆，此刻因是蜷缩着，反倒更显她身子曼妙玲珑。
周拯嘴角露出少许微笑，抓起衣服退去了浴池间。
等他装备妥当，少许冰蓝色光点飞来，在他面前凝成了一竖行字迹：
【提前去报道，接一下新生】。
周拯这才想起来，他还是本期仙人特训班的班长。
嗯，锻体境一阶的班长。
……
“啸月的实力又有长进了？”
妖王风磬坐在办公楼阳台的躺椅上，目光有些深远。
风磬并不喜欢排场，但也知道身为统御数十万妖族大军的一路妖王，必须保持基本的威严感。
几名穿着‘火舞套裙’的狐妖静静跪在一旁，充当着肉身置物架；那些妖娆的身姿满园春色，却不能让风磬的目光多浏览半寸。
“回禀大王。”
狐妖丞相双手交叠在蜂腰前，难得穿着稍微正经了些，柔声道：
“扔过去的六头妖魔，实力都在元仙、真仙境左右，堕魔后更是完全激发了自身血脉之力，但依然在隆辰市守备修士的围剿下，无一存活。
“他们对防护大阵的损害不超过一成，且实力最强的蟒妖，已能与真仙境巅峰的天将对垒，却依旧被啸月一口吞噬。
“天狗大神通恐怖如斯。”
“呵，本王倒是对天狗一族颇有好感。”
风磬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大舅哮天犬至死不悔地追随二郎显圣真君，如今被困在了天界废墟，啸月当下在复天盟中位置尴尬，背后也没有倚靠，倒是有机会能争取到咱们这边。
“那个采香殿的侍女长实力如何了？”
“大王是问那个冰仙？”
狐妖丞相忙道：“她应是迈入了天仙境，因本体是王母瑶池中的一颗玄冰宝珠，跟脚福源都算深厚，怕是今后有一丝希望能踏入太乙金仙境，当尽早除之。”
风磬目露思索，随手捏起一颗葡萄，刚送到嘴边，又扔到了一旁。
似食之无味。
他道：“寅虎把啸月、冰柠、凤瞳三者摆在东海十二城，既是对海中圣灵的提防，又是对这三仙的保护。
“冰柠不能动，起码我们不能动；
“王母虽下落不明，但瑶池一脉的女仙太过彪悍，她们又是天庭崩陨后实力保存最为完整的一股神仙。
“莫要以为，我们在这颗星辰上成了十八路圣灵之一，今后就能高枕无忧。
“转世仙人的实力在不断恢复，本土的修行者已成规模，明日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三分天下，我们要尽量避免与他们结死仇，如此还能留有退路。
“你去吧，暗中将这次试探隆辰的情形放出去。”
“是。”
狐妖丞相跪伏领命，而后身形倒退着离开阳台，化作一束粉色流光消失不见。
风磬挑了挑眉，对着这片荒凉却别有一番景致的小镇微微出神。
隆辰。
说起这个地名，风磬倒是颇为熟悉。
当初他刚上网冲浪享受凡俗之乐时，就是某个可恶的家伙把他引入了游戏的大坑，让他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家伙语音里提过，他就是在隆辰……
【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风磬猛地坐起身来，用力摆了摆手。
几位狐族美姬立刻起身退却，动作迅速且无声无息，顺便帮自家大王关上了阳台玻璃门，拉上了内侧窗帘。
风磬清清嗓子，点开了语音通话，不自觉就用出了自己最温柔的声线：
“喂？”
“风，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见面嘛。”
……
冰柠留言让周拯早去报道，周拯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就直接打包行李，带着敖莹入住了第六农业岛的天府酒店。
有一说一，这酒店的隔音效果十分不错。
在酒店房间内打坐能迅速静心！
农业岛，顾名思义就是专注于农业生产的小型防护罩笼罩区域。
因为防护罩外的地界太过危险，跨城市的物资配送与调度变得有些困难，一个超过百万人口规模的大城市，都必须拥有足够甚至富余的全套生产设施。
某种意义上，生产粮食蔬菜与棉麻布料的农业岛，比各类工业岛更重要、也更关键。
隆辰市总共有八处农业岛，分布在主城区外围八个方位，培养了一大批职业农民。
因为隆辰一直处于平稳的状态，人们在主城区二级防护罩外围开垦出了大批良田进行机械种植，这在隆辰成为重要粮仓的同时，也让八个农业岛有变成旅游岛的趋势。
天府酒店就是依托农业岛自然风光建起的酒店。
它有着超过百亩的占地，主建筑是十八层高的大楼，前后分布着农场、麦田、菜地、鱼塘，能为入住此地的旅客，提供挤奶（牛）、割麦、钓鱼、插秧等一系列农趣活动。
天府酒店的装修风格，与神仙洗浴中心一脉相承。
很明显这里也是复天盟的基地，不过周拯还没得到进入的暗号，只能自己付费在这里小住等候。
等待同班学员的这两天，周拯也并非一味修行。
他又不是不解风情的蠢蛋。
周拯带着敖莹在第六农业岛逛了一圈，吃了两家要价有些昂贵的餐厅，体验了下陆地上的各类农趣。
散步在林荫小路，周拯记住了林荫斑驳的光影，以及光影洒落在敖莹身上时，她那迷人且温柔的笑意。
杨柳依依，敖莹与周拯脱鞋坐在池塘边，四只脚丫探入清凉的池水里。
“周，如果我要离开几年去准备化龙，那你会不会忘了我？”
“怎么可能会忘。”
周拯笑了笑，双手撑在木板，看着那波光粼粼：“你现在已经是我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了，而且跟你相处，轻松又愉快。”
“哼，谁跟你是朋友，”敖莹目光挪向一旁，略有些不满。
“那个……”
周拯蹭了蹭鼻尖：“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就多留一段时间吧，我还有很多修行问题想请教。”
“嗯，”敖莹偷偷瞄了眼周拯，用鼻音答应了声。
“你们两个。”
冰柠的嗓音突然在耳旁响起。
周拯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莫名有点心虚。
他们背后空荡荡的并无人影，冰柠用的是远距离传声：
“过来帮忙接待，他们八个很快就会抵达，记得拿出班长的威严。”
于是，十分钟后。
周拯举着一只写有【特训班】的木牌站在酒店门口，挺胸抬头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嗯，注意威严感。
敖莹不便直接现身，此刻化作玉石躲在周拯的衬衣口袋。
很快，一辆穿梭巴士进入了周拯的视线。
初涉修行的他，已经能隐约感应到气息的流动。
果不其然，巴士还没停稳，就有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从车窗探头出来，对周拯喊了声：
“是班长吗？”
周拯笑着点头，仔细辨认着这个应该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将她与群聊中的头像一一比对。
车门打开，六位年轻坤道依次下车，立刻构建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周拯在旁也有点犯嘀咕。
修道天赋和颜值，有什么正相关关系吗？
这六位坤道都是肤白貌美、灵秀动人，且都穿着现代装束；
她们或是用紧身牛仔裤凸显自己笔直的美腿，或是用一袭浅色的连衣裙来衬出纯洁的气质。
环肥燕瘦，各具千秋。
但周拯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第七个下车的家伙完全吸引了过去。
这也是仙苗？
此仁兄的打扮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喇叭裤、人字拖，大金链、花衬衫，一头染成黄色的毛刺短发，一张极其适合歪嘴笑的英俊脸庞，再配上一幅蛤蟆墨镜……
他可能不是人群中最靓的仔；
但绝对是吸引目光最多的仔！
“班长？”
这家伙上下打量了周拯几眼，摘下墨镜，对周拯挑了挑眉，嘿嘿笑道：“以后有啥事就直接招呼一声！我就是肖笙！”
哦豁，不识数的那个！
周拯朝着穿梭巴士看了几眼，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不是来了八位同学吗？怎么少了一位？”
“诶？”肖笙扭头看了眼，也有点纳闷，“有第八个人吗？”
六位年轻坤道也在朝车内巴望着。
有妹子小声嘀咕：“我记得好像是上来了另一个男生，但他给我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也没记得他坐在哪个位置了。”
“那个，我在。”
一旁突然传来干咳声。
周拯与其他七人同时扭头看向一侧。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里就站着一位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年轻男人，这人身形高瘦，长相介于英俊和普通之间，十分耐看。
他对周拯伸出右手：
“李智勇，自身存在感天生不足，请多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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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什么叫天纵之资啊
周拯现在就怀疑，冰仙子是不是正抱着一本《班长使用手册》，躲在某个空调屋里对自己发号施令。
也不对，她自己就有制冷的效果，可能都不用开空调费电。
简直是夏日完美老师！
大家集合后，冰柠再次对周拯这个班长传声。
周拯引着大家进入天府酒店，在两名礼仪小姐的带领下，找到了一部比较隐蔽的电梯。
九人入内刚站稳，电梯就开始平稳上升，电梯层数依次从一楼到十八楼，然后电梯的显示面板上，蹦出了个‘19’。
不存在的十九楼？
周拯无端联想到了一些关于电梯的恐怖故事，少年时期听鬼故事留下的阴影，让他此刻心有余悸。
还好，电梯门打开，外面是一面古香古色的屏风，各处也都亮亮堂堂，没有任何阴森恐怖的感觉。
周拯暗中观察了一下同行八人的反应。
肖笙神态十分放松，仿佛是回自己家一样；
李智勇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虽然给人感觉很亲切，但始终保持着距离感。
六个妹子的神色大多有些紧张，各自挺胸抬头，借着任何反光的地方打量自己的容貌。
周拯心里嘀咕：‘这六个妹子都是普通修士？不带转世的那种？’
周拯迅速拿出了做班长的风范，笑着道了句：
“大家跟我来。”
言罢，他率先踏出电梯，带着一行人绕过了屏风。
视线骤然宽阔。
好家伙，整一层楼竟然都被打通，靠着一根根水泥柱子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最中心的修行区最宽敞，正中摆着十个蒲团，按一、三、三、三的阵型排列，上方的天花板上镶嵌着三百六十颗璀璨星石，布置成了某种阵法。
修行区左侧是一排排书架，这个比较好理解，大抵是修行阅读区。
但右侧那九只排列整齐的大木桶……大家会一起药浴？
阅读区和泡澡区之后还有各类布置，有用屏风隔出来的茶室，也有氤氲着仙光的四方擂台，一个小型的操场，以及远处墙壁并排的九扇房门。
十个蒲团处飘来了一片雪花。
这雪花轻轻闪烁，冰柠便现出身形，素白长裙裙摆微微飘动。
她似也着重打扮了一番，盘起云鬓发，微描柳叶眉，浅腮红、点绛唇，那张略显清瘦的东方美人脸更显端庄秀美，便是盯着看上几十年，也不会有半点厌倦。
冰柠在腰间束了一根翠绿束腰，将她纤腰衬得不堪一握。
若是仔细打量，自能发现她身段比例近乎完美，胸前也近乎是一双满月；
但周拯注视她时，却仿佛看不到这些女性之美，他只觉得那是一朵莲花、一支寒梅，盈开在漫天冰雪。
“嗯，”冰柠嘴唇开合，“向前入座。”
这个时候，周拯、肖笙、李智勇三个大男人，很自觉地停住步伐，表现出了自己传统的一面。
等六个妹子各自落座，占据了前面两排的蒲团；
“来，班长你坐中间！”
肖笙大大咧咧地招呼一声，李智勇已欣然占了左侧角落的位置。
冰柠裙摆微微绽开，与九人相对而坐，身姿依然挺拔玉立，仿佛每个动作、每个姿势，都经历过千百次的打磨。
“开班授课之前，先自我介绍。
“我名冰柠，原供职天庭瑶池采香殿，而今为复天盟执事，担负守护蓝星凡俗之责，三品天仙，擅剑道、冰道……你先来，依次进行。”
被点名的那名女孩连忙起身：“冰柠仙人好，各位同学好，我是阅剑仙宗弟子月无双，神荧境一阶，今年十九岁，擅符法与剑法。”
冰柠皱眉道：“不过神荧之境，尚未得道成仙，如何说自身擅长何道？”
“啊，我，”月无双忙道，“我道法不精，希望得到仙人指点。”
冰柠微微颔首，看向了下一个妹子，后者落落大方起身，但嗓音不自觉有些轻颤。
前面六个妹子的自我介绍做完，周拯总结出了这个特训班的入班门槛。
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修为必须迈入神荧境，必须天赋过人、道基夯实。
似乎先天圆满到神荧之境是一道坎。
冯不归老哥就卡死在了这道坎上。
轮到李智勇，这位身材高瘦的帅哥站起身来，嗓音倒是不急不缓，隐有大家风范。
周拯额头冒出两个问号——传说中卡壳的转世天将？
“我叫李智勇，今年二十五岁，神荧境一阶，无擅长道法。”
说完对着冰仙子行了个礼，而后慢慢入座，整个过程都凸显出了一种莫名的成熟沉稳。
压力来到了周拯这边。
周拯其实跟这些天之骄子们有些不同。
他从小摸爬滚打，上学、工作这么多年，缺少家人保护的他，处置各类社交环境都算得心应手。
此刻周拯站起身来，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自我介绍并非是为仙人做的，而是让其他八位同学认识自己，周拯也就简单直接地说了句：
“大家跟我算比较熟悉了，我叫周拯，二十五岁，刚修行不久，锻体境一阶，这次是得了天运混到龙窝凤巢，希望接下来的时日能得到各位前辈的关怀照料……
“咱们尽量避免发生强者对弱者的压迫，冰仙人让我做班长，也是让我给大家跑腿打杂，做些服务工作。
“大家有什么修道之外的事，随时可以找我。”
几个妹子莞尔轻笑，似乎对这个面容清秀的‘后辈’颇有好感。
冰柠忽道：“周拯是我半个弟子，特让他与你们一同培训。”
众人看周拯的目光顿时高了一大截。
周拯与这位冰仙子对视一眼，目中流露出少许感激。
半个弟子，其实只是给了他一个保护身份，避免他在这个培训班尴尬。
等周拯盘腿入座，肖笙讪笑了声，却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淡然道：
“我叫肖笙，归墟境九阶，这一世是二十一岁，你们有什么修道问题可以找我，修道之外的问题就找班长。”
六名女同学面露惊色。
李智勇也扭头打量了肖笙两眼，嘴角始终带着善意的微笑。
只有周拯表情有些怪异，抬手咳嗦了声。
似李！
天将转世，但意外卡瓶颈！
这么快就破案了！
冰仙子缓缓开口：“你们有修道问题自可问我，不必私下交流。”
这针对意味可以说很强了。
肖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却也没反驳。
毕竟，这辈子他距离飞升境还有半步之遥，普通元仙都打不过。
……
这个特训班为期三个月到半年，会视学员们修行状况而定。
本来周拯以为，第一堂课只是让彼此认识下，然后做做男女互动。
但他没想到，冰柠竟然如此注重效率，直接就切入主题：
“各自打坐，以平日状态修行，我会在旁观察你们。”
九人包括肖笙在内都开始认真修行。
冰柠开启天花板镶嵌的阵法，一缕缕星辉洒落，整层都被仙光填满，一缕缕菁纯的灵气环绕在九人身周。
冰柠背负双手，在九人身边缓步走过，时不时停步低头注视。
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冰柠坐回原位，一双嘴唇不断开合，对着九人依次传声。
各自授课、因材施教。
轮到周拯时，冰柠道：“你切记，不可贪功冒进，莫要因周围人修为高于你就着慌，十年、百年后才可见分晓。”
周拯感激的一笑，心底却在劝诫自己——起步晚，就必须付出比八位同学更多的努力。
他静心凝神，让自己暂时忘掉这些有的没的，开始默念口诀。
这两天周拯也没闲着。
他稍微总结了下自己找状态的规律，发现入定就跟睡觉一样，不过要带着一个恒定的念头去入睡。
此刻他也是这么干的，让体内那一缕无根气按周天游走，体会着那段口诀的各处含义。
不多时，周拯身周多了少许青木神光，呼吸平缓、神态祥和，嘴角露出了淡淡微笑。
身无两物，唯道与我。
正指点旁人的冰柠抬头看了眼周拯，抬手在周拯身旁洒落了一层仙光，避免他被旁人打扰。
很快，除了肖笙，八名特训班学员在冰柠指点下，依次进入了入定状态。
冰柠用仙光将他们各自隔开，避免道韵气机纠缠而影响彼此。
肖笙坐了一阵，有点无奈地睁开双眼，对冰仙子投去了几分苦笑。
“还是入定不了吗？”冰柠传声问询。
“他们不是说，冰仙子有办法帮我吗？”
“嗯，”冰柠微微颔首，“你且尽量静心，我会试着帮你。”
肖笙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仙光轻轻闪烁，冰柠的身影出现在肖笙身后，她竖起左掌对着肖笙轻轻一拍，肖笙来不及闪躲，一人高的四方坚冰将肖笙直接封禁。
她轻描淡写的道了句：“入定不了，也就不必出来了。”
肖笙保持瞪眼的表情，眼角似乎有泪滴滑落。
冰柠神态如常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似乎对自己的教学策略颇为满意，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中，她嘴角还微微抿了下。
她刚要重新落座，眉角轻轻跳动，看向了那块坚冰旁的位置。
那里，周拯额头隐有金色光芒闪烁。
他体外出现了青蓝色的螺旋光圈，自身下升起、自头顶飘落，周而复始，往返轮转。
“咔”的一声轻响；
像是枯树的枝丫断裂，又像是走入密林时踩到了干燥的落叶。
周拯身周荡出淡淡波痕，推开了少许灵气，而后却有更多灵气朝周拯涌去，拍入了他的身体。
境界，初突破。
……
与此同时，啸月办公室。
节奏鲜明的音乐声中，啸月坐在办公桌后，悠闲地随着鼓点晃头。
电脑屏幕上是一则清晰的监控画面，俯拍的天府酒店第十九层的情形。
那个天花板可不只是安放了大阵，还有一点监控设备。
不过，啸月也只能看到练功区域和监控区域，为学员们准备的九个房间都有各自的隔绝阵法，那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隐私空间。
画面中，周拯身周出现波痕，随后开始鲸吞灵气。
“唷？突破了？”
啸月老气横秋地点点头。
不愧是福伯的‘子侄’。
虽然锻体境刚入门，突破一次两次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周拯刚修行不久，积累就足够迈入下个小境界，也确实很难得。
啸月继续随着音乐晃脑袋，视线挪到了面前的平板电脑上，狗爪按节奏滑动，开始无聊的签字工作。
半个小时后。
“嗯？”
啸月错愕地看了眼监控画面，狗嘴张了张。
那里，周拯身周再次出现了淡青色波痕，一股股灵气如百川入海，汇入了周拯那干渴的身体。
少许青光绽放，周拯吐出一口浊气。
锻体三阶。
“两连跳？厉害啊，”啸月啧啧称奇，“我愿称你为练功奇才。”
又过了两个小时。
周拯身周再次出现异样，额头青光弥漫，背后浮现出了淡淡的八宝金轮虚影。
一束束肉眼可见的灵气朝周拯的额头、胸口、腹部、足心、掌心汇聚而去，那里仿佛出现了七只漩涡，转眼就吞没了数量惊人的灵力！
神府开，灵光显。
七魂凝聚，始为不凡。
三破玄关？！
啸月眨眨眼，虽然有前世魂力加持，但这突破的是不是太凶猛了一点？
监控画面中，冰柠仙子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在周拯背后。
她似乎有些犹豫，仔细感应着周拯的情况，右手慢慢举起。
她思量再三，右手还是对着周拯拍了下去；只是拍下去之前又勾了勾手指，将周拯上衣口袋中的小鱼玉石摄了出去。
若是基础不牢，前期贪多图快，反倒是会埋下他日瓶颈的伏笔。
很快，练功区又多了一块两米高的坚冰，引来陆续脱离修道状态的学员侧目与惊叹。
《他们俩》——特训班名画初放送。
第二十章 大 声 密 谋
天府酒店，在外寻不见的第十九层。
落地窗外飘着朵朵白云，天花板上镶嵌的阵法已然熄灭。
完成了初次修行的年轻俊才，回了各自房间继续修行，努力消化着仙人今日的指点。
练功区，两块坚冰已经屹立两个小时；冰内封着的两个男人，一个瞠目瞪眼，一个面容祥和。
乒！
这两块坚冰突然炸成冰蓝色的仙光，这对难兄难弟身形后仰，四开八叉地躺在地上。
周拯拼命地大口呼吸，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
归墟境巅峰的肖笙也是无比狼狈，头顶那一根根原本立着的黄毛尽数蔫了，大金链子黏在胸口，眼眶有点发红。
冰柠用仙法凝成的坚冰并非真的冰块，不然，仅凭这种程度的极速冰冻，周拯已经可以直接预约下一次的转世服务了。
“我呸！”
肖笙跳了起来，用力挤着双眼，口中骂骂咧咧：
“哪个混蛋说冰仙有妙法！就这？我自己不会用阵法封自己吗？这有毛用啊这！”
他显然是被气得不行。
周拯有些费力地爬起来，依然在努力地大口呼吸；肖笙伸手搀了他一把，眼中泛起了看到革命同志的光亮。
“班长怎么也被封了？”
“我！哈！稍等！”
周拯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喘会儿。
肖笙倒也有些本事，在周拯肩头轻轻一拍，周拯的呼吸立刻变得自然顺畅。
“谢谢，”周拯面露感激，随后正色道，“肖同学……肖道友，咱们现在都在跟随冰柠老师修行，对老实还是多点尊重比较好。”
肖笙讪笑：“我跟你情况不一样，你确实算是冰柠的晚辈，我跟她其实是同辈。”
周拯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下意识摸了摸上衣口袋，蓦地一惊。
鱼呢？
恰此时，一缕传声钻入周拯耳中：
“敖莹在我房中，不必忧虑。
“先前你突破太快，恐令境界不稳，故封你一个时辰，修行终是长久之事，切勿急躁贪快。”
周拯立刻松了口气。
“对了兄弟，”肖笙纳闷道，“你气息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你为啥被封的？”
周拯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含糊地说了句：“修道出了点问题。”
“有问题随时招呼我，我先找地方洗个澡去了，拜。”
肖笙潇洒地挥挥手，走向了远方那九间并列的宿舍。
宿舍只剩下两间，分别是左侧第二和第三，其他七间都已挂起了门牌、开启了房间自带的阵法。
周拯打算剩哪间就住哪间，突出一个随遇而安。
先去接敖莹吧，免得她冲撞了仙人。
他朝冰柠传声提醒的方位走去，转过几处屏风，走过由绿植与混凝土承重柱拼成的‘走廊’，顺利寻到了‘教职工宿舍’。
房门自行打开，露出了其内古香古色的宽敞套间。
这里的家具样式，周拯只在灾变前的古装电视剧中看到过——带帷幔的架子床，中间放了棋盘的罗汉床，圆凳、圆桌刷上了朱漆，绣着仙鹤的地毯一尘不染。
周拯走入其中，随手带上了房门。
“教官？冰柠老师？”
周拯轻唤了几声，却没得到冰柠的回应。
他隐隐听到了热油翻炒的声响，于是循声向前，路过洁净明亮的卫生间与洗浴室，抵达了这个套间配备的小厨房。
周拯不禁被眼前的画面逗乐。
敖莹穿着露脐小衫与牛仔短裤，头上戴着一只厨师帽，此刻正坐在洗碗槽的边缘，两只白皙洁净的小脚来回晃荡。
冰柠还是穿着那身素白长裙，右手握着锅铲、左手扶着铁锅，不断调匀锅里的食材。
敖莹看向周拯，笑道：“修行辛苦啦！”
周拯笑着摇头，负手靠在门边，看冰柠仙子在那忙活。
冰柠拿起一根筷子，沾了点菜汤送入口中轻吮，皱眉道：“所有调料都是你搭配的，为何味道还是不对？”
味道？海的味道吗？周拯眼中写满好奇。
敖莹一本正经地道：“要对食材投入感情，才能领悟真正的烹饪之道；仙子这般的初学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周拯差点笑出声。
什么投入感情，不就是火候和添加调料的时机没把握好。
冰柠看着锅里的菜陷入沉思，视线余光瞥向了周拯。
那天中午，周拯的午餐丰盛且奢侈。
一顿饭吃了十几个菜，差点把胃撑出问题！
两个小时后……
周拯托着鼓胀的肚子回到仅剩的那间宿舍，反锁房门，房间的阵法就自行开启。
“好诶！这里有隔绝阵法！我可以不用藏啦！”
敖莹显出人形跳到大床上，开心的翻来滚去。
每间学员宿舍都是同样的配置，里外两个房间，各类卫浴用品齐备，最难得的是有个大浴盆，居住环境可以说相当舒服。
敖莹抱着柔软的被子，对周拯嘻嘻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枕头。
周拯抬手表示拒绝，心底默念了几遍她这一世的年纪，避免自己犯什么错误。
“我去外面沙发睡一会，有些撑不住了。”
周拯打了个哈欠，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感，转身走回外间。
敖莹立刻翻身起来:“周你来里面睡呀，我还是最喜欢在水里泡着！”
“我睡沙发就行，你也休息吧，好累……”
周拯含糊应着，刚躺下就起了鼾声。
对刚起步的修士而言，长时间的修行十分耗费精力，更何况周拯还连续突破了三阶。
敖莹掐腰看着周拯，对周拯挥了挥拳头。
她俯身帮周拯脱了鞋袜，用法力托起周拯，小心翼翼地运去了床上。
不多时，周拯盖着薄被，伴着空调的微凉冷风酣然沉睡。
敖莹在储物法宝中招来两只行李箱，开始摆放他们两个的行李和日用品。
“道生玄一……”
“嗯？”
敖莹扭头看了眼那张大床，见周拯说梦话都在背诵经文，忍不住掩口轻笑，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不多时，房间已经恢复整洁，敖莹在浴缸中放满清水，化作小鱼沉入其中，发出几声舒服的轻吟。
她现在还未化龙，对水难免会有些许依赖。
……
仙人教官住的大套间内。
冰柠端着一盘炒豆芽离开厨房，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虽然只是普通的豆芽，但冰柠还是颇为郑重地取出了一壶仙酿，准备小酌几杯。
仙识扫过，方圆数百里的情形尽数归于她心底。
冰柠只是惯例巡视了一遍，就将仙识落在了同楼层的九个宿舍，仔细观察这九名学员。
房间单独的阵法确实可以阻隔外部查探，但最高只能阻隔真仙境的仙识，拦不住这位冰仙子。
九人中有七人在修行——李智勇与六位年轻坤道。
李智勇正在沙发上盘腿打坐，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冰柠却对他多看了几眼，目中带着思索。
六位女学员的修行习惯各有不同。
其中两位没什么特色，中规中矩的焚香静坐；有两位只穿贴身小衣，似乎不喜束缚；一位坤道坐在浴缸中浸水修行，水中掺杂了能提纯灵气的香料。
还有个女学员坐在马桶上，衣着整齐、面容严肃，似乎只有在这个特殊位置，才能有更多的灵感与感悟。
冰柠对此早已是见多不怪。
她目光投向肖笙处，很快就皱起秀眉。
肖笙不知从哪弄了个打碟机，摆了个简单的灯球，自己又布置了两层隔音阵法，在那戴着耳机打碟正嗨，口中时不时的怪叫几声。
这厮估计已经达到自娱自乐的最高境界！
冰柠无语的摇摇头，将目光挪去隔壁宿舍，看到了鱼缸中游来游去的小鱼，以及昏沉入睡的周拯。
‘他前世到底是谁？’
冰柠盯着周拯看了一阵，不由动了托阴曹地府的几位朋友去查生死簿的念头，随后又将这般念头打散。
徒增烦扰罢了。
夹了口自己做的炒豆芽，抿了一口存放数百年的瑶池佳酿；冰柠怡然自得，欺霜傲雪的脸蛋上多了两坨红晕。
只可惜，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
她哼起了广寒宫曾流行的曲调，手中多了一枚玉符，开始记录今天的教学成果。
【甲子年四月初七，开新班，引九修，周拯突破至锻体四阶。】
……
东海，离隆辰市一千多公里外，某处海沟中。
海沟底部有一处洞穴，几条奇形怪状、随便长长的鱼类，在洞外慢慢悠悠地飘过。
黑暗中多了几团亮光。
那亮光的来源，是洞穴深处呈‘品’字摆放的三玉石，此刻三块玉石同时浮现出了三幅画面。
居中的是一名年轻男人，留着长发、身着铠甲，坐在珊瑚宝座中，几名美丽温柔的蚌女在旁跪伏服侍。
左侧是一团黑影，看不清轮廓；
右侧则是一名赤膊壮汉，这壮汉坐于白骨宝座，脚下踩着几颗玉质的头颅。
此刻，年轻男人面色满是不悦，那赤膊壮汉的神情略有些尴尬。
“下去吧。”
年轻男人略微抬手，几名蚌女低头行礼，转身飘去了远处。
随后，这个年轻男人冷然道：“两位答应我的事，似乎远没能做到。”
“二殿下，”赤膊壮汉咧嘴笑了笑，“陆地上终归是与我们海里不同，我们的手下大多都是海中圣灵，离开海水战力下降不止三成，总归是鞭长莫及。”
那团黑影瓮声道：“风磬只是拿了我们给的好处，并未真的帮我们对隆辰施压。”
“是吗？”
年轻男人冷笑着：“从此事来看，两位的能力远不如两位吹嘘的那样，咱们定下的其它合作，看来也不必多谈。”
“还请二殿下稍安勿躁。”
赤膊壮汉目光闪出了几道厉色，话语也多了少许威胁的意味：
“陆上行事对我等而言确实有些麻烦，但并非没有办法。
“反倒是二殿下，你我三家定计三分东海，始终是二殿下单独许诺，令姐态度模糊，令妹如今就在隆辰市。
“莫非龙宫是想拖住我等，暗中积蓄力量、与复天盟联合，再与我两家开战？”
年轻男人面容迅速阴沉了下去。
那赤膊壮汉却是毫不相让，与年轻男人隔着两块玉石对视。
很快，这位蓝星龙宫二殿下开口道：
“敖莹之事你们不必插手了，最迟七日，我自会让她回返龙宫。
“复天盟不过风中残烛，天庭余孽终究难成气候，他们天庭施加给我龙族的，我定如数奉还。”
“呵呵，希望如此。”
与此同时；
离那位二殿下寝宫不远的水晶宫殿中。
侧躺在软塌中的美丽女人双眸未睁，只留半声轻叹，继续装睡。
第二十一章 隔 墙 有 耳
【甲子年四月初八，各讲九修功法精要，无人突破。】
【四月十一，传命魂道法相交秘术，周拯欲突破，冰封。】
【四月十二，传命魂道法相交秘术，肖笙欲退学，冰封。】
【四月十五，讲解术法基础，周拯欲突破，冰封。】
【此子体内神魂灵力过强，尚不知突破是灵力推动还是自身领悟所得，需寻对策以免耽误此子修行。】
……
“周拯，随我来。”
冰柠一声招呼，正打坐的周拯立刻起身。
其他八名同学对此已是见怪不怪，有几人对班长大人投来同情的目光。
仙人对班长实在是太严格了！
特训班开学才一周，班长已经被冰封三次了，几乎毫无缘由就直接给冻住！
对比而言，班上的刺头肖笙也只是被封了两次。
每次周拯破冰而出，看着他那拼命呼吸的难受模样，几名坤道就是各种感慨，私下里也会给周拯加油打气，偷偷给点精神上的鼓励。
周拯追着冰柠刚走没几步，肖笙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露出了自己脖子上的‘社会风’大金链。
“我受不了了！冰仙你站住！”
六坤道齐齐回头看着肖笙的举动，或是皱眉觉得他聒噪，或是好奇他接下来想做什么，或是双眼流露出期盼的目光，想在平静的修道生活中增加点‘乐子’。
“嗯？”
正要拐入一侧角落的冰柠停下步子，略微回头、余光撇来。
肖笙怒火中烧，定声道：“有本事你冲我来！老是为难小周班长是几个意思！人家才刚！”
冰柠目中冰蓝光芒划过，肖笙保持向前迈步的动作，瞬间被封在了原地。
周拯张张嘴，想为肖笙求个情，但冰柠已是迈步向前，留下两道残影，消失在了前方绿植搭起的拐角。
啊这！
周拯转身对肖笙拱拱手，连忙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肖笙身周坚冰消融，这家伙那用了半斤发胶打理的发型再次趴窝，对着冰柠离开的方向哼了声。
“别以为我是怕了你！你等我恢复实力的！”
言罢转身走回自己的蒲团，气愤难平地打坐，嘴里还不断嘟囔着“换我以前能受着气”、“我多给你几次机会”、“她走的快明显是怕了哼”。
“肖前辈或许误会了。”
一旁突然传来了似有若无的嗓音。
肖笙怔了下，扭头看向隔了个蒲团的李智勇，他对这嗓音着实有些陌生。
这家伙在跟自己说话？
肖笙不由想起了自己前几次找他搭话的经历，这个李智勇给他的感觉就很奇怪，看似亲切平和、对人和善，实际上离人很远，一直保持着遥远的距离感。
也因此，肖笙有空就去找周拯玩耍，对这个李智勇敬而远之。
“怎么误会了？”肖笙瞪眼问着。
李智勇保持着闭目修行的状态，嘴边露出淡淡微笑：
“你我九人中，冰柠教官对班长才最是关照，每次冰柠教官打断班长修行，都是在截断他偶来的道境突破。
“锻体境为修道之初，宜慢不宜急，需细细体会、补好本身根基之不足，最宜坚固道心、立下志向，知晓自己是为何修行，如此才可在后续修行路上高歌猛进。
“班长悟性有些可怕，虽只是刚接触修行，但这一周已有数次顿悟突破迹象，若非冰柠教官压制，他此刻应当已是锻体六阶。”
言罢，李智勇睁眼看向肖笙，对肖笙微微颔首算是问候，随后继续闭目打坐。
“啥？突破？”
肖笙一脸懵逼，扭头看向周拯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小周班长不是才修行几天吗？
这什么鬼？
真当修为境界突破那么简单的？
与此同时，冰柠房中。
周拯盘坐在那绣着白鹤的地毯中，此刻正皱眉思索。
敖莹今日是古装打扮，梳着云鬓、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淡金长裙，端坐在一旁座椅中，也在费心静思。
周拯这种突破的速度，实在太过不同寻常。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修行之事不可急躁，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冰柠道：“周拯可有前世对修行的感悟？”
“我什么都不记得，”周拯神情颇为郑重，“或许是教官你传授我的功法太过高明……”
敖莹解释道：“高明的功法只是上限足够高，可以决定修士一直有路走，入门都是相差不多的。”
冰柠略微沉吟，缓声道：“脱衣服吧。”
“啊这！”
周拯下意识捂住领口，一旁敖莹也有点紧张。
冰柠道：“你正常修行，我来监察你体内变化。”
“嗯，劳烦老师。”
周拯轻轻呼了口气，直接扒下了短袖，而后挺胸抬头盘坐在那。
一旁敖莹目不转睛地瞧着，嘴角的笑意像是抹了蜜。
冰柠缓步在周拯身周走了一圈，十二只脚印化作十二颗冰晶，在周拯身周缓缓漂浮，凝成了简单的聚灵阵法。
冰晶照耀中，周拯的面庞多了几分神圣感。
他开始修行那还不知道名字的功法，很快就找到了那种似睡非睡的状态，渐渐沉入其中。
冰柠负手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周拯体内气息变化，拿出一枚玉符详细记录着。
半个小时后，玉符中写下了几行字迹。
【功法与自身相合，道韵与神魂相宜。】
【神魂灵力有所波动，该灵力疑似在强行催发境界。】
【进入状态迅速，异常持久，不觉体外变化，对危险有应激反应，疑似‘与道相伴’，前世虽陨落，大道不离。】
过了不知多久，周拯睁开双眼，只觉得体内气息充盈，小腹丹田穴像是要涨开了般。
冰柠负手站在窗边。
从背后看去，她高挑纤瘦的身段竟有一种醉人美感，此刻窗外正落日平西，天边火烧云映着窗边美人那如雪的肌肤，让人有些挪不出视线。
周拯却迅速低下头来，免得对教官不敬，目光在室内搜寻，并未找到敖莹的踪影。
“她去千里传音了，”冰柠道，“你回去休息，明日我会请两位仙人前来，一同商议如何帮你克服当前突破过快的难题。”
周拯有些惭愧，低声道：“我什么都没做，却劳你们费这些心思。”
冰柠转过身来，一双凤目注视着周拯：“天非一人可覆，也非一人可复，在我眼里，你是同行者，自当互助。”
周拯心底莫名有些触动，将那窗外的风景与窗内的倩影，一并印在了心中。
……
特训班的日常其实就是修行。
周拯回房间时，整个第十九层空荡荡的，大家都回了自己的房中修行。
或者打碟。
房中的隔绝阵法是开启的状态，周拯敲了敲门。
等了大概三五秒，屋门咔哒一声打开，他左右看了眼，闪身回了屋内，做贼般关门反锁。
敖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中，表情明显有些郁闷。
“怎么了？”
周拯笑着问了句，在衣橱拿了宽松的短袖大裤衩，进卫生间更换。
敖莹哼了声：“我那位二哥又在搞事，他去找大姐施压，要大姐招我回去，我才不想回去。”
“有没有可能这是在考虑你的安全？”
“他哪有这么好心，”敖莹道，“龙族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心怀大志、手脚虚浮，整日自命不凡，却不知天高地厚。
“他还不是看如今天庭不行了，复天盟面对妖魔时总体处于下风，就想着改弦易辙。”
“这里面这么多事吗？”
周拯拿了瓶水，仰头顿顿顿灌了两口，笑道：“很明显这不是我一个锻体境小修士该想的。”
“哎呀，不说这些了。”
敖莹身形飘起，飞到周拯面前，目光带着几分忐忑，却直视着周拯的双眼。
周拯有点奇怪，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不发烧啊，你怎么了？”
“我们……我们是不是相处一段时间了……”
敖莹嗓音有些发颤，眼波荡着眼波。
不等周拯说话，敖莹背在身后的小手前伸，凭空抓出一本漫画书，将占了半页篇幅的‘壁咚图’举到周拯面前，闭眼说着：
“我想试试这个！”
周拯慢慢歪头，表情略有些困惑。
与此同时；
隔壁房间中。
肖笙正来回踱步，头上的黄毛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没道理啊，没理由啊，锻体境也是境界，不可能随便就能突破啊。
“这家伙跟我一样也是转世天将？盟里派来的援军？”
肖笙看向一旁的墙壁，目中虽有些犹豫，但很快就被好奇打败了并不牢靠的原则。
“嘿嘿，小周班长，让哥听听你在干啥。”
他在那大金链子上摩擦了几下，手中多了一只‘听诊器’，肖笙像模像样地将听诊器挂在耳朵上，点亮了上面的符箓。
法器也要与时俱进嘛。
若是转世前，面对这种双重隔绝阵法的阻隔，如果修为境界不够，不太可能窥探对方的情形。
但今生，肖笙也是上过学的，了解什么是固体传导。
卡瓶颈时间久了，肖笙也就点歪了技能树，开始朝着稀奇古怪的方向前进。
他将听诊器戴在耳朵上，另一端抵在与周拯房间共用的墙体上，仔细听着那边的响动。
嗯？两个声音？
好家伙，有女同学去找班长了？妈耶，这瓜田李下的，说不清啊！
肖笙渐渐调大了‘听诊器’的倍率，十倍功率勉强听到了那边在说什么……
“真的要这个？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周你陪我吗，人家明明鼓足勇气的。”
“那你等我下，我去清洗下。”
这是什么对话？
肖笙双眼迸发出镭射光线，整个人都差点贴在墙上。
不会吧？
这届修士这么开放的吗？
这才认识几天啊，小周长得虽然帅，但也不能这么主动啊！
墙与阵法的另一边。
敖莹背着小手靠在墙边，耳中只有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为了弥补自己现在个子还不高的劣势，还特意踩了两只沙发软垫。
卫生间中，周拯洗了把脸，瞪了眼镜子中的自己，随后缓缓调整呼吸。
就当陪她做游戏了。
话虽如此，他又摸向一旁的漱口水，咕嘟咕嘟地漱了一阵，随后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走到了敖莹面前。
“左手还是右手？”周拯问。
敖莹细如蚊声地道：“那里面是左、左手。”
隔壁宿舍，肖笙挠挠头，怎么关键时刻听不清了？
百倍功率！
他手指一点听诊器，听诊器迸发出浓烈的仙光，而后缓慢至极地贴在了墙体上。
周拯看着眼前这小神仙，心底并不像是他表现的这般轻松，但他一咬牙、一跺脚，还是主动向前迈出一步。
气运丹田、左掌前举。
就当是陪她过家家……嗯，这就是过家家！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这就是满足下一个小女生的幻想！
来吧。
壁咚神掌！
砰！
周拯一掌砸在墙上，整个墙体震颤一二，阵壁流转出淡淡的仙光！
“啊——”
隔墙某卡壳天将一声惨嚎，手中听诊器直接炸裂，身形径直抛飞了出去。
嗯？好像有什么动静？
周拯看着离自己鼻尖只有十多厘米的俏脸，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但敖莹那双大眼亮晶晶的，里面的纯真与好奇，将周拯心底那簇火苗直接浇灭。
“看，就是这样。”
周拯淡定地收回左掌，看着墙体上出现的手印和裂痕，略有些惊讶。
嗯，力气又大了。
第二十二章 三才封禁！啸月厚礼！
“肖道友你耳朵怎么了？受伤了吗？”
“啊没事！我就随便溜达！啊！我溜达去了！”
一大早，周拯刚走出屋门，就遇到了顶着一对招风耳的肖笙。
周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总觉得肖笙目光有些闪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络。
而且说话的音量特别大。
“我忘记带东西了！你先去，你去吧！”
肖笙摆手招呼着，也不去直视周拯，转身就回了自己宿舍。
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周拯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什么，精神饱满地赶去练功区，坐在了自己的固定位置。
昨晚……还挺欢乐的。
他扭头看了眼左手边，发现李智勇已是入定修行的状态。
这位李同学一贯都是这般勤奋。
不多时，六名坤道两两结伴而来，肖笙却是久久不肯出现。
“班长！”
前方突然传来了女声的问候。
九名修士平日里保持着‘男女有别’的状态，最多只是在群里互相拍一下，鲜少会直接对话。
此刻喊周拯的，是阅剑仙宗的坤道月无双。
她如做贼般跑到周拯面前，手腕上闪过一缕青蓝色光亮，将两盒‘暖宝宝’扔到了他怀里。
“冰……冰里用。”
周拯的面部表情一时变得很有层次感。
不过，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倒是鲜少收到女同学的礼物，有就不错了。
“谢谢。”
周拯含笑应着，月无双扭头就走，似乎是怕被冰柠仙人看到。
正此时，冰柠一缕传声飘来：
“今日各自修行，周拯来我这，为你解决修道疑难。”
周拯不敢怠慢，起身应了声，带着同学们那或羡慕、或同情的眼神，赶去了冰柠的教职工宿舍。
他昨天听冰柠说，要请其他仙人一同过来相助，没想到来的还是老熟人。
神犬啸月神采奕奕地坐在桌后，狗脸戴着眼镜，以此表示自己对待此事的态度十分认真。
冰柠负手站在窗边，想着今天该去某条小龙那里敲诈什么食谱。
除了天狗与冰仙，房中还有另一位仙子。
有意思的是，这位仙子的风格、气质，与冰柠恰好相反。
她有着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段，酒红色的长发烫成了大波浪，那‘轻度美黑’过的肌肤呈现出丝绸的质感，那一颦一笑都带着万种风情……
凤瞳，敖莹口中的火仙子，守备东海十二城的三位临世仙人之一。
啸月负责后勤和调度，算是凤瞳和冰柠的半个上级；
冰柠负责主抓修士的修行教育工作，为复天盟培养新鲜血液；
凤瞳则是此地修士力量的统帅，若发生战事，她拥有东海十二城范围内所有复天盟力量的全局指挥权。
今日东海三仙齐聚，专为周拯而来。
“嗯——”
凤瞳鼻尖发出慵懒的娇哼，上下打量着周拯，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似乎挺满意他这个长相。
啸月抬爪推了推眼镜：“你的问题，我们已经商讨出解决办法了，首先你要明白一点，冰柠数次打断你突破，并非是害你。”
“我知晓的。”
周拯正色道：
“敖莹昨天为我解释过这个问题。
“现在我体内有一股转世魂魄带来的前世灵力，这份灵力属于我的神魂，我来到特训班后正式踏入修行，却在短时间内就得了连续突破，这其实是反常的。
“现在无法确定，我境界的突破，到底是这份灵力推动的，还是我自身感悟到了这个程度。
“如果是灵力推动的，那当这股不可再生的前世灵力耗尽，我后续修行将会无比艰难，很有可能终生不得寸进。”
“哟，”凤瞳笑吟吟，“没想到龙宫还能出明事理的龙女，当真是难得呢。”
周拯笑着点点头，忍住了继续接话的冲动。
啸月将话题拉了回来：“你这种情况其实在转世天将中很普遍，我们也有完备的解决方案，不必担心。”
“就按教官说的来吧。”
周拯笑道：“我也想知道，如果不借前世灵力，自己能修出什么道果。”
“可。”
啸月跳到周拯面前，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转眼就化作了一人多高的巨犬。
它低头看着周拯，表情无比严肃，嗓音也变得浑厚且威严。
“周拯，我需详细对你解释清楚。
“今日集合我们三仙之力，将为你的前世灵力设下三才封禁。
“此封禁不会对你有任何损伤，一可抑制你前世灵力消散，二可将你的前世灵力化为涓涓细流，只行滋润神魂、助长修行之功，实为最上乘之法。
“你记住，前世灵力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滋润今世神魂，这是你前世对你的馈赠。
“有这份灵力滋润，我们再为你提供足够的资源，你只要修道感悟到了，突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为你设下三才封禁后，你可放心修行，再有突破的迹象，也可大胆突破。
“若是修行前路受阻，也不必着急解开封禁，若能凭自身悟道去突破瓶颈，自当受益匪浅。”
“我明白了，”周拯做了个深呼吸，“就劳烦三位教官了。”
啸月额头出现半月印记，冰柠、凤瞳两位仙子出现在了周拯身后左右两侧。
而后三位仙人各催仙力，凝聚阵法，凭空画出一层层符印，洒落在周拯身周。
他们表情都是颇为严肃，动作一丝不苟。
就算是这种时候，啸月的狗嘴也不肯闲着，开始对周拯进行精神扰袭：
“周拯你需记住，我们为你设下的仙术禁制，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修行，而非是为了封印你的灵力。
“若你需要这份灵力来护持自身性命，可凭自身意志冲开我们为你设下的封印，任何时候还是以活命为第一前提，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修行……”
……
半天后。
周拯头脑昏沉地回了自己宿舍，进门后倒头就睡，精神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
伴着少许水声，小金鲤从浴盆中飞出，化作了青春靓丽的双马尾少女，赶忙观察周拯的状态。
很快，敖莹就注意到了周拯右手手腕上出现的三道印痕。
它们初看像是刺青，自手腕到手肘的方向，分别是冰蓝、火红、纯黑，每道印痕大概一指宽，间隔几毫米，其上各自有繁复的咒纹。
冰之印痕的纹路以雪花图案为主，周遭散发着一缕缕冰寒气息；
与之相对的，火之印痕纹路构成了一只凤凰展翅的横图。
那黑色印痕边缘有着简单的花纹，其上仿佛有黑光在流动。
冰之道、火之道、吞噬之道。
敖莹捏着下巴略微思索，大概猜到三位仙人用了哪些手段。
她心底一边感慨着这些仙人对自家夫君的格外关照，一边凑到周拯身旁，右手搭在他手腕处，细细监控他身体的变化。
与此同时；
冰柠那古香古色的套间中，三位仙人都是面露倦色。
凤瞳哈欠连天地伸了个懒腰，幽幽道：“啸月，你什么时候有的私生子？”
正瘫坐在沙发中，双眼发直、神情萎靡的啸月，闻言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什么私生子？啥私生子！我告诉你，你这话可不要乱讲！”
“哼，”凤瞳翻了个白眼，“杀妖王都不见你这么拼命，这次还非要拉上我来遭这份罪，怎么，他前世救过你狗命？”
啸月道：“咱就是单纯欣赏他。”
凤瞳淡然道：“你在那封禁中多加了点什么，别以为能瞒得过我。”
冰柠看着啸月那张恢复成奶里奶气的狗脸，正色道：“可有事相瞒？”
啸月讪笑了声，却累得爬不起来，只能在两条后腿之间竖起自己的尾巴，借此表达自己坚定的立场。
“投资，懂不懂？这就叫投资。”
凤瞳哼道：“你们天狗一族的吞天神通也能拿去投资？”
“不过一门神通罢了。”
啸月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叹道：
“我大舅忠心于那个男人，就搞得我们很尴尬，也因此遭了灭顶之灾。
“把这门神通传出去，何尝不是对我天狗一族精神的延续。
“你们有所不知，我那神通不只是斗法，也是一种锻体的妙法，那道封禁只要伴着他时间够久，就能不断增强他的肉身。
“未来他能否悟出天狗食日，或者说，从我天狗族神通中悟出什么法术，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机缘造化了。”
冰柠略微思索，与凤瞳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但啸月毕竟是一地修行界的主管，与她们共事已有不短的日头，彼此都是能信得过的。
“走了。”
凤瞳伸着懒腰，修身的战斗服展露着女性的美好与博爱。
“我继续去海边守着，最近海里的妖魔越来越多，蛟魔王虽然重伤沉睡了，但它的气息还在肆虐，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啸月赶忙道：“辛苦辛苦。”
“还有，关于那个敖莹，我需提醒你们一句，免得你们不关注海中局势，对此事产生误判。”
凤瞳说的轻描淡写：
“东海内的形势错综复杂，龙宫只有三条真龙，却分成了三派，蓝星龙宫的大公主是条狠龙，但出身低微，在注重血脉等级的龙族内，她就算实力再强也只是个将军。
“所以，她很可能压不住前世有微弱龙王血脉的老二。
“龙宫如果能维持现状，便能为我们吸引大部分海中妖魔的火力。
“若是龙宫出现内斗，被妖魔趁虚而入干掉了，海中这些妖魔必会试图染指陆地凡俗，我们这十二城首当其冲。”
言罢，凤瞳走向一侧墙壁，墙上出现了一圈火光，她径直迈入其内、身形消失不见。
冰柠略微颔首，去琢磨这些，还不如想想稍后尝试什么新菜。
啸月咧嘴表示不屑：“敖莹又不是我们抓过来的，人来找自己的情哥哥，关咱们啥事？哼哼，其他两条龙来了咱们这，那也要给老子盘着！对吧，冰？”
冰柠右手攥拳，在左掌掌心轻轻一敲。
今天做地三鲜应该不错。
啸月：……
得，还是先找福伯领赏去吧。
……
差不多同一时刻。
东海某处海沟底部，那游荡着稀奇古怪鱼的海底洞穴深处。
三只玉石再次闪耀光亮，三道身影依次显出身影。
赤膊壮汉身边环着两名鱼尾美人；
那团有着鱼轮廓的阴影依旧还是阴影。
“七日之期已过，”赤膊壮汉笑道，“二殿下可有进展啊。”
“哼！”
敖翼天面部肌肉不断抽搐：“这几日我会亲自去一趟隆辰，带回我三妹。”
第二十三章 关于一天突破两次这件小事
周拯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才被敖莹的轻吟哼唱温柔地唤醒。
起床后的周拯不只精神饱满，而且龙精虎猛；他感觉自己气力仿佛又变大了许多，有着三重仙人封禁的右手也蕴满了力量。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敖莹自外间转了进来，有些紧张地问着，手里还端着一盘精心摆好的水果。
“没什么异样，感觉挺好的。”
周拯看着半身镜中的自己，手腕上的三道印记实在是……显眼且拉风。
总算能没有疑虑的安心修行了。
他抓过一块苹果塞嘴里，动作迅速地换了个短袖:“我去修行了，已经到开课的时间。”
“哎！先吃点东西呀！”
“没事没事，中午我多吃！”
周拯拉开屋门，转身对敖莹竖了个大拇指：“苹果切的不错，中午见。”
敖莹端着果盘温柔颔首，嘴角蕴着少许微笑。
等周拯关上房门，她方才轻轻‘哼’了声：“夸人都不走心，苹果好吃是它自己长得好，跟我切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般‘夫君’身后的抱怨，是不能给周拯听到的了。
周拯刚风风火火跑到自己座位，冰柠仙子就伴着仙光出现在九人面前。
冰柠道：“你们来此地修行已有一段时日，每日都是打坐修行，今日换个内容。”
大多数学员眼前一亮。
他们昨天在只有学员的小群讨论过了，这次特训班应该不只是让仙人指点他们修行的功法，肯定还会有术法课、法宝丹药炼制，以及一些临阵对敌经验的传授。
冰柠话语一顿，目光从周拯身上划过，落在了一旁的肖笙身上。
“肖笙，去一旁跑几步。”
“啥玩意？你说什么？”
戴着耳麦的肖笙侧耳倾听状。
冰柠素手轻点，肖笙的耳麦顿时被冰块附着，红肿的耳朵神奇地恢复正常。
“诶？我好了？”肖笙捏着耳垂一阵乐呵。
冰柠道：“去跑几步。”
肖笙翻了个白眼，却是悠闲地坐在那，明显是要一坐到底。
他怕什么？大家都是天庭旧臣，上辈子他还是前殿的将军，跟采香殿侍女长虽然不是一个体系，但也大差不差的。
男人，就该硬气一点！
肖笙扭头看了眼周拯，还对周拯挑了挑眉。
周拯沉吟几声，善意地指了指肖笙身后；后者扭头一看，瞬间汗毛直竖。
一根根半透明的冰晶飞剑，正在肖笙背后、头顶无声无息的凝成……
肖笙对冰柠咬牙切齿，低头走去一旁，开始在练功区外围跑步，步伐松散、无精打采，像是打了败仗的天兵。
冰柠秀眉轻皱，在手中玉符写了几句评价。
“大家可以看到，这种奔跑的方式，就是以身体的力量为基础，目的就是让自己抵达前面的位置。”
八位认真学习的学员同时点头。
“你，来。”
冰柠点了一名女学员，让她站在自己面前，随后让女学员双手平举、单脚立地。
如此重复数次，接连摆了几个热身的造型。
周拯的感觉中，这像是某个广播体操或者健身操，只是动作轻柔自然了许多。
“记住这些动作了吗？连起来做几遍。”
女学员依言而行，连贯起来的动作倒也颇为美观。
“准备跑步的姿势，”冰柠道，“回忆自己平日修行的状态，以站姿寻找到该状态，让体内气息周天运转，做到在跑动中保持打坐修行时的正常周天运转。”
“好的老师，我试试，”女学员保持着站姿起跑的姿态，闭眼调整呼吸。
也不知是太过紧张了，还是常年打坐修行习惯了，这位女学员始终找不到状态，无法让自己全心入定。
冰柠示意她不必紧张，换下一个女学员继续尝试。
很快，六个女学员都试了一遍，状态最好的也只是坚持跑了几步，就因为气息震颤，从入定的状态脱离了出来。
打坐修行需要入定，跑步就不可能入定。
冰柠略微皱眉。
她今日其实并不想点周拯名，毕竟整个特训班有九个人，这段时间因为周拯修行有些问题，已经给了他太多关注。
做老师不能厚此薄彼。
但这般状况，就很影响她的教学效果。
“周拯，你来吧。”
周拯吐了口气，起身跑到冰柠面前，侧身相对。
冰柠的手掌抵在他胳膊处，带着他做了一套热身动作，周拯隐隐感觉到自己体内气息似乎被引动。
他保持站姿、闭上双眼，回想着那‘似睡未睡’的状态，不多时就将心神沉降。
虽保持着站姿，但已然入定。
冰柠手掌在周拯肩头轻轻一推，周拯闭目向前开始跑动，体内气息出现震颤，眼皮微微跳动，似乎是要从入定中挣脱出来。
但他睁开双眼时，双眼似没有焦距，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动作很自然地在前方转身，朝肖笙追赶。
修行状态未退！
周拯呼吸开始变得轻微，奔跑的步伐也越发坚定有力，双臂摆动间似是能引动灵气，双脚轮替踏地时似踩住了无形的壁障。
众学员自非庸才，此刻已是发现了，跑步保持入定状态，吸纳灵气的速度好像提升了许多。
正吊儿郎当跑着玩的肖笙不由停下步伐，看着周拯在他面前跑过，目中满是惊讶。
真有效果？
冰柠背负双手，嘴边带着淡淡笑意，让周拯继续在外围跑动，开始为其他人讲解此法的要领。
“天地有阴阳，万物有静动。
“漫长岁月以来，我们对修行的理解，就是由静静吸纳灵气入门，修士也好、妖族也罢，都是这般。
“但一直这般便一定是最好的吗？
“以自身贴合天地大道，为何只能是静不能是动？有位上古大仙名唤镇元子，乃地仙之祖、地仙界主人，三年前他现身于天界废墟，为复天盟留下了几门他改善的功法，随后再次隐去。
“其中有一门功法十分特殊，并未指向某条大道，而是帮助未成仙的修士修行，就是这本《生息诀》，跑动的状态入定修行，就是《生息诀》的入门第一式……”
“教官，”李智勇突然开口，言简意赅，“请关注班长的状态。”
冰柠扭头看向身后跑过的周拯，却见周拯此刻目中蕴了青色光亮，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跑动中腹部似有一个气旋在转动。
脚下生风，却不急不缓；
掌心凝光，似牵动了无形之力。
周拯慢慢顿住脚步，保持着双目没有焦距的状态，轻轻吐了口气，头顶下坠神华、脚底有光环缓缓上升，于他自然垂落的双掌旁交汇。
乒！
众人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响，随后周拯体内气息缓缓上扬。
皮肤之下流转着淡淡玉色，原本并不明显的肌肉线条，此刻隔着衣服也能隐隐窥见，浑身肌肉变得更为紧实。
锻体境，五阶！
周拯站在那静静体悟了一阵，随后再次向前迈步。
这次，他双眼渐渐恢复神光，不再是下意识转圈跑动，竟能扭头看一眼坐在各自位置上发愣的同学，以及那负手含笑静立的冰柠。
“大家怎么了这是？”
月无双惊讶地问了句：“班长你还在修行状态？”
“嗯，”周拯低头看了眼自己，“好像已经可以不用刻意催动，法力在自行保持周天运转。”
众人头顶挂上了一个个问号。
肖笙在旁瞪着大眼珠子，看周拯的眼神逐渐炽热。
……
“哼哼哼~”
轻微的流水声中，敖莹穿着简单的泳装在浴盆中漂着，那双白皙的手臂上挂着两只少儿用的臂圈，抱着手机看最新的恋爱动漫。
手机轻轻震动，弹出了一条消息。
‘大姐：敖翼天已经动身前往隆辰。’
敖莹怔了下，直接在水中站了起来，表情略有些恼怒，随后就陷入了思索。
如果这个二哥做的太过分，自己该怎么办？
莫非动用真龙令？
可一旦动用真龙令，附近几个人世间的龙族也会赶过来支援，如果没什么紧急情况，就会让大家很尴尬。
“这家伙怎么就见不得人家好呢。”
敖莹拍了拍额头，开始苦思冥想对策。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
好不容易跟周混熟，他不排斥自己在这，自己也很喜欢躲在他身边，城里网又快，人类世界资源又多，天天都能让她长见识，偏偏这个名义上的二哥……
令鱼头大。
……
小操场上，九个学员正三三两两的慢跑。
三个男人……或者说男生，并排跑在了队伍最前面，各自统一着呼吸节奏，寻找着修行状态。
李智勇学的最快，周拯带着他跑了两圈，他已经能做到断断续续的‘跑步入定’。
肖笙始终不得要领，强行入定就会在跑步时手脚不协调，几次差点直线撞墙。
六个女生还在摸索的阶段，等待着周拯教完李智勇和肖笙，前来带她们跑几十圈。
小操场正中，冰柠端坐在朱漆木椅中，侧旁还有小小的茶几。
她时而端起茶水轻抿，体会着仙茗的美好滋味，时而拿出一枚玉符，参详着其内的道经。
关于周拯，冰柠现在也有些拿不准了。
特训班开了六十多期，她已经教过了上千名学生，其中不乏天庭的仙人转世。
但周拯这种学员，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零基础入学，前世也曾是天庭仙神，偏偏悟性奇高，与五行木属之道无比契合。
冰柠昨天曾推测，周拯很可能是伴道而生，今天已经推翻了这个猜测。
伴道而生指的是两种情况，一种为天生大道孕育，诞生就与特定的大道互通，乃大道的意志，修行不只事半功倍，道果举手可摘。
比如千多年前闹的天翻地覆那只石猴。
另一种就是大能预感到自身有躲不过去的灾祸，提前为自己做准备，身陨而自身之道不散，再借转世重修。
这已不算是修行，称之为‘恢复实力’更准确。
冰柠昨夜细细比对，周拯的情况，既非前者，也非后者。
第一，周拯身周没有道韵环绕，也没蕴含道果的迹象。
第二，周拯此前爆发前世灵力时，并未显露出任何神通。
她在施展仙术限制周拯的灵力挥发时，也切实感受到了这股灵力，纯粹、强大、带着浓烈的威严感。
如此基本可以排除‘伴道而生’的可能。
那，他这是什么情况？
先天道躯？还是木灵宝体？
冰柠略微沉吟，决定继续观察一段时日，看周拯这般修行速度会在何时放缓。
虽初期进展凶猛，但也有可能是周拯此前多年闲置所致，不太可能把这种修道速度持续到先天境。
这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冰柠嘴角露出几分迷人的笑意，刚要继续品读手中玉符，忽有所感，抬头看向了前方跑过的几个人影。
那里，原本一直保持慢跑的周拯突然开始加速。
他迈开大步，腹部出现了浅浅的漩涡，体内各条经脉宛若活了过来，体内有一条条苍龙低吼怒吟。
他越跑越疾，渐渐变成脚尖点地、双臂横摆。
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了一朵朵莲花；所行之地，灵气如流水般朝他周身汇聚。
终于！
周拯双眼迸出神光，身形一跃而起，于半空中双手抱元，背后隐隐浮现出建木之影！
《青皇护天诀》第一层，道成圆满。
冰柠莫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周拯又是道境突破。
诶，不对，若是对功法的理解迈出一大步，很可能会引动道境……
周拯自半空缓缓落下，轻轻吐了口气，双眼慢慢睁开、目光竟是如此清澈。
头顶似有青光闪烁，但周拯略微犹豫，主动按压双手，将青光压了回去。
他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对当前道境还有诸多理解不透彻之处，宁肯浪费少部分灵气，也不必着急向前。
步子迈太大了，容易扯着胯。
“嗯？”
周拯察觉到旁边投来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他扭头看了眼，发现六个妹子神情无比复杂。
李智勇倒是面露微笑，似乎在主动表露善意；
肖笙反倒是无比激动，一个健步就冲过了十多米，直接勾住周拯的脖颈。
“周哥，看你骨骼惊奇、眉清目秀，灵台一股神光直冲天际，将来肯定不同凡响，不知有没有意向跟在下拜个把子？在下做小弟都没问题。”
“呃，为什么？”
周拯略有点措手不及，他觉得肖笙应该不是‘看人下菜’的性格。
肖笙嘴唇颤了颤，仰头一声长叹：
“哥，让我蹭点气运吧！你这明显是气运加身啊！我堂堂一个……卡瓶颈六年实在太丢人了！”
周拯：……
角度还挺清奇。
第二十四章 关于仙子深夜在我宿舍这件小事
蹭气运这种事，周拯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
他个人觉得，自身的努力以及找对合适的方法，比相信所谓的气运，略微靠谱那么一丢丢。
但周拯实在耐不住肖笙的软磨硬泡，在这日的课程结束后，跟着肖笙去楼下酒店餐厅吃了顿饭。
肖笙大手一挥，抖了抖脖子上的大金链：“随便点！哥、嗯咳，弟弟我有的是补贴！”
周拯笑着摇摇头，点了几个家常菜和两份米饭，并考虑给小鱼打包一些好吃的回去。
一个对突破如饥似渴了六年的大龄转生天将；
一个刚开始修行没多久，在底层境界势如破竹般突破的隐藏转世神仙。
两人凑在一起，话题很快就朝着火车过山洞的方向疾驰。
“诶，”肖笙手臂撑在桌子上，此时的双眼由八卦盘填满，“你说咱们冰教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咳！”
正喝水的周拯呛了下，瞪着肖笙：“别侮辱我们纯洁的师生情，也不怕这话被听到。”
“你是哥，你是我大哥，你说啥就是啥，纯洁的师生情嘛。”
肖笙挑了挑眉，左右看了眼，传声嘀咕着：
“只要你答应跟我拜把子，我好吃好喝的给你供着，归墟境巅峰的兄弟哟，我遇到仙人都能死磕一把，真不考虑考虑？”
周拯苦笑道：“这个，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来送柠檬水的女服务生手一哆嗦，差点把托盘晃出去！
“行行行，不勉强你，”肖笙笑道，“等咱们关系到位了再搞这个也不迟。”
女服务生双眼放光地看着周拯，又看了眼肖笙，放下水杯低头溜走。
周拯眉目间还带着少许疲倦。
修行虽然很爽，但不断突破和感悟，也会对精神造成负担。
等神魂之力强大一点，境界高深一些，突破速度放缓，这种负担就可忽略不计。
周拯怕冷场，主动找了个肖笙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聊起了修士斗法。
肖笙很快就开始眉飞色舞，与周拯大讲“我当年如何如何”。
周拯也不点破肖笙的身份，肖笙也乐于吹牛不打草稿，两人这一应一合，周拯就混了一餐不错的饱饭。
晚八点，周拯提着两只打包盒回了宿舍。
肖笙本来还想拉着周拯去自己房间，开瓶好酒开启下一场‘话疗’；但周拯夜间还要修行，婉拒了肖笙的请求。
肖笙也没太过急躁，回屋后就开始联络自己的老友，琢磨如何才能高效蹭气运。
他又不是要夺运干啥的，只是搭个‘气运之子’的便车罢了。
“敖莹……没在吗？”
出门了？还是去冰老师那里了？
周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检查了下洗脸盆和浴缸，心底不由有些挂念。
拿出手机看了眼，周拯这才发现敖莹给他留言的短信。
【二莹：我跟冰仙子出去买食材啦，晚上九点左右才能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发消息唷。^_^】
周拯莞尔，脱衣服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宽松的睡衣，坐在外间地毯上开始打坐。
他不急入定修行，按惯例每日温习几遍‘不知名’功法的总纲，细细体会看自己是否有新的理解。
随后拿出一块块菱形灵石，在身周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这就是简单的聚灵小阵，可以让灵石内的灵气缓慢挥发，增加修行时身周的灵气浓度。
做完这些，周拯闭上双眼，但总觉得身边像是少了点什么，略有些空落。
她一时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
周拯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买点牛肉。】
手机很快弹出消息。
【二莹：收到！】
房间中，周拯笑了笑，心神安稳了许多，闭目迅速进入修道状态。
得早点变强。
不必非要比其他人强大多少，总要有能够自保和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与此同时，隆辰市某处对外的列车站。
一大一小两道倩影坐在车站的快餐店中，打扮颇为相似——外面披着咖啡色的风衣，脸上戴着蛤蟆墨镜。
身段玲珑的敖莹脸上多戴了个口罩；
纤瘦高挑的冰柠今天特意施了一些妆容，来遮掩她太过细腻白皙的肌肤，以此降低旁人的注意力。
敖莹收起手机，有点心虚地呼了口气，小声嘀咕：“等会要去买牛肉。”
“可有金银？”冰柠轻声问。
“有的有的，我家就是不缺这些，”敖莹嘻嘻笑着，目光在出站口不断扫视，“咱好歹也是天界大户。”
“不必担心，”冰柠淡然道，“已安排妥当。”
敖莹轻轻颔首，刚想说什么，忽得抿嘴皱眉。
来了！
出站口，四名身穿黑色西服、戴着蓝牙耳机的壮汉迈步而出，机警地朝着左右打量，随后两两相对而立，同时低头。
他们这种行为，让不少过站旅客投来好奇的目光，都以为是在拍电影什么的。
十多秒后，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漫步而出，身后跟着两名千娇百媚的女仆装妹子。
男人穿了一身纯白西服，西服的衣领绣着金色边纹，一头长发束起了高马尾，脖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的墨镜以及嘴边的微笑，都凸显出了那种不类常人的风骚。
“老板！”
四个壮汉同时低头呼喊。
敖莹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敖天翼嘴角扯出了‘龙王归来’的弧度，打量着这拥挤且满是污垢的凡尘。
颤抖吧，凡人！
他既然来了，定是要不达目的不罢！
“你好，先生。”
敖天翼视线中多了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身影。
他眉头一皱，略微低头打量着对方，感受到了对方有修为在身，应该是普通的小修士。
“我们是车站安全保卫科的工作人员，想请您来这边配合调查。”
“哦？”敖天翼嘴角露出淡淡微笑，淡然道，“如果我不配合，你们又能如何？”
两位特殊行动组的成员对视一眼，齐齐后退半步，动作娴熟地在后腰掏出手枪，以标准的站立射击姿势，将枪口对准了敖天翼。
敖天翼双眼微微一眯，已经决定要给这两个无知的小修士一点颜色瞧瞧。
他是蓝星龙宫二殿下，复天盟又敢拿他如何？
于是，敖天翼微微昂首，用极度轻蔑地口吻道了句：
“就凭你们？”
两位特殊行动组成员立刻大喊：“请求支援！”
下一秒。
出站口附近那些路过的身影突然转身，动作整齐地抓出手枪对准敖天翼；
车站二楼栏杆旁，十多名踩着高跟鞋的妹子翻身跳下，手中握住了明晃晃的长剑，落地已是结成剑阵。
扶梯处、厕所门、出站口，大批身穿深蓝制服的身影迅速涌入，半自动步枪、镭射枪械、大口径狙击枪，齐齐对准了敖天翼的脖颈。
两名体态堪比冯不归的壮汉在角落中扛起了苏制72.5毫米RPG26反坦克火箭弹。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几名神态悠闲、穿着古装的男女，夹杂在这些人影中，释放出了自身元仙、真仙境的气息。
已恢复不少实力的转世仙神。
“举起手来！”
敖天翼鼻翼轻轻颤动，左手微微张开，一把长枪显出虚影，似乎下一瞬就要凝出实体。
“封。”
一声轻唤，冰柠的嘴唇微微开合。
敖天翼的动作立刻停顿，脚下有一朵冰莲缓慢绽放；而当这朵莲花绽开花瓣，敖天翼已被坚冰封住，表情保持着几分错愕。
剩下那四名护卫、两名侍女连忙举起双手，表情说不出的紧张。
快餐厅。
敖莹轻轻呼了口气，一旁的冰柠却是面露不解。
冰柠问：“你二哥以前的生活很无忧无虑吗？”
敖莹不由抬手扶额：“我这就联络大姐……嗯，等会还要去买牛肉，牛骨和牛排也要买一些，再买些活虾……”
……
周拯刚脱离入定状态，就闻到了牛骨汤那浓郁的香味。
他左右寻找，很快就找到了圆几上摆着的丰盛宵夜，耳旁也听到了卫生间传来的流水声。
敖莹还挺爱洗澡的，毕竟现在本体是一条鱼。
周拯看宵夜旁摆了几副碗筷，也不着急享独食，起身温习了几遍《生息诀》入门的几个动作。
‘镇元大仙。’
没想到神话中的大佬，自己现实中也能听到相关的讯息。
天界灾祸，天庭崩陨，进而妖魔乱世，蓝星灾变。
啸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当真就是真相吗？
周拯仔细思索着，他虽然相信啸月，但对啸月说的这些，始终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兼听则明嘛，这些事怎么也要自己去调查、去亲眼看到，统合更多的信息，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
周拯还是挺喜欢探究所谓的隐秘的。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周拯的思绪也从窗帘缝隙收了回来。
很快，卫生间中传来了对话声。
“周应该醒了，咱们去吃饭吧！冰姐你扎这个发型好漂亮！”
“嗯，还好。”
冰柠仙子的嗓音传来，周拯下意识站了起来，目中带着几分疑惑。
小鱼什么时候跟自己老师混熟了？
卫生间门拉开，两道身影先后出来，让周拯着实眼前亮了两次。
看这位冰仙子。
冰肌玉肤霜凝脂，眉眼冷峭浅浅唇。
她似乎是刚洗过澡，乌黑浓密的长发还带着几分湿润，此刻简单束在脑后，一根木簪斜插而过，于是那天鹅颈更为凸显，一字的锁骨仿佛能让所有生灵的目光深陷。
再看那条小金鲤，此刻肌肤白里透红，穿着一身轻简的长裙，此刻盘着与冰柠相同的发型，美丽之外多了几分俏皮。
许是梅花三月落，谁家春红俏枝头。
就这般一大一小两位神仙出现在自己面前，周拯虽然自认是个庸俗的男人，但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了她们。
“你们坐，那个，我出去走走。”
避嫌，单纯是为了避嫌。
“嗯？”冰柠有些不解，“吃些东西再去。”
“我做了好久呢，”敖莹向前拉住周拯胳膊，把周拯摁到了他先前坐着的沙发上，“不准跑！”
“好的，好的。”
周拯莫名有些紧张，在一旁正襟危坐，也没了最初面试时那‘无拘无束大男孩’的写意自在。
主要是这氛围有点不对劲。
宵夜除了牛排与汤羹，还有几个轻淡的小菜。
冰柠举止优雅地捏着筷子，品尝着敖莹的手艺，时不时问敖莹几句烹饪大道的修行心得。
周拯在旁老老实实吃着，完全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
“嘻嘻，”敖莹递来一杯可乐，“你猜我们今天去哪了。”
“超市？”
“除了超市呢？”敖莹目中满是期待。
周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要回答，屋门传来了咚咚的声响。
“我去看看。”
周拯跑过去，借着猫眼朝外面扫了眼，随后把屋门拉开一条缝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肖哥，怎么了吗？”
“哎？咋还不让我进去？这还有啥见不得人的？”
肖笙笑吟吟地挑挑眉，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周拯想要阻拦，但被肖笙身周自然环绕的气机所阻，只得后退半步。
肖笙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外间沙发上，冰柠一袭长裙、盘着长发，此刻正身子前倾，左手端在筷子下，将一只虾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敖莹担心自身暴露会给周拯带来麻烦，此刻已化作玉石落在另一侧沙发上。
“卧槽！冰！”
肖笙刚想呼喊，周拯一把摁住这家伙的大嘴，直接推着他冲出房门。
第二十五章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求票求收藏】
当想通了某个问题后，肖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一大早，周拯刚来到练功区，就听肖笙传声：
“哥们，你这怎么做到的？以凡人之资追上了天仙境的冰仙子！
“这可是采香殿侍女长，当年王母娘娘眼前的红人！蓝星现有神仙中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
“王母不是最讨厌天仙配的吗？你这都能拿下？”
周拯对此只能仰头长叹。
百口莫辩啊！
他昨天晚上解释了半天，肖笙却只相信他看到的。
只差一点，周拯就把敖莹拉到肖笙面前，吼一声‘冰仙子是来找我家鱼的’。
但周拯很快又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干了，肖笙肯定会竖起大拇指。
‘左拥右抱，仙子龙女，牛逼普拉斯啊！’
肖笙绝对说得出这种混话。
得了，随他去吧，反正清者自清。
任由肖笙在旁挤眉弄眼，周拯淡定地闭上双眼，开始默念那段不知名的功法总纲。
【原炁遥遥，不化清浊，万物本生，不归元齐。】
随着李智勇姗姗来迟，九人齐聚，冰柠仙子‘闪现’进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今日继续传授《生息诀》，若有修行疑难，可直接找我问询。”
众人齐声应是。
每日上课开始就告诉大家所学为何，这已是冰柠的惯例。
令冰柠有些意外的是，班上的刺头肖笙今天十分配合她的教学工作；肖笙被点到名，也很认真地回答一些修道问题。
冰柠还觉得这个天将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懂得了何为谦逊。
实际上……
‘兄弟媳妇嘛，咱就给你点面子，兄弟妻不可欺。’
肖笙如是想着，看冰柠都顺眼了一丢丢。
对此毫不知情的周拯，却很快沉浸在修道的愉悦之中，不断夯实自身还没多高的道境，给今后的修行大厦多砸些地基。
接下来这段时间，肖笙一边勤快地跟周拯约饭，一边开始暗中观察冰柠与周拯的互动。
很顺利的，肖笙磕到了很多实锤。
冰柠对周拯确实存在一些额外的关照。
最明目张胆的，还属开班第十五天，她提前启用了‘负山大阵’，让周拯单独进入其中修行。——修士在其中可承受数倍至数百倍重力，由此磨砺神魂，促使身、魂合一。
这是一个锻体境小修士能享受的待遇吗？
大阵运行不耗费灵石吗？
也就他们这些转世天将才能有这种级别的资源！
在肖笙看来，关于周拯和冰柠关系的更直接证明还有很多。
午休和晚餐时间，还没辟谷的周拯很多次进出冰柠的‘教职工宿舍’，每次进入前饥肠辘辘，每次出来后嘴边带油。
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敢想，咱可不敢想啊！’
于是，肖笙的特训生活，多了一份每日都有的欢乐。
周拯在锻体境的修行，一如既往的神速。
当前境界对他而言似乎并不存在关卡，这还是周拯三天一小压、五天一大压。
冰柠对周拯讲过一件事。
转世天将突破锻体境的修行最短记录是半个月，但该记录的保持者，此时不过处于转世天将中的中游梯队，实力距真仙相差一线。
而转世天将在经过十多年的实力快速恢复期后，如今修行速度已经逐渐放缓。
便是带着前世记忆，他们在踏入元仙境、真仙境之后，也会遇到各类瓶颈，要么需要在生死边缘寻求突破，要么需要闭死关踏过坎坷。
前期进境迅猛，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如果能在锻体境中把道基可能夯实，后面遇到瓶颈的可能就会降低些许。
于是，周拯为了夯道基，逐渐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
开班半个月，他迈入了锻体境六阶，已是能吞吐气息、挥拳成风，能够凭借体内法力运转悬空几秒。
也就是在这时，冰柠仙子为他开启了‘负山大阵’，进一步帮他磨砺体魄。
说是大阵，其实只是一个直径十五米的小型圆盘，上下都有仙光覆盖。
周拯走入其中，开始承受两倍重力，努力保持《生息诀》，如往日那般跑步修行。
其他同学看着虽羡慕，但也没人说什么，；
毕竟周拯表现出的天赋和资质，已是让他们望尘莫及。
这是妖魔乱世的时代，实力越强，今后所面对的敌人也就越强大。
负山大阵内；
周拯有些费力地向前跑动着，此时已是喘息如牛，不断从《生息诀》的状态中滑落，又不断找寻这个状态。
显然，这对他而言，又是一个新的挑战。
……
又两天后，清晨。
电梯载着啸月缓缓上升。
其实按照啸月的权限，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壮汉或者美女做秘书，出行就缩在对方怀里，既可以免去徒步之苦，又能不被凡人发现异常。
但啸月也有自己的坚持与孤傲，并不喜欢被人搂抱。
那样就跟自己是宠物一样。
电梯抵达第十九层，两扇合金门缓缓打开。
啸月挺胸抬头，让脖子间挂着的‘铃铛’更显眼一些，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了这个其实只来过十几次的特训班。
外面空荡荡的。
它并没有提前通知冰柠自己要过来，此刻没人迎接也挺正常。
啸月目光扫过，发现现在九名学员分成了两批，周拯、肖笙、李智勇还有两名女生，此刻在负山大阵中修行。
只不过三个男生是在转圈跑步，两个女生在大阵核心打坐。
其余四个女学员在小操场来回跑圈，身周伴着层层灵气，时不时地会从修行状态中脱离。
呃，冰柠说的《生息诀》，这就开始投入教学了？
“怎么过来了？”
清冷的嗓音在啸月身后响起。
啸月哆嗦了下，扭头看着冰柠，突然发现她有点……有点……
“你最近是不是长了点肉？”啸月好奇地问了句。
冰仙子握住了她的本命仙剑。
“玩笑，玩笑，”啸月忙道，“以前你脸实在是太瘦了点，干干巴巴让人感觉有点刻薄，现在倒是更完美了，皮肤也更细腻了，给人感觉更温润了。”
冰仙子收回了长剑，并对啸月轻哼了声。
“有事？”
“过来看看，随便过来看看，”啸月狗嘴一咧，努力把脖子上那只不响的铃铛展给冰柠看。
“这边来吧，”冰柠转身引路。
啸月有些困惑地看了眼自己的‘铃铛’，覆盖着灰白绒毛的狗脸上满是不解。
他显摆的，还不够明显吗？
九个学员并未注意到啸月的到来，继续练习《生息诀》。
啸月端起了上级的架子，走到冰柠身前，传声问：“冰柠，你觉得这批年轻人怎么样啊？”
“周拯有些出乎我意料，其他人表现平平。”
冰柠缓声道：
“你、我、凤瞳，三者合力封了周拯大半神魂灵力，并未让他修行速度慢下来，反倒是有了灵力源源不断滋润他的精、气、神，他的道境进展更为迅速，而今已锻体六阶，道基稳固如山，近乎没有瑕疵。”
“啥玩意？”
啸月大眼一瞪，仔细感受周拯的状况。
此刻，周拯承受着三倍重力，鼻孔不断喷出白雾状的鼻息，浑身上下满是汗水，鼓胀的肌肉块块分明。
“乖乖，”啸月赞叹了声，“体魄如石，神魂如玉，这锻体境让他给整明白了。”
“他预计一个半月能迈入先天境。”
冰柠道：“有件事你需知晓下，我此前托人去地府查了生死簿。”
“你查生死簿干啥？”啸月怔了下，“不是，你们瑶池女仙，在地府还有影响力呢？”
冰柠淡然道：“生死簿上无周拯之名。”
啸月讪笑了声：“只要修成金仙，就算是跳出了轮回，没有名字很正常。”
“天庭还有你我不知道的金仙吗？”冰柠反问了句，“按理说，前世的容貌与今生总有几分相似之处，可为何我想不起他是谁。”
啸月轻吟一二，对此也解释不清。
他想到福伯那高深莫测的微笑，又看向大阵中来回跑动的周拯，很快就轻轻呼了口气。
“加大力度培养吧，兴许，这会是未来咱们能倚靠的大树。”
冰柠不置可否，目光也略有些深远。
二仙沉默了一阵，啸月主动道：“敖天翼还在被我们拖着，敖莹她大姐已开始整合敖天翼手下的将领，看这位大公主的意思，需要我们多控制敖天翼几天。”
“嗯，”冰柠淡然道，“区区真仙境，不足为虑。”
啸月感慨道：“主要是龙族血脉对海族有天然的压制，有真龙在蓝星，大海终将会是龙宫的势力范围……唉，四海龙宫现如今，也是复天盟不得不正视的强大势力。”
“龙宫本来就很强势，只是此前一再被大天尊打压罢了。”
“行吧，我回去盯着敖天翼，”啸月啧啧笑着，“若是能促成敖莹与周拯的好事，龙宫再顺利崛起，咱们这个大后方，也就能稳固许多了。”
诶，不对，他为啥过来的来着？
啸月眨了眨狗眼，突然狗失前蹄，把脖子上的铃铛温柔地震了出去。
“哎呀呀！这颗九转兽魂丹差点掉出来呀！老君现在消失无踪，九转丹可是用一颗少一颗，差点给我摔坏了哟！”
冰柠略微歪头，看着小灰狗在那耍宝。
奇怪，它从哪搞来的九转宝丹？
……
距离隆辰一千五百公里的那座小镇上，风磬妖王的‘宫殿’中。
他挂断语音，嘴角带着几分甜甜的微笑，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日历表上。
距离那个画着红心的日期，已经只剩半个多月了。
该去哪里见面呢？
她约好，两人去一个谁都陌生的城市，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公平。
不远处跪伏的狐妖丞相略有点欲言又止。
“嗯？”风磬视线扫来，淡然道，“想说什么说就可，我有那么可怕吗？”
狐妖丞相那丰腴的身子颤了几颤，忙道：“大王宅心仁厚、宽宏大量，自是无比温柔的。”
“这还差不多，”风磬道，“有何事？起来回话。”
“大王，这是我们在隆辰市打探到的，您看……”
狐妖连忙起身，端着一只平板电脑向前，播放了一段视频。
【穿着白西服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一处挂着‘灵物出入境管理’的门牌前，怒视着服务窗口后的工作人员。
他额头青筋暴起，身周都是激荡的气息，仿佛随时都能暴走。
这个年轻男人身后的几个身影谈笑自如，他们也是让这个家伙不敢出手、只敢怒吼的主要因素。
“我需要办出境手续！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办、理、出、境、手、续！”
服务窗后，那个无精打采的工作人员，满是无奈地打了个哈欠，继续讲解着规章制度：
“首先你要提供你的入境证明，或者你原居住地的证明材料。”
“我不出境怎么回去拿，不回去拿去哪找证明材料！”
“那你怎么进来的？”
“来的时候没有人要我提供材料！”
“看，所以你现在被抓了吧，我们已经把规章制度贴在官网十几年了，有身份证明的灵物都能看到。”
“我要办出境手续！”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请先提供入境证明或者原居住地的证明材料！”】
视频戛然而止。
风磬表情有些古怪，忍不住笑出声：“这些神仙，搞人心态还真有一手。”
“大王，”狐妖丞相柔声道，“若是敖天翼被困在隆辰市，龙宫大公主很有可能会收编敖天翼用龙血点化的手下，龙宫若成铁板一块，对我们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不必多管，”风磬淡然道，“海里有个老前辈，非我能染指之处，安心守好这三千里圣国就好了。”
“那，若是鲲魔王与巨魔王前来求援……”
“把他们两个拉黑半个月。”
风磬伸了个懒腰：“这半个月，本王要健身塑型，谁都不见。”
言罢，他微微眯眼。
与达令的第一次见面地点，倒不如就选在隆辰，那里的位置倒是挺不错的，自己还有机会去多见个网友。
……
于是，半个月后。
第二十六章 《老友》
“我回来了。”
反锁好房门，周拯轻声呼唤着。
侧旁响起了些许水声，只穿了一件宽大衬衣的敖莹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浴缸旁，向前接过周拯脱下的衬衣，迷迷糊糊地道了句：
“修行辛苦了呢。”
周拯有些疲倦地笑着，近距离嗅到了她散出的淡淡香气，觉得自己又多了几分干劲。
洗澡、吃饭、入睡或入定，这是周拯最近一个月，回到宿舍后的三个事项。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将修行之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与她相处上，但总归不免会有些不好意思。
——她天天给他洗衣做饭，他却不能经常带她吃喝玩乐。
“今天没出去玩？”周拯问。
“冰姐也需要修行，不能天天跟我去逛街呢。”
敖莹鼓了鼓嘴角，她这条不用打坐的小龙，很容易被人误会是懒惰。
明明只是修行的方式不同罢了！
她睡觉也很辛苦的说！
敖莹又道：“我二哥被困在这已经许久了，听冰姐说，隆辰这边已经准备让龙宫过来接他了。”
周拯赤着上身走到洗漱台前，目中带着几分思索。
这段时间几次听敖莹说起这些事，他也大概猜到了一些复天盟与龙宫大公主的默契合作。
周拯听敖莹提过，龙宫发展势力的办法，一个是收编转生而来的海族仙人，一个是化龙后用真龙精血点化海族，直接赐予对方力量。
从这个角度去考虑，龙宫有可能分为两个主要派系。
比如那天过来想羞辱他然后拍成小视频的鲨鱼精，可能就是由敖天翼点化的，对敖天翼唯命是从。
所以，鲨鱼精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也是‘一脉相承’？
隆辰这边决定放敖天翼离开，很可能是敖莹大姐已经收编了敖莹二哥的手下。
神仙也有权斗。
周拯捧着清水洗了把脸，敖莹已经在旁帮他挤好牙膏，踮着脚把牙刷送到他嘴边。
“给！”
“谢谢。”
“特训班都没有假期的嘛，”敖莹小声嘀咕着，“修行也要劳逸结合，你现在像是绷紧的弓弦，很容易会累坏的。”
“特训班总共就几个月，”周拯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着，“虽然现在苦了点，但收获也蛮大的，我已经比其他修士晚了十几年，现在必须多努力……”
“才十几年而已。”
敖莹鼓鼓嘴角，自信满满地说了句：“以后日子还长，你很快就能超过他们的。”
“是是是，”周拯叼着牙膏，笑着推她肩膀，把她推出卫生间的门，“您先换个地方，浴缸借我用用。”
敖莹顿时双眼放光，那张小脸红扑扑的，手中多了一方搓澡巾：
“搓澡一次五十块！”
回应她的是房门反锁的‘咔哒’声。
敖莹做了鬼脸，脚尖轻点飘去了沙发中，拽过一本时尚杂志，开始学习更成熟一点的穿搭。
卫生间中，周拯漱了漱口，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这一个多月变化当真不小。
身体更强壮了，个头似乎也长高了一两厘米，肌肉线条比之前更流畅，腹部原本存在的些许赘肉也被‘炼化’。
其次就是……
周拯看着镜子中的‘白脸’一阵感慨，自己当年找工作压力最大时构想的软饭事业，现在说不定能轻松实现。
不多时，周拯泡在了新放的洗澡水中，趁着洗澡的功夫，继续打坐入定。
开班一个月零几天，周拯成功迈入锻体八阶，体内法力从涓涓细流化作了山泉清溪，源源不断，且异常精纯。
这个月，他跟肖笙倒是彻底混熟了，两人隔几天就出去搓一顿，肖笙满嘴周哥喊着，给周拯讲述了很多天庭趣闻。
像什么【哪吒三太子为何穿短裙】、【雷震子拿不拿的起雷神锤】、【风母的唤风袋意外被撒花椒粉是什么效果】等等。
周拯倒也没忘记班长的职责，每天在刻苦修行之余，也会琢磨如何尽快掌握《生息诀》的窍门。
其他同学关于《生息诀》的问题，周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让周拯感觉有点小挫败的是……
六名女学员他都能打好关系，可与李智勇这唯二男同胞的关系，始终保持在点头之交的程度。
对此周拯也不准备强求，单纯的同窗情谊也不错。
泡了大半个小时，周拯冲洗了下就离开浴缸，又将浴缸刷了一遍，这才换上睡衣回到内间。
疲倦感涌来，周拯与沙发上的敖莹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就昏沉地睡了过去。
虽然他已经能用打坐代替睡眠，但睡觉依然是恢复精神最好的方式。
只是周拯所不知的是；
每当他陷入沉睡，鼾声四起，一旁的敖莹便会飘到床边，小嘴一张吐出一颗晶莹的半透明宝珠，让宝珠微弱光亮笼罩他身形。
第二天一早，周拯睡醒又是精神饱满、龙精虎猛。
他随手抓起圆几上的爱心状煎蛋就往嘴里塞，冲到门口才扭头喊了句：
“我出门喽！”
敖莹穿着古群转出内间时，看到的只是迅速关好的房门。
她对着门口摇头轻笑了几声，伸了个略带风情的懒腰，转身飘去放满水的浴缸，化作小鱼沉入水底。
……
“今日是你们进入此地的第三十三日。”
一袭冰蓝长裙的冰柠，在九人身旁负手走过，缓声道：
“特训分为三个阶段，你们已完成了前期的课程，对你们各自功法的指点和建议，已差不多给全。
“接下来你们要分成三组，开始为期七日的历练，所谓的历练，其实只是让你们参与隆辰市的运转，感受凡俗以明悟自身修行的意义。
“中期课程主要传授法术与斗法经验，同样以三十三日为期。
“好了，三人一组，分组吧。”
冰柠话音刚落，大多学员们还没反应过来，肖笙就一屁股坐在了周拯身边，还对着其他看过来的学员们挑了挑眉。
冰柠看向周拯，目中带着几分问询；周拯含笑点头，默认了与肖笙同组。
肖笙翻了个白眼。
他明明是班上修为最高的，虽然别人这一个多月都或多或少突破了两到三阶，而他的境界却十分稳定。
分组很快完成，六位女学员三三一队，李智勇最后行动，很自然地站到了周拯和肖笙身后。
冰柠继续道：
“我已经为你们挑选了三位经验丰富的带队队长，他们都是神荧境上下的修为，已经在酒店大厅等你们。
“他们会把你们看做正常的组员，外出巡逻、搜寻作乱的妖魔。
“七日之后，你们回到此处时，需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答不上来者，无法参与接下来的修行。
“问题是，你为何修行？答案不定。”
言罢，冰柠身形轻轻闪烁仙光，已化作冰晶消失不见，只留下他们九个大眼瞪小眼。
“以前的培训班，确实都有两次实习呢，我听家里姐姐说起过。”
“大家回答老师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要捡着好听的说。”
阅剑仙宗的月无双叮嘱道：“我师姐那期，有人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光高伟正的大道理，结果被老师直接赶走了。
“心底想的是什么就说什么，修行的理由再离谱也没关系，一定要遵从本心。
“哦对，违背伦理的理由绝对不行！”
众人各自点头，细细思量着。
有女生问：“班长，我们这就下去吗？”
“你们先下，”周拯笑道，“我去收拾下东西，如果要出去七天，还要带一些换洗衣服。”
“班长还没有储物法器吗？”
“班长，我这里有多余的储物法器，你夸我一句，我就可以送你唷！”
“哎哎哎！干啥呢？”
肖笙双手撑在身后，保持着吊儿郎当的坐姿。
“咱班长还用你们操心？来！”
他手指在脖子上的大金链上摩擦了几下，拽出了另一条大金链，神气十足地道了句：
“上等储物法宝，可存储差不多九个立方！九个！班长先凑合用，改天我给你炼制个更拉风的！弄一串文玩给你套脖子上！”
“这？”
周拯额头挂满黑线，六个女学员笑的花枝招展。
一直不苟言笑的李智勇也笑了两声，站在一旁并未多参与他们的话题。
虽然但是，周拯最后还是婉拒了肖笙的大金链。
储物法器价值不菲，他现在已经能去神仙洗浴中心下面，领一个空间稍小的储物法器，也不必如此拉风。
他必须回一次宿舍的主要原因，是去告诉小鱼一声。
周拯仔细思量，让小鱼跟着自己东奔西走有些不美，倒不如让她在这里住几天，反正修行基地安全系数也有保证，离着冰柠仙人也就几步之隔。
敖莹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答应了下来。
等周拯背着自己的登山包回到电梯附近，六个女学员已经先行一步。
肖笙与李智勇相隔几米站着。
前者有些百无聊赖，不断打着哈欠，眼中满含热泪，那搞成黄色的毛刺、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些难搞。
后者双手揣在裤兜，嘴边带着少许微笑，给人一种成熟稳重且亲切之感。
实际上，这两人相处起来，给周拯的感觉完全相反。
肖笙大大咧咧，很快就能跟人混熟；
李智勇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离着不远，但也不近。
周拯招呼道：“久等了，久等了。”
李智勇笑着点点头，摁开了身前的电梯，三人鱼贯而入。
肖笙嘿嘿笑着：“我人脉还可以，等会我去跟接下来带咱们的队长打交道，让他给咱们安排点轻松的活，找个地方看几天风景就回来了。”
“能做点事还是做点事吧，”周拯正色道，“咱们已经享受了太多资源，总要有点付出。”
李智勇道：“班长说的不错，这种试炼的意义，为的是让我们贴近凡俗，不要只为了修行而修行。”
“确实，”周拯笑着应了声，已经开始担心敖莹一个人呆着会不会出问题，自己要不要给冰柠仙人发个信息过去。
电梯门打开，六位女学员出现在酒店大厅中，打扮青春靓丽的她们，此刻围在两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中年女性旁。
显然是已经选好了带队队长。
在她们身旁，有个两米高的魁梧壮汉负手而立，正背对着电梯。
周拯眨眨眼，试探性地喊了声：“冯队？”
正无聊的冯不归循声扭头，见到周拯的时候也怔了下，随后笑开了那带着疤痕的眉眼。
“哦吼！你怎么在这！”
……
同一时刻，啸月的办公室内。
啸月保持着人立姿势，两只前爪抱着高尔夫球杆，将面前那狭窄绿草坪上的白球打向前方的坑洞。
这高雅的运动。
沙发上，一袭火红色紧身战斗服的凤瞳，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地图。
“汪汪队、汪汪队——”
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了满音量铃声。
啸月转身跳了过去，看到屏幕上的头像上怔了下，略微犹豫，还是清清嗓子，点了接通按键。
“喂？”啸月有些紧张地应了句。
“月上三梢？”
“嗯，是我，”啸月的嗓音刻意低沉了些，“风过九州？”
“对的，”那边笑着答应，“我记得你是在隆辰对不对？真怀念咱俩一起玩游戏的那几年，虽然大家都比较菜。”
啸月心虚地看了眼凤瞳。
后者嗤的一笑，头都懒得抬。
“那什么，”啸月嘀咕道，“咋了？有啥事吗？有事招呼一声。”
“我来隆辰了，等我先去面个基，咱俩出来网吧开个黑？”
“这个，不是……”
“怎么婆婆妈妈的了，就这么定了，我这边忙完了找你，先挂了。”
嘟！
看着手机屏幕，啸月的狗头上挂满黑线，整条狗都有点不知所措。
离着神仙洗浴中心，直线不过几公里的城市高架桥上，一辆黄皮出租车在车流中缓慢行驶。
风磬挂断通话，手中把玩着这款最新款式的手机，身上的燕尾服、怀中的玫瑰花，让他看起来是如此典雅，一如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王子殿下。
当然，他也是王，妖王罢了。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两人一起商量着定下的，隆辰市有个星辅大街，据说是个网红景点。
星辅、幸福？
啊，是谐音呐。
第二十七章 上任第一案，妖王十八万【求票求收藏！】
“怎么样，这身制服帅不帅？”
一辆贴着蓝色雄鹰标志的房车里，冯不归缩腿缩脖子坐在副驾驶，对后面换衣服的三人一阵挤眉弄眼。
他道：“放心，规矩咱都懂，你们都是被仙人选中的仙苗，来我们中队体验几天生活，稍后不说吃喝嫖赌……当然，我本人也不会去干这种事啊，可别给我上级反馈这个。
“搓澡洗脚桑拿按摩，正规的都能安排上！”
开车的那名大姐嗤的一笑，白了眼冯不归。
冯不归乐呵呵地笑着，对周拯一阵挑眉。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这才一个月不见，周拯身上的气息已不再是初见面时的若有若无，修为境界最少也得锻体境三阶！
果然是个人才啊！
他这双肉眼，这些年看准的实在是太多了。
肖笙嘀咕道：“班长你人脉也挺广哈。”
周拯笑道：“也是巧了，去特训班之前，我就认识冯队长一个修士。”
“可能是冰仙人有意安排，”李智勇含笑说了句，但点到即止，并未多说什么。
三人动作麻利的换好装束，神采奕奕，可以说是新时代精神小……修士了。
特殊行动组的制服虽然不是法器法宝，用料却也极为考究，综合考虑了战斗的敏捷需求和防护需求。
深色的衬衣、长裤都采用贴合面料，不影响穿戴者做绝大部分格斗动作的同时，也附着了一层防火涂料。
那深蓝色的风衣更有防弹的效果，代价就是入手颇重，少说也有十多斤，普通人很难长期负载，但对于锻体境三阶之上的修士而言，并不会形成任何负担。
“别说咱对你们不关照啊。”
冯不归笑道：
“本来我负责的片区是第三工业岛，你们也该去那学习七天，但我接到这个任务后吧，特意向上级申请，临时来这边调岗一周，你们也就跟着我过来享享福吧！”
肖笙打量着车窗外的步行街，啧啧笑了声：“真不错，这里的姑娘真不错。”
周拯抬手在肖笙肩头捶了下，笑骂：“别闹，冯队长手里有咱们评分表。”
“嗨，”肖笙撇嘴，“那再加一句，这里的男人也真不错啊，这不就扯平了。”
驾驶位的大姐嗤嗤笑着，透过后视镜对肖笙眨了下眼。
肖笙就当自己没看到什么。
开玩笑，他以前都是在琉璃殿前端着饭碗看仙子的！
冯不归正色道：“咱们先不开玩笑，我先说下你们主要负责的工作，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首先我介绍下特殊行动组。”
“我们特殊行动组是复天盟牵头，由东海三十九门派的弟子，以及大批散修组成的，十二城的特殊行动组成员总共有六万人，我们负责配合警方，维护凡人看不到的秩序。
“隆辰市统共有六个区域允许灵物活动，这里是复天盟的灵物管理中心，也是六个区域中最繁华的地方，这条街上有很多都是善灵。
“当然，善灵不一定就不会犯罪，而且时常会有一些居住证到期，或者偷偷溜进来的灵物，贪恋凡俗繁华不肯离去，这些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今天咱们不干别的，咱这条街上巡逻六个小时就算完成任务……你们有什么问题吗？可以随便提。”
周拯、肖笙、李智勇齐齐摇头。
冯不归笑道：“如果没问题，就回答一声——是，队长！”
“是，队长！”
“大点声！”冯不归突然严肃，扯着嗓子吼了句，“不管你们是归墟境还是神荧境，来到特殊行动组就不能给我们特殊行动组丢人！打起精神！重新喊！”
三人扯着嗓子：“是！队长！”
“漂亮！”
冯不归竖了个大拇指，扭头推开车门：
“开始巡逻吧，放心，这边是隆辰最核心的防护区域，暗中藏了不知道多少高手，你很难在这里遇到妖魔。”
言罢踏出房车，那虎背熊腰的强壮身体，顿时吸引了街路上不少视线。
街对面，某个穿着燕尾服、抱着玫瑰花的翩翩美男子，含笑看了眼这边的几个小修，转身拐入步行街。
房车后侧自动门缓缓开启，三个年轻修士鱼贯而出。
皮靴踩在柏油路上的一刻，周拯下意识挺胸抬头，深蓝色的风衣微微摆动，双眼都变得深邃了许多。
同样的服装穿在李智勇身上，平添几分文雅之感；
而穿在肖笙身上……怎么就有点警匪勾结的既视感……
冯不归大手一挥，四人并肩向前，开始了网红景点工费打卡之旅。
……
“咋办，咋办，这咋办啊。”
啸月头上的狗毛都有点乱了，趴在桌子上一阵惆怅。
这年代还有网友找上门来的？
前几年他玩游戏的时候，还真就有几个铁哥们，只是……万一让他们知道了，他们的队友是条神仙狗，那岂不是‘多年段子终成真’？
这要传出去了，他啸月教官的脸往哪搁？
连带着，它胸前那颗九转宝丹都不怎么亮了。
“凤瞳啊，帮帮忙啊！”
啸月呼喊一声，抬头却见那沙发空空荡荡，凤瞳已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还是去找冰求助比较靠谱。
啸月扒拉过手机，斟酌了一阵，发了一条信息给冰柠。
半分钟后，正在与敖莹一同参加某烹饪班的冰仙人给了他回信：
【没空。】
可以说十分言简意赅了。
啸月一声长叹，算了，这还是不见吧，虽然也很想看看老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彼此之间毕竟隔着一个种族，除非是有其他办法……
“诶？”
啸月眼前一亮，忽得计上心头，头顶浮现出一张张照片，在其中选了个最中意、也最有凡人气质的帅哥。
让他抱着自己过去见一面不就得了？
“哦呵呵呵，天才啊啸月！”
某神犬王婆卖瓜。
……
“怎么分辨妖魔还是灵物？”
热闹的步行街上，四个身穿深蓝制服的男人站在街角的阴凉中，倒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肖笙蹲在角落喝着奶茶，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兴趣。
周拯和李智勇在冯不归左右，仔细听冯不归【传声】讲解。
“其实归根结底，这个还是要看直觉。”
冯不归笑道：
“我在修行之前是一名刑警，对于分辨罪犯和潜在犯罪者，有着一些经验。
“这么多年办案的经历告诉我，灵物和妖魔，其实是跟人类思维方式很相近的存在，或者说，它们通过化形想抵达的演化方向，就是咱们人类。”
“不是人类，而是先天道躯，”李智勇纠正道，“万灵演化向道躯，人类只是离先天道躯最近。”
“行吧，大概就是这样，看那边两位。”
冯不归下巴对着街上路过的两名美女抬了抬。
她们扭动着水蛇腰，踩着高跟鞋，穿着高开叉的旗袍，那容貌身段充满了魅力。
肖笙目中闪烁金光，啧啧笑道：“两条小青蛇。”
“她们算是灵物中的夜店咖，”冯不归笑道，“气息斑驳，却没有煞气，目含春光，却未有邪气，而且身上并没有人的气息，就算是胡来也是跟其他灵物，这个我们就不用管。
“嗯，也很难用咱们人类的礼仪去约束她们。”
肖笙把手里的奶茶杯一扔，双眼眯了起来：“哥今天就让她们沾点人气！”
“不要随地扔垃圾，”周拯在旁提醒了句。
“瓶颈，”李智勇淡然道。
肖笙顿时萎了，悻悻一笑，把奶茶杯捡了回来，随手扔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送入了远处的垃圾桶。
“那个，请问？”
一旁传来了清朗的男人嗓音。
四人齐齐扭头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前这人是个网红？
通常只是出现在舞台剧和歌舞表演中的白色燕尾服，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光特效。
周拯反应最快，笑着回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啊，我想问个路，”风磬面色有些为难，“星辅大街一百零三号怎么走？我已经在这里转了一阵了，最多只是找到第七十二号。”
周拯看了眼冯不归，后者笑着摆摆手。
“为人们服务，也是咱们的主职工作。”
“跟我来吧，”周拯笑道，“我送你过去，这条大街经过了几次改造，路线确实有些混乱。”
“谢谢，”风磬含笑应着，对眼前这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修士略有好感。
人类社会比起他们妖族的社会，就是多了许多文化底蕴啊。
嗯，如果想要在这颗星辰站稳脚跟，推动老妖再教育，在圣族内部搞扫盲活动，也是很有必要的举措。
周拯拿着手机对照地图，引着风磬走街串巷。
风磬其实并没有多关注眼前这小哥，更没有要伤害此地凡人修士的打算。
王就要有王的格局。
但风磬很快就在周拯身上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嗯？怎么有这么多股仙人的气息？这不就是个还没完成锻体筑基的小修士？’
风磬目中划过了几分好奇，盯着周拯看了几眼，目光挪到了周拯的右手手腕。
为了避免三重封禁太显眼，周拯戴上了一对运动护腕。
这明显拦不住风磬的目光。
仙人封禁？
风磬目中多了几分玩味。
“就在这，一家咖啡厅，”周拯顿住脚步，指着一处小巷中挂着的简单灯牌，“那里就是一百零三号。”
“谢谢，”风磬含笑应着，注视着周拯的双眼。
周拯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双眼仿佛两个漩涡，似乎是要把他的视线尽数吞没。
但风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对周拯笑了笑，温声道：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周拯捏着胸前的特殊行动组标识，笑道：“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
风磬没有多说什么，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遮掩住自己表情中的紧张和忐忑，又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迈步朝咖啡厅走去。
这是，网恋奔现？
第一次给人帮忙，感觉还挺不错。
周拯看着风磬的背影，总觉得这哥们有一种别人很难学来的风度，而且长得也帅气，这次奔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转身刚要归队，周拯眼尖看到了前方的反光物。
一枚钻石胸针？
周拯向前走了两步，仔细回忆了下，想起这枚胸针此前应该是在奔现老哥的胸口。
“这挺贵的吧？”
周拯低头捡了起来，立刻朝咖啡厅走去。
咖啡厅门口，风磬朝着里面扫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又做了个深呼吸。
叮叮！
手机突然震动，风磬动作迅速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刚收到的几百字长信息，表情从微笑到冷峻，从冷峻到阴沉。
【风，我思前想后很久，还是觉得我们不要见了……】
风磬像是被强电流击中，双腿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怎么……
人类！
失信的人类！
风磬蓦地怒气上涌，黑暗似乎要吞噬他那颗剔透的妖心。
“先生，这个胸针是你掉的吗？”
风磬猛地扭头，一双泛红的双眼瞪向周拯。
那一瞬，周拯仿佛看到了乌云压城的幻象。
但他用力挤了下眼，那幻象消失不见，只有一个脸上写着失意、双眼有些无神的失落男人。
“先生？您怎么了？”
风磬嘴唇在轻轻颤抖，低声道：“人，人就可以随便失信吗？”
地上躺着的手机还在阅读信息的界面，周拯只是扫了眼，顿时明白了大概，宽慰道：
“当然不能。
“但网恋这种事，很多时候是不靠谱的。
“当网恋走向现实的时候，需要面对的不只是对方审视自己的目光，还要面对一个在网络相处中构建出的完美自我，所以问题还挺多的。
“先生，你的胸针，看起来挺贵的。”
风磬看着周拯伸过来的手掌，神情渐渐变得有些黯淡，却洒脱一笑：“刚才差点没忍住脾气，多谢了。”
“嗯，”周拯提醒道，“如果网恋中涉及频繁的转账或者财物索取，还请及时报警。”
风磬愣了下：“什么意思？”
“呃，就是现在有很多网络诈骗。”
“什么样的才算诈骗？”
“先生你该不会……方便看下您给对方的转账记录吗？如果数额巨大，完全可以找警察立案。”
于是，半个小时后。
风磬慢慢坐在咖啡厅前的阶梯上，膝盖撑着手肘，双手十指交错抵在鼻子前，陷入了沉思。
旁边周拯的目光无比复杂。
三年；
没见过面；
总额十八万。
现在只能盼着对方真的是个女人了，不然这哥们也实在太惨了！
第二十八章 考核开始
“奇怪，那哥们人呢？”
周拯带三人赶回来时，咖啡厅前已是空空荡荡，没了那个苦主的身影。
“可能是怕丢人自己离开了，”冯不归嘀咕道，“这年头还真有这么实在的家伙？能被骗三年这么久的？”
肖笙双手一摊：“介个就是爱情。”
李智勇看着咖啡厅前的台阶若有所思，并未参加他们的讨论。
“刚才还没感觉有什么，”周拯回想起那位苦主的双眼，心底总有点莫名的不安，“现在后知后觉，那个人好像有点古怪。”
冯不归皱眉问：“怎么古怪？”
“有几个瞬间，他的表情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周拯扭头四顾，脑海中划过关于对方的一幕幕情形，这种感觉越发浓郁。
肖笙笑道：“班长，你就别乱想了，网恋被骗这种事就很没面子，看那哥们不像是缺钱的主，人家不去报案，关咱们啥事。”
“回去继续巡逻吧。”
冯不归道：“我跟警队熟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尽量找一下这人。”
几人略微一商量，周拯压下了心头不安。
冰仙人说，让他们想想自己为何修行，又特意安排他们在闹市之中，此间必然是有深意的，不可能只是简单让他们外出放松放松心情……吧。
简单巡逻了半天，周拯略有些无聊。
如果这些时间用来修行，他或许能有新的感悟，能进一步夯实道基，或者有小幅度的突破。
也不知道小鱼上午在干啥。
“中午想吃什么？”
冯不归笑呵呵地问着：“咱们去吃个饭？作为队长，这顿饭我请了！说好啊，那些奢侈的饭店可不能去，有个美食广场挺亲民的。”
肖笙顿时眉开眼笑，向前垫着脚，努力跟冯不归勾肩搭背。
虽然肖笙早就辟谷了，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算是中午喝拉面，那他也要多加一辫子蒜！
周拯神态轻松地跟在冯不归身后，对这种氛围颇感舒适。
“班长。”
周拯看了眼身旁走着的李智勇，略带不解。
面对面还用传声？
李智勇那张略显秀气的面容带着几分微笑，嘴唇并未开合，嗓音却传入周拯耳内。
“还是打起精神，不要懈怠，特训班总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太可能拿出七天来让我们浪费掉。”
周拯对李智勇笑着点点头。
这位队友给他的感觉，确实是比肖笙同学略微靠谱了那么一丢丢。
他还不会传声，只能小声嘀咕：“可能是另有安排吧。”
“应该是。”
李智勇打量着这普通的街景，似乎想看透这繁华之下掩盖的‘罪恶’。
离着星辅大道不算太远的一处大楼，已经进行到尾声的烹饪课上。
敖莹与冰柠各自用了法术，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显眼，又穿着围裙、戴着厨师帽，成功混在了周围这些妻子、准妻子之中，一上午学了几道精致菜肴。
此刻，冰柠尝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秀眉不自觉轻轻皱了起来。
怎么味道这么古怪。
旁人自是听不到她们两个的传声。
“冰姐，”敖莹小声问，“周他们真的只是在外面巡逻吗？”
“嗯，”冰柠道，“不过在巡逻的过程中，应该会遇到一些小麻烦。”
“哈？”敖莹眨眨眼，“是一些试炼之类的吗？”
“与其说是试炼，不如说是考核。”
冰柠嘴角勾勒出少许微笑，已经知道了这道‘菠萝咕噜肉’的缺陷是忘记了加肉，传声道：
“能进入特训班，就代表着接下来能拿到优先资源。
“我们本意并不想把修士划分为三六九等，复天盟的原则就是所有生灵一视同仁，但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就必须择优培养。
“修道天赋、修行资质固然占了很大的参考比重，但如果一个人本心不定、意念不坚、遇事不决、能力低弱，那也不过是修道巨婴，难负重任。
“所以，特训班前中后三个阶段会穿插两次考核，只有考核顺利通过，才能进入下个阶段。”
敖莹背着小手，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那能不能透露下，我家夫君的考核是什么呀？”
“不知。”
冰柠淡然道：“通常是有三名仙人主持，不必非要我事事都做。”
“哦~”
敖莹故意拖了个长音，看似专心做菜，事实上已经准备偷偷拿手机，提醒周拯多注意。
“任何作弊行为将会取消培训资格。”
冰柠淡淡地道了句，敖莹小手顿时僵在口袋中。
“不必担心，”冰柠道，“这次考核主要针对其他八人，周拯刚开始修行不久，我们不会对他要求太多……嗯，别受太重的伤就好。”
敖莹小脸唰地变白。
“会受伤？”
冰柠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目中划过几分笑意，已将敖莹的手机暂时冰封。
半个小时后。
星辅大街美食广场。
肖笙打了个饱嗝，叼着牙签，左脚拱起踩在凳子上，眼底写满了舒坦。
李智勇面前只是一碗白水，并未用餐。
周拯也是胃口大开，嗦了两大碗面，此刻意犹未尽地拍拍拱起的肚子，笑道：“吃好了吗？咱们接着去巡逻吧。”
肖笙嘀咕道：“冯队长说去买水，怎么买住了？十几分钟了还不回来。”
“你不是可以用灵识搜查吗？”周拯提醒道，“看看队长在哪不就好了？”
肖笙挠挠耳垂，讪笑了声：“差点忘了咱还是归墟境巅峰的不成器小修士啊。”
李智勇嘴角微微抽搐，道：“队长在商场外便利店，跟几个熟人聊天。”
“啊——”
一声似有若无的女人尖叫声，划破中午的安静。
周拯、李智勇几乎同时起身，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随后立刻冲了出去。
“哎？”
肖笙在后面挠了挠头。
这俩人平时不是不太说话吗？怎么感觉，咱周哥好像跟李冰块更有默契一点？
……
星辅大街的某处大厦顶部。
风磬身形保持着透明，坐在大厦一角，吹着风、发着愣，目中带着化不开的痛。
此刻也一同透明化的手机上，还有他与狐妖丞相的聊天记录。
手下已经去查了，那个这三年骗走他十八万的女人。
虽然那些被人类赋予了货币意义的纸张，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这件事已经是对妖王尊严的莫大侮辱。
放以前的时候，那最少也要屠几个城以宣泄愤怒。
但现在……
风磬轻轻呼了口气，默默拿出一对耳机，让自己心情尽量平和，耳机中传来了那温柔且深沉的男声。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啊——”
空气中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妖王大人随意扫了眼，发现是在一处偏僻小巷中出了点状况，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这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嗯？”
风磬又扭头看向了事发地，目中划过了几分疑惑。
受害者是妖族？
那他这个妖王，倒也不能袖手旁观。
……
周拯与李智勇冲出美食广场后街时，几乎同时拿起了制服上衣挂着的对讲机。
随后两人动作停顿了下，周拯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李智勇向上汇报，自己则率先赶去靠墙坐着的人影旁。
这条街上还有几个行人，尖叫声来自于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周拯凭自己对气息的感知，勉强能断定，这几个行人都是凡人。
当然，他现如今修为还比较低，也无法作出可靠的判断，需要多依靠李智勇和肖笙的灵识。
这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大褂、带着黑色牛仔帽，此刻痛苦地捂着腹部，指尖缝隙流淌出了鲜红掺绿的血液。
灵？
周拯不敢大意，周身气息运转，右拳紧紧握住，离着对方三米站定，低声问：
“需要救护车吗？”
那‘男人’慢慢抬头，露出了一张痛苦且惨白的面孔，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着：
“特殊调查组……我是灵物管理局的秦林锋……有、有两个滞留的灵物伤了我逃了……我伤势不要紧，快去追它们！不要让它们作乱！”
李智勇拿着对讲机赶了过来，指尖多了一颗丹药，随手甩到了‘男人’伤口处。
些许光芒晕散，‘男人’的伤口顿时止住了流血。
“请问，”周拯沉声问，“您有证件吗？需要证明您身份。”
秦林锋痛苦地哼了声，在上衣口袋颤颤巍巍地拿了一只蓝色的证件。
李智勇隔空将证件摄到手中，仔细看了一遍，拿给了周拯。
“我去！这有人被捅了？”
肖笙姗姗来迟，跑过来后立刻俯身检查了下秦林锋的伤势，纳闷道：“你是什么精？被谁捅的？”
秦林锋额头挂满黑线。
什么精！
这家伙懂不懂尊重灵的！他现在也是为复天盟效命，在职业编制的！给你零分信不信！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秦林锋颤声道：
“那两个灵物很危险，精神状况很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堕魔……快，它们朝着那个方向跑了！
“去保护好群众的安全啊！”
肖笙面色凝重，双目绽出神光，立刻就要冲出去。
但一只大手拉住了肖笙胳膊，却是周拯把他拽了过来。
“我们已经把情况上报，秦组长不必担心。”
周拯如此说着。
他与李智勇交换了下眼神，李智勇缓声道：
“总控台应该会立刻启动应急反应，对方如果要逃命或者隐藏自身，应该不会再次作案暴露踪迹。
“比起可能遭受伤害的人，秦组长已经遇害，我们先把你送去医院吧。”
秦林锋嘴角抽搐了几下，抬头看着周拯与李智勇。
这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看似都十分放松，实际上站位互成犄角、法力充盈运转，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不上套？
啊这，那后面的考核怎么进行？
他们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难道只是白费功夫？
他就说嘛，必须好好打磨剧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
“快去追它们……咳咳！”
秦林锋颤声喊着：“我没什么大碍，不用多管我，你们快去追啊！”
“必须去吗？”周拯老实巴交地问。
“其实这个时候把事情交给实力更强的人，才是不添乱的表现，”李智勇面色诚恳地说。
“不是，”肖笙急道，“这还有啥犹豫的？跑了就麻烦了！”
“首先，这里是星辅大街，”周拯笑道，“冯队长说过，这里是隆辰市守备最严密的区域，暗中藏了数不清的高手。”
“其次，”李智勇淡然道，“我们只是学员，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保护受害者与控制现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秦林锋张张嘴，额头沁出了两滴冷汗。
肖笙挠挠头：“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哈。”
不远处的两辆房车中，冯不归抱着胳膊，站在几个身穿长袍古裙的男女身后，大脸盘子紧绷着，在努力憋笑。
其他几人要么抬手扶额，要么哭笑不得。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监视屏幕中，秦林锋嘴唇颤抖着道了句：“你们必须去。”
“班长留下吧，”李智勇目中带着几分笑意，“必须有人守着伤员。”
“秦组长说的必须去，”周拯道，“我虽然实力还不够，但还是要为保护市民安全尽一份力，肖笙你呢？”
“我现在有点迷糊，”肖笙嘀咕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呗，反正是要蹭你气运。”
“灵识探查，锁定凶手踪迹，出发！”
周拯抓着衣领震了震风衣，三人转身走向秦林锋指着的方向，步幅逐渐加快。
李智勇脚步突然停住，转身看了眼秦林锋，道了句：
“那颗丹药里面放了些镇定作用的麻药，秦组长不要介意，只是一些必要的防备。”
秦林锋眼一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眼皮昏沉，直接倒头昏了过去。
……
三人正上方，保持透明状态的风磬，低头看着下面这一幕，额头挂满黑线。
套路，又是套路！
人类社会能不能多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用力深呼吸，风磬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又低头看了眼还没回消息的聊天信息。
本王心情欠佳，陪你们玩玩宣泄下也不错。
风磬的嘴角勾勒出一份妖异的冷笑。
第二十九章 你们不要过来呀！
房车内窝着的一群男女大眼瞪小眼，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争论。
“秦组长昏过去了！”
“不用担心，秦组长只是被那颗丹药迷倒了，等他们跑远点，我们立刻去接应就好。”
“这怎么算？考核失败吗？被考核成员明显已经知道了这是考核。”
“那不是还有个不知道的？”
“淡定，”居中而坐的一名道长笑了笑，“考核继续进行，稍后看他们表现如何，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按明牌的表现打分。
“嗯，这个周拯和李智勇很不错，那个肖笙等会如果表现不好，可以直接给他不及格。”
一旁有位小仙子提醒道：“肖笙不是你前世的同僚吗？你上次喝醉了还吹牛说什么，一起蓬莱砍过妖，瀛洲方丈除过魔。”
“我有说吗？”
那道长眼一瞪，显露出自己真仙境三品的威压，轻哼了声：
“这样不就更凸显贫道大公无私嘛？给我狠狠地考！尤其是这个肖笙，他前世可没少损贫道，这次可算让贫道逮住机会了！”
众仙不由莞尔，也听明白了这道长的意思。
真仙道长不就是说，这里面有他的老友，大家稍后评分的时候手下留情，最起码给个‘乙等’，别让他老友面子上挂不住。
话说一半，天庭的老传统了。
一旁冯不归此时也不敢说话，他就是被拉过来当个群演的小修士罢了。
不过，冯不归身为周拯三人的临时队长，也有打分权，就刚才周拯与李智勇的表现——第一时间联络上级，不逞强好胜搞个人英雄主义，在他这里已几乎是满分。
监视屏幕所显:
三个年轻修士一路前冲，以肖笙为箭头、周拯为箭身、李智勇为尾翼，迅速冲出案发的小巷，朝着更为偏僻的位置一路狂奔。
周拯与李智勇分工十分明确，前者负责拉住肖笙，后者负责眼观六路。
而在追查灵物踪迹的过程中，肖笙却是越来越……有成就感……
“看！这边有留下的踪迹！这气息如此微弱，换做灵觉不灵敏的估计是要错过。”
“我去！这车子上有血迹！那两只逃脱的灵物明显是朝着这边走了，嗅、嗅嗅，这气息应该是秦组长的血，血糖有点高啊。”
“停！”
肖笙抬起左手，闭上双眼，额头有淡淡灵光闪烁，定声道：
“我感觉到了，前面好像有问题！”
李智勇：“你睁眼看看。”
一栋破旧建筑已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四五米外就是虚掩的大门。
“看吧，果然找到他们藏身地了，”肖笙顿时颇有得色。
“不要急。”
周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有些破旧的楼房，扭头看向四处突然没了人烟的街巷。
地面满是青苔，墙角爬满藤蔓，路边广告牌只剩下几个脱色的字迹，街路的另一头传来了噹、噹的敲打声，眼前的这栋破楼散发着淡淡的妖气。
就仿佛，前一秒他们还处于繁华热闹的都市，下一秒就到了防护罩外面，进入了一处停留在二三十年前的废弃城镇。
看这栋建筑的外部构造，以前应该是个仓库。
那些仙人怎么做到的，不知不觉就把他们弄到了这里？
这就是书上说的阵法？
周拯表情保持严肃，心底一阵啧啧称奇。
“很高明的幻阵，”李智勇提醒道，“我们的目标应该就在里面。”
“可能有诈，”周拯沉吟几声，“我们还不太确定对方的实力是否能应对，这么闯进去恐怕有些莽撞。”
肖笙笑道：“这有啥的……那什么，反正你是我哥，你说怎么做咱就怎么做。”
“我来想办法联络冯队长，智勇向总台报告我们陷入阵法，笙哥维持灵识监察周围的状态。”
“好。”
“收到！”
三人迅速分工，周拯拿出手机看了眼，确定手机信号已被阵法屏蔽，又在上衣口袋取出两枚此前冯不归给的符印。
他虽还没修行法术，但使用符箓符印只需注入法力，并不算什么难事。
【注:符箓多用黄纸做底，大多只能用一次，一般用于快速施法、临时结阵；符印多以玉石为底，可多次使用，一般用于传音、记事、做门锁。】
注入法力，手中半月状的符印轻轻震颤，已经对冯队长发去了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
房车中，冯不归上衣口袋震动了几下，几位仙人扭头看了过来。
“我觉得，”冯不归笑道，“小周的考核评价，绝对可以给个优秀。”
几位仙人同时点头。
一名仙子放下手机：“我已经吩咐过总控台值班的修士了，他们三个马上会接到进入建筑探索的指令，虽然这个指令并不合理。”
为首的真仙道长感慨道：
“这次的考核提醒了我们，对待这些仙苗的时候，总归不能太敷衍，稍后我们自己去领罚吧……对了，其他两组怎么样？”
“她们勉强合格吧，警惕心是有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
“周拯，李智勇，这两个苗子虽然古古怪怪，但贫道都忍不住动收徒的念头了。”
一两分钟过后。
幻阵中，那破旧建筑前，周拯三人得到了总台通过玉符发来的指令。
【入内追捕】。
“班长你修为不足，不如在这里等候，”李智勇的嗓音和目光颇为诚恳。
周拯笑道：“已经到了这，没有不进去的道理……谢了。”
“嗨，怕啥！”
肖笙大大咧咧向前几步，双手在大金链子上一阵摩擦，取出了几件法宝。
他先是拿了一面像是警用防爆盾的盾牌递给周拯：
“都是我无聊了随便炼制的小玩意，班长你先用着，回头我帮你搞点仙器啥的，这个只需要一点法力就能催动。”
周拯知道肖笙的性格，没有道谢就接过盾牌。
他只觉得入手极沉，拿着这东西有些行动不便，但好处是可以把自己身体要害都遮起来。
肖笙抱着几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对李智勇勾搭式地挑了挑眉。
李智勇含笑摇头，在手镯上轻点几下，取出了一只刻满了符纹的……弹弓。
与这只弹弓相配的，则是一只只龙眼大小的黑色铁丸，铁丸隐隐散发着火红色的印痕，应该是特制的法器。
“行吧，跟我来！”
肖笙大手一挥，转身就要推门面前建筑的大门。
突然；
桀桀桀！哈哈哈哈！
呜——呜——
门缝中传出了各种响动，一缕缕青色的烟雾环绕在建筑周遭，些许光影来回摇晃。
肖笙浑身哆嗦了几下，喉结不断颤动。
开玩笑，他是天将转世，天将！懂不懂这俩字的含金量！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今生的童年时期看多了蓝星鬼片、听多了某个大叔讲的鬼故事，就产生心理阴影！
绝对不可能！
他道心坚如磐石，本身就是神仙，绝不会因为那些低级灵体就胆战心……
砰！
李智勇突然抬起一脚，直接踹开虚掩的铁门。
周拯只觉得眼前一花，肖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他身后，紧紧闭上双眼。
李智勇仰头看天，差点笑出声。
“暂时安全，”周拯沉声提醒。
肖笙清清嗓子遮掩下尴尬，探着脖子朝里面打量。
这是一间空荡的废弃仓库，角落中弥漫着几团青色雾气，地面散落着白色垃圾，空气中满是发霉的味道。
“小心，”周拯提醒一句，提着盾牌主动走在前面。
李智勇将弹弓慢慢拉紧，弹弓上的符纹一层层被点亮。
地上有几滴未干的血迹，角落一团青雾中隐隐有两道身影轮廓，似乎是一大一小。
虽然是考核，但这也算周拯第一次执行任务。
周拯手心略有些冒汗，好在表情还算沉稳；
他提着盾牌向前走了几步，身体尽量藏在盾牌后方，见李智勇和肖笙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向前招呼：
“我们是特殊行动组成员！现在怀疑你们两个伤害灵物管理局工作人员！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奉劝两位不要做无谓抵抗，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角落中的一团青色雾气缓缓退却，露出了一名手中提刀的壮汉身形。
这人浑身肌肉鼓胀，目光十分凶狠，就像是一匹已经走到了绝路的孤狼。
有个灵物少女躲在他身后，穿着有些脏破的短裙，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呈粉白色，那张脸蛋颇为可爱，一双大眼像是漫画里才有的配置。
就是，她的上衣似乎穿的时间太久了，几颗纽扣已经在不堪重负崩开的边缘。
“爸爸！”
少女颤声喊着，紧紧抓着壮汉的衣角，“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
“沁儿别怕，有爸爸在！”
壮汉低声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三人组：“各位能不能给条生路！”
周拯：……
他们两位应该也是复天盟所属的灵类修士，自己要不要给他们点暗示，表明自己三人已经知道了这是一场试炼？
周拯还如此思考着，肖笙已经从他背后转了出来。
“这么说……你承认秦组长是你伤的了？”
一缕缕微弱毫光自肖笙身周弥漫开来，他身形缓缓离地，背后浮现出一名银甲天将的虚影，额头似有三点火焰燃烧。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自古而今，从无错漏！”
肖笙嗓音突然像是多人齐声怒吼的合音：
“米粒之光安敢与日月争辉！本将劝你莫要一错再错！速速归降！”
壮汉面色有些深沉，将背后的少女一把推开，大吼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求你们不要为难她！有什么都冲我来！”
言罢举刀前冲，化作一团血光砸向肖笙。
那少女发出一声凄厉地呼喊：“爸——”
肖笙冷笑连连，凭空虚握一把长枪！
他归墟境巅峰的气息爆发开来，身周荡起了劲风，随后一枪向前，与那壮汉捉对厮杀！
双方都有顾忌，此刻默契地选择向上直冲，先后撞破了仓库棚顶；两道身影在半空不断交错，长枪与短刀开始激烈碰撞。
周拯目中满是羡慕：“挺帅。”
“法力逸散严重，”李智勇微微摇头，传声道，“有些过于浪费，不过挺有天庭旧将的风采。”
角落中，那单从耳朵无法判断其原生种族的灵物少女，此刻眨了眨眼。
他们两个，没有过来抓自己的意思吗？
怎么还在那边聊起天来了？
她立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大眼中满是水雾，跌坐在角落中喊了声：“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呀！”
周拯点点头：“可以，我们不过去，你不用紧张。”
诶？
灵沁儿那双大眼瞪着周拯，似乎想从周拯脸上看出点花来。
这届特训班学员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下，半数人应该选择向前安抚她这个柔弱少女，半数人也会选择强行把她拿下。
——后者的评分绝对是高于前者的。
不过来是什么选项？
灵沁儿嘴唇一扁，那脏兮兮的脸蛋上多了几分苦楚，开始低声抽泣，不断用她莲藕般白皙的手臂擦着眼泪。
那两个家伙根本毫无反应。
嗖！
破空声突然而起！
弹弓弓弦震颤的声响紧随其后！
灵沁儿下意识朝着左侧闪躲，那灵巧的身影快地几乎出现残影。
她原本待着的区域土石破碎，墙体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扭头看去，只见一颗黑色的铁丸陷在墙体中，其上的纹路微微闪烁便随之熄灭，明显是未被对方引爆。
“大约六百年道行，”李智勇缓声道，“法力堪比归墟修士，速度较快，疑似擅长近身偷袭，本体应该属于猫科。”
灵沁儿轻飘飘地落在一辆汽车残骸上，略微昂首看着两人，一改此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高傲地抬起了小脸。
“你们竟能不上当，但这又如何？”
灵沁儿手中多了两把匕首，那猩红舌尖轻轻在这没有毒素的匕首上划过，得意地哼道：
“你们三人中，最强的那个已经被拖延住，你们两个该如何对付我？”
“你是灵物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吗？”周拯突然有此一问。
灵沁儿愣了下，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脱口而出。
侧旁李智勇双目突然闪烁出湛蓝色光亮，拉弹弓的手速快若幻影，十多颗红色铁丸对灵沁儿破空而去，在灵沁儿附近炸出一团团烟雾。
“这么卑鄙！咳咳！我怎么有点发晕了……”
这雾，明显有毒。
……
与此同时，仙人扎堆的房车中。
众人表情复杂地看着监视屏幕中的画面，当看到周拯出言吸引对方吸引力，李智勇突然发难，一个个身体后仰。
抛开正在热血厮杀的肖笙不谈，这俩人的配合，还真不错。
然而这几位仙人不知道的是；
就在废弃仓库的棚顶上空，此刻监视器的视角之外；
一抹清风划过壮汉的脊背，正在酝酿下波攻势的壮汉动作一顿，眼底出现了诡异的光芒，匕首从正手变成了反握。
‘好久没活动过了，虽然不想无故杀人，但废掉一两个未来的对手，倒也不错。’
某位刚失恋的妖王如此说。
福满多诊所二楼的会诊室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洁白的窗帘向外微微荡漾，会诊室内却是空空荡荡。
上午推迟，晚上二连更新
上午更新推迟到晚上一起，一个是要出去给老婆庆祝生日，怕打磨的时间不够影响质量，二是怕被骂断章。
归怎么会刻意断章呢？
唯手熟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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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三人行【求票求收藏！】
“起来啊！怎么突然萎了！”
幻阵内，肖笙走到那壮汉旁，拿着长枪不断挑动。
还好他忍住了没直接刺几下。
肖笙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也发觉了这个家伙的异常，又有周拯和李智勇在旁提醒，不然现在八成已是除魔卫道。
周拯身周金光渐渐隐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旁李智勇想抬手搀扶，但动作有些发虚。
“你怎么样？”周拯扭头问着。
“无事，”李智勇道，“已经服了丹药……刚才有大妖附在这个灵物身上，这毒应该是他采集我那些毒物中的毒素随手配置，我能解。”
周拯眉心泛起了浓浓的疲倦，他看着手腕上只剩下两道的封禁，忍不住有点忐忑。
刚才冲的太猛，不小心把冰柠仙人设下的封禁给冲破了；
这才多久。
这要回去冰柠仙子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解释？
前世灵力最好的用途是用来滋润今生的魂魄，周拯今天情急之下又耗费了一点，不过周拯此刻已经能够确切感受到这些灵力的存在。
比起初次觉醒耗费的灵力，这次几乎是九牛一毛。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各自让开。”
冰柠仙人！
周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乒’的一声脆响，这座废弃仓库一侧窗口照入了阳光。
周拯只觉自己眼前有白影晃过，似乎是冰柠极快地穿梭而过。
但随之，更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带着几分焦急，嗓音有些轻颤。
“周！”
在肖笙、李智勇的注视中，还穿着围裙的美丽少女，踩着阳光向前奔跑，投入了周拯怀中……
“啊这？”
肖笙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陷入沉思。
冰柠先后出现在了灵沁儿与那壮汉身旁，手指轻点，两人身上附着了一层冰凌，很快就哆嗦着醒了过来。
“讲，怎么回事。”
灵沁儿用力瞪着那双大眼，打量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试炼场所，眼中满是茫然。
这幻阵、这地界，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现在看样子基本报废。
那壮汉目中满是茫然，想了许久，也只是说：
“我不知道，只是听到耳旁有轻笑声，然后就没意识了。”
冰柠略微皱眉，抬手将壮汉的双腿冰封，淡然道：“回去接受调查。”
“是，冰前辈，”壮汉面色满是苦涩，此刻只觉得浑身难受，法力近乎见底，腰子也有点发虚。
冰柠脚尖轻点，负手飘到周拯三人身前，外面涌来了七八道身影。
幻阵散去后，能看到外面是一条繁忙的公路，这里应该是处于主城区边缘的集散物流中心，这仓库也没了老旧的伪装。
肖笙已经闭目打坐，毕竟刚才持续性被揍，现在就很没面子。
周拯与李智勇详细说起了刚才考核的经过，冰柠和几位仙人面色无比凝重。
“本王？”
那真仙道长低喃道：“那贫道没感应错，那就是风魔风磬的气息，刚才是他来过了！”
“为什么会有妖王来我们隆辰市？”
“冰柠仙子，是否需要下令全城戒备？”
冰柠略微犹豫。
若真是十八路妖王之一来此地作乱，全城戒备是无用的，残暴妖王屠城之事，此前偶有发生。
妖若甘心堕魔，最快提升实力的办法，就是吞噬生灵魂魄，其中尤以凡人魂魄最是大补。
“不必着慌。”
啸月的嗓音传来，这条小灰狗迈着优雅的步伐姗姗来迟。
“事情已经解决了，各自归队，维持正常秩序就好，其它什么都不用多问。
“参加这次考核的教官，每人奖三颗六品仙丹，罚半年灵石俸禄。
“三位学员考核成绩都为优秀，每人奖励提升功法类仙丹十二颗，各奖上品灵石十二方，今日这件事，不必对外提及，也不用向上报了。”
言罢，啸月对周拯眨了下眼，踩着优雅的步伐扭头离去。
冰柠不由轻吟几声，迈步追了上去。
今天这狗怎么奇奇怪怪的。
……
因为考核出现意外，周拯他们的星辅大街七日游也直接被中止。
回农业岛的军用通道中，冰柠亲自开车，载着周拯三人外加一条小金鲤回天府酒店。
天府酒店也有不错的防备阵法，此刻的隆辰市属于外松内紧，各处隐秘的大阵都已完全开启。
周拯坐在最后面，一旁敖莹细心地为他擦着额头的冷汗。
肖笙清清嗓子：“没想到哈，我们仨跟妖王交了交手。”
已被仙人祛过毒的李智勇慢慢睁眼，缓声道：“那只是妖王的一缕意念，对方用的还是那个灵物本身的法力，技巧高明了许多。”
“妖王……很强大吗？”
周拯在旁问了个新手问题。
肖笙笑了笑，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敖莹，虽然他实在是太好奇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了。
想想那位风华绝代、遗世独立的冰仙子；
再看这个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已是沉鱼落雁、可爱玲珑的小姑娘；
肖笙当真想对周拯数个大拇指，赞叹一声：‘牛啊，御姐萝莉左拥右抱！’
可惜赞不得。
他周哥其实不太经闹。
肖笙笑道：
“你要说妖王很强，那确实是很强，蓝星十八路妖王是仅次于几个老妖的存在，他们各自占地为王，道行都在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之上，实力从天仙境到金仙境不等。
“在蓝星上，十八路妖王都可以看做是仙魔两道排名前五十的高手，这样方便理解了吗？”
周拯了然地点点头。
肖笙又道：
“但你要说妖王不强，那也确实不强。
“蓝星只是三千尘世间之一，在灵气恢复之前，这颗星辰属于比较普通的无修行人世间，那种天庭经常忘记管理的地方，神仙都不爱来这接纳香火。
“如今最少有数百个尘世间在开战，妖魔背后也有一群老妖搞的盟约，所以派来蓝星祸害这里凡人的妖，实力也是经过考量的。
“天庭巅峰时期，单单只是文官，就有数百金仙。
“总结下就是，妖王在蓝星实力是顶尖的存在，但放眼整个三界，他们也算不上什么顶尖，勉强能混个一流高手的样子。
“二十多年前，妖魔先行找到了灵气恢复的蓝星，蓝星也因此遭受了莫大的灾祸，他们吞噬生魂，创造了一批魔兵，送去了前方战线。
“还好复天盟反应及时，三十六位临世仙人——你熟悉的冰仙子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们带上了三百六十名转世天将的仙胎，抵达了蓝星，这才守住了蓝星人类最后的版图。
“不才，我就是三百六之一。”
周拯笑着竖起大拇指，随后看向李智勇。
李智勇道：
“我是蓝星人，幼年时梦到了一位白发仙人，额头有五角金星。
“他给了我几本典籍功法，收了我做弟子。
“我一直隐而不发，暗中修行，因为按师父所说，世界很危险，我必须足够强大了才能站出来帮助其他人。
“后来是复天盟仙人找到了我，大概是在半年前，根据我的描述，他们断定我的师父是已消失几百年的太白金星……我的故事就是这些，没什么好隐瞒。”
言罢，李智勇和肖笙一同看向周拯。
周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怎么突然就开始自我介绍了？
“我在福利院长大，前世或者更靠前的某一世是天庭仙人，所以我有前世馈赠的灵力，却没有记忆。”
“咦？”肖笙纳闷道，“冰仙子他们没帮你查前世身份吗？”
周拯笑道：“前世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是周拯，这个最重要，对了！”
周拯对敖莹竖起大拇指：“这位是我的……”
“正妻！”敖莹竖着一根手指，满是认真的接话。
开车的冰柠差点把控不住方向盘。
“咳！不是！你们俩这是什么眼神？我是清白的！”
肖笙啧啧笑着：“羡慕的眼神，刑啊周哥！”
李智勇轻吟一二，满是深思地捏着自己的下巴，缓声道：“神仙倒是不必非要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自己，但我们在蓝星长大，一些世俗观念也应对自己的行为产生约束。”
肖笙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李智勇斟酌了下言语，给了个还算中肯的评价：“虽不能说丧尽天良，也可说挑战世俗的底线。”
周拯不由一手扶额。
一旁敖莹忙道：“抱歉抱歉，我是开玩笑的，我是周拯的女朋友，也算是神仙转世，今年已经三千多岁啦！”
李智勇面露了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今日有不少人已经看到了敖姑娘的存在，东海或许会有一些风波，需小心提防。”
“敖莹已不必再继续躲藏。”
冰柠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待她们六人回返，我会宣布特训班增添新学员，敖莹也会与你们一同修行。”
敖莹双眼放光：“我姐同意了吗？”
冰柠对着后视镜笑了笑，轻轻颔首。
“咱这也算留学了！”
敖莹啧啧笑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光彩照人。
……
福满多诊所附近，公园的长椅上。
风磬慢慢坐了起来，目中带着几分茫然，打量着眼前的画面。
几幅残缺的画卷在他脑海迅速划过，他抱着头痛哼了几声，面色略有些发白。
想起来了。
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的嗓音还在，但也只有那位大人的嗓音。
“我抹掉了你前面几个小时的记忆，锁住了你的道境，你对别人想做什么前，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
“我与你母亲也算打过交道，今日就不与你深究。
“若我在此地的事暴露了，你知道后果。”
那位大人又是哪位大人？
风磬用力回忆，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那个身影，对方也已经抹掉了自己相关的记忆。
但他表情很快就恢复平和，坐在那出了会神。
世上高手有很多，他一直知道这些，天庭还在时，那些聚在天庭中的高手，起码都在明面上，现在天庭不在了，那些高手行事也就少了一层约束。
甚至，风磬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自己见过谁，前面做了什么。
自己的修为堪比天仙巅峰又如何，在这些高手眼里，什么都不是。
但他已明白，自己只要不去伤害凡人，于隆辰行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嗡！嗡！
妖王风磬有些麻木地打开手机，是自己手下发来的消息。
“大王，已经找到了那位小姐的住所。”
风磬微微一怔，慢慢起身走远。
几个小时后。
离着隆辰市并不算远的一个临海小城，风磬的身影出现在一栋有些老破的公寓楼走廊。
看着走廊各处垂挂的贴身衣物，风磬略微皱眉，但也没多做什么。
他转身走到一处屋门前，隔着门板，看着出租屋内那蜷缩在被子里的年轻女人，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女人长发有些枯槁，眼圈略微泛红。
门上用红漆写着‘还钱’和一些粗鄙的文字。
房中堆着一些落了灰的奢侈品。
风磬其实有些不理解，不懂什么叫网贷，什么叫消费陷阱，什么叫越陷越深以至于自我崩溃和堕落。
在上衣口袋拿出张背面写了密码的银行卡，风磬随手轻弹，在没有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将银行卡送到了她枕边。
随后，风磬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身形渐渐化作透明状，随风而逝。
【好好生活】。
第三十二章 小小插班生【彩蛋章附敖莹Q版定妆照】
神仙洗浴中心地下，啸月办公室。
刚挂断通话的小灰狗有气无力地趴在键盘旁，狗耳朵晃了晃，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家伙不来了……怎么隐隐还有点小失落？
啸月咧嘴一笑，趴在那哀叹了两声。
‘风过九州’这家伙说他网恋奔现失败，此次隆辰之旅备受挫折，已连夜回家继续打游戏消遣。
总结一句，那就是没脸见狗。
“嘿嘿嘿嘿，”啸月挑着它粗短的眉毛，脑补出一个腿毛壮汉开着变声器跟风过九州聊天喊‘亲爱的’的画面，一时浮想联翩。
昨天事情可真多啊。
多年不联系的游戏好友找自己面基，这都不值一提。
普普通通的特训班一期考核，竟然还诡异地出现了风魔的气息，十八路妖王之一的风魔竟然出现在了这属于人类阵营大后方的隆辰市。
他来干嘛？
也来找网友面基？
啸月咧咧嘴，觉得自己的这种调侃，还挺有趣。
它接到几个考核官的汇报就立刻要冲过去，出事的偏偏是福伯的大侄子，这不纯粹给它找刺激吗？
但刚冲一半，啸月就接到了福伯的传声，让他压下此事，说是已经带风魔小朋友回诊所接受手术了。
福伯在复天盟中，既算是客卿，也算是长老，虽没有担任实职，却有实权。
啸月这也算是听命行事，突出一个唯命是从。
“奇怪，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多意外。”
啸月仔细捉摸了下。
天庭当然有气运之说，一般来说，当一个生灵气运正隆，确实有可能带动其他生灵的气运，也容易招来一些波动。
啸月坐立而起，狗爪在键盘上快若幻影地敲打，迅速调出了天府酒店十九层的监控。
负山大阵闪烁着光亮，三个人影在里面来回跑动着，似乎已经增加到了八倍重力。
“这么勤奋，”啸月笑了笑，继续调整监控视角。
不远处的窗台前，敖莹与冰柠用法术御火，炒出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啸月咂咂嘴，突然有种过去蹭饭的冲动。
角落的聊天框跳动了几下，啸月点开语音，拿捏起了本地大佬的架子。
“何事？”
“大人，那个敖翼天情绪有点失控，我们是继续拖着他，还是请龙宫来人接他回去？”
“急什么，”啸月略微思忖，“派个善遁法的，带着敖翼天的资料去龙宫，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可，再私下给大公主带个口信，就说敖翼天态度恶劣，不肯配合工作。”
“是，属下明白。”
嘟、嘟，有点老旧的固定电话发出了断线盲音。
啸月坐在那想了一阵，很快就笑了笑。
虽然波折不断，但总体却是有利的，这就不错。
这个敖翼天，让他熬一天是一天，真以为前面派手下来东海十二城闹事，它这个主管不记仇的？
五天后。
……
“今天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学员。”
冰柠的嗓音难得温柔，这让再次重聚的九位学员颇感惊讶，看冰柠身旁那位小仙子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
冰柠看了眼敖莹，敖莹立刻向前，穿着暖黄宫裙、梳着流云髻的她，此刻说不出的乖巧可人，向前微微欠身。
“各位道友以后请多多关照，我是敖莹莹，前来追随冰柠仙子修行一段时日。”
前两排坐着的六个大姐姐顿时双眼冒出桃心，一个个拱手回礼。
周拯、肖笙、李智勇各自露出微笑。
“老师，我能自己找座位吗？”
“去吧，你随意就可。”
冰柠轻声应着，素色裙摆微微飘动，已是缓缓落座。
敖莹抱着自己那小了两号的蒲团，带着众人视线，走到了周拯身旁。
“我能坐在这吗？”
“嗯，咳，”周拯清清嗓子，“能。”
“谢谢班长。”
敖莹甜甜地喊了声，随后将自己的蒲团与周拯挨着放，学着冰柠那优雅的姿态缓缓入座，宫裙裙摆铺开，就宛若盛开的海棠。
前面六个不明真相的妹子，从震惊到恍然，打量了周拯与敖莹几眼，随之就收回目光。
很明显，这位灵秀的妹子是为了她们班长而来。
有两人在仔细斟酌敖莹这个名号，毕竟‘敖’这个姓氏，也算颇为罕见。
“今日为大家传授术法课程。”
冰柠缓声道：“开课之前，先做此次考核的总结，周拯、李智勇两人为优秀，其余人为合格，各自奖励不一。”
言罢，冰柠素手在身前拂过，九只样式不一的储物法宝缓缓浮现，随着她纤指轻弹，九只储物法宝飞到了九人面前。
自然是没敖莹的。
“多谢老师。”
众人齐声应答。
唯独肖笙翻了个白眼，自觉在这场考核中出力最大、挨揍最多的他，明显感觉到了冰柠和其他人对他的嫉妒。
冰柠奖励给周拯的储物法宝是一只护腕。
护腕通体黑中掺金，外层刻画着一只玄龟，构造简单，但与周拯的手腕刚好贴合。
周拯脱下布护腕，露出了冰蓝、火红、灰黑三色圆环状禁制——前几日已经被冰柠补上了一层封禁——又将这只护腕扣了上去，满意地打量了几眼。
还挺帅。
冰柠瞧了他一眼，道：“今日第一课，先讲如何炼化一件刚入手的法器，很明显，法器法宝并不是你戴在身上，就能为你所用。”
敖莹在旁轻笑了声，周拯神色略有些发窘。
炼化法宝主要有两类方式，一类是用自己的神魂之力滋养法宝，多见于高阶法宝、仙宝、灵宝，滋养的越久、与这些宝物越契合，能发挥出的实力也就越大。
宝物择主，一般也是指这些容易产生自身灵性的法宝。
一类就是利用法器法宝本身的符箓，有独门的控制技巧，就是自己能用、旁人不能用，多见于储物法宝，或者各类法器。
周拯的护腕也归属于后者。
他顺利用法力激活之后，按敖莹传声的指点，设置了一下护腕的‘开锁方式’，随后就探入一缕灵识，开始打量里面的物件。
这一看，还真把他吓了一跳。
储物法宝自成空间，其内没有重力或者其他力的影响，根据储物空间大小来评定法宝价值几何。
拳头大小的方块状灵石，这里面竟然堆了十几个立方，占了护腕内部本身四分之三的存储体积。
角落有一个布帘，上面缝了许多口袋，摆了一只只瓷瓶、玉瓶，每个瓶子前还贴了纸张，上面写着蝇头小字，来解释这些丹药的功用。
前期资源，直接拉满。
冰柠简单讲解了炼化法器之法，就正式开始二期课程——法术。
“修道与修法其实是两回事，只是道境高了，能施展的法术神通威力也就大了。
“但你们必须明白，修道是为了提升道境，是为了让生灵生命不断升华，一步步问鼎长生，追寻大道与自身的超脱，这是你们立足的基础。
“修法，是为了在修道的过程中护持自身，躲三灾、避六祸，护持自身修道得到的道果。
“二者一里一表，莫要舍本逐末。
“在正式授课之前，你们可有什么关于神通法术的疑问？”
有女学员问：“老师，法术和神通怎么界定呢？”
“法术与神通的概念划分并不算清晰，众说纷纭，不一而论。”
冰柠缓声道：
“大抵，神通已是可通神的法术。
“开坛祈雨是法术，呼风唤雨是神通；五鬼搬运是法术，挟泰山以超北海是神通。
“另外，部分神通并非修行得来，比如在上古时期，诸强并立，先天生灵立于仙之巅，他们都有各自伴生的神通，不用修行、天生就可掌握。
“但法术，只要你修为境界足够、悟性与毅力足够、属相与其相合，能得到施法的窍门，就可通过学习来掌握。”
众学员各自点头。
肖笙笑着举手：“老师，我有问题！”
“问，莫要添乱。”
“人人都说，神通天罡三十六变比地煞七十二变要高明很多，那为什么天蓬元帅干不过斗战胜佛啊？”
冰柠微微抿嘴，目中冰蓝光亮闪烁。
敖莹顿时感觉一旁传来了冰凉的气息，扭头一看，不由得抿嘴忍笑。
这冰块，就很有艺术性。
“莫问这些无用之事，”冰柠淡然道，“一门神通的强弱，并不代表自身战力的强弱，禁忌的名号不可多提，以免对方有所感应，为你招来无妄之灾。”
禁忌？
周拯略有些疑惑，但此刻并不是问这些的时机。
李智勇开口问询了五行法术的相克原理，冰仙子继续讲解术法，九名学员神态专注，听的颇为认真。
冰柠也给他们透露了下后面的安排。
再过一个月，如果他们课程进度顺利，将会迎来第二次考核。
这次考核并不在隆辰市，而是自隆辰出发，向西行进一千六百多公里，抵达复天盟与人类一同构筑的妖魔防线，体会真正的妖魔战场。
这让周拯颇感振奋，修行更是动力十足。
……
与此同时；
深海某处海沟底部，那三块品字形排列的玉石，此刻亮起了两个。
“这位二殿下，可真是废物啊。”
坐在宝座上，身旁时刻伴着几个美姬的巨魔王，此刻面色无比阴沉。
那团依旧不显露具体身形，只有隐隐大鱼轮廓的鲲魔王，只是长叹了声：“唉，咱们还是押错了宝，觉得这条小龙能成气候。”
“他怎么会傻到离开龙宫，去隆辰逗留那么久，龙宫传来的消息，他的手下都已被那个大公主收编，龙宫现在已是铁板一块。”
“现在如何？”
两位海中魔王沉默了下去。
“不能把龙宫逼的太紧，龙族有穿梭各人世间的通路，他们随时可能来这边支援，只能想办法让龙族放弃这颗星辰。”
“不如多联络陆上的十八路妖王……”
“他们素来瞧不起我海中圣灵，”巨魔王冷哼了声，“与其联络他们，不如合纵连横，统合海中零散的势力。
“等我们掌握了这片大海，他们自然也要给我们应有的尊重。
“现在最棘手的还是龙宫的大公主，若龙宫内部稳定下来，她估计是要起兵征伐，收编各路圣灵，龙族最是擅长以战养战，这才是你我的心腹大患。”
“刺杀？”
“她的实力在你我之上，拿什么去刺杀？就算得手了，还要承受龙族的报复。”
“那咋办嘛！”鲲魔王已是有些烦躁。
巨魔王却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现在来看，还是要从敖翼天身上入手，只要杀龙者为龙，龙族来查时死无对证，与你我何关？”
“你有计划了？”
“只是有这个想法。”
“那你笑个什么，赶紧谋划！我去联络下其它几个离水晶宫较近的同道，若是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
“阿嚏！”
课间休息，周拯揉了揉鼻子，有点纳闷自己都已经是修士了，还能有感冒的症状。
“别用手擦呀。”
敖莹在旁轻声道了句，拿着一方手帕凑了过来，玲珑有致的身子几乎靠在周拯身上，温柔地擦拭着周拯的鼻尖。
周拯先是笑了笑，毕竟已经习惯了这种互动。
但他很快意识到周围环境好像有点不对，几道目光幽幽地瞥了过来。
呃，装傻吧，不然这事还真不好解释。
第三十三章 备战先天境，西线传调令
冰柠老师之前还说，等他们回来要问他们为何修道。
周拯为了这个问题，前几天一直在苦思冥想，既不能说的太虚假，又不能说的太低俗，还要考虑会不会影响自己这班长的‘威信’。
结果……现在根本就没这茬了！
冰仙子或许是忘了吧，又或许之前的话语，只是为第一次考核打掩护。
还有个小细节。
班上的六个女学员大多来自于‘修行门派’，其中应该有人知道，特训班有两次中期考核，但那天并没有人给他们一点提示。
周拯对此倒不怎么介意，就是觉得大家并不像是看起来那么单纯。
敖莹成为特训班第十名学员后，就正式开始与他出双入对，几乎周拯在哪，她必然在哪，眼里也一直只有周拯。
李智勇对此似乎毫无感觉，每日都在勤奋修行，刻苦努力的程度与周拯相差无几。
但肖笙……实名眼红。
‘如果哥这辈子都只能卡瓶颈，不能问鼎长生、踏破天穹，那有甜甜的恋爱也不错呀！’
某个夜晚，肖笙辗转反侧无法‘入定’后终于暗下决心，开始拿起手机，刷一些关于恋爱技巧的帖子，并在第二天开始网购大量书籍。
阅读了《男女法则》、《恋爱的三十六种技巧》、《谁主动就谁被动》、《我的心肝甜蜜饯儿》等一系列作品后，肖笙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约着周拯到了小操场的窗户前。
“哎，班长？”
肖笙清清嗓子，当面对周拯传声：“传授传授经验呗，你是怎么跟敖姑娘好上的？”
周拯也有点心虚，用刚学不久的传声法嘀咕：“别乱说，这事还要过几年再说。”
“为啥？虽然敖姑娘还有点稚气未脱，但知书达理、天真烂漫，挺不错的啊。”
“她才多大，”周拯眼一瞪，“那是犯法。”
“嗨，神仙管什么法律？”
“但做人要有最起码的良知。”
“行吧，”肖笙啧了声，“那你打算怎么办？人姑娘对你一心一意，你就这么干杵着？不主动不拒绝？老动漫人了。”
周拯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
“人非土石，而且我也是个俗人，这般朝夕相处，很多时候也会有一些……
“嗯，就是很正常的想法。
“我曾经劝过自己，她现在是一条鱼，以后是一条龙，不必用凡俗的礼法去限制自己对她的好感。
“等几年吧，等她十八岁或者二十岁，如果她还在，我会主动拉近关系。”
肖笙对周拯竖了个大拇指，感慨道：“行吧，你这想法也没毛病，不过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周拯抱起胳膊，笑道：“找我就是说这个？”
“当然不是，”肖笙扫了眼左右，“诶，你说，怎么样才能追上个妹子？”
“你不好好修行，考虑这个做什么？”
“啊，那个，双修啊，”肖笙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着，“有很多双修妙法，主张阴阳相合，都有突破瓶颈的效果，班长你也不想，我只是为了修行去跟人双修吧，怎么也要有感情基础。”
“你这般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周拯略微沉吟，仔细思量：
“我还真没这方面的经验，敖莹也是自己找来的，开口就喊我夫君……大概就是要一心一意对人好，不要始乱终弃，让对方能在你身上看到未来的希望。”
“呃，这么复杂吗？”
肖笙若有所思状：“那你跟冰仙子呢？跟敖姑娘是敖姑娘主动，冰仙子总不可能也那么主动吧？”
周拯瞪眼：“都说了是你误会了！”
“急了，哎，急了！你心虚了，哈哈哈！”
周拯一甩胳膊扬长而去，肖笙连忙追了上去，一口一个周哥喊着，却唤不回周拯回房打坐的决心。
于是，第二天差不多同一时间，肖笙约李智勇到了这个窗台前。
他扭扭捏捏了半天，总算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何追到心仪的女子？”
李智勇捏着下巴轻吟一二，缓声道：“此道我刚好也有所涉猎，恰好将此道精髓传与你。”
“什么精粹？”
“一个字——骚。”
肖笙眼前一浪，扭动起自己的千年老腰，“这样？”
“是思路要骚，而不是搔首弄姿。”
李智勇淡然道：
“遇到心仪女子要大胆表白，不要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除此之外，你必须吸引对方注意，让对方在对你不反感的基础上产生几分好奇，这就必须思路清奇。
“这个给你吧，你我毕竟是同窗也是好友，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肖笙接过李智勇递来的小册子，只见上面横竖写着四个大字：
《情话宝典》！
那一夜，肖笙的双眼仿佛都变成了爱心的形状，对李智勇的评价，顿时高了几个档次。
于是，第三天。
周拯与李智勇刚从负山大阵中退出来，周拯满头大汗，只想赶紧回去冲个澡，放松下浑身酸胀的肌肉。
李智勇却突然打了个手势，示意周拯看向有点偏僻的角落。
那里，来自阅剑仙宗的月无双，穿着一身品红连衣裙，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那个西服内搭花衬衫、嘴上叼着一朵牡丹花、右手撑墙左手扶腰的肖笙同学。
“那个，”月无双小声问，“同学你有事吗？”
肖笙洒然一笑，慢慢站直身体，将那粉色的大牡丹花抓在手中，缓声道：“问君能有几多愁，姐姐常在我心头。”
“什么？”
月无双有点懵。
肖笙抬手撩了撩额前的两撮短发，双眼微微眯起来，以此显得自己认真且专注。
“床前明月光，姐姐美如霜。”
月无双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慢慢后退两步，而后转身就跑，顺利用出了这几日刚学的神行术法！
肖笙向前追了两步：“一支穿云箭，姐姐梦里见！”
月无双脚下一颤差点扑倒在地。
远处，周拯以手扶额，李智勇负手仰头憋笑中。
“你教的？”周拯敏锐地发现了盲点。
李智勇双手一摊：“我可没教他在女厕附近跟人表白。”
半分钟后。
“老师，肖笙骚扰我！”
“哎！误会！误会了！冰仙子你听我狡辩！”
“封。”
……
法术，神通，这些都是用来护持自身的本领。
周拯心底如此念着，慢慢张开右手，一团青木光华缓缓旋转，随后在这光华之中出现了微弱火星，一团烈焰熊熊燃烧。
五行转换，也算是他最近半个月修行法术的成果。
土养木，木养火，周拯修的是他还不知道名字的《青皇护天诀》，法力自是归于木属，而他此时施展出来威力最强的法术，就是用木属性法力做养料，施展出这般烈焰。
这类法术修行下去，可得真火神通，比如那挺出名的三昧真火。
冰柠显然也是花过了心思，给周拯搭配了一整套现阶段最实用的术法，不过这些术法大部分都需要最少神荧境修为支持，才能发挥出初步的威力。
这其中，有快速恢复法力的‘土润术’，立于大地之上，就可源源不断汲取大地之中的灵气，从而延长自身法力耗损完毕的时间。
有侧重防护的‘凝霜诀’，可以在身周迅速凝聚出一面冰盾，或者在体表附着一层冰晶，能有效抵挡箭矢，修为越高自是越发坚固。
进攻用的术法种类最多，像什么‘烈火诀’、‘驭木术’，还有几类冰系的简单术法。
没办法，冰柠最喜的就是冰之道，传授给周拯的术法，冰系居多。
也正因为周拯刚开始修行，冰柠的授课他受益也是最多。
【术法之道终归枝叶，修行道境方才为根基，你们切莫本末倒置，每日入定修行不可怠慢。】
——冰柠几乎隔两天就会这般叮嘱他们一次。
周拯倒也老实，每天除了必要的法术练习，大部分时间要么是在负山大阵，要么是在屋内铺一层灵石打坐吸纳。
负山大阵可以给入阵者各自不同的重力压制，如今周拯已经能承受近五倍的自身重力，且保持体内法力周天运转的状态。
当然，对于李智勇硬抗十多倍重力而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实力，周拯表示实名羡慕。
修行！
自己总归也能抵达神荧，踏入归墟，明悟至理，得道飞升！
嗯？怎么感觉左半边屁股有点痒？
周拯睁开双眼，低头看了眼用纯净灵石制作的大号蒲团，朝着一旁挪了挪，再次平稳吐纳，沉入了修行之中。
他皮肤之下氤氲起了玉色亮光。
渐渐的，周拯心底泛起了少许明悟。
好像，又要突破了。
……
“我要见敖莹！我要见大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龙宫的二殿下！”
神仙洗浴中心，啸月的办公室内。
电脑屏幕中播放着审讯室的画面，啸月皱着短眉，对这个大吼大叫的龙宫小龙，多少有点无奈。
桌子前面站着的几名真仙也是面露难色。
啸月问：“他犯的什么事？”
“酒后伤人，”一位真仙道，“他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跟人起了冲突，这家伙也知道规矩，不敢对凡人下重手，但还是一个耳光把人打昏了。”
啸月沉吟几声：“受害者怎么样了？”
几名真仙面露恍然，这就已经给这件事下定论了。
龙宫二殿下故意伤人。
“已经无碍，大概就是脑震荡。”
“这还真挺难办，”啸月笑了笑，“一条真龙，咱们可以想办法把他困在这，可以派几个真仙盯住他，让他不敢造次，但不能直接收押，那就相当于打了龙族的脸。
“龙族那些老家伙死要面子，这事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大人，”有位女仙笑道，“咱们已经把他留在隆辰太久了，龙宫那边既然已经完成了对他手下的收编，不如就送他回去吧。”
“嗯，送回去吧。”
啸月道：“大公主那边的许诺我们已经拿到，与龙宫结盟之事八字有一撇了，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了……新邮件？”
啸月边说边挪动鼠标，点开邮件扫了眼，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严肃。
“大人，怎么了吗？”
“去两个人，请冰柠与凤瞳过来。”
啸月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淡然道：
“西线吃紧，我们需要派一批仙人过去支援，龙宫二殿下需要尽快送走了，直接让龙宫派人来接……这件事也去告诉敖莹一声，算了，我稍后自己过去一趟。”
言罢，啸月轻轻叹了口气，又扫了眼邮件中的命令。
这才安稳了两三年，局势又开始恶化了。
第三十四章 避灾
‘我已突破，感觉良好。’
周拯盘坐在灵石堆砌出的蒲团上，眼皮微微颤动，皮肤下的光泽渐隐于血肉，嘴角带着淡淡微笑。
他开始内视体内各处，仔细观察着自身。
如今距离先天境一阶只差半步，周拯这段时日不断压制突破速度的成果也初步显现。
虽只是锻体九阶小圆满，但紫府灵台已有雏形；
法力流淌如河流，若是刻意运转，则有江河奔涌之势；
略有些过分的是，他存储法力的气海已堪比寻常先天三四阶的修士，法力精纯程度已远非寻常先天境修士可比。
这就是刻意捶打道基的好处。
‘今天的突破就到这吧，连续破关有点仓促。’
周拯如此想着，心神缓缓归于宁静，视线从体内开始转向体外，灵识渐渐收敛。
正要睁眼，周拯又在心底轻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眼皮内侧出现了一个光斑，光斑中隐隐有数不清的流光划过。
周拯略微犹豫，还是选择将一缕灵识探入其中。
这一探不要紧，周拯当即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一片云雾之中，此前经历过的相似‘梦境’再次浮现。
但这次，周拯听到了声音。
“要吃个枣吗？”
‘身后’传来呼喊声，周拯转身看去，看到了那个在柳树下含笑而立的青年道者，那张修长的手掌中托着几颗青枣。
周拯略微皱眉，想跟对方交流，问问对方是谁，但自己却说不出话。
云雾弥漫，将那青年道者隐去。
“爱卿，吾当如何？”
那满是疲倦感的嗓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周拯只能转身，但这次看到的，是一方青玉做就的书案，以及书案后那颓然坐在圈椅中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留着长长的胡须，穿着金色长袍，袍子上绣着云雾、绣着三十三重天。
随之，这个男人抬头看向周拯，眸中写满了落寞。
云雾再次卷来，散掉了这片光影。
他是谁？
周拯感觉自己心底的念头十分复杂，明明有些在意，却又有些抗拒。
“还不想回来吗？”
有个女声在耳旁回转，周拯扭头看了过去，瞥到了一名面容秀丽、穿着霓裳仙裙的美丽女人，对方含笑注视着自己。
她比前面两位多说了一句：
“思君不见，未有归期。”
周拯刚要转身。
轰！
头顶忽有雷声震动，周遭光影尽数被震碎。
周拯有些措手不及，眼前云雾翻涌，密集的流光朝自己飞射而来，又或是自己正极速撞入一片星海。
“跟它们拼了！”
一声怒吼让周遭光影立生变化。
那是一处山岗，数十道浑身带血的身影或是悬空，或是躲藏在摇摇欲坠的阵法后。
有修士催动血色符咒，眼眶、鼻孔渗着鲜血，口中不断怒吼，对着山下甩出一条条火龙。
有十多名身穿迷彩服的壮汉，匍匐在挖痕整齐的壕沟内，不断扣动狙击枪的扳机，或者操作两台迫击炮不断对下方炮击。
下方，山体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数万妖魔。
妖魔大概分为三类，类人、类禽兽、或二者兼有。
空中有一片乌云扑向山岗，那是一片翼展超过两米的蝙蝠妖，它们的到来将会直接摧毁这几十名修士、战士构建的防线。
在山岗后方，是一辆辆带着红色十字的车辆，周围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男女，迅速转移着一名名伤员。
周拯瞳孔猛地一缩。
他在一处担架上看到了李智勇的身影！
李智勇手里攥着一条破烂的金链，左脚消失不见，面容一阵青白色。
那护腕……
周拯目光瞥过，看到了一处电子仪器上显示的日期，周遭景色突然开始扭曲。
“周？周你没事吧？”
睁眼。
周拯蓦地低头喷了口鲜血，面色苍白无比，睡衣已被汗水打湿。
眼中所见都是黑白色。
直到两只柔软的手掌扶住他胳膊和肩膀，一抹橘黄闯入了视线，周拯的视界才渐渐恢复色彩。
敖莹在旁都快急哭了。
她发现周拯情况有些不对，正不知该如何帮他脱离这般状态，周拯就张口喷血。
“我没事……”
周拯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拿起手机看了眼，再三确认手机上的日期。
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日期，是五天后。
……
“我想带这期学员一起去西线。”
啸月办公室内，被啸月召集的冰柠与凤瞳，连带着九名有资格参加商议的真仙，一同商议着前往前线支援的人选。
一直沉默的冰柠突然开口，让一屋仙人略有点措手不及。
啸月沉吟几声：“这恐怕不行，他们九个修为还不够，此次前往前线支援的修士，修为境界最低也应是在神荧巅峰，他们去了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本期特训班已过半，”冰柠道，“二次考核本来就是在前线进行，只不过是提前让他们过去罢了。”
“去前线考核的前提，是前线战事不多。”
啸月一改往日那嘻嘻哈哈的模样，正色道：
“这次有十二路妖王联手，六路妖王的助力正面主攻，几日的光景就把我方压制回了剑渊到万林山一线。
“这种局势下，带他们九个过去并不明智。”
“我想坚持，”冰柠的口吻依旧平淡，“越是这种环境，才越有可能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凤瞳抱着胳膊皱眉道：“不过是九个学员，你们两个怎么还起了争执？”
废话！那里面有福伯的大侄子！
这才锻体境，能随随便便去前线吗？
啸月心底咆哮几声，又道：“这事稍后商议，军情如火，不可怠慢……周拯不过锻体境，去了西线也没用，他就不用去了。”
“嗯，我本意也是让他留下来修行。”
冰柠答应了声。
作为大后方东海十二城的守备仙人，他们其实早有预案。
凤瞳负责本地防务，时刻监察海中妖魔异动，啸月是东海十二城修士的主管，负责后勤和调配，能去前线支援的天仙境高手也只有冰柠。
往常前线吃紧，也一直是冰柠带队前往。
众人商议了一阵，名单很快拟好，几名真仙开始在修士仙人的联络群不断圈人，召集十二城中的仙人修士来此地集合。
冰柠再次提及九名学员之事，显然是想支援前线与教学任务两不耽误。
啸月倒也不太好拒绝，刚要点头答应下来……
“汪汪队！汪汪队！我们马上就到！”
啸月扒拉过手机一看，恰好是周拯打过来的语音，随手就点了免提。
“啸月教官，”周拯有些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有件事，我想找教官聊聊。”
“聊，咳，”啸月看了眼满屋仙人，继续端着本地主管大人的架子，“周拯啊，你知道我平时公务繁忙，现在这边还有点事，要是单纯聊天呢，我们可以改约个时间。”
屋内的仙人们略有些纳闷。
这就是刚才提及的锻体境小修士？
啸月大人怎么对个小修这么客气。
“我刚才修行突破时看到了一个幻觉……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类似的梦境。”
周拯揉了揉额头，试探性地问着：
“是不是现在有正在跟妖魔激战，或者即将爆发战斗的区域？我们九个也有可能会被派过去？”
啸月狗眼一瞪。
冰柠、凤瞳，以及房中的几位真仙，此刻互相对视。
凤瞳皱眉问：“你们谁走漏了风声？”
“我们接到啸月大人传信立刻赶过来了。”
“军情关系重大，大家都知道分寸，不可能儿戏对待。”
“我反正来到这以后就没用过手机。”
“周拯你现在在天府酒店哈，”啸月示意眼前之人安静，“你在那不要动，冰柠立刻过去接你，过来聊。”
“好，”周拯答应了声，挂断手机通信。
十多分钟后，啸月的办公室内。
周拯将自己看到的幻象后半部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隐去了前面见到的青年道者、中年帝君、美丽女子，那些应该是他个人的隐私。
满屋子神仙顿时陷入了沉思。
跟着周拯过来溜达的敖莹，此刻正小声呢喃：
“灾祸感应？”
冰柠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玉符，玉符亮出了朦朦光亮，投影出了一幅‘沙盘’地图，每个细节都完美还原真实地貌。
“能在这上面找出那个山岗所在的地方吗？”
“我试试。”
周拯走到地图前仔细观察，很快就指着一处右侧边缘的山头，“在这里。”
凤瞳看向冰柠，目中流露出几分疑惑：“那里是？”
“天字壹零叁中转站。”
冰柠看着周拯，解释道：
“这里是前线与后方转运物资伤员的枢纽之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会提议在此处设下诱饵埋伏，看到底是否能收获成效。
“九个学员都留在天府酒店修行，待我回返，继续为他们授课。”
众仙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有几位仙人欲言又止，想劝冰柠三思而行。
毕竟只是一个锻体境小修的梦境，如何能作为说服前线主将的依凭？
……
五天后。
啸月给周拯发了个消息，里面配着几张图片。
图片中依然有漫山遍野的妖魔鬼怪，朝着山岗上构建的防线不断冲击。
下一张图片就是数十名仙人自云中坠落，砸入妖魔群中，绽出璀璨仙光，妖魔成群化为灰飞。
‘大捷。’
周拯像是放下一件心事，感觉自己念头都畅达了许多。
手机震动，啸月又发了个消息过来。
‘你应该是有天生的避灾之能，类似的情形也曾出现在其他转世天将身上，比较罕见。
‘为了防止此事泄露，引起妖魔对你的针对，我已经下令隐去你梦境之事，只将此事禀告给了几位神将。
‘放心，该给的嘉奖不会少，你今天就来我这一趟。
‘但此事尽量不要公开，这种避灾躲祸的本领，本身就容易招来灾祸。’
周拯看了眼自己满手镯的灵石，又看了眼卫生间中在洗灵石澡的小鱼，莞尔一笑。
能帮上忙，挺好的。
嘉奖，还能有什么嘉奖？他不过锻体境，总不可能给他安排几件仙器。
第三十五章 天狗送宝，冰仙授法
神犬教官怎么说一出是一出的。
周拯这边刚换好衣服，要带着敖莹一起去神仙洗浴中心领‘奖’，啸月那边就打过来语音，让他集合九位学员在天府酒店等候，它亲自过来一趟。
这是……要开个表彰大会？
不是说这种‘避灾’的本领必须保密吗？
周拯心底有些犯嘀咕，能预感到危险这种事，确实有点玄妙，很容易成为妖魔的靶子。
他这几天不断回忆当时的细节，就发现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当时……屁股痒了，而且痒的是屁股上的胎记处……
“周，这样穿好看吗？”
敖莹的呼唤打断了周拯思绪。
他抬头看去，总觉得敖莹是看过了他少年时珍藏的美图。
敖莹换上了格子短裙搭配白衬衫，两缕秀发垂落在抹了少许腮红的脸蛋旁，扎起的马尾辫上用了精致的发卡，秀发柔顺且蓬松。
“嘻嘻，干嘛这么看着人家。”
“挺好看，”周拯收回目光，淡定地端起了一旁的温茶。
难得，他有十几分钟空闲，没有去自己的灵石床上打坐修行。
敖莹背着手跳了过来，格子短裙一晃又一晃，大腿上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周拯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肖笙约他去窗台谈心的对话。
他一边拿着手机在群里圈所有人，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道：“你对最近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有呀，”敖莹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中，“这里太逼仄了，冰姐走了，我也不敢出去走动，有点闷呢。”
周拯笑道：“那稍后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不过你需要用变化之法，躲在口袋里面。”
“不用，你修行就好啦。”
敖莹有些单薄的身子朝他靠着，单手撑着下巴，笑道:
“往后日子还长着，等你成仙了，寿元最少也有几万年，我们可以去其他人世间看看，也可以去真正的龙宫逛逛，我母亲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咳咳！”
周拯差点岔气。
好家伙，这一下就规划出几万年了！
“对了，”周拯想起什么，“天庭神仙没谈过恋爱吗？肖笙之前还让我给他传授经验。”
敖莹眨眨眼：“天条令行禁止，王母娘娘禁止天庭神仙婚配，天兵天将只要在职都不可以。”
“为什么要这样？”
周拯不明所以，王母娘娘这不是压抑人的天性吗？
“据说是因为要让天庭神仙少些欲望，多些清正之气，天将与仙子私通，双方都要被剥夺仙籍、贬下凡尘。”
敖莹轻哼了声：
“这种不合理的天条，明显就是限制那些没背景的仙神，当年天蓬元帅与一名嫦娥私通，那名嫦娥到处去炫耀，他们大多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也是因兵权之争，大天尊用了这个借口，随手就把天蓬元帅打下凡尘，天蓬当年太过高调，得罪了不少人……我听人讲呀，他可不是误投的猪胎哦。
“如果不是大天尊授意，谁会因为这种末端天条去制裁掌握实权的天蓬元帅呢？”
“天蓬元帅猪八戒，”周拯缓缓点头，“我倒是知道他的故事，他不是……不是搞笑的吗？”
“他厉害的很，算是太上老君记名弟子，又是四御手下大将中少有几个在天庭掌握实际兵权的，下凡后搭上了佛门，西游封魔之后，摇身一变成了西方净坛使者。”
敖莹嘻嘻笑着：“现在这位天蓬元帅更了不得了。”
“为什么？”
“天庭崩陨之后，天尊无踪、王母失落、三清不显，现如今有两个禁忌无比强横，一个打碎了灵山，一个踏破了凌霄。”
敖莹故作神秘，小声嘀咕：
“天蓬元帅的大师兄是谁？
“而且我听说呀，天蓬元帅跟那位真君也是交情深厚，两人经常在灌江口一起喝酒喝到烂醉。”
周拯顿时一阵感慨。
好家伙，电视剧里的搞笑角色，实际上还是手眼通天的狠角？
“西游封魔就是指的西游记吗？”
敖莹道：“对的，表面上的西天取经，实际上是天庭联合佛门对妖魔的围剿，妖族最后一批高手尽数被天庭镇压收服。
“可惜天庭崩陨，这些妖魔再次没了拘束，反而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天庭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打杀了这些妖魔？”周拯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敖莹那双明眸眨呀眨，“天庭的那些大佬想的是什么，不是我这条小龙能揣测的呢。”
“西游封魔发生在多久之前？”
“一千两百年前，大概。”
嗡、嗡！
手机连续震动，却是李智勇在提醒他，啸月大人已经进入电梯。
周拯不敢怠慢，带着敖莹出了宿舍，迎着前方八位同期学员那促狭的目光，坦然向前与他们打招呼。
敖莹躲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角，还是不太习惯跟其他人寒暄。
不多时，啸月带着一男一女两名仙人走出电梯，对前方一字排开的九人咧嘴一笑。
“教官好！”
肖笙扯着嗓子吼了声，其余九个则慢条斯理地问候。
“嗯，你们好，”啸月抬爪扶了扶脖子上那只不会响的铃铛，“把你们聚起来，是为了转达冰柠仙子给你们的训示。”
一旁两位仙人端着托盘向前，将十枚玉符各自送到了周拯等人手中。——敖莹也有份。
每个玉符上都写了学员的名字，里面的内容各有不同。
啸月道：
“前线战事一时半会无法停歇，在伤亡数百名修士、上万名兵卫后，也算是稳住了战局。
“你们现在享受的平稳修行，都是得益于他们在前线厮杀，当然，你们今后也有机会去前线斩妖除魔。
“好了，各自检查玉符的内容，确定是不是给你们的。”
周拯探入灵识，心底很快就浮现出了一只只隽秀小字。
玉符内，林林总总过万字，内容颇为丰富，多数为法术口诀和修行要点。
肖笙奇道：“怎么回事，我的玉符坏了吗？里面怎么啥都没有？”
“有字呀，我的记载了许多术法。”
“冰柠老师为我改良了功法，还有一些修行感悟。”
“我的比较简单，是一门仙术遁法。”
几位女学员各自出声，肖笙只能挠头表示不解。
周拯拍了拍肖笙的肩膀，笑道：“老师可能是觉得，你已经不用她教授什么了，你的功法和法术体系已经十分成熟，所欠的就是那灵光一闪。”
肖笙当时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会发光的天庭使者。
李智勇抬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幽幽地加了句：“还有一种可能是觉得你没救了，对你无言以对。”
肖笙差点扑上去跟他来一场真男人大战。
“行了，”啸月笑道，“都回去修行吧，后面这两位道友会在这指点你们修行，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们。
“周拯啊，我去你房间坐坐。”
周拯含笑答应，众学员对类似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如果说他们此前听闻过的那些天之骄子，都是一个个开挂的；
这一个半月接触下来，他们已经一致认为——
班长就是个卖挂的！
……
“啥时候再发梦，一定要告诉我噻。”
房间中，啸月对周拯不断挑眉，周拯只能报以微笑。
这事玄之又玄，还真不太好打包票。
“前线战局很紧张吗？”周拯问。
“你不用多想这些，”啸月道，“那里对你来说还有些遥远，等你什么时候成仙了，不想去也会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过去发光发热。”
周拯目光略有些火热。
“来，这是给的嘉奖。”
啸月在胸前摩擦了几下，凭空变出了一枚碧玉扳指。
周拯入手就觉得玉扳指清清凉凉，刚汇入一缕灵识，已自行与这扳指绑定。
这应该是仙家法宝，不仅里面的存储空间大的离谱，大概有上百个立方，本身还有镇魔辟邪、平定心神的功效。
里面悬浮着一面古铜色的圆形盾牌，一把氤氲着冰蓝仙光的横刀，以及一只紫色的宝葫。
“这是两件仙器，一壶救命仙丹，”啸月道，“这两件仙器炼制之后从未认主，还是一手货，你迈入神荧境后，可在上面寄托一缕神魂，让它们能伴随你不断成长。”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周拯皱眉道：“我还没先天境……”
啸月双眼划过少许亮光，笑道：“唷，这就锻体大圆满了？道基打的不错。”
敖莹在旁若有所思状。
她其实想说，让周拯随便拿着就是，大不了她给母亲去信，让母亲再支援复天盟一批仙宝灵宝。
他们龙宫穷的就剩这些了。
啸月正色道：“你这避灾的神通，不只是让我方少了过千伤亡，更是提振了我方士气、打压了妖魔联军的嚣张气焰，对战局扭转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我们不能给你通报嘉奖，是出于对你的保护，这两件兵刃只是按例给的，不是我给你开小灶。”
“嗯，多谢教官，”周拯笑着将扳指收了起来，又加了句，“还有蓝星复天盟的各位领导。”
“嘿嘿，不打扰你们了，该修行修行吧。”
啸月叹了口气：
“我派两个仙人过来，也是担心你和敖莹的安全。
“现在我们抽调了大批修士和仙人去西面，十二城本身就有点内防空虚，海中也是有妖魔的，而且这几年他们的势力发展很迅猛，我怀疑是陆地上的妖王在支援海里。
“还有敖莹的二哥，前天已经被我们送回了龙宫，如果他要搞事，估计海里又会有状况……我咋又唠叨了，去也，去也！”
啸月一双狗爪迅速掐印，身形啪的一声消失不见。
敖莹双手扶着膝盖，坐在那陷入沉思。
周拯也不打扰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冰柠老师给的玉符，沉浸在了术法的海洋。
‘冰柠老师是觉得，在她回来之前，自己能突破到归墟境？’
很快，周拯就一声轻叹，将玉符郑重地放入怀中。
比起那两件仙宝，这份礼明显更重。
里面记载了十二门术法，每一门术法都像是为周拯量身打造，与他此前修行的功法完美契合。
其中，周拯最感兴趣的有四门，分别是：
先天境六阶才可修行的《天雷引》，算是雷法入门。
神荧境一阶可修行的《青木灵遁》，能借木藏身，隐入林中迅速恢复法力，颇为有趣。
神荧境三阶可修行的《五雷正法》入门篇，乃青木引雷大术，威力奇大，破坏力惊人。
归墟境一阶可修行的《雷灵仙躯》，施展出可临时化作半灵之躯，将木属宝体的斗法威力发挥到最大。
其实，其他的术法也不差，都是同品阶的存在。
但周拯现在有点恐惧症。
火力不足恐惧症！
他幻象中看到的密密麻麻妖魔鬼怪，动辄就是数千上万起，不学点大规模杀伤性法术傍身，那能随便出去乱逛吗？
归根结底，法术需要道境支撑。
“二莹，我去修行了！”
“嗯，”敖莹立刻笑着比心，“哥哥加油，哥哥最棒！”
周拯脚下一晃，气势直接虚了一半。
……
海底水晶宫中，敖翼天坐在自己的珊瑚宝座上，看着下面跪伏的身影，表情只剩下冷漠。
他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何非要去陆地上走这一遭。
他低估了那些神仙的无耻程度，也低估了那个女龙的手段。
血脉改造。
他用自己龙血点化出的海族臣子，已尽数被那位好大姐血脉改造，成了她的手下。
下面跪着的这些身影，虽是旧臣，自己却已没了任何感应。
“都滚吧……滚啊！”
下方的那些身影连忙起身，除却几名龟仙人之外，各自低头后退远离，去了殿外跪伏。
敖翼天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强行冷静，手中攥紧了一枚玉符。
某海湾底部的三块玉石，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同时亮起。
“没了，”敖翼天喃喃道，“什么都没了。”
那光着膀子、像是刚洗过了岩浆澡的壮汉，嘴角在微微抽搐，看敖天翼的目光满是不屑。
但另一侧，那团阴影渐渐散去，露出了一幅丰腴的女性体魄，以及那画着浓妆的血盆大脸。
“二殿下，你还有我们呀。”
敖翼天扭头一看，不由哆嗦了几下，差点把手里的联络玉符直接捏碎。
第三十六章 非正式同居【求票求收藏】
事实上，就算学会了大规模杀伤性术法，周拯暂时也没有去前线的机会。
两个月后。
开往第三工业岛的吉普车上。
周拯看着外面不断划过的景色，略有些出神。
最近三四个月一直在这里修行，经历了很多人生的第一次，此刻倒也略有点不舍。
——特指修行的各类第一次。
冰柠仙子一走两个多月，特训班学员在其他仙人的主持下完成了第三阶段培训，顺利从天府酒店毕业。
本次特训班的十名学员中，自然是周拯进步幅度最大。
冲过后天与先天的门槛后，周拯修为境界有过两次两连跳，如今已稳稳当当地迈入先天境七阶，初步掌握了一些斗法的‘小技巧’。
最差学员自然是肖笙，不能说毫无长进，可以说全无收获。
瓶颈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
因为西线战局十分激烈，二期考核的内容成了比较常规的‘法术考核’，周拯凭借一手刚修行不久的天雷引，让两位仙人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可能他们也没见过，先天境修士能搞出手臂粗细的蓝白色雷霆吧。
就是控制力度还不够，十九楼的电子器械当场罢工了小半。
按惯例，特训班结束后，学员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归家修行，还是去特殊调查组工作一段时间。
通常来说，有宗门庇护的年轻弟子都不会去调查组做事。
一来，调查组每个月都有出勤指标，完成了指标才有工资和补贴，这会占用修行时间。
二来，调查组成员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危险。
尤其是在最近西线动荡的局势下，后方城市也有些不太安稳，这些修行宗门崛起不过十几年，对各自的仙苗无比看重，自然要好好保护。
周拯肯定是要去调查组的。
他是散修，没有宗门给的固定灵石份额，如果在复天盟合同修士补贴的基础上，能再多个稳定的进项，周拯心里更踏实一些。
本着能混就混的原则，周拯找啸月走了个后门，把自己和敖莹安排去了冯不归所在的特殊调查组分队。
人脉的作用。
肖笙在特训结束后，就该回他原本呆的地方闭关，继续享受转世天将的福利。
但肖笙几经犹豫，还是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班长，我继续跟你混吧，看能不能蹭你气运冲过瓶颈。”
周拯思考后伸出了友爱之手：
“那可能要委屈你了，归墟境巅峰的大修去特别行动组正式报道，还只能从组员开始干。”
李智勇满怀善意地问了肖笙一句：
“除了我们，你没有其他朋友了吗？”
肖笙当时的表情只能用‘吃了只苍蝇’来形容。
于是，此刻的吉普车上，周拯、肖笙、李智勇坐在后座，三个大男人略显拥挤。
副驾驶处，换上了牛仔短裤、露脐短袖的敖莹，今天又扎起了双马尾，她正拿着手机搜索第三工业岛的美食探店。
驾驶位开车的妹子，其实有些出乎周拯意料。
——那位曾被肖笙堵在女厕所的月无双。
临出发的半个小时前。
“班长，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调查组吗？我也不想回家修行，想去为大家做……嗯，做点事。”
月无双瞄了眼肖笙，表情略显僵硬，嘴皮子快速开合：
“虽然要跟这种人共事总觉得人格与神魂都遭受了侮辱。”
周拯笑着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错了，总觉得月无双好像意有所指，并不是为了历练修行。
就这样，他从两人上任，变成了五人成行。
“对了，”肖笙有点纳闷地看着李智勇，“你去特殊调查组干什么？”
“散修，”李智勇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蹭气运。”
周拯额头逐渐挂满黑线。
“你说，咱们去这个调查组，遇到的第一个任务会是什么类型，”肖笙啧了声，“上次那个考核不算，有个风魔妖王捣乱，搞的咱们很狼狈啊。”
“咱们，”李智勇圈出重点。
肖笙翻了个白眼，也不搭理他，继续嘿嘿笑着：“你们说，会不会是去解救失足灵族女同胞？”
开车的月无双嘴角微微抽搐，敖莹也装作没听见这个话题，却偷偷竖起耳朵。
周拯道：“我觉得应该就是普通的巡逻任务。”
“不管是什么任务，我们还是以修行为主，”李智勇道，“稍后尽量住一起，我来布置一点点阵法，彼此互相照应。”
“就你？还会布置阵法？”肖笙满脸不信。
李智勇笑道：“略通此道罢了。”
肖笙依旧兴致不减，继续开始畅想接下来的美好生活，向往着‘巡逻红灯区、勾栏听小曲’的高雅艺术。
于是，两天后。
……
“C组成员注意，必须阻止对方接近闹市区！重复，必须阻止对方接近闹市区！”
“C组收到，正组织拦截，请求开火权限。”
“准许射击。”
老楼的楼顶，风声在呜咽。
套着深蓝色风衣的李智勇匍匐在楼顶角落，抱着一杆长约一米二的狙击枪，枪口对准了楼后的荒凉树林。
他略显修长的左眼抵在望远式瞄准镜的镜框前，牢牢锁定了那只在林间急窜的身影。
感受着风速，计算着设计角度，灵识点亮了弹夹中那一颗颗子弹上的符纹印记，他呼吸始终平稳，等待着组长的命令或者不错的时机。
正逃窜身影保持着大概的人形，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灰色鳞片，此刻双手双脚并用爬行，速度无比迅猛。
妖物。
准确来说，应该算是身染凶煞的灵物。
林间上空，穿着黑色衬衣、长裤、依旧保留着毛刺发型的肖笙，右手托着一只宝珠，维持着一面随他移动的半圆光罩，阻隔外界的视线；左手并剑指，催动几道符箓化成的剑影，对下方妖物不断刮蹭。
每当剑影与这妖物的鳞片碰撞，都会刮出一丝火星，在怪物身上留下浅浅伤痕。
“这家伙皮真硬！不能直接轰杀吗？”
肖笙撇嘴道：“有一说一，这皮子倒是炼制软甲的上好材料。”
蓝牙耳机中传出了周拯的嗓音：“给对手多些尊重，尽快解决。”
“好嘞，”肖笙双眼微微一眯，左手剑指轻轻晃动，几道剑影开始猛攻这妖族脚踝处。
“你个混蛋！”
这妖物扭头口吐芬芳，肖笙笑眯眯地多增加了两道剑影。
突然！
前方空气出现少许波动，一只透明的斗篷迅速落下，那面‘防爆盾’带着急促的破空声砸向妖物面门！
妖物反应无比迅速，身形猛地直立而起，手臂交叉横在身前，对抓着盾牌的年轻男人张口厉啸，露出满嘴獠牙。
砰！
闷响声中，妖物的身躯直接被盾牌撞飞！
周拯后退半步，任由手中盾牌向后抛飞，双手已开始快速结下雷印。
青木雷法，天雷引！
婴孩手臂粗细的闪电晴空砸落，准确击中妖物的背部！
它还未立稳的身形再次踉跄，背后鳞片出现了大片焦黑。
一侧有刀光闪烁，空气再次出现了波痕，第二只透明斗篷滑落！
梳着齐刘海的月无双窜了出来。
她身法鬼魅，手持弯刀向前横斩，刀刃绽出微弱光亮，直取这妖物腋下防护薄弱处。
妖物不断咆哮，利爪朝月无双面容抓去，速度无比迅捷。
月无双身形侧让，刀刃斩在妖物指尖，直接切下了对方半截手指，一旁又有剑影飞来，打的妖物接连后退。
楼顶，李智勇嘴角勾勒出少许微笑，手指稳稳扣动扳机。
噗！
消声器的沉闷响声中，一颗子弹离开了枪膛，割开空气的波痕，闪耀着符纹的光亮。
那妖物左脚炸出血花，立刻单膝跪地，口中一声痛吼。
一面盾牌突然出现在它视线，外围包裹着一层坚冰，自下而上、正面拍击，准确且凶狠地砸歪了妖物的下巴……
“已制服。”
周拯手指敲了敲左耳中的蓝牙耳机，看着眼前这只被五花大绑的妖物，略微思索。
肖笙自空中落了下来，一旁月无双拿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弯刀，李智勇已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楼顶。
远处，几名同样穿着深蓝风衣的年轻修士跑了过来，目中满是兴奋。
“抓住了！”
“周组长他们抓住这只妖怪了！”
肖笙在周拯身边嘀咕：“咱们不是来混日子的吗？刚来两天，这都第三次出任务了。”
耳机中传来了冯不归的叹声：
“西线抽调了太多高手出去，搞得我们现在需要盯着的地方太多，各大队、中队的人手都不够了，理解下。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有很多妖魔混进来想搞事，应该是要给我们后方制造骚乱。
“如果不是你们几个来了，我这中队必然少不了死伤。”
周拯拍了拍上衣口袋中的鱼玉。
“完成交接，C组收队。”
几名年轻队员的注视中，周拯与月无双一同走回远处停着的房车。
肖笙双手枕在脑后，漂浮在两人身旁，时不时会扫一眼穿着紧身战斗衣的月无双。
月无双背着手，与周拯刻意保持着两米距离，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这才多久，”一名年轻队员感慨道，“上次在钢铁厂抓妖的时候，周组长还没修为，一眨眼三四个月，实力在我之上了。”
“注意点妖怪，可别挣脱了，这东西有点猛。”
“这得有四五百年道行了吧？虽然没多少妖术，但体魄是真的强。”
“快，把现场打扫下，这东西再加几层封印压回去审讯。”
“咱们中队……出息了啊。”
……
第三工业岛西北位置，挂着特殊调查组牌子的大院后方，有一片低配‘别墅’。
说是别墅，其实是自建的一栋栋小楼，供给特殊调查组成员居住修行。
这待遇，比周拯之前上班的厂区宿舍，实在是好太多了。
房车缓缓停在居中位置较大的三层小楼前，四处车门打开，几道身影跳了下来。
周拯笑道：“回去修行吧，今天应该没出勤任务了。”
“班长好好休息，”月无双笑着打了招呼，随后撇了眼肖笙，迈着轻盈的步伐直接跳去了三楼窗户。
肖笙眉头微皱。
‘她针对我？’
上次的乌龙事件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小妮咋还记着。
李智勇双手揣在口袋走了过来，道：“肖过来帮忙，今天还要继续布置阵法。”
“还布置啊？”
肖笙双眼一瞪：“咱们不是布置了三重防护三重隔绝三重迷阵了吗？你要在这里防备妖王偷袭啊？”
李智勇想了想：“我们已经遭遇过一次妖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
肖笙双股颤颤，仰头长叹：“那你用你自己的灵石跟法力啊，咱不能逮着我这一只羊猛薅啊！班长你管管他吧！”
周拯笑道：“也用我一些灵石吧，大家以后要长时间在这修行，阵法多一些也是好的。”
“嗯，”李智勇点点头，“班长稍后取三方灵石给我就可……我怕他的储备不够用。”
肖笙捂紧了自己的大金链子，眼里直冒绿光。
他们五个的房间分配是按整层划分，平时也不太走门。
一楼的空间最大，包含了客厅、餐厅、主卫、两间卧房，肖笙和李智勇各占了一间，后者还征用了地下一层，说是要搞个炼丹房。
周拯与敖莹住在第二层，占了这栋建筑的主卧，并在第二层给大家预留了一个茶室。
月无双在空间最小的第三层，一个人住反倒人均面积最大。
等周拯关上房门，上衣口袋有仙光闪烁。
敖莹化出人形，穿着古裙，在周拯面前转着圈飘落，晶莹剔透的小脚慢慢落在地上，笑嘻嘻地跳了过来。
“抓妖辛苦啦先生！需要按摩服务吗！”
周拯莞尔轻笑：“你其实也可以出来转转，月无双很想找你聊天。”
“好吧，”敖莹嘴唇发出啵的声响，“可我只想跟你呆着。”
周拯道心泛着微微涟漪，脱下那有些沉重的制服风衣：“龙宫那边回信了吗？”
“好奇怪，二哥最近好像安生了很多。”
敖莹叹道：“我问四奶奶了，二哥好像是开始转性了，与妖魔开始划开距离……咱们先不用管他们，我对蓝星龙宫的权柄不感兴趣，一切交给大姐处置就好。”
“嗯，”周拯伸了个懒腰，“我去洗个澡就开始修行。”
“我去追动漫，周你推荐的番剧好多还没看呢！如果饿了就告诉我，你刚辟谷总归不习惯呢。”
呃，这小宅鱼真不用修行？
三个月抵达先天境七阶的周某，对此表示匿名羡慕。
……
与此同时。
风磬妖王洞府，那栋废弃办公楼的顶层。
风磬面容憔悴地看着面前的屏幕，依然有些黯然神伤，手指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在骂几个菜鸟新手胡乱开怪。
一旁站着的狐妖丞相面露担忧，却只是低头站着，等自家大王宣泄完情绪再禀告事务。
第三十七章 妖魔乱，故人来
风磬放下鼠标，揉了揉有点僵硬的手腕。
一旁那换上了比基尼主题的狐妖侍女捧着香烟打火机烟灰缸跪伏向前，仿佛桌子上摆不开这三个物件一样。
没办法，这是她们唯一能服侍的内容了。
很快，随着风磬缓缓吐出一圈烟雾，他淡定地道了声：
“讲。”
“启禀大王，”狐妖丞相娇滴滴地喊着，“正面战事已被复天盟稳住，他们六家的主力也陷入了苦战，正要咱们从侧方赶去支援。”
“侧方其它五家怎么说？”
“自都是不肯的，”狐妖柔声道，“此前收复的失地，尽被正面那六家分走，却是不肯给咱们半块肉吃，其它五家又非傻子，不可能为他们平白耗费兵力。”
风磬淡然道：“我们只需要做到跟其它五家共进退，不必太显眼就可。”
“是……大王，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嗯？”风磬横扫了一眼。
狐妖身子一颤，连忙跪伏：“奴婢逾越了。”
“起来吧，”风磬淡然道，“可还有其它要禀告的。”
“大王，正面战事陷入泥潭，木玄婆婆提议，派一批高手去扰乱复天盟后方，也就是派人去送死的意思。”
风磬哼了声：“木玄婆婆就喜欢搞这些邪门歪道，让她自己派吧，我族不必白白流血。”
“是，大王。”
风磬摆了摆手，随之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屏幕中的氪金光效微微发愣。
叮叮！
右下角有聊天框弹了出来。
风磬随手打开聊天框扫了眼，不由得轻轻皱眉。
【我一笑生花：哥处CP吗？可语音唷，会夹子音。】
哼，这些虚浮且空洞的女人。
【漃寞煙錇謌：不处，单着。】
叮叮叮！
【我一笑生花：哈哈哈，你为什么要单着，是丁克族吗？】
风磬有点不耐地回了句：
【漃寞煙錇謌：刚被人伤过，对这种事已经绝缘。】
【我一笑生花：有瓜？可以吃瓜吗！】
风磬顿时各种摇头。
这些人类女性怎么都喜欢戳别人伤疤？烦不烦啊！真的是，没有礼貌！
很快，顶层回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余音绕梁，一时不绝。
……
‘入特殊调查组的第六天，感觉还不错，修行速度没有减缓，一直在屋里打坐，还不如定时出去走走。’
单人沙发中，周拯拿着一枚玉符，静静坐着输入文字。
他这是修行日志，可不是不正经的日记。
搬到这栋小别墅后，居住条件有了明显的提升，除了独立卫浴，还有了衣帽间、修行静室，毕竟整个二楼都是他和敖莹的。
在周拯的要求下，李智勇分别给三层楼设下了不同的隔绝阵法，以保证个人隐私。
敖莹也用龙族秘法在二楼布置了一番，随后就开始没事穿个睡衣到处乱晃……
周拯修行之余，得到了免费磨砺心境与毅力的机会。
周拯还抽空去了一趟主城区，把自己租住的公寓退了。
虽然现在每个月有大笔物质补贴，开始辟谷后，对凡俗的金钱观念也逐渐发生变化，但整个社会资源总量有限，自己既然没了需求，也就不必霸占多余的资源。
“二莹，今天要一起出去的。”
敖莹在衣帽间露头看着周拯：“我已经准备好了，看！”
她从布帘后跳了出来，展示着那套小号制服。
周拯不得不感慨，同样的打扮——打内的黑色衬衫与修身长裤，打外的深蓝色风衣；自己穿上也就是个普通干员，她穿上明显就是‘局长的女儿’！
“记得戴口罩。”
“遵命，组长大人！”
周拯不由笑眯了眼，着实想用手指捏一捏这可人的脸蛋。
敖莹跟着一起巡逻，月无双自然也就找到伴了。
周拯发现，自己可以理解还算高深的高境界法术，可以理解许多晦涩难懂的修行口诀；
但实在理解不了女生这奇怪的友谊。
这一人一鱼明明之前都不熟，敖莹甜甜地喊了几声月姐姐，月无双先是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就成了敖莹的‘十年老姐’，带着敖莹开始吃喝玩乐。
没有紧急出勤任务时，他们有固定巡逻的区域，每天在这里待够六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修行。
冯不归给他们安排的本来是比较和平的区域，有第三工业岛的繁华商圈。
可惜，来了之后一直有紧急任务，他们几个也很少能上街采风。
今天倒是不错。
人来人往的广场凉亭，肖笙与几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哥聊着天，说的吐沫星子乱飞。
李智勇闭目站在一侧角落，似乎已进入状态修行，实际上一直分散灵识观察他们负责的片区。
敖莹与月无双已经去商场里面看衣服了。
如果男生之间增进友谊的最好方式是喝酒，那女生对应的行为，应该就是一起逛街、美甲、护肤、吐槽衣服丑……等等。
周拯这个组长却是最勤快的，不断在各处巡视，很认真的对待这份工作。
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助孕妇提重物，照顾落单的幼崽，找找走丢的宠物，巡逻工作异常充实。
听到对方的感谢声时，周拯也觉得自己道心更润了一些。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平静。”
蓝牙耳机中传来肖笙的嘀咕：“前几天那些东西不是挺活跃的吗。”
“你可别乌鸦嘴，”周拯笑骂，“能平和点多好，没有妖魔或者身有煞气的灵物，也就代表着没有受害者。”
肖笙啧啧笑着：“班长你咋还这么迷信，要我真能乌鸦嘴，给自己反向乌鸦嘴说几声‘我突破不了’、‘我突破不了’，那我不就能突破了？
“这都没啥修行依据的事。”
然而肖笙话语刚落。
“周拯，周拯，能听到吗？”
肩上的对讲机传来冯不归的大吼声：“地址我发给你了，赶紧过去！那边两队人陷入苦战，已经出现伤亡！”
“明白。”
周拯看了眼远处凉亭中的肖笙，后者张着嘴愣了一阵，随后就开始不断念叨着什么。
等敖莹和月无双冲出商场，五人一同上了路边房车冲向事发地点，周拯总算听清了肖笙的话语。
“我突破不了、我突破不了、我突破不了……”
敖莹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肖笙，对周拯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周拯指了指脑子，随后满是遗憾地摇摇头，敖莹轻轻一叹，开始想龙宫还有没有上古灵脉核桃。
工业岛之所以妖魔频发，主要是因为这里有许多老旧的厂区和公园，还有一些不规范的租房服务，以及每到晚上就有很多大姐姐站在路边刷手机的隐蔽街巷；
这些都给那些居住证到期或者犯了罪的灵物，提供了优秀的庇护所。
今天出事的地方，就是在一处对外出租的老旧公寓楼。
好在斗法是在楼顶，接下来需要清理记忆的民众不会太多，网上需要删掉的视频和图片也会少一些。
周拯几人一同赶到时，战斗其实已经接近尾声。
二十多名穿着相同制服的队员，正在围攻一团被浓雾包裹的强壮身影；
后者洒出带有剧烈腐蚀性的雾气，让这些队员不敢近身，只能远处催动法术、扔出法器和符箓。
那妖魔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不断大吼着，试图将周围那些队员吓走。
“嚯，这家伙吸了多少厉鬼？”
肖笙吊儿郎当地笑着：“组长，专业对口，请求出击。”
周拯叮嘱道：“去吧，不要抢其他队的功劳，收拾了妖魔就交给他们处理。”
“好嘞！”
肖笙对周拯挑了挑眉，而后从车窗直接钻了出去，身形一跃飞至半空，招出了那只曾经登场过的大葫芦。
——施法前摇特别长的那个。
肖笙身周氤氲仙光，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法宝，将那只妖魔身周鬼灵气息尽数吸走。
妖魔双腿一弯跪伏在地，满是无力地双手撑地，身体长出一根根青色毛发，额头长出了犄角，抬头怒视着肖笙。
“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哼！”
肖笙剑指向前一点，一张黄纸符凭空划过，贯穿了妖魔肩头。
“说的就跟你能长生不老一样。”
前后不过几秒，这妖魔恢复成了山羊本体，无力地躺在地上，周围队员一拥而上。
肖笙给自己贴了个符，让身形隐去，回到房车方才显露影踪。
“干得不错，”周拯夸奖了声。
肖笙顿时嘿嘿笑着，坐姿都开始‘大爷’了起来。
“不过，”周拯拿出手机，对着肖笙晃了晃，“咱们可能要加个班，又有地方出事，还不止一处。”
李智勇道：“如果是四处救火，不如分组行动，我、班长与敖小姐、肖笙与月小姐分成三组，各自支援不同的地点。”
“可以，”周拯正色道，“一切小心行事，最近这几天妖魔活动越发频繁，情况有些不对劲。”
“明白！”
四位队员齐声应答，周拯立刻与冯不归接洽。
李智勇临走前，用胳膊肘撞了下肖笙，视线余光打量了下似乎有些紧张的月无双，笑容颇多深意。
肖笙仔细思考了一会，很快就了然一笑。
比速度是吧？
那就看谁先解决！
燃起来了，那久违的天将攀比心。
……
晚上八点，特殊调查组大院灯火通亮。
冯不归带着两只黑眼圈，抱着咖啡杯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站着的半数组长，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工作强度，先天横练大圆满也撑不住啊。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最近这一周抓到的二十多只妖魔，都是近期来的隆辰。
“我们调用了大批警力来进行监控比对，他们的面孔都是在一周前的某个时间点开始出现，很集中。”
有中年大叔问：“是那些妖魔想让我们后方乱起来，动摇前线将士们的士气？”
“应该是了，”冯不归低声道，“这些可能就是妖兵，我们审讯工作一直没有进展，他们一个个口风咬的很死。”
“我可以试试审讯吗？”
周拯在旁举手发言：“来的时候，我的组员告诉我，他有办法让这些妖魔开口。”
“可以啊，当然可以！”
冯不归咧嘴笑着：
“你这几个队友，两个神荧一个大归墟境，那都是咱们整个隆辰特殊调查组的王牌了！快，让他们有招快用！我给他们请功！”
“好，我马上让他们过来。”
周拯扭头就开始打电话，肖笙与李智勇联袂而来。
特殊调查组的审讯室还比较专业，现代审讯室该有的配件都有，还多了许多封禁阵法，能够直接压制千年道行以下的妖魔。
周拯与冯不归在外面看了一阵，也算见识了肖笙与李智勇的手段。
两人各审一只人形妖魔，肖笙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把对方拖到墙角就是一顿猛揍，打的那妖魔血肉模糊，却没什么致命伤害。
冯不归小声嘀咕：“这哥们以前干啥的？”
周拯：天庭当差。
“可能是对妖魔有恨意吧。”
“嗯，下手的手法倒是很专业，不愧是归墟境大修，我们打他们都是不痛不痒啊。”
周拯纳闷道：“冯队你怎么知道他境界的？”
“他来第二天就自己说了啊。”
“行吧，”周拯背着手一阵摇头，又仔细打量李智勇的行动。
比起肖笙，李智勇就文雅多了，此刻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椅中，仔细看着手中的物理著作，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一旁的惨叫声不断传来，李智勇面前的妖魔面色渐渐惨白，表情时而哭丧，时而颤抖。
十多分钟后。
肖笙晃了晃头，拳头滴答着绿色血液，迈步走了过来：“坏了，忘了问他了，就光用刑了。”
“该这个了。”
“我带个拳套。”
“我、我说……”
那妖魔嘴唇哆嗦着：“上仙，您先问我再打，我、我都可以说。”
差不多同一时刻。
主城区边缘的某处公墓。
周拯每年都会去两次的墓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朵白色的康乃馨，花瓣还浸润着露水，无比新鲜。
……
【PS：更新时间改为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九点。归努力过了，但实在是……早上起不来。
感谢新盟‘Drizzt_Maxs’、‘楚柳拂面’的大力支持！】
第三十八章 小拯
小队别墅。
五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敖莹烤的蛋糕，讨论着刚刚审问出的细节。
“班长你是说，几路妖王抽调了大批手下，分散到后方几十城捣乱？”
月无双小声问着，眼底带着几分担忧。
周拯道:“他们俩拷问了最近几天抓到的那群妖魔，但凡能撬开嘴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冯队已经把情况报上去了。”
李智勇道：“扰敌后方，算是比较常见的策略。”
肖笙嗤的一笑：“好家伙，这些妖魔不去琢磨烹饪，一个个都开始读兵法了。”
“也不用太担心。”
月无双介绍道：
“虽然东海十二城的常备力量被抽调了很多去前线，但十二城还有近四十家修仙势力。
“这种情况下，我们阅剑仙宗的神荧境、归墟境高手都会出来降妖除魔，其他各家也都会有所行动。”
“这样再好不过。”
周拯看了眼自己在的大修群，确实已经有不少道长出关，在那讨论近来妖魔越发活跃的问题。
等啸月教官安排吧，这也不是他这个小修士该考虑的问题。
周拯笑道：“在我印象中，每隔两三年就会出现几个月的艰难时期，路上会有大批警察巡逻，物资供应也会限量……现在来看，这种情况应该就是西线战事吃紧，导致后方不稳。”
“班长你安心修行吧，别出去了，”肖笙直接道，“你境界还不到神荧，遇到厉害点的妖魔会有危险，有我带着智勇、无双一起行动，足够了。”
敖莹在旁轻轻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周拯。
“这样，我们组分成两批。”
周拯思考了一阵，缓声道：
“我带着敖莹，与其他组先天境的队员一同行动，去对付一些实力较弱的妖物灵物。
“你们三个组成快速反应小组，扑杀那些实力较强的妖魔，尽最大可能减少民众伤亡。
“肖笙后面不要再留手了，现在追求的是效率，一旦确定目标已害人或者有害人的机会，按规定可以直接斩杀。”
“行，”肖笙目中有少许神华闪过，“这些轻重我还是能把控的。”
李智勇道：“我需要多的狙击枪。”
周拯纳闷道：“你那两把大狙还不够用吗？”
李智勇道：“如果遇到成群妖魔，火力不太够，狙击枪配合注灵子弹，能有效杀伤几百年道行的妖物，而且不用消耗我太多法力。”
“我这就去找冯队申请一下。”
周拯心底思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履行一下班长的责任，叮嘱道：
“大家先休息吧，今晚不会有调令来我们这边。
“既然我们到了抗击妖魔的第一线，成为了第三工业岛各位同僚眼中的王牌，那就花费些时间和精力，为保护那些无辜的人去战斗一次。
“不过，凡事一定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们只能去做自己能力之内的事，不然那就不是解决麻烦了，而是给别人制造麻烦。”
“班长你放心，”肖笙摆摆手，“有我看着他俩，出不了大乱子。”
月无双撇嘴哼了声，李智勇倒是和善地点点头。
随后三人便赶回自己的区域开始忙碌，做一些长期战斗的准备工作。
符箓与弹药都要准备一些，法宝和枪械也要维护保养。
周拯在餐厅坐了一阵，目光略有些深邃。
敖莹柔声问：“感觉有压力了吗？”
“嗯，”周拯笑了笑，“如果我现在已经迈入神荧境，也能跟他们三个一起行动……不想这些了，回屋修行！”
敖莹鼓着嘴角抱怨：“回屋就知道修行。”
双修也不是不行。
这句玩笑话，周拯差点脱口而出，心底暗道好险。
她如果当真，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
天还没亮，周拯就听到了窗外的哨声。
他脱离入定状态，走到窗边向外打量，看到了十多名行色匆匆的同事在集合，登上几辆越野车迅速出发。
给大家轮班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冯不归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嗓音沙哑地问周拯他们五个准备好了没。
周拯解释了他们的分组计划，并把冯不归拉入了自己小队的聊天群，让冯不归直接调动三位神荧境之上的修士，自己和敖莹去隔壁队帮忙抓妖。
“我也可以斗法的。”
敖莹毛遂自荐：“咱们两个其实可以跟肖笙他们一起行动。”
“你尽量不要出手了，”周拯笑道，“无双不在，你还是躲在我身上吧，如果让龙宫知道我带你去血雨腥风而不是风花雪月，估计又要催你回家。”
“也行的，我可以随时借你灵力，也可以贴身保护你，嘻嘻。”
“这样借灵力会不会影响你修行？”周拯问。
“不会呀。”
敖莹笑道：“灵力是自行可以恢复的，跟你的法力一样，我现在等的是神魂带动血脉觉醒……化龙其实很复杂，虽然现在我什么都用不做，但跃龙门是一大难关。”
“不影响你就好。”
周拯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兴致勃勃地问：“咱们现在就出门？”
“我去做点早餐吃了再出去嘛，”敖莹埋怨道，“这么多修士在巡逻，又不差你一个。”
“行，那就等他们三个一起出门……煮点速冻水饺吧。”
“大早上就吃水饺？”
周拯正色道：“起身饺子落脚面，讨个好彩头。”
“嗤，”敖莹顿时忍俊不禁。
今天注定是繁忙的。
上午八点多，周拯五人小队兵分两路，开始做救火小分队。
小组群聊中很快多了几个冯队长的上级领导，几个领导直接给五人小队配备了一台直升机，作为快速机动的载具。
肖笙收起之前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一面，拿出了当代天将的风范，尽力发挥自己归墟境巅峰的作用。
他每场战斗必是冲锋在前，让月无双只能追赶他的背影。
李智勇则一直躲在比较隐蔽的后方，一把狙击枪、两颗注灵弹，总能精准且迅速地控制局面。
相比他们三个，周拯和敖莹略轻松一些。
他们一半的时间在巡逻和调查妖物踪迹，战斗的过程相对来说较少。
周拯也在努力学习如何辨别灵物是否沾染煞气，磨砺自己的眼力与判断能力。
他今天还遇到了一次危险。
当时是在一处菜市场追查妖物，周拯已经大概锁定了目标，与几位队员一同跟踪包围对方，但因为周围太多凡人，怕引起误伤而没有直接出手。
就在周拯经过一处水箱时，一条草鱼突然跳出水面，口中喷出一抹利光，直接刮向周拯的……大腿根。
还好周拯反应迅速，招出防爆盾挡下了这一击，敖莹赶忙在他身周铺满了灵力。
最麻烦的还在后面——他们抓了两只妖物后，要挨个给目击者贴符箓，屏蔽掉他们最近几分钟内的记忆，让现场秩序恢复正常。
周拯越想越不明白，为什么神仙妖魔这些事必须瞒着普通人。
好像，复天盟上下就没有公众知情权这个概念。
傍晚时分。
五人小队在回到别墅后，除了飘来跑去给大家煮茶切水果的敖莹，四人尽皆累瘫在沙发上。
月无双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小腿肚子，避免过量的运动产生肌肉块，影响纤腿的美感。
她道：“还真是充实的一天。”
“今天又抓了二十多只妖，修为都不算弱，”肖笙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两层防护大阵怎么回事啊，感觉像是被透成了筛子啊。”
李智勇道：“这些妖魔必然有官方不知道的入境手段。”
“我也在想这个事，不堵住源头，这样抓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就是要把战火烧到咱们大后方。”
周拯坐了起来，在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上面画着第三工业岛的大概地形图。
周拯道：“你们看，这是我今天下午做的统计，标注了最近发现的八十多只作乱妖物分布地点，比较集中的区域是这三处。”
李智勇缓声道：“轻轨站，物流集散中心，红灯区。”
“红灯区？哪儿？”肖笙一双眼睛贼亮，“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
月无双轻哼了声：“也不怕影响我们的名声。”
肖笙讪笑了两声，倒也没跟这小女子争辩。
“明天我会去调查这三个地方，”周拯道，“你们继续做救火队，不用担心，我不会一个人过去。”
几人又讨论了几句，各自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屋，恢复法力与精神。
敖莹特意熬煮了参茶，给周拯提前补补。
二楼卧室，周拯换上睡衣后打了个哈欠，心底盘算着明天的调查计划，以及合适的同行人选，盘腿闭目，渐渐入定。
敖莹化作金鲤沉入了大号的鱼缸中，似乎也有些疲累，很快就一动不动。
窗外夜色渐浓，偶然会有几个穿着深蓝风衣的年轻男女路过，各自回住处修整。
第三工业岛各处还在‘热闹’着。
警车来回巡逻，一名名披着蓝色风衣的身影快速穿插在大街小巷，肩上的对讲机不断传出新的指令。
类似的情形出现在东海十二城的各个角落。
万家灯火的阴影中，有不少身影在匍匐，在蠕动。
隆辰主城区，周拯此前租住的公寓楼。
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这个穿着一身黑色连体胶衣的倩影，吸引了几个路人的目光，甚至让一位拿钥匙开门的大叔，好一阵找不到钥匙孔。
可能是那双细高跟的缘故，女人的背影看起来十分高挑，一双长腿笔直浑圆，紧身的胶衣描绘出了近乎完美的女性曲线。
她将浅黄色的长发扎起马尾，由此显得脖颈更为修长，脖颈显露出的皮肤有些苍白。
女人停在了一处防盗门前，略微抬头。
一双小圆眼中闪过浅绿色的光亮，一张瓜子脸却糅杂了妩媚与清冷；她轻咬着嘴唇，眼神越发闪亮，戴着手套的右手摁下了门铃。
叮咚——
“谁啊？”
门内传来了有些不耐烦的男人嗓音。
女人明显有些紧张，但紧张中带着满满的期待，站姿都更为笔直挺拔，呼吸也变得十分轻缓。
门打开，那本来还要骂人的中年大叔愣了下，随后露出绅士的微笑：
“小姐你找谁？”
“周拯，他不在这里住了吗？”
她的视线越过眼前这人，打量着屋内的情形。
“哦，你是说上一任租户，”中年大叔忙道，“我听租住办的工作人员提起过他，他本来租了好几年，结果提前退租了，都没去退租金。”
“是吗？谢谢了。”
女人含笑应了句，目中划过几分浅绿色光亮。
正贪婪注视着眼前这美女身材的中年大叔，莫名地哆嗦了几下，转身关门走回了屋内，突然抬手猛扇自己耳光，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龌龊。”
女人迈步朝着走廊另一侧走去，纤细的眉头略微皱起，身形渐渐融入了阴暗。
‘小拯，你去了哪儿。’
第三十九章 高 光 时 刻 【求票求收藏】
也不知道怎么了，周拯大清早就开始打喷嚏，眼皮还总是跳。
他出门时，李智勇他们三个还在各自的区域，月无双估计是在老实修行，其他两个……那就不保准了。
周拯今天是去调查妖物出现较为频繁的区域，自然不能穿特殊调查组的制服。
他穿搭较为随意，简单的黑衬衫搭灰色运动裤，还戴了个平光镜，让自己看起来多点文化气息。
衬衫的口袋微微撑开，化作拇指大小的敖莹刚露头，就被周拯手指轻轻摁了回去。
门口，冯不归的越野车已经等待多时。
周拯看了眼驾驶位，发现是个陌生的女人，心底立生警惕；
还好他听到了后座传来的熟悉鼾声，发现了歪在后座椅上呼呼大睡的冯不归。
好家伙，这是跟自己一起去调查的，还是找机会来补觉的？
他昨晚跟冯不归商量了下，关于调查妖物来路的打算。
周拯想找几个办事牢靠、经验丰富的队员一起配合，没想到冯队长会亲自过来。
这让周拯感觉更踏实了些。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开车的大姐露出了几分微笑。
“周组长好，我是冯队长的下属，你喊我小张就行，是队里的文员……队长撑不住了让我送他过来，他在车上眯一会，您会开车吗？”
“还没去学，”周拯有点尴尬，“姐如果没要紧事的话，就载我去几个地点，我先转转踩踩点，让冯队长多睡会儿吧。”
“好，他最近真的太累了。”
张姐点头应了下来，拿着手机在群聊里发了个消息，大意是说自己在照顾冯队长，上午暂时到不了岗位。
“先去这里。”
周拯拿出手机地图，叮嘱道：“尽量找人多的地方停车。”
越野车发动，引擎的嗡鸣声与冯不归的呼噜声，凑成了一曲交响乐。
他们先去了第三工业岛有名的红灯区。
当然，周拯来这绝不是为了开拓视野、长长见识、学习技术。
纯粹是因，这个时间点的这几条街最安静，大早上就来这里逛的家伙，很可能就是妖物伪装。
周拯进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包子铺，要了份酱肉包、一叠小咸菜、一碗青菜粥。
几名穿着黑丝的大姐姐在旁说笑，嗓门特别大。
周拯略微听了一会，发现她们是在讨论一些恩客在床笫之间的表现，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静静地散开灵识，探查着包子铺方圆五百米内的情形。
这已经是他现在能探查的范围极限。
很快，周拯略有些失望地吃了个包子……
这里虽然有几个灵物，但本身并无煞气；
而且从他们的生活习惯、与身边伙伴的交流来看，应该是早就在人群中生活。
看来，只有等晚上来这边查探，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
先啃包子，味道还不错。
“哥，加个好友呗？”
一旁传来了问候声与浓郁的香水味。
周拯抬头看去，本想直接摇头的他，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条街上好多美女，”周拯赞叹地道了句。
拿着手机展示二维码的女人怔了下，随后笑的花枝摇颤，抹胸裙似乎有滑落的危险。
“第一次来这边？咋说你看着面生……大学生啊？”
“嗯，”周拯蹭蹭鼻子，略有些腼腆，“我同学说这里不错，让我有空过来转转。”
“你这明显是被同学坑了，”女人笑道，“现在这个时间点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真要来玩得下午三点以后，可以提前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安排。”
言罢，她对周拯轻轻眨了下眼，确认加上好友之后，就摇曳着蜂腰转身离开。
周拯心虚地看了眼左右，顺势付了饭钱，低头离开这家小店，被那几个说话很大声的女声一阵调侃。
刚回到越野车，手机就开始叮叮叮响个不停。
这个名叫‘王婕’的女人发了几条信息，在探周拯的口风，问周拯的学校，似乎是想看看他的消费能力。
周拯看了眼对方的名片——‘高端恋爱顾问’。
于是随手给她加了个备注——‘拉皮条的’。
他上衣口袋微微打开，一颗小脑袋凑了出来，两只小手扒着口袋边，脑袋上划过了一个加粗的‘盯’字。
开车的张姐问：“有发现吗？”
“没什么具体发现，去下个地点吧，麻烦姐了。”
周拯扭头看了眼冯不归，这大块头像已经睡醒了，但不想睁眼，应该想再续上一觉。
第二个调查地点，物流集散中心。
越野车刚要驶入停车场，周拯就用一缕灵识做成细针，扎在了冯不归额头。
这壮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双眼瞪的如牛铃，警惕地看向左右：“哪有妖怪？”
“队长你看那边那辆货车，”周拯沉声道了句。
冯不归凑到前面两个座位中间，眯眼打量了一阵，低声道：“有问题，里面没有妖气，但偏偏有阵法波动，我们布置的很多法器都是检测妖气的发现不了它。”
“那应该是冷链运输车，”开车的张姐小声道，“需要我跟上去吗？”
“别跟，太明显了。”
冯不归略微思索道：
“小张你立刻联系信得过的老人，用监控盯上这台车，查它是从哪里出来的，不要轻举妄动。
“小周咱们前面下车，这附近有个石料市集先去逛逛，我马上联系上面，让他们进行区域戒严。”
周拯点头答应了声。
最近习惯了给组员发令的他，此刻就感觉……很舒心。
……
电视剧里的易容术：
贴一张人皮面具在脸上，瞬间变成另一个演员；或者用面巾遮起自己的鼻子和嘴，就算自己亲妈也认不出来！
实际上的易容术……
冯不归努力了几分钟，想把自己强壮的身躯塞入这里最大码工服，最后还是无奈放弃，把工服褂子改成了小坎肩，强壮的肌肉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还莫名有点小性感。
周拯这边就简单多了，一套均码的工装直接搞定。
两人戴上帽子、拉低帽檐，悄悄溜出了更衣室，朝着一处仓库赶去。
外围已开始布防，此地修士只要没有任务的，已经开始朝着物流集散中心集合。
为了防备这里出现大批妖魔，第三工业岛特殊行动组大队已经向上报告，有几位仙人已抵达了工业岛上空，随时准备策应。
那辆冷链运输车是从十三号仓库出发。
这个仓库归属于官方的物流机构，平时就用作水果肉类的存储转运，重点是……这家机构有出入外围大阵的通行证。
如果真如冯不归和周拯猜测的那般，对方用修士的阵法遮掩妖气，从而躲避各类妖气探测的仪器，然后再打通关系贿赂关卡人员——更有甚者直接控制这些工作人员的心神，确实有可能打通一条进出通路。
这假设如果成立，问题性质会更严重……
冯不归嘀咕道：“这类阵法都是仙人传给各门派的，只适合人类修行，妖魔们从哪弄的？”
有二五仔？
周拯越发警惕，灵识包裹在自己身周十米范围，按李智勇此前指点的那般，让灵识不发出任何波动。
尽量不去主动探查，也就减少暴露的可能。
他们避开人多的区域，七拐八拐，迂回抵达十三号仓库的外围。
周拯感觉到有视线在暗中窥探自己，冯不归已经停下脚步，在偏僻的角落点了颗烟，完全无视头顶那‘禁烟禁火’的牌子。
“诶，”冯不归对周拯眨了下眼，捏着烟卷开始吞云吐雾，笑道，“新来的那个记录员你看着怎么样？长得真漂亮啊！”
周拯耸耸肩：“不是我的菜，我喜欢比较瘦一点的。”
“那我下手追了啊，可别怪哥哥不让着你，嘿嘿嘿。”
冯不归发出一阵略显猥琐的笑声，那种被窥探感悄然消失。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左侧挪步，身形贴在墙边避开监控和窗户视角，感受着里面的气息。
有阵法波动，灵气的流动出现了微弱的加速；
阵法内似乎有一缕妖气，但因为阵法隔绝，无法明确感知妖气的数量。
“不要啊——怪物！怪物啊！”
墙内隐隐传来了尖叫声。
周拯和冯不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散出灵识，‘看’到了墙壁内侧，那离着两人并不算远的角落。
灵识所见画面，就像是对不准焦的照片，大部分区域是模糊的。
几名穿着工服的男女被吊在了角落，此刻涕泗横流，浑身不断颤抖，满是惊恐地看着下面那几个缓缓逼近的怪物。
周拯这几日已经见到了不少妖物，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正统的‘妖兵’。
它们有着人的轮廓，但脑袋是各种动物的脑袋，浑身长着对应的毛发，像什么黑熊、豹子、老虎，比较常见，也比较凶狠。
好家伙，四条腿爬行的时候是珍稀动物，两条腿直立行走身价直接跌成了负的。
隐隐听这几只妖物在那嘀咕：
“大哥，今天炖那个？这个小娘子不错，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这才多少肉，这个！这个肥肉多，炸一下肯定特别酥脆。”
被点名的两人直接情绪崩溃，开始嚎啕大哭。
不远处还有几滩血腥，一口大锅，显然这些妖怪并不是在开玩笑。
墙外。
周拯和冯不归对视一眼，不用说话已经知道对方的决断。
周拯抬手摁了摁上衣口袋，敖莹传声提醒：
“里面的阵法分层，我也感觉不到具体有什么，不过这里是东海十二城中心，应该不会有太多妖怪聚集才是。”
言下之意，这几个小妖她能应付。
“小周，你有过高光时刻吗？”冯不归沉声问着。
周拯老实摇头：“刚修行，经历的还少，比较普通。”
“那今天！”
冯不归猛吸一口气，双眼绽出土黄色光亮，浑身肌肉再次鼓胀，那坎肩直接炸裂。
“你有了高光时刻！”
他一双铁手猛拍墙壁，两人面前的红砖墙轰然倒塌，露出了两旁水泥柱。
墙内，几名妖怪错愕地看了过来。
烟尘弥漫中，一高一特别高两道身影站在那，各自放出气势，散出自身的境界威压！
一个双手攥住了两只警拐，强壮的肌肉宛若心脏般跳动着，似乎比这几只妖怪中的黑熊精更像黑熊精。
一个右手握刀、左手抓住盾牌，身周绽出道道微弱电弧，俊俏的面容微微上扬。
冯不归大声怒吼：“妖怪！放开那个女孩！”
周拯举刀前指：“还有男孩！”
被吊起来的那几个凡人顿时感动到泪流满面，其中有个年纪稍长的大姐哭了声，看清了两人背后是空荡荡的巷路，不由颤声喊：
“快走！快去报警啊！这里有很多怪物！”
很多？
冯不归视线一扫，周拯已是浑身僵硬地垂下右手。
仓库中摆满了冷链集装箱，此刻，几层阵法光壁缓缓消散，一股浓郁的妖气迎面而来，熏得周拯睁不开眼。
一只只利爪划开集装箱的铁皮，一道道身影走出了集装箱的门框；
头顶突然传来了咕咕咕的声响，周拯抬头看去，只觉头皮发麻，屋顶倒垂着一只只常人大小的蝙蝠，单单只是蝙蝠妖，数量最少在五六十……
周拯捂住胸口，敖莹只传了一个字：“跑！”
冯不归突然冷笑了声，向前踏出半步，昂首解开上衣，浑身肌肤镀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光亮，面部疤痕越发可怖。
前方的妖怪群不禁被这个男人那从容不迫的气度所慑，停下了进逼的步伐。
“嘣。”
冯不归口中冒出了一个字节，脚下向前迈出半步，随后嘴里开始有节奏地蹦出一个个音符，肢体随之跟着扭动……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高踢腿，扶腰拱胯，单脚点地转圈顺便响指大节奏，嘴里偶尔发出一声嗷呜的声响。
周拯眼前一亮，这是经典霹雳舞名曲《毕丽吉》！
满仓库妖物慢慢歪头，脑袋顶上冒出一个个问号，几只蝙蝠妖抓不稳屋顶的钢铁构架，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一起来！”
冯不归右手扶在脑后，左手向前不断点动，身体缓慢转了半圈，一把抓住周拯的肩头。
周拯：不了不了，要脸要脸。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冯不归目中突然闪出亮光，猛地抓着周拯向外急冲，在那些妖物还没反应过来时，冲出仓库，风一般闯过拐角！
“混蛋！都愣着干什么！撕碎他们！”
有妖大吼，滚滚妖气强冲而来。
冯不归跑动两步，猛地一个转圈，将周拯直接甩向高空。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周拯气息急转，护腕绽出光亮，反手握住了一只棒球大小的法器，对着空中猛力抛掷。
他扭头看向下方，冯不归站在巷口，口中不断大吼，一人冲向前方怪物群，撞翻了几只强壮的妖精，一双铁拳大开大合。
“走，”敖莹提醒了声，“支援最少还要几分钟……不要做能力之外的事。”
此刻周拯冲势已尽，他用力吸了口气，体内法力运转，身形直接凭空横挪。
“灵力借我！”
“好，”敖莹应了声，周拯身体周遭顿时已多了一层金光，他下坠的速度骤然提升，如彗星般砸向妖怪群！
单刀高举。
天雷引！
第四十章 找到你了
“好家伙……这么猛？”
冯不归嘴唇微微开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堆起的妖物身躯上，满身浅伤的他几乎脱力。
刚才爆发有多狠，现在脱力就有多难受。
正有一道道身影在冯不归身周掠过。
他们冲到前方妖魔修士激战处，迅速摁下胜利的天平。
几名仙人在空中挥袖洒落道道仙光，布置结界、压制对方高手、封锁了妖兵退路。
还好支援来的快，但凡迟个十几秒，估计只能给他收尸了。
冯不归浑身新添了十多道伤痕，此刻却不着急疗伤，目光继续锁定依旧冲在最前方的周拯。
这才几个月？
这家伙怎么就从一个刚开始修行的小菜鸟，突然变得这么猛了！
周拯的背面看起来也有点凄惨。
他背部有几处利爪抓出的血痕，所幸伤口并不算深，此刻也被一层冰晶包裹住，没有多流血。
周拯前身有盾牌护着倒是没多少伤势，只是短发染了不少鲜血，额头有几处渗着鲜血的爪痕，差点就给他挠破相。
但他的战斗力非但没有被伤势影响，反而越发彪悍。
周拯紧紧抿着嘴唇，目中露着凶光，左手持大盾护持自身要害，右手紧握法宝级横刀，身周环绕着淡淡金光，冷不防就是一刀劈出去，多能精准命中前方妖兵的身躯要害。
冯不归又想起了刚刚他与周拯被围攻的情形。
那气势，那场面！
周拯一路拉风带闪电地从天而降，完全就是他一个人反包围了一群妖魔！
弄得冯不归都有点自信爆棚，差点就招呼援兵退了让他们俩单干。
“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
冯不归在内兜摸出了只剩一半的烟盒，挑了一截还算完整的卷烟，叼在嘴里点燃，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缓缓吐了口烟雾。
“队长！啊！流了好多血！”
冯不归摆摆手，示意自己的队员先去干妖魔。
他在仔细研究周拯的动作。
能明显看出，周拯的对战经验并不算丰富，有很多法力和力道都浪费了，对战的姿势也有些多余，灵活有余却不够凶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此刻的实力。
周拯在战斗中的成长速度十分惊人，仿佛每多一分钟，就能完成一次战斗技巧的进化。
给冯不归的感觉就仿佛是……
这是个天生的‘打手’。
冯不归经验也足够老道，他早就发现了，周拯能凭借先天境七八阶的修为，表现出比他这个先天大圆满高出一大截的战力，主要归功于包裹他身体的那层灵力。
两人此前能支撑两分钟之久，这份灵力，还有周拯那出色的雷法，功不可没。
当然，客观因素更重要。
这些妖兵比较水，虽然卖相和数量十分吓人，但并没有道行超过三百年的‘高手’在。
总之，能活过这两分钟，冯不归感觉十分侥幸。
之前尬舞那事儿不提也罢。
一点逃命的小本领罢了。
“我去！谁敢动老子班长！”
空中有怒吼声传来，冯不归夹着烟抬头看了眼，嘴角微微抽搐。
现在的年轻人，不从天而降就不会凹造型了吗？
肖笙踩着那只大葫芦从天而降，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光芒闪耀，甩出了璀璨流光。
穿着蓝色风衣的月无双从侧旁疾驰而过，一把弯刀横扫，两只妖兵迅速身首异处。
远处，已经趴在车顶架起枪的李智勇，见状略微思索，将狙击枪收了起来，跟一群特警一起观战。
十多分钟后；
战局被几位仙人清扫完毕，因为提前准备好了包围圈，这里发现的妖魔无一漏网，击毙大半、抓获少许。
仓库中堆了两百六十多只普通妖兵，三十多名幸存的工作人员被解救。
一侧角落中，几名仙人已开始施展手段，在几名领头的妖魔口中问话。
角落中，一群修士围在周拯和冯不归身旁，脸上写满了尊敬，不少年轻女孩的眼神流光溢彩。
尤其是最先赶到的那批修士，他们亲眼见证了那激烈的巷战，看到了冯不归与周拯背靠背站在妖兵尸体堆上搏杀四方的画面，此刻依旧热血激荡，然后偷拍了几张照片。
周拯与冯不归都是赤膊坐在那，几名细心的女修忙前忙后，帮他们处理好身上的伤势。
敖莹并未露面，此刻化作玉石被周拯护在掌心，也为周拯渡过一层层灵力。
几位气质出众、穿着长袍的道长向前，对周拯和冯不归含笑问候，说着一些官方鼓励的话语。
什么大功一件、通报嘉奖、奖励丰厚，多了不少世俗烟火气。
周拯却只是皱眉看着地上的衣服。
虽然他现在有不少补贴，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但……可惜了，这两件衣服本来就没穿几次。
等那几位特殊调查组的领导离开，周拯轻轻松了口气。
一旁冯不归咧嘴笑着，拍了拍周拯肩头。
“班长，已经探听清楚了，”李智勇的传声响起。
周拯抬头看向身侧，不少修士随着周拯的视线，才注意到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修士。
李智勇嘴角含笑，嗓音在周拯耳中响起。
“此地都是低阶妖兵，通过冷链运输渠道，化作本体装成冻肉混了进来，他们行动统一，目的很可能是要在隆辰市制造骚乱，意图扰乱前线军心。
“现在仙人们的调查点有三处——妖魔通道的参与者，妖魔使用的修士阵法，这批妖魔归属于哪方势力，后续复天盟应该会采取对等报复，派仙人去该势力后方偷袭。”
周拯略微点头，对李智勇笑了笑，后者像是路过般，背着手飘然走远。
这家伙，也不知为什么，行事总是如此低调。
“小周，”冯不归嘿嘿笑着，“去喝一杯？咱俩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养伤了，哈哈哈！”
周拯还没来得及点头，周围那些年轻队员先急了。
“队长！你还喝酒！这伤势能喝酒吗？”
“要不要给队长你加一盒头孢啊？那个效果快。”
“队长您就安分养伤吧，养好伤我们哥仨陪你喝！”
冯不归挠头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底泛着少许后怕。
“嘿，差点忘了，我喝不过这小子，算了算了。”
周围男修们当即一惊。
……
啸月教官听闻手下仙人禀告第三工业岛特殊行动组的战果时，表情很是淡定。
它当时就躲在暗处看来着。
有一说一，低阶修士的战斗，尤其是主修肉身的低阶修士战斗，还真是赏心悦目。
但啸月看着这份战绩表，以及战绩表上那排第二的周拯，却始终笑不出来。
咋回事？
刚才偷看周拯血战妖魔的画面，此刻依然盘旋在啸月的狗脑袋中，久久挥之不去。
为啥会感觉那么熟悉？
啸月陷入了思考。
就仿佛，这个身影自己远远见到过，也是类似围攻的情形，但周围都是些威压恐怖的黑影，那个身影就站在这些黑影之中，上击九天、下战幽冥……
他是谁？
啸月想看清这道身影，突然道心一颤，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连带着，它心底刚浮现出的画面，也被直接抹去。
这是！
啸月狗耳朵竖了起来，浑身毛发一根根炸起，双眼突然化作血红，又迅速恢复正常。
它抬头一看，来禀告消息的几名仙人，此刻已是贴着墙根站着，表情大多带着几分惊怕。
“咳，”啸月咧嘴笑了笑，“不要怕，一时心情激动，没控制住威压，没事你们就先下去吧，战绩表上的前两名重奖，就不要通报了，免得引起大妖的关注。”
几位仙人连忙答应，迅速开门溜走。
啸月吐了口气，身体跳起，凭空直立了起来，两条后腿像模像样地交叉，两只前爪慢慢下抵，摆出了狗式打坐。
很快，啸月慢慢飘了下来，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它刚刚被天机所涉，蒙蔽了一些本该有的记忆。
天机不可露。
“诶，不对……卧槽！天机还在？天庭不是都碎了？这什么情况。”
啸月一阵瞪眼，坐在那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
“干杯！”
几只啤酒杯碰在一起，那香醇的麦酒在碰撞中不断荡漾。
一旁干坐的冯不归和周拯表情完全不一样，前者了无生趣、额头挂满黑线，觉得眼前摆着的大桶果汁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周拯就淡定多了，他又不喜欢喝酒。
还是在周拯和冯不归上次喝酒的小餐馆，两张桌子拼起来，就能让七八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敖莹此刻躲在周拯身边，面前摆着……一瓶‘忘崽’牛奶。
就很合适。
来帮周拯和冯不归庆功的，有冯不归的两名下属，还有周拯小组的所有成员，肖笙喝了点酒就起了谈兴，整体氛围也颇为热烈。
有个妹子还主动跟李智勇搭讪，结果没过几句话，这妹子就把头扭到了另一侧。
“班长，下次你记得提前喊我啊，”肖笙满脸遗憾，“这风头都被你出了，我跟智勇啥都没混到啊。”
周拯笑道：“回去分你一颗奖励的灵石，不能再多了。”
“小周，”冯不归在旁嘿嘿笑着，“等这段时间过了，我陪你练练拳脚？感觉你没系统的学过，很多力道都用错了，砍妖的时候下手角度也有问题。”
周拯眼前一亮，端起橙汁就凑了上去：“一言未定，冯队你可不能反悔！”
“哈哈哈哈！”冯不归端起橙汁一饮而尽，说不出的畅快。
一旁端着菜过来的老板娘，皱眉看着冯不归衣领后面露出的绷带，忧心忡忡地道了句：“冯队，这是给您加的菜，您多注意营养。”
“谢谢，哈哈哈，赚大了！嚯，这么补？”
周围队员表示实名羡慕，对冯不归一阵起哄，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离开。
“瞎喊什么，”冯不归骂道，“赶紧吃吃完滚蛋！我们两个能修养几天，你们还想偷懒不值班？”
“急了急了，”肖笙笑的直拍大腿，“你没喝酒脸红个什么。”
两个女队员继续挤兑调侃，敖莹在旁跟着乐。
周拯含笑看着，目中带着几分感慨，仿佛想到了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段……
他突然愣了下，隔着小饭馆的橱窗，看着街道对面的一道人影，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她穿着黑色的连体胶衣，沐浴在下午五点的阳光中，被描绘出了出众的女性轮廓，吸引着周围不少男女的目光。
但她身材多好、腰肢多细……这都不重要。
她那张带着几分惊喜、急切的脸蛋，那双浸润了少许泪水的双眼，都仿佛一击重锤，砸在了周拯心坎。
记忆中，那已经模糊的身影，缓缓变得真切。
‘你的名字好奇怪耶，你是包拯吗？’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背着手，站在夕阳中轻声说着。
‘以后我就是你大姐了！被欺负了跟我说！’
六七岁的她得意地对自己举着大拇指，后面还是两个喜欢欺负其他孩子的淘气鬼。
‘谁打的你？找他去，他们欺负人还有理了是吗！咱不怕！’
十一二岁的她留着短发，嘴里整天嚼着泡泡糖，说话痞里痞气的，一副酷酷的样子。
然后……
‘对不起呀，没打过他们，连累你又被打了一次。’
周拯后退半步，视线锁定在马路对面的女人身上，脚下朝着一旁迈了两步，带着同桌队员的疑惑和问候，朝门口走去。
他步伐在加快，心底划过的画面越来越快。
是她。
那个豆蔻年华第一次穿长裙时，在自己面前转圈的家伙；
那个喜欢跟自己一起去打架，一起鼻青脸肿的大姐头；
那个敢直接拦在福利院门口的挖掘机前，最后被几人硬拉都拉不走的傻蛋；
那个穿着黑裙，一步步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六七年没有音讯……
‘小拯你觉得，这世界对我们公平吗？’
小拯！
马路对面的女孩用力咬着嘴唇，竟不顾红灯直接走入前方车流，奔向周拯。
刺耳的喇叭声大作，刹车声此起彼伏。
她刚跑过中线，一辆双箱货车刹不住，直接对她撞了过去。
周拯猛地惊醒，身形立刻就要冲出去，口中急忙呼喊：“燕儿姐！车！”
唰。
眼前只是一花，周拯瞳孔倒映着空荡荡的街路，以及那辆呼啸而过的货车。
他略微低头，看到了她的马尾辫；身体的触感随之而来，一双柔软的手掌紧紧抱住了他的后背，那看似是连体胶衣的衣服，却有着一种轻盈柔软的质感。
刚才……她身形闪烁了下……
“小拯，找到你了。”
橱窗中，几个队员双眼放光地看着外面这一幕，李智勇眉头紧皱，肖笙却是神色凝重。
噹噹。
敖莹手中的牛奶罐滚落在了地上。
第四十一章 燕儿姐
明明是她先……
嗯？不对？
敖莹仔细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自己被放生后偷偷回头看那个小男生洗澡时，旁边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
‘丢丢丢！河里就洗澡！光屁股不害臊！’
‘又没人怕啥，你别看我，你是女的！’
‘就要看就要看，快来看啊，周拯在这洗澡啦！’
当时就是这个女孩？
这个，好像是对方先来的。
李智勇一缕传声钻入几人耳朵：“当心，这女人有些古怪，情况不对就立刻救班长。”
肖笙却已经握住了大金链，比起此前面对那群妖魔时，还要严肃几分。
冯不归看看敖莹，又看看窗外那个紧紧拥住周拯的漂亮妹子，清清嗓子加了句：“那什么，起码咱小周的手没放上去啊。”
几名队员在旁抻着脖子嘀咕：
“刚才什么情况！刚才这人速度好快。”
“遁法吗？还是什么术法。”
“归墟境大佬？”
敖莹一双妙目蕴起金光，仔细盯着着叶燕的身影，面色蓦地变白，立刻就要冲出去。
“别去！”
李智勇立刻传声：“不要激怒她，班长在她手里。”
敖莹手中多了一把短剑，隐而不发。
窗外，周拯略微皱眉，小声道：“燕儿姐，这还在街上，好多人在看……”
他突然有些语塞。
此刻拥住他的这个女孩，本应该是他最熟悉也最亲近的‘大姐’。
叶燕大大方方地松开周拯，向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周拯，眼圈依旧浸润着泪光，抬手擦了擦眼角，嗓音有些沙哑：
“小拯你长高了好多，也壮实了。
“抱歉，看到你太激动了，让你感觉尴尬了吗？”
周拯心底虽然泛着警兆，但看着眼前的大姐头，依然叹了口气：
“这些年你去哪了？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了？”
叶燕咬着嘴唇：“对不起，当时不告而别是我遇到了一些问题，经历了很多事……”
周拯手指在微微轻颤。
他已经察觉到了，燕儿姐身上藏了一股类似于妖力的气息。
很强大的气息。
叶燕看向屋内，露出得体且端庄的微笑，对着冯不归等人微微点头，随后又看向了周拯。
“小拯，我带你离开好吗？这里就像是囚笼，外面才是自由的世界。”
“燕儿姐！”
周拯打断了她的话，那双眼眸没了迷茫，越发深邃：“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去那里聊吧。”
“你在怕我？”
叶燕目中带着几分笑意，略微昂首，目中满是促狭：
“小拯现在也变成男子汉，懂得保护别人了，很不错嘛。
“不过，我不会伤害生灵，更不会伤害你的朋友，我回来是想带你离开，但就算你选择这里的生活，我也不会对你强加什么。
“我们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所以更应该互相尊重，不是吗？”
周拯怔了下，再次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记忆中，那个喜欢穿长裙的少女，与眼前这个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渐渐融合，让他完全升不起半分敌意。
“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周拯与李智勇目光有一瞬对视，后者端起面前的清水抿了一口。
随后，周拯看向敖莹，对她眨了眨眼。
叶燕背着手，在周拯身后探了个头，上下打量着敖莹，看周拯的目光略带鄙夷：
“这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我的天，小姑娘你都下得去手？”
周拯瞪了她一眼：“我们还没正式交往，我什么都没做！”
叶燕嗤笑了声：“那是，我还不知道你吗？有色心，没色胆，姐姐当年给了你多少机会，你就知道闷头学习。”
“早恋是不对的！跟我来。”
周拯沉声回应，随后扭头朝着前路走去，老脸有点躁得慌。
叶燕扭头看向敖莹，对敖莹轻轻挑了挑眉似是挑衅，迈着轻盈的步子追了上去。
他们两个刚走，敖莹、李智勇同时拿出手机，迅速发了几条信息出去。
这次轮到经验老道的冯不归有点迷糊，他低声问：
“怎么了？这应该不是妖魔吧，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好像还有很精纯的法力，气息虽然古怪，但也说不上煞气，就是跟我们的修行路数不一样？”
“她不是妖魔。”
肖笙身为转世天将，明显知道的更多一些，此刻抓着自己大金链子的手，还是没放下来。
“她比妖魔可棘手多了……我去想办法联系仙人，必须找真仙境或者之上的仙人。”
……
几分钟后。
离着小餐馆最近的公园。
周拯坐在角落长椅上时，心情十分复杂。
叶燕挽着周拯胳膊，笑吟吟地说着：“不错嘛，几年不见，咱家小拯也发现了谎言下的真相，找到办法开始修行了。”
“燕儿姐，你去哪了？”周拯直接问。
“我当时被骗了。”
叶燕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抬头看周拯的目光也多是愧疚。
她说着：
“我当时离开你，是想去得到修行的办法。
“我不想我们再被人欺负，我想夺回院长的心血，让那些商人付出代价。
“结果，那个说要收弟子的修士，只是个略懂修行之法的骗子，想为自己找些玩物，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跟我一同去的几个女孩，已经有人被他糟蹋了。”
周拯手指轻轻颤动。
她继续道：“我在他占另一个女孩身子时，用花瓶砸昏了他，找到了他身上残缺的修行功法，带着她们几个开始修行。
“后来，我决心杀了那个骗子，结果又被那个骗子的师兄师姐追杀，只能想尽办法四处逃命。
“最后只有我逃出了那个城市，走运遇到了我的老师，遇到了一群还不错的家伙，成了他们的一员，也得到了打开身体宝藏的方法。
“小拯，跟我离开这里吧。
“我会弥补当年离开对你的伤害，尽我所有的弥补你，我已经可以保护你、保护大家，不会让人来伤害我们。”
“燕儿姐，”周拯喉结微微颤抖，“你是怎么来的，怎么进入的隆辰，我想知道具体方式。”
“我藏在一处冰柜里，跟着那些来闹事的妖族混进来的呀。”
叶燕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双凤目中满是促狭，且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是不是在想，我遇到的老师是吃人的妖魔？”
周拯怔了下：“难道不是吗？”
“这些想问可以直接问，拐弯抹角的干嘛？”
叶燕推开周拯胳膊，翘起二郎腿，右手托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手肘抵在大腿上，那双丹凤眼透着几分慵懒与玩味。
“有些误会都是源于自己胡乱的猜测，万灵之间的交流，最重要的就是真诚与坦然。
“你不够坦率了哦。
“我的老师并非妖魔，不过跟妖魔也算有些关系，如果把现如今的蓝星尘世划分阵营的话，我是在这些仙人修士的对立面。”
“对立面？”周拯有些不解。
“嗯，”叶燕看向前方目中带着亮光，笑道：“万灵终自由，唯我无上教，你要跟我走的话，你也可以加入我们，总比你窝在这里做个小修士强多了。”
“我可能……这个……”
周拯下意识把右手揣在兜里，尽量遮掩下自己的护腕。
叶燕慢慢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向前缓缓踱步。
她姣好的身材落在周拯眼中，让周拯下意识错开视线。
叶燕昂首道：
“万灵为存于世间，谁都不比谁高贵。
“人是这样、灵也是这样，人说自己是万灵之长，妖也说自己是万灵之王，不过是所站的位置不同，为了不同的利益，就去说不同的话。
“可宇宙万物都是客观存在的，不为灵的念而转移，不为人的心思而变化，当你真正去理解这些，你才知道什么是……
“还自由于万灵。”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周拯看着叶燕，她身上的连体衣物异类且性感，但那张娇美的面容并无半分邪气，清澈的眼眸也如山涧清泉。
“还想跟我结婚吗？”
叶燕背着手，平静地看着周拯：“就像我们小时候说的那样，相依为命一辈子。”
“燕儿姐，那是童言童语。”
“呵，男人说过的话就可以不认咯。”
周拯拍拍额头：“就跟你以前说的话现在会认一样！”
“我认呀！”
叶燕正色道：
“我可是翻山越岭，跨越了几千里回来给你当老婆，还想着就凭你泡妹子的本事，现在肯定还是可怜的大男孩。
“可没想到……哎！从来只是新人笑，谁能听闻旧人哭。
“人家有新欢了，看不上我这个大半岁的姐姐喽，男人果然都是喜欢小的！”
“燕儿姐，咱能不能没事别老说这个。”
周拯的脸皮已经有点经不住如此猛烈的攻势。
“小拯你真的变了许多，”叶燕略微歪头，“以前的你可不会犹犹豫豫，身上的那股狠劲也不见了。”
周拯耸耸肩：“人都要这样，随着年纪增长，知道了好勇斗狠解决不了问题，知道了打架要么是自己挨打，要么是钱包挨打，总会被生活和社会磨平棱角。”
“是我把你扔下了，一个人生活肯定很苦吧，”叶燕目中满是愧疚，“那你想以后怎么办？”
“修行，变强，”周拯道，“你……真的没问题吗？”
叶燕收敛起那些笑意，正色道：“在你眼里，什么是有问题，什么是没问题？”
周拯注视着她，目光流转中哑然失笑：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实力应该很强，我们分开不过六七年，就算是转世仙人，也不可能有你这样的进境。
“燕儿姐，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还是我认识的燕儿姐吗？”
“我刚才说了，灵与灵之间，最重要的就是要开诚布公。”
叶燕笑道：“我可以给你看我现在真实的样子，虽然不是很美观，但我在你面前时，可以一直是保持人的形貌和肢体。”
话音落下，叶燕慢慢退了两步。
她身子漂浮到半米高度，身上的连体胶衣与高跟鞋迅速融化，露出了那只包裹了一层薄纱的美好身躯。
随后，叶燕抬起右手，垂落的乌黑长发在腰身之下化作一只只树根，身体也被浅绿色的树皮包裹。
叶燕的身躯融入一颗树的树干中，大树的树冠只有虚影，一片片碧玉树叶在轻轻摇摆。
她面容无比圣洁，印在树干中的身体轮廓竟是如此优美。
一如木之精灵。
或是森林的神祇。
一股浓郁至极的生命之力，此刻包裹住了周拯，滋润着周拯的身体，却是直接给了周拯莫大的好处。
随之，叶燕那长长的睫毛在颤抖中，缓缓睁开双眼，露出温柔的微笑。
“本地强者过来了，我需要先藏身躲避，稍后我再来找你时，希望你可以果断些给我答案……我是你的燕儿姐，这点从没变过。”
周拯急忙呼喊：“燕儿姐！”
但眼前这颗四五米高的树木乒的一声炸成点点绿芒，叶燕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不要被它蛊惑！”
一旁突然传来大吼。
周拯还没扭头，眼前就多了一道灰影，正是啸月。
啸月嘴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声响，随后猛地张嘴，将这些绿芒尽数吞入口中，低头干呕了几声，骂道：
“夭寿了！截天教的妖女怎么会来我这！”
第四十二章 她的初吻
截天教？复天盟？
小队别墅中，周拯坐在餐椅中已经许久没动过，敖莹就在身旁陪着他。
啸月坐在餐桌上，目光环视一周，见此地几人大多都是熟面孔，略微斟酌，还是决定给周拯多说一些。
随后，它看向了一旁抱着胳膊的大块头。
“你，出去。”
冯不归错愕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是先天境！”
“你谁啊你！”冯不归扯着嗓子喊了句，“哪来的灵物在这指点江山，还让本队长出去！”
啸月狗嘴一咧，对冯不归挑了挑眉。
半分钟后，冯不归拿着手机，灰溜溜地跑出别墅，手机听筒中传来了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咆哮：
“谁你都敢顶撞了哈！啸月大人那是我上峰！本地一切修行事务的主管大人！天狗一族的蓝星唯一指定代言人！他谁啊他，他能一口一个真仙！”
冯不归额头挂满黑线。
这能怪他吗？
他一个片区的队长，都没资格去开大会，实在不知道守护隆辰的高手会是一条幼年神犬啊！
屋内，月无双满是不自信地小声问：“教官，我用出去吗？”
“你留下吧。”
啸月淡然道：“冯不归众生无望成仙，他的资质上限便是先天圆满，故不适合听我接下来说的这些，那对他无益处。
“你们有朝一日若是能踏足元仙真仙之境，多了解这些，却也没坏处。”
“好的教官，”月无双顿时坐的更笔直了些。
餐桌左右，肖笙与李智勇表情严肃。
肖笙问：“班长，那真是你发小？”
周拯双手用力搓了搓脸，缓缓叹了口气：“嗯，我确定她就是燕儿姐，跟我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大姐……截天教到底是什么？”
“疯子，怪物，”肖笙道，“甚至你可以把它们当做是邪魔外道。”
李智勇突然笑了声：“班长卖挂的身份确凿无疑了。”
敖莹却道：“我也知晓一些关于截天教的事，等教官说完我再补充吧。”
“其实也没太多好说的。”
啸月道：“复天盟是一群想要让天庭复辟，恢复三界秩序，继续庇护苍生的天庭旧臣建立的，截天教刚好相反，甚至可以说，这个组织是在复天盟成立后，紧接着成立的，跟我们针锋相对。
“两边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都有一批天庭旧臣。
“只是截天教中的天庭旧臣，是那个人的追随者，不想让天庭复辟。”
周拯不由低喃：“还自由于生灵。”
“这就是他们的终极理念，”啸月叹道，“这听着很不错对吗？”
周拯点点头。
“但事实上，每个爆发妖魔之乱的尘世间，背后都能找到截天教的影子。”
啸月道：
“他们所说的自由，就是万灵处于同等，强者捕猎弱者就如虎豹捕猎牛羊，妖魔吞噬人类亦是如此。
“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太妥当，像是在给那个人洗白，但截天教明显是歪曲了那个人的意思。”
“直接说杨戬怎么了，”肖笙哼了声，“他还能跳过来用他天眼哔哔哔射死我？”
“哎，”啸月瞪了眼肖笙，“这不是表示一种忌讳和尊重嘛，莫要人后逞能，有本事战前对阵。”
“我反正打不过，”肖笙摇摇头，“这位真君当真牛逼，最后爆发的时候，一个余波天仙都能融化。”
“也就是说，”周拯看向啸月，“截天教与复天盟的理念刚好相反，前者追求的是无秩序下的弱肉强食，后者追求的是秩序重建与庇护弱者。”
“是这样，”啸月道，“但我觉得我们比他们好一点的是，我们做事都遵循原则，他们做事不择手段……你的朋友，现在应该是截天教的牧妖使。”
周拯问：“那她是如何得到的实力，堕妖吗？”
啸月沉吟几声：“这个本来不该告诉你，但看在咱们私交不错的份儿上，我给你透露一些吧。”
“嗯，谢谢教官。”
“截天教内部号称一切平等，只要能通过他们的试炼成为他们的一员，彼此以道友相称。
“但他们这个试炼很残酷……也可以说毫无人性。
“当一个金仙境强者陨落，他此前凝成的、凭此长生的大道，也会随之破碎，这就会产生道则碎片。”
“他们这个试炼，就是以无修行或者修为低弱的凡人，去融合道则碎片，从而得到道则碎片传承的力量，一跃成为真仙、天仙，然后实力就定格了。
“这种试炼，十万人里能活下一个就不错，非大毅力大气运之人不可能存活，而且活下来的这些人，因为这种遭遇，精神大多都会有些不太正常。
“凡人之躯，融合道则碎片，这是截天教引以为傲的秘法，号称会取代一切修行，实际上就是在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跟道则碎片恰好共鸣的魂魄。
“就我了解，牧妖使大多都会自我崩溃，短则十一二年，甚至七八年的都有，他们只是道则碎片的载体。
“毕竟修行不只是修的实力和力量，还有驾驭这份力量、承受这份实力的心境。”
啸月轻轻叹了口气，看周拯面容有些阴郁，并未继续说下去。
周拯像是木化了般，眼前总是闪过燕儿姐解开胶衣化作了神木的画面，脑子里一团糟乱。
餐厅中的人来来去去，只有敖莹一直坐在板凳上，扶着周拯的胳膊，并未离开。
啸月还要赶回去主持大局，并未久留。
临走前，它倒是说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话。
“我真不是故意黑截天教，就算复天盟与截天教对立，我也不会刻意去黑它，所说都是属实，毕竟……”
啸月狗嘴一咧：“截天教的副教主，就是我大舅啊。”
真·狗关系户。
……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如流水般响个不停。
风磬带着温暖的笑意，那俊美的面容恢复了阳光明媚。
这让此前担心不已的狐妖丞相，心底松了口气之余，又开始了新的担忧。
电脑屏幕中，游街的花车停在了婚礼的教堂前，身穿礼服的一对游戏人物，在一群好友的簇拥下，走入了游戏婚姻的殿堂。
【漃寞煙錇謌：谢谢兄弟们嗷，今晚的彩球十五万金，看谁走运！】
屏幕聊天框顿时一阵沸腾，各处飘起了璀璨烟花。
【我一笑生花：败家！十五万金好几千块了，买点炸鸡不好吗！】
风磬咧嘴笑着。
她就是这么，一点都不世俗。
半个小时后，风磬身体陷在了电脑椅中，扭头问：“什么事？”
“大王，”狐妖丞相连忙向前，“明日午时，要开一次妖王大会，十八位大王中的其他十七家都会参加，据说是要跟海中的一群大王聊一聊平定蓝星之事。”
“他们这次怎么都如此积极，”风磬淡然道，“平定蓝星？如果蓝星上没了凡人，只剩圣灵，估计就会有一道剑气斩过来，直接连星辰带我们一起覆灭。”
狐妖丞相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端着的木牌奉上。
“回禀大王，各家如此积极，其实是因为这个。”
风磬定睛一看。
那木牌用的材料其实很普通，但居中的那只竖眼，以及其上环绕的些许道韵，让风磬不得不保持肃容。
“截天教吗？这个面子倒是不能不给。”
风磬伸了个懒腰，拿着手机输入了一行文字。
【随风而逝：花花，我这两天要开个会。】
【一笑：不会吧，不会吧，刚结婚就跑路，我长得有这么丑吗？】
风磬咧嘴笑着，眼中……是幸福的光芒。
……
‘对不起，当时不告而别，我遇到了一些问题，经历了很多事……’
‘以无修行或者修为低弱的凡人，去融合道则碎片；这种试炼，十万人里能活下一个就不错。’
‘牧妖使大多都会自我崩溃，短则十一二年。’
周拯一夜未眠，也罕见的没有修行。
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静静思索着，脑海中翻来覆去总是这些话，以及叶燕化作神木的画面。
敖莹并没有强行陪在周拯身旁，这种时候，明显需要给周拯一些自己的空间。
她化作金鲤在水里游来游去，时不时会变成人形，穿着泳衣泡一会儿澡，拿着手机跟自家大姐聊复天盟与截天教。
清晨时，一缕晨曦照在周拯脸上，仿佛提醒了他什么。
“二莹，我出门一趟。”
哗哗——
敖莹光着小脚飘了出来，紧张地问：“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周拯温柔地笑着，“我去见一下燕儿姐……帮我做点午饭吧。”
“好，”敖莹抬手理了下耳前的一缕秀发，心底顿时安稳了许多。
周拯知道去哪找叶燕。
他出门时背了个包，在第三工业岛的便利店中，买了黄纸、蜡烛、打火机，以及几样水果，坐上了轻轨，路过了那已经换成禾苗的大片田地。
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清明端午这种祭奠先人的节日，公墓有些冷冷清清，四处还有薄薄的雾气。
周拯熟门熟路地找到院长的墓，跪坐着点起蜡烛、摆好供品，烧了两叠黄纸。
那两朵康乃馨还没枯萎，花瓣微微卷缩，沾了细润的露水。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依旧穿着那套黑色胶衣的女孩，迈着轻松的步伐出现在周拯身后。
“迫不及待要跟姐走了吗？啧啧啧。”
“我留下，”周拯头也不抬地应了声，低头四叩首。
磕头讲究神三鬼四，一说是三为阳数四位阴，一说是大神可惹但小鬼难缠，不过都是些寄托哀思的迷信行为罢了。
他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抬头看着叶燕。
叶燕似乎并没有意外这个回答。
“我大概了解了截天教，”周拯道，“牧妖使，道则碎片，十死无生，自我崩溃。”
叶燕怔了下，纳闷道：“本地仙人是个大喇叭吗？我们的存在，他们不是当做禁忌和秘闻吗？”
“我关系比较硬。”
周拯昂首挺胸，收起复杂的目光，嘴边满是笑意：“姐，受了很多苦吧。”
“我其实还好。”
叶燕微微耸肩，藏在衣领下的蝴蝶锁骨，却在胶衣印出轮廓，迷人且性感。
她问：“真的不跟我走吗？”
“不了，秩序阵营比混乱阵营更符合我的理念，”周拯目光颇为坚定，“大家都不是孩子了，可以有自己的路。”
“那好吧，”叶燕并未掩藏自己的失落，“我的小拯也是个大人了呢。”
“还有……”
周拯道：“我还是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学会了一些适应生活的生存技能，谁欺负我们，我还是会揍他。”
“诶？那个龙女怎么来了？”
周拯有些错愕地回头看去，凭他对敖莹的了解，她说了不会过来应该就不会……
哪有人？
周拯下意识扭头，却感觉自己右侧脸颊被两片柔软的唇瓣轻轻碰了下。
他来不及看清什么，叶燕身影一闪，已是出现在了十米开外，背着手、笑意盈盈。
“姐的初吻给你了，如果在这里过的不好，就来天山找我，姐罩着你。”
周拯哑然失笑。
别闹了，这家伙每次都说罩着自己，带自己去出头不过是第二次挨揍，最后还不是等自己力气大了、个头高了再打回来的。
“挥挥。”
叶燕轻轻挥手，潇洒地甩头，哼着小时的曲调，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入了前方涌动的云雾。
“臭燕儿！”
周拯突然喊了声。
叶燕即将消失的身影微微停顿，微微扭头，用视线余光注视着周拯。
“等我去帮你！”
周拯喉结颤抖着：
“我修行会很快，我一定能成为仙人！我一定会成为很强的仙人！我会帮你取出那种碎片！你不要崩溃，等着……”
抬头，那雾气中已经没了叶燕的身影。
周拯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只是摇头轻笑，转身收拾起了背包，小跑着离开了公墓。
隆辰之外的某处山岗。
叶燕轻咬嘴唇，抬手抿了抿眼角，微风吹起了她的发梢，也揉开了她嘴边的笑意。
第四十三章 我，不是，萝莉控
奇怪，小鱼什么都不问的吗？
铺了一层灵石的床上，周拯左眼睁开一条缝，看向了家里的浴缸方向。
隐隐能听见她哼歌的动静，仿佛能看到那个扎着粉色头巾，泡着粉色泡泡浴，手里端着一本时尚杂志学穿搭的小鱼……
周拯轻吟几声，最后归结为两人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心底顿时轻松了许多。
闭目、凝神、感悟大道；
此时他还在养伤假期，最近不断出击荡妖，多少有些怠慢了修行。
因为燕儿姐的事，他今日略有些烦闷，几分钟了都找不到入定的状态，换做平日，现在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境界小突破了。
清微不辩于形，道正不拘于貌，道在天地万物之内，理于生灵德行之间。
不多时，周拯眼皮不再颤动，呼吸已然平缓。
卫生间的推拉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那双闪烁着亮光的大眼偷偷瞧着周拯，又吐舌犟鼻做了个鬼脸。
她还以为这家伙会被拐走了呢。
“嘿嘿。”
敖莹轻笑了声，慢慢拉上推拉门，在浴池上凌空盘坐，额头出现了浅浅的白龙印记。
她也要为化龙而努力了，不然身体总是长不大的。
……
傍晚，周拯听到窗外传来的笑闹声就自入定回转，跟小组里三位救火队员碰了个头，开了个简单的例会。
“班长你伤好点了吗？”月无双关切地问着。
“昨天就没事了，”周拯做了个秀肱二头肌的动作，“今天情况怎么样？”
李智勇道：“已经把妖魔进出隆辰市的通道端掉了，有不少修士被妖魔腐蚀，或是被蛊惑心神，或是被妖族的俊男美女吸引，倒也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腐败！”肖笙痛心疾首地骂着，“太腐败！”
敖莹小声问：“除了冷链运输通道，会不会还有其它通路？”
“东海十二城已经暂时关闭了所有出入关卡，大阵也都是完全开启状态。”
李智勇介绍道：
“各城一边清理混进来的妖魔，一边在检查每个在职的修士，这点还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
“接下来，我们后方应该会渐渐安静，可以抓紧时间修行了。”
周拯靠在单人沙发中，抱起胳膊思索了一阵：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还记得上次那个风魔妖王的事吗？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十八路妖王之一，为何会出现在隆辰。”
“我也想不明白，”李智勇扶了扶眼镜，“如果对方是在密谋什么大事，那隆辰大概率会成为接下来的漩涡。”
周拯忧心道：“东海十二城是我方阵营的粮仓，还有几个秘密的军工厂，更是培养修士的大本营，对于复天盟而言举足轻重，对方如果要施行扰敌的策略，目标很可能就锁定在十二城的中心，也就是我们这里。”
敖莹问：“那我们去东海避避？我可以让大姐划一个小岛给我们，大家在上面修行成仙，再来帮忙也不迟。”
“哟呵？”肖笙不禁怦然心动。
周拯却笑着摇摇头：“我们既然享受了复天盟给的福利待遇，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若是现在逃避了，对道心的伤害会很大，不利于修行突破。”
“嗯，”敖莹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修行嘛，我争取快点化龙。”
“二莹，”周拯正色道，“如果后面局势恶化，你还是要回龙宫修行，可以等局势转好再回来。”
敖莹鼓了鼓嘴角，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李智勇缓声道：“敖小姐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妖魔挟持了你做人质，龙宫倒向了妖魔一方，对人类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的，”敖莹道，“轻重我还是分得清呢，只是……”
她看着周拯，那双眸子仿佛说了许多话，最后却只是汇成一句：
“好吧，我听话就是了。”
如果不是几个队友在，周拯真想伸手摸摸她脑袋，说一声二莹乖。
周拯自护腕上取出了两只布袋，分别拿给了李智勇和肖笙，叮嘱道：
“这是我这次端掉妖魔黑窝给的奖励，除了灵石之外，还有一些药材、炼器材料和布阵材料，我刚修行，还没有时间接触炼器炼丹什么的。
“你们两个不要忙着拒绝。
“这是我们小队的公用财产，也是我们五个保命的屏障，智勇负责强化这里的阵法，如果能把这栋小楼炼制成洞府，可以随时带走的那种，就再好不过了，我在书上看到有很多这类的仙家洞府。”
李智勇面色郑重地点点头：“定不负所托。”
“做事讲究专业对口，”周拯看着肖笙，“我们现在手头能用的法宝不是很多，肖哥你擅长炼宝，就给大家多搞一些；宝物、符箓和丹药，算是直接提升战力的最好方式。”
“没问题！”
肖笙跃跃欲试：“我这边还有很多灵石存储，班长你以后不用给我了，我给大家多弄一些好装备！”
月无双嗤的一笑：“以为打游戏呢，还好装备。”
肖笙怒道：“我怎么觉得你一天到晚都在针对我！”
“其他人的行事都很规矩呀，”月无双翻了个白眼，随之又感慨道，“班长你真的，挺奇怪的。”
“我？”周拯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流畅的胸大肌线条，“哪里奇怪？”
“这么多灵石随手就扔出来了，一点都不含糊，”月无双轻吟一二，“但让班长你请我们喝一杯奶茶，你都舍不得加珍珠。”
“这个……修行的事，那能说是花钱嘛……”
周拯额头渐渐爬满黑线，队伍其他三人一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整个小别墅顿时充满了愉悦的氛围。
……
风磬现在的心情十分烦闷。
他已经预感到了一场灾难，一场对于这颗星辰上的双方势力来说，都可能是灭顶之灾的灾难。
一抹青光划过天地间，落在废弃小镇办公楼楼顶，化作了一行十多道身影。
风磬身着青色古袍，古袍样式类似于蓝星古代的儒袍，身前对襟绣着繁复地鼎纹，头上戴着一只高冠。
他面色阴沉地走入前方楼梯，左右狐族侍女尽皆跪伏相迎。
刚回到自己的专属空间，风磬随手就将帽子扯了下来，一把扔到了地上。
身后跟着的狐妖丞相连忙跪伏，不远处的众妖将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无知！”风磬低吼了声，随之又是高声怒骂，“愚昧！异想天开！”
“大王息怒，”狐妖丞相忙道，“咱们只负责侧翼施压，这已是不错了。”
“哼，那是因为我们没想去拿新的地盘！”
风磬身上氤氲着光亮，他已从古袍换成了家居服，走回自己的电脑椅入座，恼怒过后，目中流转着几分思索。
很遗憾，他无法去做什么。
自己的势力在十八路妖王中只属中上，不能同时跟其它十七家唱反调，而且，既然自己在这个阵营中生存，也已经参加了这次决议，就不该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这是他天狐一族立命的根本。
“调动大军，明日向太行山一脉进发，与敌军保持百里间距，每日做一些进军的举动，可小股骚扰，不可正面强攻。”
狐妖丞相立刻道：“是，大王。”
“都下去吧，”风磬摆摆手，“稍后我会去前线督战，我族精锐作为后军。”
众妖将侍女起身行礼，如潮水般后退着离开。
风磬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会愣，最后又想起了什么，在网上搜出了卫星图，看着东海十二城所在的方位。
东海十二城指人类阵营东域十二个城市，隆辰居中，距离海岸线还有不短的距离，一南一北有两个港口城市。——现在的港口已没了商贸作用，主要是用来停靠渔船和军舰。
风磬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自己的老网友发了个消息过去。
“最近我看新闻，东海那边可能会有地震和海啸，没事别去海边乱逛啊，小心被海浪拍死。”
很快，‘月上三梢’回了个消息。
“别老看那些小道新闻，东海能有啥地震，我在隆辰这么多年，东海好着呢。”
风磬哑然失笑，发了个菜刀表情包。
月上三梢不甘示弱，回了个哈士奇抓着狙击枪的表情。
隆辰神仙洗浴中心地下，啸月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开始琢磨该如何调度布防，充分利用现在手头紧巴巴的修士兵力。
……
“噹噹噹噹！”
肖笙一只脚踩着餐椅，两只手上下摆成了‘K’形，手掌在不断颤动。
周拯、李智勇、月无双看着桌子上那成堆的法宝，双眼渐渐满是亮光。
他怎么搞了这么多出来！
“过来分装备了！”
肖笙啧啧笑着：“按队长的要求，还有你们各自提的需求，咱除了自己炼制，也充分发挥人脉，找了几个不错的哥们帮我，总算是不辱使命！班长你先来！我把大家都有的先分一下！”
周拯双眼放光，背着手向前，装作很懂地左看右看。
肖笙不断介绍着这些法宝的功用，最后将一件款式类似于特殊调查组的风衣，一把虎头刀，一只小巧的盾牌交给了周拯。
“因为班长你现在修为还不够驾驭仙宝，所以你的兵刃最省灵石，我就着重给你搞了这面盾牌。
“这盾牌可以随心变化大小，用三昧真火煅烧九天玄金打造，刻意压制了灵性，它的坚固程度比普通仙宝绰绰有余，上面还有几个聚灵的符箓，可以为班长你提供一定的续航能力。”
“嗯，不错，不错。”
“李智勇你的，队服人手一份，你定制的法宝枪管！”
“多谢。”
“月无双，这两把短刀你看怎么样，”肖笙哼了声，“别说哥不关照你，这两把短刀花费了我两天两夜，法力都差点被抽空。”
月无双将短刀一把抓了过去，淡然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练宝的手段究竟如何。”
“得嘞，纯属好人没好报。”
“这些是什么？”
周拯指着那两箱苹果大小的黑球问。
“这是一些消耗品，”肖笙指了指李智勇，“他设计的，效果类似于手雷，不过这东西比手雷可厉害多了，里面弄的是毒粉，不过还没装。”
李智勇道：“我稍后会在里面填充迷毒和致命剧毒，大家每人带几十颗防身，像班长和冯队长上次两人面对几百只低阶妖魔的情形，可以有很大的发挥。”
周拯顿时给两人竖起大拇指。
会炼宝和炼丹当真不错。
可惜了，他除了突破快一点，现在可以说是没什么技能。
肖笙啧啧笑着：“大家可以打开队服看看，我给大家安排了一点小惊喜唷。”
敖莹小声问：“什么惊喜？”
于是，几人各自抖开了这法宝级风衣，在肖笙的催促中穿在身上，而后按李智勇、肖笙、周拯的顺序一字排开。
敖莹和月无双在后面歪头看着，月无双已经读了出来：
“李同学背后的是‘我’字，肖笙背后的是‘不是’两个字，班长背后的是‘萝莉控’三个字，连起来就是……我不是萝莉控？”
肖笙对自己竖起大拇指：“班长不用夸我，这就是特意给你设计的，免得别人误会你的品行！”
敖莹轻轻呸了一声，脸蛋红彤彤的。
周拯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对于肖笙这别出心裁的设计，倒也是颇为感激，毕竟人家用心了。
李智勇沉吟几声：“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班长落单的情况？”
肖笙当即笑的更放肆了些。
周拯握紧了虎头刀的刀柄，肖笙扭头就跑，口中发出一阵杠铃般的大笑。
嗡！嗡！
周拯手机震动了下，让肖笙得以苟且偷生。
福伯发来的信息？
‘小周啊，最近听说你谈恋爱了，还是跟个小姑娘？明天带她来福伯这里嘛，我请你们吃顿饭，牛肉火锅怎么样？’
周拯扭头问：“二莹，明天有时间陪我去见见一位长辈吗？是个我小时候就关照我的老伯。”
长辈？
敖莹连忙点头，随之又有点小忐忑。
这是见、见家长吗？自己要不要喊上大姐？需要穿的庄重些吗？还是打扮的青春靓丽点，穿点少露皮肤的衣服……
鱼脑袋里一片糟乱。
第四十四章 东海黑浪起，平地聚风云
傍晚时分，热气升腾、飘满肉香的福满多诊所会诊室。
三人围着一台小圆桌而坐，福伯占了差不多半个桌子的区域。
福伯笑眯眯地看着周拯，富态的脸上散发着红润的光泽，又给周拯添了杯可乐，继续热情地招呼两人下筷子。
敖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此刻无比紧张，保持着十二分的拘谨。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老伯是周拯最为敬重的‘长辈’；彼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周拯从小就受到福伯诸多关照，把福伯当成了亲伯伯。
但敖莹发觉，自己此刻的这份拘谨，又并非源于‘见家长的紧张感’。
那是一种本能的，源于龙族本身嗅觉的……不敢乱动。
福伯劝了几次，敖莹方才道了声谢，夹了一片嫩牛肉，放在口中轻轻咀嚼。
学了上千年龙宫礼仪课程的她，此刻每个动作都是如此端庄秀雅，挑不出半点毛病。
两人聊了一会家常，福伯就笑呵呵地问着：“听说你换工作了，跟新同事相处的还好吧？”
周拯笑眯了眼：“还好，大家挺关照我的。”
福伯端起纸杯，把可乐喝出了八二年的优雅，对周拯挑了挑眉，又问：“那幻觉又出现了吗？还有人给你做三菜一汤？”
周拯瞧了眼敖莹，对福伯笑着点头，介绍道：“不是幻觉，她帮我做的。”
“哦~”
福伯给了周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周拯心底略微思忖，觉得还是不要把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福伯，毕竟福伯年纪已经大了，知道这些事也没什么益处。
顺便，周拯也开始思索，该如何搞一些凡人能用的延年益寿丹药。
“对了小周，”福伯在口袋中摸出两张崭新的卡片，放到了周拯手里，“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呃，两江半月游？”
“如果是买这东西，那可是很贵的！你还没去过其它城市吧？这可是在中线城市群啊，跟这边的风景可不一样。”
福伯啧啧笑着：
“福伯跟旅行社的社长算是老熟人，直接走后门给你拿了两张，你们小两口刚好去度个蜜月，说不定啊，回来就能来我这拿养胎的方子喽。”
敖莹美眸流转，目光瞥向一旁，自是不敢乱接话。
周拯也被福伯说的有点害臊：“我们两个现在还没……福伯这东西我用不上，最近工作比较忙。”
“再忙也要放松心情，”福伯正色道，“只有心情愉悦了，做事才能效率加倍，学习也能事半功倍，机会难得，错过这个村儿，那可就没这个店了。”
敖莹小声提醒：“现在隆辰对外的进出口都封锁了。”
“封锁了？”福伯眯眼笑着，“别担心，只要你们两个想去，福伯就能帮你们搞定，当福伯这么多年在隆辰白混的？”
“我现在真的脱不开身，总不能刚换工作就请半个月的假。”
周拯将卡片放回福伯面前，笑道：“福伯你自己出去走走转转呗，兴许还能遇到个老伴儿，焕发人生第二春。”
“胡闹，福伯这把年纪了，还想什么老伴儿不老伴儿的。”
福伯也没多劝，将旅行卡收了回来，目中满是感慨：
“小周啊，福伯其实瞒了很多事。
“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亲侄子看，原本还劝过你学医，就想着等我走了，这个诊所留给你，你也能有个好过活的生计。
“其实早些年，福伯也在外面混过。”
周拯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没听福伯你提起过？”
“嗨，都是些骄纵淫奢的荒唐事，又不是什么光辉事迹。”
福伯端起可乐喝了口，感慨声中打了个气嗝：
“我现在虽然不在江湖了，但江湖可能还是有我的传说。
“而且当年走南闯北、打打杀杀，从蓬莱路砍到南城街，打出了名堂，混出了名头，认识了不少朋友，也结了不少冤家。
“后来帮派倒了，我也就来这里隐居了，能遇到你，算是我这二十年最开心的事了。”
“福伯你这不是可乐是酒吗？”
周拯笑道：“怎么开始感慨人生了，福伯你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嘛，也还年轻。”
“行啊你，福伯也敢调侃了！”
福伯抬手戳了下周拯肋骨，周拯夹紧胳膊朝一旁闪躲，两人一阵笑闹。
“真不去？”
福伯晃了晃那两张卡片，周拯没怎么犹豫就摇头拒绝。
“那行吧，”福伯叹了口气，“那福伯就送你一句警世格言！”
“什么格言？”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福伯大手一挥：“遇到事了不要怂，那就是干！大不了福伯教你怎么跑路，这我可是老行家了！”
周拯顿时有点凌乱。
如果说以前只是有点怀疑，那现在他基本确信……
福伯这几年，确实是越老越不正经了！
……
酒饱饭足，周拯与敖莹坐上了返回第三工业岛的轻轨列车。
周拯很久没吃这么撑了。
虽然他的口味渐渐被敖莹养叼了，迈入先天境后对食物也没了需求，但他依旧无法抗拒铜锅涮肉的诱惑。
敖莹此刻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她今天特意画了淡淡的妆容，涂了唇彩、描了眼线，那张小脸此刻多了几分精致，浅粉色的嘴唇似乎颇为香甜。
“怎么了？”周拯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周，福伯好像有点……有点深藏不露。”
敖莹传声道：“我的灵觉在我们同族中也算比较敏锐的，面对福伯的时候，我不敢直视超过三秒，不然心底就会发慌，可奇怪的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波动和道韵，主动探查也没发现半点异常，只是单纯本能的感觉。”
“福伯深藏不露？”
周拯认真思考了下，笑道：“可能就是一种气场吧。”
“有些古怪，”敖莹轻吟几声，刚想继续分析，腿边的手机轻轻震动。
她拿起来瞧了眼，猛地抬头看向周拯，微微抿嘴。
“出事了。”
周拯接过手机，看着锁屏界面，那两条并排显示的信息，上面的是一位美丽的龙女头像，头上带两只犄角，下面是那慈眉善目龟仙人的‘证件照’。
【大姐：隆危，速归。】
【四奶奶：海中众妖已与陆上十八路妖王联合，欲袭东海十二城，如今已有大批妖魔秘密调动至海岸附近，老臣已带护卫赶去隆辰接应殿下，若无法归海，则应朝西去。】
周拯面色凝重地送回手机：“我去联系啸月教官。”
“嗯，”敖莹轻轻颔首，“万事不要急躁，本地仙人应该已有防备，凤瞳仙子一直在东海边上盯着的。”
“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先离开，”周拯叮嘱道，“不用担心我，复天盟应该还不至于让我一个先天修士去拼命。”
话语声中，周拯已经拨通了啸月的语音，低头开始快速说着什么。
敖莹眨了下眼，灵光一闪。
那位福伯，今天喊他们过去，好像就是为了给他们两张中线城市的旅游卡……这个时间点，安排他们两个去西面的城市，会不会太巧妙了？
‘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敖莹抬头注视着周拯，并没有多提此事。
现在明显时机不对。
他已经跟啸月打完了电话，此刻正抱起胳膊皱眉思索，似乎压力很大的样子。
这天，东海十二城齐齐拉响了警报。
两个港口城市的市民接到了紧急撤离的短信，一名名穿着制服的凡人、修士，奔驰在大街小巷，敲开了一处处家门。
一处处避难所紧急启用，各处防护大阵被填满了灵石。
周拯加入的大修群开始了消息禁言，因为刷屏的消息实在太多，官方公告改成了两行鲜红的字眼：
【海中妖魔来袭，图茂、渉司二港口情形危机，各位神荧境之上的道友，请走官方通路速来协助！】
十二城各处，一栋栋农业岛的别墅闪烁光华，道道身影或是御剑或是驾云腾空而起，直接冲向了最近的大阵出入点。
隆辰市向东三百多公里，某处海底火山附近。
一道道体型庞大的黑影快速划过，在火山口附近微弱光亮的照耀下，这些黑影竟数之不尽，连绵不绝。
……
第三工业岛轻轨站。
伴着各处广播中，让市民尽快赶往避难所的提示声，周拯拉着敖莹快速冲下楼梯，跑步朝着特殊行动组的大楼前进。
让敖莹稍微安心的是，他们小组已经接到了掩护民众的任务。
如果十二城真的爆发大规模‘灾害’，各处避难所也必须有足够的守备力量，提防群众里面混入妖魔，在封闭的环境中发起屠杀。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或许是东海十二城真的承平太久，人们对妖魔的存在也一无所知，此刻突然接到警报，反应并不够迅速，各处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
周拯小队五人汇合后立刻冲向第三工业岛的中心避难所，与两百多名特殊行动组成员一同承担起了这里的防备任务。
让他们五个感觉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刚抵达岗位，又有新的调令下达，让他们小组立刻支援中心城区，帮忙维持星辅大街秩序。
星辅大街是隆辰市高手最多的地方，哪里用得着他们五个发光发热。
“这是要把我们保护起来？”
月无双皱眉道了声，看了眼周围已开始忙碌的其他小组，略有点郁闷。
李智勇提醒道：“我们过去，起码不是一件坏事。”
肖笙对此只能面露歉然，传声道：“抱歉，应该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唉，他们还是对转世神仙太关照了，不经历风雨哪里又会有彩虹，我应该去生死边缘历练啊！”
月无双当即展露了下自己漂亮的眼白。
敖莹却是没能绷住，掩口轻笑了声。
“我们过去吧。”
周拯正色道：“在其位谋其政，服从调令。”
“行吧，”肖笙挠挠头，有点懊悔自己为什么就卡了瓶颈。
如果没有这个瓶颈，他顺利恢复前世实力了，也能是蓝星上的一流战力单位，仅次于金仙境妖王的那种。
……
差不多同一时刻。
东海某处稍浅的海底，建在珊瑚丛中的水晶宫内。
几名蚌女的服侍下，敖一凌自白玉凝成的水池中漫步而出。
她体态婀娜、丰姿无垢，此刻张开一双流转着霞光的手臂，系上柔软的抹胸布，披上薄纱做就的内襟，长发也被几只葱白玉手温柔挽起。
瞧这龙宫大公主。
穿起朱红锁子甲，戴起凤翅紫金冠。
手束流纹轻鸿腕，足蹬黑底穿云靴。
腰束龙首带，亦佩斩仙刀；肩批红云篷，斜挂屠魔弓。
四名鲸鱼化作的大力士，颤颤巍巍地扛来了一把青铜长矛，却被敖一凌轻松接过，随手挽了枪花，搅的水晶宫各处颤鸣。
两名龟丞相跪在下首，此刻忙道：
“殿下，如今我等实力尚未足够与海中诸妖联军匹敌，如此贸然行事，恐怕会惹火烧身。”
“请殿下三思，妖与人争斗已久，只需接回三殿下与她心仪男子便可，却也不必直接与妖魔开战。”
“世上哪有十全把握之事。”
敖一凌微微昂首，那张本该明媚多姿的瓜子脸，此刻却尽显英武气。
“此去自是为接回莹莹，若有搏杀海中妖王之机，亦不可放过。”
两位龟丞不敢多言，连称殿下英明。
正此时，有几名海中将军神色慌张向前，跪伏在此处殿门之外。
“大殿下！二殿下带人堵了宫门！说是要防备妖魔奇袭，谁都不许进出。”
敖一凌那双丹凤眼中划过少许冷光，却是一言不发，只管提矛前行。
第四十五章 奇袭！奇袭！【求票求收藏】
此时。
敖一凌提矛冲到宫门前，看着外面那寥寥三五道身影，本还怒火上涌的面容，迅速恢复成些许清冷。
那三五道身影，已是敖翼天全部的手下了。
敖翼天身着赤黄战甲，此刻表情满是阴沉，嘴角却带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让开。”
敖一凌目光如剑，背后缓缓浮现出一条火色虬龙的虚影，狭长的龙目微微睁开，她的嗓音变得由粗狂、柔细两类糅杂而成。
敖翼天握紧长枪，低声道：“大姐，妖与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这是我族上古而来的惯例！”
“我说，让开。”
“抱歉大姐，我今日！”
“闭嘴！”
火虬龙猛地张口怒吼，一股股海水向前喷涌，海底躲藏在珊瑚中的鱼群惊慌逃窜。
“大姐！”
敖翼天身周涌出青色光芒，一条苍龙盘踞而起，龙目的光芒在微微闪烁。
“你到底还要偏袒老三到什么时候！龙宫之权，你我共治，这是老三来之前你给我的许诺！现在！你现在眼里只有敖莹！”
苍龙龙须飘舞，对那火虬龙张口咆哮。
一青一红两股龙力渲染了大片海水。
正上方的海面掀起巨浪，空中乌云滚滚，雷霆阵阵。
火虬龙猛地前扑，一双龙爪好似奔雷，本是无比庞大的身躯，却有着难以置信的冲速。
她暴起的发难让苍龙闪躲不及，后者试图扭头逃遁，却被火虬龙前爪摁在海底。
虬龙龙嘴张开，对着苍龙龙首怒声咆哮：
“你何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我让你去探听妖魔虚实，不是让你去跟妖魔为伍！
“四海为尊是我龙族一点点打回来的！不是你这般虚与委蛇、画地而治谈回来的！他们都该是你我爪下之臣，你却想跟他们平起平坐！”
苍龙目中泛着几分惊恐，被摁住的龙爪不断颤抖着，身躯渐渐缩小，恢复成了敖翼天的人形模样，用力喘息着。
火虬龙冷哼了声，化作敖一凌的人形模样，悬浮在海底上方，低头望着敖翼天。
她虽然很想骂他一声废物，但终归是忍了下去。
“回去反省。”
敖翼天目光轻轻颤抖，他在海水中用力呼吸——这只是一些本能。
他刚被大姐骂了一顿，但想到今日带来的强援，此刻心底竟不知该如何决断，他……
“冒昧打扰。”
清冷的女声在前方海域响起。
黑暗的海水中，一抹白光缓缓绽放，似是一只漂浮在海中的灯笼。
敖一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将长矛交到了左手，右手扶住了腰间的刀柄。
那‘灯笼’缓缓飘来，灯笼的提柄有仙光闪烁，凭空多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名白发女子，穿着样式复古的仙裙，满头白发随意披散，此刻就坐在灯笼的木柄上，面容温婉、柳眉杏眼，抬手捂着胸口，对敖一凌欠身行礼。
“截天教？”敖一凌冷声问。
“白梦仙，”来人柔声答。
“你们是想跟我龙宫开战？”
白梦仙微微摇头，笑容让人颇感亲切。
“贫道只是想让将军在此停留，贫道同行的几位道友此刻已在东海十二城，他们都看过了敖莹殿下的画像，也都能感知真龙气息。
“将军莫要误会，我教对龙宫绝无恶意，只会护持敖莹殿下安危，不会让敖莹殿下有半点受损，在此战后，将敖莹殿下安全送回到龙宫。
“蓝星之地，囚笼之所，我教只是想驱逐复天盟在此地的势力罢了。”
敖一凌傲然道：“若我不答应？”
白梦仙笑道：“贫道有一阵法，请将军品鉴。”
敖一凌手指微微颤动，忽地在海水中留下一道残影，身形极快地穿梭，视这海水为无物！
白梦仙银发微微飘舞，拈花指竖于身前。
“我佛慈悲。”
金色卍字印自海底爆发，瞬间镇压百里范围！
海面炸起了一簇簇水流，也将那些试图向前帮忙的龟仙鱼精尽数隔绝！
……
此刻。
离海岸线不远的无名荒岛上。
四道身影感应到了远处传来的斗法波动，同时睁开双眼，各自开口：
“各位，白梦仙已截住了龙宫大公主，我等已无忧虑。”
“还请谨记，今日若可破城则破城，若不可破城则以侵袭掠夺为主，让复天盟感受到后方吃紧，使其调回前线仙人。
“这终究是辅佐陆上的十八路圣灵，我等不必呕心沥血。”
“遵照你我此前商议的战术，巨王、鲲王二位佯攻他们南北港口，调虎离山，爪王、黑王扰敌后方侵袭。”
“多此一举！”
赤膊壮汉摇头冷笑，身形一跃而起，根根长发炸起，身形化作一只漆黑巨蟒！
巨蟒迅速膨胀，砸入海水中时已有数千米长短，自海面之下不断翻涌，掀起数十米高的海浪！
海浪源源不断，一浪高过一浪，朝南侧海岸线凶猛拍去！
紧跟着，那浓妆艳抹、身躯壮硕的女人坠入海水，化作一条比这荒岛还巨大数倍的鲸鱼，似缓实疾地游向了北面！
天空中下起了倾盆暴雨，这巨鲸前的海水竟渐渐出现了断层。
百米高的海啸高速涌动，在天地间拉起了一条银线。
海水中，一条条凶猛的鱼类化作人形，抓着长叉、磨着獠牙，猩红的双眼写满渴望。
海岸线上空，一袭倩影静静立着，背后的斗篷猎猎作响，身上的紧身战斗服渐渐燃起了火光。
仙子，凤瞳。
她左手猛地摆舞，身后数十道身影分作两批，一南一北疾飞而去。
图茂告急！
渉司告急！
一份份警报传向了这两个港口城市，两座城市内的居民，大多已被修士携带转移去了地势较高处。
但因抽调了太多修行力量去支援这两座城市，其余十城此刻还在混乱。
好在，其余十城离着海岸较远，而那些海妖离了海水战斗力会大幅下滑。
这十城暂且安全。
……
吱——
隆辰市军用地下通路中，月无双驾驶的越野车突然刹车。
后座那三个大男人各自晃身，肖笙一头撞在前座，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淡金色的防护阵法光壁阻隔了他们前行的通路。
前方已有几名修士守着，对他们打着回返的手势。
“我去看看。”
月无双推开车门跑了过去，开始跟几名守关的修士交流。
“班长，”李智勇将手机画面展示给周拯，“图茂和渉司开战了。”
周拯接过手机仔细看着。
这是卫星拍摄的高清画面，此刻正在非官方的修士群聊中流传。
大海掀起的巨浪拍向岸边，一艘艘渔船直接被巨浪吞没，几千吨级的驱逐舰就如一块舢板般被掀翻。
海啸不只规模大，且远比自然发生的海啸更加迅疾，其内蓄起的能量自然更为惊人。
但耸立在大地上的半圆形护罩坚不可摧！
便是面对万顷海水，大阵此刻也只是轻轻颤抖，各处闪烁出七彩霞光。
周拯隐隐能看到，大阵之下有一道道身影。
他们悬空而立，站在大阵一处处节点下方，双手高举，口中时而大吼，绽出自身仙力，加持此地大阵。
“靠！”
肖笙低声骂道：“这些鱼精忒不地道！直接就用海水的重量来消耗大阵灵力！”
“两军交战，你死我活。”
李智勇淡然道：
“若是他们有这个实力，便是去太空中推来一颗小行星，也不是没有可能。”
“咱们还是修为太弱，”周拯笑道，“这个时候也帮不上太多。”
“刚开始修行嘛，”肖笙笑道，“班长你这修行速度，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一头扎进浪里，直接追着那些妖王砍。”
说话间，周拯看了眼副驾驶位的敖莹，她正皱眉看着手机的聊天框。
聊天框的信息已十多分钟没有更新。
“莹，怎么了？”
“大姐那边突然联系不上，”敖莹微微抿嘴，“可能是信号被干扰了。”
周拯探出右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不用担心，你不是说大姐实力很强，而且蓝星上的妖魔和人类双方阵营处于微妙均衡。
“妖魔定然不敢两线开战，他们现在应该是想办法监视龙宫，避免龙宫前来支援，让他们扰敌计划功亏一篑。
“总之，不会有大问题。”
“嗯，我听你的，”敖莹温柔颔首，嘴角绽出几分安心地微笑。
“咳！咳咳咳！”
肖笙在旁抬头看车顶：“还有两个单身狗在啊，你们两个注意点啊。”
李智勇嘴角一撇：“凭实力单身的才叫狗，我只是不喜女色罢了。”
周拯和肖笙同时朝远离李智勇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车外，月无双小跑着回来，趴在车窗皱眉道：
“保护工业岛的次级大阵完全开启了，现在没办法进出，除非是有仙人带着从地面的出入口离开。”
“那刚好，”肖笙淡然道，“咱们去找个地方喝杯茶，反正被困在这儿哪里都去不了。”
“智勇回复一下给我们发调令的总台，如实讲述就好，”周拯叹道，“我们原路返回吧。”
“好的班长。”
月无双答应了声，扭头对守卫在此处的修士挥了挥手，后者各自含笑摆手作为回应。
很快，越野车调转方向继续行驶。
李智勇拿着手机刷了几个视频，他所在的修士群中，有越来越多的激战画面流出。
周拯和肖笙凑在一旁看着，也算开了眼界。
海啸吞没了大阵光壁之外的陆地，海水中冒出了一名名奇形怪状、约有人形的身影，成群结队地冲击着大阵。
空中有星光闪烁，周拯眼尖，看到了几名仙人踩着一颗颗导弹飞来，仙人们身形悬空让导弹先行轰向海中那群即将登陆的巨妖，随后各自催起法宝、抓起宝剑，自空中直直坠下，与这些巨妖展开搏杀。
护持大阵！
狙击妖魔！
这种激烈交战的画面比比皆是，哪怕抽调了大批仙人去西线支援，东海十二城的守备力量依然十分可观。
按照群聊里出现的消息，西线也出现了大战，各路妖魔悍然发起了总攻，本该赶回来支援的大批仙人、修士，有半数只能留在西线参战。
“前后夹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肖笙忧心忡忡，“这些妖魔还真读上兵法了。”
“借我仔细看看。”
周拯轻吟几声，借了李智勇的手机，在那快速浏览一个个视频。
李智勇微微一笑，又在储物法宝中取出了另一台手机，丝毫不影响他隔空观战。
不多时，周拯与李智勇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有点不对劲，”周拯沉声说着。
“对方的攻势似乎有些太弱了。”
李智勇双眼一眯：
“海中妖魔若要攻我方大阵，全仰仗最初攻势，不然海浪退了，他们也就无法在陆上立足。
“但此刻来看，对方这第一波攻势，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周拯接道：“他们不可能连大阵强度这些都没有预估。”
“如果只是做做样子，”李智勇低声道，“海水中的妖魔数量不在少数，类别也不尽相同，显然海中势力有几家联合……莫不是陆地十八路妖王对海中妖王施压了？”
“有可能。”
周拯将手机还了回去，看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灰色墙壁，目中闪烁着思索的光亮。
哗哗哗——
嗯？什么动静？
周拯耳朵轻轻晃动，低头看向了路边。
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是连接主城区和各卫星岛的地下隧道，平时也只有修士以及官方工作人员能进出这条公路。
隧道里的通风和排水系统十分不错，就算在里面呼吸几个小时，也不会感觉到任何憋闷；因为平时过往车辆较少，也没有那么重的尾气。
此刻，就在公路两侧的排水渠中，有水流快速流淌。
周拯抬手拍了下李智勇，后者一同看了过去。
只是几秒的功夫，一股股清澈的水流从钢筋混凝土材质的盖板下冒了出来，且水流不断加剧，那些厚厚的栅栏盖板被直接顶起。
因为海水倒灌？
不对！
这里离着海岸线有一百多公里，离着此刻被海啸冲击的两座港口城市更远，不可能是那边的战况的波及！
李智勇面色无比凝重。
周拯猛地大喊：“智勇快联络总控台！妖魔袭击！无双开快点！肖笙灵识查看上面的土地厚度，找机会破上去！”
“是！”
月无双定声回应，虽然猛踩油门，但下方的柏油路面已开始龟裂。
第四十六章 扬名！萝莉控战队！
五分钟前。
神仙洗浴中心地下，临时作战指挥中心。
天狗啸月坐在指挥台上，一丝不苟地注视着那十几个屏幕并排拼出的画面，一旁时不时地会有仙人前来禀告战况。
这些海妖是在虚张声势？
这般攻势，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他们刻意加厚过的港口防护阵，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嘛。
西线冰柠已带着大批仙人赶回来了，约莫再有大半个小时就能抵达，这些海中妖魔如果不能在半个小时内攻破防护罩，完全就是过来送菜。
啸月咧开狗嘴，发出一阵咕咕的声响。
如果换做平时，它现在已经开始半场庆功；
但今天它稳了一手。
这几日曾有截天教的妖女现身，那些家伙跟各路妖王关系密切。
妖王们大多都是一群铁憨憨，属于谈恋爱都能被凡人耍的那种，这点也算是人类的种族先天优势。
但截天教的那些阴人，可是一个比一个阴险！
当然不可否认，截天教之中也有很多不错的家伙——比如某名誉副教主，它大舅。
截天教内能人不少，擅长谋划调度的高手也不少；
这次妖族海陆联合的十分突然，他们复天盟安插在妖族的眼线竟然没得到半点消息，妖族很可能是在几天之内就敲定了所有计划，就很有截天教的风格。
当真不能轻视。
“传令！”
啸月的低吼声在指挥大厅来回飘荡：“两个港口全力坚守，其余各城把目光落在自己脚下，仔细观察是否有异样！”
一旁十多名道人立刻拱手应答，而后转身对着玉符、手机、对讲机发送指令。
啸月抬头看着大屏幕上呈现的那些画面。
唉，好多大海鲜。
可惜吃不得，他要负责居中调度，且守护十二城的大本营……
“大人！”
有名端着一只司南模样法宝的坤道，扭头瞪着啸月。
那一瞬，啸月心底还有点犯嘀咕，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干净的小尾巴，被这个传令修士抓住了。
这位女修将手中法宝举起，其上的金色‘汤匙’滴溜溜地旋转。
“突然出现妖气！大量的妖气！”
“方位。”
“在……在我们脚下！”
啸月狗眼瞪圆，立刻低头看向下方，目光穿透层层钢筋混凝土与岩层，看到了下方布置的大阵光壁，以及那光壁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破洞。
截天教！
这种无声无息融化大阵的手段，它听其他星辰的仙人谈起过！
破洞之下，一条刚被开辟出的地下河涌出了大量海水，直接汇入这座城市的地下污水管道，灌入城市的‘静脉’！
“各部听令！”
啸月慢慢抬头，原本奶里奶气的身体膨胀成了六尺多高的凶恶巨犬。
它咧开狗嘴，周身散发着浓烈威压，大厅内各处身影尽皆瞩目。
“妖魔自下而来，各部除文员外全部集结迎击妖魔，所有民众尽快转移避难所，各处避难所阵法全力开启。
“今日请诸位随我，卫道护苍生！”
……
西面天空，一抹冰蓝仙光极速划过；
穿云则降下阵阵暴雨，过雾即凝出满天水珠。
她已经把大批同行者甩在身后。
东边海岸线，包裹在朱雀虚影之中的凤瞳扭头看向隆辰的方向，她立刻就要展翼飞过去，但海水炸开，一条巨蟒飞扑而来，远处有一股浩瀚妖力突然显现。
她需要一人应对双妖王，根本无暇他顾。
他们是怎么绕过防线，直接偷袭的隆辰？
凤瞳目中带着几分思索，下手却越发凶猛，那朱雀虚影展翅高啼，已有强行蜕变为凰鸟的迹象。
隆辰市。
前后不过几分钟，各建筑的下水管道开始凶猛反水，因水流过大，一处处管道不断破裂。
先是一道如水箭般的喷泉冲天而起，在空中浇出了一片彩虹。
紧接着，一处处‘喷泉’自马路、公园、街巷角落、建筑底部飙射而出，从主城区到工业岛、农业岛，有现代人类生活居住的区域，尽数被喷泉覆盖。
地面迅速漫出滚滚海水，整座城市在各处防护阵的阻拦下，化作了一片汪洋。
海水中，一条条狰狞恐怖的凶猛鱼类迅速扩散。
它们在水势稍浅的区域慢慢直立而起，化作一只只有着血盆大口的丑陋巨人，扑向了零星的人群。
刚接到命令的特殊行动组、普通警力，此刻已发现了这些近乎无不处在的敌人。
激战迅速爆发，隆辰市内的各级指挥系统，不过几分钟就陷入了混乱。
虽然大部分市民已在体育场、地下堡垒中躲避，周围都有修士集中守护；
但此刻被困在住宅和街路上的民众，依旧有不少。
……
第三工业岛某公园。
松软的地面炸出了一道水箭，一条白龙虚影包裹着那辆已严重变形的越野车冲破土层。
白龙虚影拖地前冲，越野车在其内不断翻滚。
转眼，白龙虚影迅速炸散，道道乳白色的微光汇入越野车内，寻找到周拯脖颈，凝成了一只金鲤状的玉佩印在他胸口。
车门被人强行踹开，左右冲出四道身影，都有些狼狈。
周拯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他捂住胸口，快声询问：“都怎么样！”
随之双眼不断扫视各处，表情越发凝重。
目之所及，一处处冲天而起的‘喷泉’，一股股掠空而起的妖气，还有那些零星飞驰在半空的修士身影。
尖叫声、怒吼声、咆哮声、枪声、法术爆鸣声，此起彼伏。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们进入地下通路前，各处只是有些冷清，就像是自己印象中避灾演习的情形一样。
可现在，完全一副末日之景。
周拯法力运转眼部，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到了远处有两只浑身铺满黑鳞、顶着章鱼脑袋的怪物，用利爪拍在了逃跑的人类身上，又将还在哀嚎哭喊的人类送入口中。
画面仿佛只剩下了黑白色。
周拯浑身肌肉绷紧，双脚绷直，身体直立而起。
“班长小心！”
月无双急忙呼喊，周拯背后已传来了急促的破空声！
他脑袋朝左侧一歪，一道筷子长短的‘鱼刺’在耳旁划过，带走了他一小撮发梢，以及耳尖的少许表皮。
转身，右手握刀、左手持盾，周拯看向那口‘喷泉’中跳出来的几道黑影。
远处的惨叫声还在刺激周拯耳膜。
他猛地攥紧刀柄，身形一跃而起，身体表面镀上了一层玉色，与同时默契前攻的月无双、肖笙一同，正面砸向这几只妖魔！
李智勇身形已出现在越野车侧旁，保持跪姿持枪，扛起了枪管已被点亮符纹的狙击枪。
刀势竖劈天雷引！
两分钟后，地面多了几具体型庞大的尸骸，那是海精死后化出的本体。
周拯四人顾不上休息，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立刻排出了在特训时演练过的三才阵势。
修为最高的肖笙作尖刀，周拯持盾护持右翼，月无双抓着双刀作为左翼的剑刃，李智勇游离于三人身后，提供远程火力压制。
肖笙双手并起剑指，连续掐动法诀。
四人身上的风衣同时亮起灵光，背后同时显露出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印记。
肖笙低吼一声：“班长！往哪冲！”
“救人，”周拯低声说着。
“明白！”
肖笙猛地吸了口气，归墟境巅峰的实力完全拉开，凭借四件风衣勾连，带着三人冲天而起，砸向离他们最近的妖魔群。
狙击枪临空射击，那砰砰的声响震耳欲聋。
周拯抬起手中圆盾，这件圆盾外围出现了微弱电弧，且更多电弧在迅速聚集。
群妖发现几人身影，转身怒吼咆哮，喷出妖雾、举起兵刃、甩出外骨骼！
几个三米多高的人形妖魔冲天而起，直接迎向四人组！
肖笙浑身金光爆闪，大金链子飞出一张张符箓，数十道剑影如暴雨般斩下，将几只冲来的妖魔躯体瞬息间洞穿。
周拯身形猛降，右肩撞开半空妖魔，随之双手高举盾牌，带着十多道闪电砸入场中，甩手洒出一只只铁丸！
月无双穿梭左右，宝刀刀刃摇曳出点点光弧，扫向妖魔的双眼、肋下、鱼鳃薄弱处！
激战中，周拯低声问着：“有没有办法吸引更多妖魔冲向我们，分散去救人效率太慢。”
“我可以，”敖莹迅速回答着。
不等周拯拒绝，周拯胸口已绽出柔和的白光。
一条宛若白玉雕刻成的神龙虚影出现在周拯身周，神龙微微昂首，发出了一声轻吟，那柔软的鬃毛与长长的龙须微微飘舞，额头的犄角绽出了乳白色的波痕。
以白龙为原点，附近几百米内的海怪同时抬头看来，而后像是魔怔了般，朝周拯四人快速涌来。
肖笙嘴角微微抽搐：“班长，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不一定。”
李智勇轻轻吸了口气，左右悬浮的狙击枪被他收回储物法宝，一挺六管武装直升机用舱门机枪，被他如若无物地提在手中，几十只塞满了注灵子弹的备用弹匣，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也可能是我们反包围了他们。”
周拯吸了口气，感觉自己浑身血液仿佛都在燃烧，心底莫名泛起了某种渴望。
他竟率先一步冲向海怪群，手中虎头刀蕴起了浓烈的雷光。
……
砰！
冯不归庞大的身躯倒飞了出去，砸在避难所那厚厚的铁门发出闷响。
这汉子跌落在能淹没膝盖的积水中，口中喷出一口淤血，浑身都在颤抖。
但他不敢多耽误，随手塞了两颗丹药，起身冲向前方岌岌可危的战线。
两百多名特殊调查组成员守在这；
但七八百只海怪妖魔聚集起来冲击着这个路口。
己方已不得不收缩战线，仅能利用这里的地形进行防守。
避难所中挤满了民众，如果这里失守，后果……
冯不归完全不敢想。
还好，这些海怪的实力，与之前他跟周拯遭遇过的那数百妖兵相比，也只是强出了两三成，明显是比较普通的海中妖兵。
但冯不归时不时会看向这些海怪的后方。
那里，一只六米多高、身形臃肿的妖魔静静站着。
它有着八爪鱼的脑袋，浅粉色的胶质外皮，以及外皮下那有些恐怖的肌肉群。
它还没出手。
它像是在欣赏一场游戏，目中满是戏谑。
冯不归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无力与绝望。
“支援啊！他娘的！怎么还不来支援！”
蓝牙耳机中顿时传来呼喊：
“冯队现在哪里有支援！主城区的妖魔更多！大家都陷入苦战了！谁会管我们一个工业岛！”
“这些狗日的妖魔！老子跟他们拼了！”
“都冷静点！”
第三工业岛领导的嗓音已经沙哑：“把所有力量都用在坚守上！尽一切可能多撑些时间！避难所绝对不能失守！”
“是！”
一群男女同时回应，冯不归那只固定在右耳的蓝牙耳机几乎报废。
他向前填住防线，铁拳向前猛攻，将两只身形稍小的鱼怪直接砸飞。
但更多妖魔汹涌而来，冯不归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
忽听耳机中有人大喊：
“卧槽！这年轻人！”
“有支援！有个四人小队在快速机动！他们刚支援了我们！冯队，他们朝你那边去了！”
“带队的是那个、那个！我忘记名字了！他队服后面写着萝莉控！”
“啥玩意？萝莉控？”
“他们刚才支援了我们，甩过来了几十个受伤民众。”
冯不归却根本顾不上听这些，前方几只动作敏捷的妖魔攻向他脖颈和躯干，但冯不归根本无法后退，那样会让防线出现缺口。
他只能向前挥砸双拳，浑身肌肉挪动避开要害，以己伤，换它命！
砰、砰砰！
狙击枪的声响在冯不归耳旁炸响，他前方的三只妖魔几乎同时脑袋开花，身体朝侧旁撞飞。
口中有金光绽放，那黄毛道人凌空而立，双手并起剑指，背后漂浮的一张张符箓化作剑影，宛若孔雀开屏，亦如千手观音，对下方砸落剑雨。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身周环绕淡淡白光，直接伫立于战线之前。
借灵；
凝法！
手中盾牌高举、砸落，道道雷霆击退了妖魔攻势！
远处楼顶，李智勇匍匐在地上，闭目凝神，两只狙击枪凭空悬浮，各有两只虚淡的手影控制枪械。
虽然姿势不好看，但可以完美遮掩自身行踪。
他耳机中传来肖笙的抱怨：“老李你不行了怎么！下次多准备几个机关炮啊！还是那玩意给力。”
李智勇鼻翼轻轻颤动。
说的就跟高速射击下的枪管能用很久一样！
“冯队！他们去你们那了吗！”
冯不归看着那向前冲杀的周拯与月无双，目中露出几分笑意，瞳孔映出了周拯身上飘舞的风衣。
“啊，来了……萝莉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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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那个少年【第二更】
“班长，注意那只章鱼妖。”
激战中，蓝牙耳机里传来李智勇有些沉闷的嗓音：
“我无法判断它的实力，给我的感觉应该最少千年道行，不过气息斑驳不纯，应该是吞食了太多海中生灵，不知道它具体的手段。”
肖笙轻笑了声：“它交给我了！”
“不要妄动，”周拯的嗓音依旧沉稳，“它不动手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好的局面，把防线控制住，不要反攻过去，节省法力，我们只要守住这里等支援就够了。”
“明白。”李智勇快声回答。
“是！”月无双的嗓音依然清脆。
“班长你放心吧，我又不是莽夫，”肖笙的回答可以说毫无自知之明。
“要小心，”敖莹传声入耳，“我们所有人合力也不会是它的对手。”
“必要时我会解开神魂封禁，”周拯传声回应着，“现在没办法考虑以后不以后了，必须多撑一会，其他城市的仙人修士肯定在来支援的路上。”
敖莹柔声答应，继续为周拯提供附体的灵力，强化着周拯的力量与速度。
冯不归已经退去后方疗伤，几名实力不足的女队员在旁为他快速包扎，这壮汉身上的伤势细数竟有数十处，不少地方还侵染了毒素。
冯不归一声没吭，只是注视着周拯的背影。
他脑子里在分析周拯的动作，甚至已经开始尝试构思如何提升周拯的近身厮杀能力。
‘修行能持续突破真不错啊。’
冯不归低头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那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目光多有感慨，慢慢站起身。
“队长您去哪！”
“你伤势太重了啊！现在防线稳定了……队长！”
“我的队员还在前面。”
冯不归头也不回地应着，扶着右肩，慢慢晃动着右臂，脚下步伐越发稳固，目中燃烧熊熊战意，一拳砸飞了前方那只体魄与他差不多的妖魔。
视角拉远。
第三工业岛各处都是修士与妖魔的激战。
没有修为的警察端起手枪，尽力把这些怪物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年轻的警员双手虽然在发颤，但仍嘶声吼叫着给自己鼓劲。
主城区，大水漫漫之处。
神犬死死咬住一头八爪鱼的触手，拽着它甩向远处阵壁，随后猛扑上去，刚要一口咬破对方头颅，就被侧旁射来的翠绿水箭击飞……
第三工业岛中心避难所前。
周拯提着盾牌的左手已经有些麻木，虎口染着鲜血，但动作却依然迅猛。
周拯自己所不能见的是，此刻的他看起来其实有些凶恶。
他是清秀面庞，平日里面部线条也十分柔和，略显修长的眉毛、还算笔挺的鼻梁，还有鲜明的下颌线，确实有着靠脸吃饭的资本。
但此刻处于与妖魔厮杀第一线的他，面带怒色，抿嘴皱眉，眉角似乎是要飞起来一般。
敖莹本来还担心周拯会怒火攻心。
但贴在周拯身上的她仔细感应，却发现周拯灵台一片空明，周拯的念头与身体的行动完全一致，甚至思维比平日里还要灵敏许多。
“注意，”周拯突然出声，“八爪怪动了！”
远处，那只六米多高的章鱼妖向前迈出大步，章鱼状的脑袋上裂开了类似鲨鱼的口器，露出了其内交错的锋齿。
它活动着那强壮的人形体魄，走路时浑身肌肉似乎都在联动。
周拯仿佛看到了一片乌云笼罩在这章鱼妖后方。
他猛地摇了摇头，提刀举盾，向前迈出大步。
“集火它！”
砰！砰！
李智勇身旁的狙击枪枪管喷出火焰！
章鱼妖的头部两次轻颤，那看似只有一层薄膜的脑袋，只是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印记。
两颗大口径破甲弹滑落在地，摔出了清脆的声响。
整个防线一片死寂。
周拯举盾前跳，目中怒火喷发，一道雷霆伴着他的动作，对章鱼妖当头劈砍。
章鱼妖那双眼睛扫了他一眼，脖颈外的一只触角突然涨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周拯盾牌上，将周拯身形直接砸飞。
“修士，”章鱼妖抬手指向半空漂浮的肖笙，瓮声说着，“过来送死。”
肖笙面部肌肉不断颤抖，风衣猎猎作响，身周出现了数百张黄纸符，带着众符箓猛扑章鱼妖。
冯不归一声大吼，数十名实力在先天境六阶之上的特殊行动组队员，立刻朝着章鱼妖围攻。
悍不畏死，怒发冲冠。
周拯背部猛地撞在避难所顶棚，触动了外围防护阵法，身形被再次弹飞，滚落在地。
他浑身多处骨折，此时立刻催开提前吃下去、但用法力包裹没有化开的疗伤丹药，快速爬起来。
但周拯脚下一晃，踉跄两步，直挺挺地趴倒在了地上。
体内法力突然断档。
哪怕敖莹的灵力持续不断，周拯也一直在催开那些补充法力的丹药，但他道境确实不足以支撑这种高强度斗法。
法力断档的感觉，比脱力还要难受。
甚至，一阵阵疲倦感涌向周拯眉心，不只是‘气’，他的‘神’也已是强弩之末。
“周，不要勉强自己。”
一抹白光闪烁，敖莹提着短剑出现在他身旁，将短剑举起悬浮在周拯身上，洒落出道道仙光，护住了周拯。
她柔声道：“我去帮大家拖延时间，你在这里休息一阵，仙人们在赶来的路上了。”
“小心……”
周拯勉强抬头，想撑着自己站起来，但手臂轻颤，无力地趴在浅水中。
敖莹不敢多耽误，转身的瞬息身形跃起，双手在身前做抱元归一状，其内多了一颗玉质宝珠，洒落出一片片仙光附着在肖笙等人身上。
周拯看着她的背影，用力挣扎，却只能翻了个身，躺在那大口呼吸。
吐纳、归元，他只能盼着自己快些恢复一口法力，只要体内法力周天运转起来，自己就又有了行动能力。
他看着阴沉的天空，忍受着身体各处的酸胀与疼痛，视线略有些模糊。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上限的；
自己尽力了；
而且，自己已经做到了现阶段能力的上限，不对吗？
周拯闭上双眼，尽量让呼吸平和。
身下的海水浸染了他的短发，也散发着生命起源和归属的柔和，慢慢松开了此前紧抓的刀柄。
‘小拯，你真的变了好多。’
燕儿姐？
周拯眼前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裙的女孩正收拢裙摆蹲在一旁，含笑注视着自己。
‘不是你教我的吗，对自己要狠一点。’
她轻声问着：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这个世界对我们公平吗？’
周拯怔了下，眼前缓缓浮现出几幅画面，像是被人揭开了一层纱布，看到了那遍体鳞伤的少年。
午后的福利院角落。
拖着疲倦身体的少年，带着满身淤青坐在那，眼底满是疲倦，嘴边却带着几分微笑。
女孩跪坐在一旁，皱眉帮他清理着伤势。
‘你怎么又去打黑拳了，被院长妈妈知道又要关你禁闭了。’
‘怕什么，’少年咧嘴笑着，‘我体质特殊，睡一觉伤势就没了，看！’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叠钞票，挑着眉头：
‘新来那几个的奶粉钱不就有了。’
…
细雨朦胧的阴天，挖掘机推倒了福利院院墙。
那个少年被人死死拉着，他双眼喷着火，想要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但不远处是一群拿着器具的混混，不断对少年挑眉笑着。
晚上，少年就带着女孩摸到了那些混混聚会的夜店。
‘等会我进去，如果五分钟就没动静了，你就报警。’
女孩颤声问：‘你行吗？里面这么多人！’
‘人多才乱，摸黑弄他们！’
少年解开外套扔到女孩怀里：‘命这种东西都是定下的，算命的说我最少能活到八十岁，今天应该折不了。’
…
那天的少年是在警局被院长接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院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他伤痕累累但并无大碍的身体，一个劲的抹眼泪。
院长回去后就病的更严重了。
福利院的老师说，院长是得了癌症，之前的时候一直没去医院，现在去医院也只能止疼。
灯光昏暗的出租屋内，头发灰白的院长躺在床上，抬手抓着少年的左手。
‘去考试……打架能有什么出息……’
‘嗯，我去考试，我听你的去考试。’
‘这几年还多亏了你，’院长颤声说着，‘我没用了，找不来多少捐款……但小拯，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不用强逼着自己去做什么……你要好好生活。’
‘我知道，您先休息，别说话了。’
‘不说就没机会了呀。’
院长温柔地笑着，那只粗糙的手掌颤巍巍地抬起来，擦掉了他眼角没忍住的眼泪。
…
墓碑前。
穿着黑裙的少女理了下发梢，她即将远行。
‘小拯你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们公平吗？’
少年没有回答。
少女微微抿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远方。
少年抱紧了膝盖，双眼注视着院长的墓碑，不知过了多久，起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从那以后，上学、考试。
从那以后，对人温和，不断告诉自己，拳头解决不了任何事，要去跟大家和善的相处。
从那以后，挤在早高峰拥挤的轻轨上，看着窗外被风吹过的麦浪，想着上班后该逛哪个论坛。
从那以后，好好生活。
‘小拯，你真的变了好多。’
‘夫君！嘻嘻，就要喊，就要喊！夫君！’
‘班长！’
周拯突然睁开双眼，入目是弥漫着水雾的蔚蓝天空，还有肖笙那向后抛飞的身影。
肖笙胸口整个塌陷了下去，护体法力已然破碎，胸前的金链沾染血迹，面如铁色，浑身轻颤。
周拯挣扎着翻身，看向了那边大战的情形。
那凶恶的怪物现出本体，一根根触角横扫全场，已接近击溃己方防线。
四处被拍飞的人影；
远处急冲来的李智勇；
无计可施的敖莹……
后方，倒飞的肖笙撞开了庇护所的护持阵法，撞碎了那面墙体，露出了其内那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身影。
他们惊恐地看着外面的怪物，几乎已忘记该如何尖叫。
还好，肖笙吐了几口血，挣扎着还能坐起来。
“班长！咳……你伤、伤怎么样……”
周拯没有回答，此刻他没多余力气回答，只能勉强抓住右手处的护腕，将它用力摘下。
三环印记闪烁光亮。
周拯闭上双眼，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冰柠的身影，她站在雪山之巅，注视着下方烟火弥漫的凡尘，面容清冷，不惹尘埃。
又看到了那宛若火凤临世的凤瞳仙子；
看到了张口似要吞噬天地的天狗啸月。
三道封禁同时炸碎！
周拯趴伏的身体缓缓飘起，浓郁的金光自额头绽放，八只正反相逆转动的金轮依次浮现。
诵经声、吟唱声、战鼓声凭空而起！
‘不能完全爆发，自己身体承受不住这份力量，必须规划好灵力的使用。’
周拯心念不断转动，体内法力在灵气滋润下迅速盈满。
后面的肖笙愣了，他颤声道：“班长……你灵力！这是能让你以后冲仙人境的灵力……”
周拯略微扭头，透过宝轮对肖笙一笑，轻轻吐了口浊气。
院长，如果这个世界是平和的，我会听你话，去好好生活；
但这个世界并不是。
它不公平，它充斥着吃人的妖魔，它唯一的公平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万法无常，大道宁宁】。
周拯面露嗔怒色，身形忽然前冲，带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与几层垂直绽放的冲击波痕，将那头数十米横款的章鱼直接撞倒！
他一定，能拖延到冰柠老师回来。
第四十八章 极冰天降【三更！求票求收藏！】
好强的妖躯。
章鱼妖触角在周拯面前横扫而过；
他眼中的世界突然变缓，几米粗触角上的纹路、细节、黏液，尽在他眼底。
腥风扑面，周拯立刻自空中折回避开前方交错砸落的触角，身形快速几次回燕折返，冲到章鱼妖的大眼珠子前。
劈刀竖斩！
那把被周拯临时拿出来的仙宝横刀绽出璀璨光亮。
这只章鱼妖的双眼中倒映着周拯的怒容，庞大的身躯原地转动，一只只触角席卷全场。
周拯一刀斩落！
章鱼怪头顶迸出蓝色水箭！
但他已无法直接重创此妖，身形立刻朝着高空强冲，又向远离避难所的方向横移，开始躲避章鱼妖下一轮攻势。
触角乱舞，水箭横飞。
章鱼妖已经有些恼怒，攻势越发迅猛，周拯能找到的逃身空隙越来越少。
他现在如同刀尖上跳舞。
身体是先天境的身体，只是凭借着前世神魂灵力，暂时获得了不错的‘攻击力’。
周拯上次胖揍鲨鱼精的时候，几乎是打鲨鱼精一拳，自己胳膊就会脱臼一次，骨骼也会被震碎。
现在还好有了一点修道基础，骨头不会直接被震碎。
破敌凭的是手中宝刀之锐，游斗借的是前世灵力，可防御还是靠先天不圆满的道躯。
被章鱼脚砸一下真的会死！
一抹白光在旁绽放，周拯的速度再次提升一截。
敖莹静静悬浮在避难所上空，不知何时变化出的古裙缓缓飘舞，右手拈花指竖于胸前，左手端在右手手肘处，低声吟唱经文。
白光不只是加持在周拯身上，此时全场修士都被白光侵染，只是白光有多有少，周拯一人占七八成罢了。
“班长，我帮你规划路线。”
李智勇的传声忽然入耳，周拯心底浮现出了模糊的光影。
周拯眼前一亮，立刻按这光影所显的方向前冲，身形在几只触角的围攻下轻松脱困。
不远处的特殊调查组成员眺望着这一幕，也不由为周拯捏了把汗。
巨型章鱼的触角乱舞，被触角波及的楼房就如纸糊的轰然倒塌，被触角砸到的地面会直接出现几米宽的裂痕。
那道身影背着八只金轮，就在这些触角之中来回穿梭，画出了醒目的金色轨迹。
犹如野蜂乱舞，看的人眼花缭乱。
印上了‘萝莉控’三个字的风衣，不知为何……那么的显眼。
“班长！加油！”
月无双抓着两只断了的弯刀，站在远处高声大喊着。
‘李智勇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周拯分心看一眼李智勇的位置。
此刻见李智勇悬浮在不远处的空中，脚下悬空但站的维稳当当，双目蕴着神光，手中持着弹弓不断对章鱼怪射出铁丸……
等会！他在悬浮？
周拯眉头一皱。
这家伙不是神荧境修士吗？什么时候神荧境修士，不靠御物就能悬空了？
智勇也有前世灵力？
看状况有点不像，李智勇的悬浮就很自然！
啊这？
来不及多想，周拯保持嗔怒表情，身形御空来回穿梭，再次对章鱼妖头部发起冲击，目标直取章鱼妖要害。
李智勇在旁援护，一颗颗铁丸换做了朱红色的‘爆丹’，在章鱼妖头部外围炸开一层红色粉末，遮掩着章鱼妖的视线。
紧接着，李智勇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周拯。
他封住章鱼妖的视线，也就封住了班长的视线，如果班长接下来对他的指挥有一丝不信任，或者犹豫、动摇，那可能真的会酿出悲剧。
但……
“告诉我怎么走！”
周拯张口怒吼，一头扎入前方烟尘之中。
李智勇嘴角露出几分会心的微笑，灵识锁定周拯，为周拯规划出了未来三秒的行动路线。
……
班长这么愣头青的？
前世灵力多珍贵的宝贝，怎么说用就用了？
肖笙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头顶的黄毛因为失去发胶支撑，此刻也已经无力地耷拉了下来，让他看起来既狼狈，又有点滑稽。
那章鱼妖明显是有仙人境的实力！
这丫的，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灵！
现阶段只要是蓝星本土的妖魔，超过百年道行的有一个毙一个肯定没错！
刚才的战斗……
对方最初只是在戏弄他们，似乎是看他们哇哇的吐血很有趣。
肖笙当时是想下狠手想弄死这家伙的，没曾想，刚威胁到了它的体表结缔组织完整度，章鱼怪直接化出本体，眨眼拍死拍飞了十多个小修士。
冯队长肉身打磨的那么抗揍，被抽飞以后直接昏了过去，浑身骨头碎了小半。
肖笙那肯定不能忍，归墟境巅峰的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与章鱼妖大战了三百……除以三百个回合，被对方‘艰难’抽飞。
男修，突出的就是一个持久力！
此刻肖笙一边努力恢复伤势，一边注视着周拯在八爪鱼身周左右‘乱飞’的身影，想着赶紧回去帮忙，可别让班长真被抽一下。
转世灵力是怎么回事，肖笙可太了解了，那其实就是神魂之力。
班长现在靠着灵力加持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属于外强中干，本身底子还没达到，身体的抗击打能力远远不足。
肖笙很快就略微松了口气。
班长不愧是班长，这种时候也没有完全上头不管不顾；
他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将灵力尽量分配给了‘挪移’，并未一味的硬拼，保持着高速掠空，以节省灵力损耗。
虽然这种直接用珍贵的前世灵力斗法的选择，在肖笙看来并不算明智；
但周拯的牵制，明显起到了力挽狂澜的效果。
特殊调查组的队员有机会去救回伤员，重新组织后方防线。
肖笙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恐慌情绪，扭头看了眼这些凡人，低声骂道：
“哭什么！我们没死完之前，妖怪伤不到你们！”
言罢，肖笙神色有些复杂地注视着周拯，等待着自己能重返战局的节点到来。
他几次抬手摸到了自己的大金链子，但几次都在犹豫中松手。
最后，肖笙目中略有些恼火，跺脚咬牙，跃到空中冲向那头巨型八爪鱼，身周飘出了一张张符箓，动用了自己几乎全部家底。
“班长退！这日子，老子不过了！”
他一声怒吼，一张张符箓冲天而起，随着他剑指摇晃，迅速排成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在空中斗转半圈，随后化作一把把锋锐的利剑。
千枚宝符震妖魔！
周拯身形冲出红色粉尘边缘！
肖笙口中喷了口鲜血，法力激荡、难以自已，剑指对章鱼妖竖劈！
千剑齐动！
阴云之下仿佛多了一束金色阳光，上千道剑影将章鱼妖庞大的身躯笼罩大半，也将那红色烟尘炸的范围更广，顺便轰碎了一段造价不菲的公路。
肖笙本就受了伤，此刻几乎脱力，后退两步。
一只手及时从旁边伸了过来，月无双堪堪扶住了肖笙。
肖笙咧嘴一笑，刚想说声谢谢，就听月无双嘀咕了句：“真没用，一个回合就被抽飞了，你看看人家班长。”
如果不是没力气，肖笙差点就推开月无双。
周拯的身影自空中落下，离地三尺悬浮；
李智勇在远处极速‘跑’了过来，大腿上还贴着两张神行符，目光一直盯着红色粉尘，站在周拯身后，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班长小心。”
肖笙吞了颗丹药，与李智勇并肩而立，自金链子里抓出了一把血迹斑斑的长枪。
那团红色烟尘缓缓翻转，里面似乎已经没了那巨型怪物的身影。
但更远处的那些海精水怪，一个个都在向后退着，目中满是惊恐。
“呵呵呵呵……”
让人毛骨悚然的干笑声传来，一道两三米高的人影慢慢走出了烟尘的边缘。
它有着深蓝色的外皮，健美的身材，全身不着片缕，却没有半点违禁的部位，面部五官略有些模糊，只能勉强分出哪里是口鼻。
与此前那六米高粉皮时的模样不同，这妖物的章鱼触须此刻只有半寸多长，分散在脑袋外围。
“看，第三形态了，”李智勇轻松地道了句，“按照常规套路，这个阶段的BOSS应该只剩下三分之一血了，大家加油。”
肖笙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法力，苦笑了声：“老李你这话还不如不说。”
周拯扭头看了眼几十米外悬浮的敖莹，后者闭目诵经，小脸那般圣洁。
“莹，你还可以吗？”
周拯传声问着。
“还没动用真正的龙魂之力，”敖莹柔声回应，慢慢睁开双眼，“我有重创它的一击，但也只有一击。”
“那就拜托了。”
周拯轻轻吸了口气，看向那道身影的目光满是坚定：“今天你损耗的，以后我加倍补偿你。”
敖莹抿嘴轻笑，她挺喜欢周拯说‘以后’的。
至于这点真龙魂力，多睡几觉，几十年内也是可以补回来的。
她背后，白龙虚影越发凝实，已是蓄势待发。
咯吱、咯吱。
那章鱼将军活动着手腕，扯了个难看的冷笑，瓮声说着：
“两个转世天将，一名真龙转世，我如果杀了你们，复天盟会不会抓狂？嗯？哈哈哈哈！”
它双腿突然发力，身形弹跳而起，如炮弹般砸向周拯四人！
周拯冷哼一声，身周荡出金色波痕，四人借势如烟花般炸散，有惊无险躲向一旁。
前冲的周拯身形回转，手中宝刀拽出一抹冷光。
那章鱼将军脑袋诡异地转了半圈，对周拯冷冷笑着，身形横冲挪移，爆发出了让周拯近乎无法反应的极速。
向左侧闪躲！
周拯心底灵光闪烁，自身蹦出的念头与李智勇给的提示一前一后，身体却先半步朝左侧横移。
章鱼将军带着残影掠过，与周拯近乎擦肩而过！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章鱼将军的身体诡异蠕动，左臂外侧的皮肤拱起，凭空长出一把巨刃，划向周拯脖颈。
敖莹猛地睁开双眼，目中满是惶急；
李智勇双手打出一道流光，口中爆发出一声厉啸。
肖笙吃惊地瞪大双眼。
周拯道心一片空寂，灵力已涌向脖颈，他要硬扛着一击，也只能硬扛着一击！
忽听！
“封。”
一抹白影晃过，周拯眼前一花，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脖颈被巨刃尖端划出一丝血痕。
那巨刃尖端却多了一层冰晶，这冰晶在迅速蔓延，覆盖了章鱼妖的刀刃、左臂、上半身躯。
周拯背后多了一只柔荑，手掌轻轻一推，将他身周溢出的灵力直接压了回去，身形送出数十米远。
他回头看到了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高挑身影，她如瀑的长发还未完全垂落，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冰柠！
剑光起，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那章鱼妖的身躯冲出数百米，撞在了一栋大楼裸露出的水泥柱上，深蓝色的皮肤迅速变成冰蓝，它扭头看了眼背对而立的倩影，嘴唇微微开合。
“冰……仙……”
哗。
妖将强壮无匹的妖躯直接化作了碎冰，冰蓝色的血珠滚落满地。
周拯此时才停稳身形，一屁股坐在满是积水的地上，算是彻底脱力。
冰柠看了眼避难所，又看了眼周拯，略微点头：
“做的不错，但灵力用的太多。”
言罢，冰柠脚尖轻点，转过身形，目光注视着主城区的方向。
随之一步前迈。
冰冷寒风席卷当场，地面积水迅速被冻结，几乎只是转眼，周拯眼中的世界尽数被冰封。
整个第三工业岛化作了冰雪王国；
面目可憎的妖魔悉数被全身冻结，保持着各自的姿势；
那些与妖魔激战的修士、警员，还有惶恐逃命的民众，却只有双脚被冻在薄薄的冰面下，并未感受到任何寒冷。
冰柠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持剑，素白长裙微微飘舞，她踩着绣花鞋凭空漫步。
她脚下似有无形的阶梯。
而随着她不断迈步，以第三工业岛为圆点，冰势在地下管道迅速蔓延，封住了一处处通路，锁死了一只只妖魔。
周拯愣愣地看着她漫步而起的背影，一时竟无法回神。
秋日飘雪，冰封汪泽。
第四十九章 大姐登门
天仙境这么猛的吗？
周拯心底不断划过冰柠持剑而行的画面。
美不美的不用多论，那必然是挺漂亮的。
让周拯感慨最深的，还是天仙境三品的仙人那扭转战局的能力。
这一刻，周拯也开始理解了，为什么敖莹、冰柠、啸月他们，都会说用前世灵力战斗，其实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自己爆发前世灵力，虽然可与那头八爪怪匹敌，但很可能只是两败俱伤，而八爪怪也只是敌方众妖将中的一员。
这些灵力可帮助自己突破境界，成长为真正的高手，那样才更有价值一些。
“我没啥事，有些脱力了而已。”
周拯对扶着自己的李智勇叮嘱道：“不用给我渡灵力，去帮那些伤员吧。”
“好的班长，”李智勇面露疲色，感慨道，“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你等会。”
周拯反手摁住李智勇手腕，传声嘀咕了句：“凌空悬浮？”
“一点秘术。”
“穿透那些红色烟尘依然和我保持联系的灵识？”
“那些烟尘是我研制的，自然知道如何传导灵识。”
“你体内气息充盈，但脸怎么白了？”
“这个，”李智勇看着周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传声叹道，“班长，我是归墟二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点防备也只为自保，除了一位丢给我几本典籍就没了音讯的老师，我没有其它背景，只能留一手。”
周拯微微一怔，看李智勇的目光多了几分亲切。
李智勇肯跟自己交底，哪怕一半是被自己逼出来的，其实已算是一种信任。
“快去吧，”周拯笑道，“这次妖魔袭击虽然来势汹汹，但也能看出妖魔已是黔驴技穷，说明西线攻势已有颓势，离我们能安心修行的日子不远了。”
李智勇含笑点头，扶着周拯坐下，转身朝着远处赶去。
离开时，他嘴角不经意间扯出了浓郁的笑意，但半秒就恢复成了疲倦的模样。
《位面之子修行指南》第三式‘普通’纲要第六卷：
【修十藏九露二缓四，可稳矣。】
李智勇仔细回想周拯爆发灵力冲向八爪鱼的情形。
如果周拯选择用灵力硬拼死这只八爪鱼，那李智勇此刻只会得出，班长是个猛士却非智者的判断。
而周拯在爆发后还能克制自身，没有逞英雄，只是选择拖延这只八爪鱼，将它从避难所引开。
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修士来说，其实很难做到。
‘唉，老师啊老师，您交代的这个任务当真让弟子头疼。’
李智勇扭头看了眼周拯和敖莹，心底念着‘还要再观察观察’，就与其他特殊调查组成员汇合，奔波各处，救死扶伤。
此刻，主城区和各卫星岛的战斗，已经从之前的术法搏杀、枪火射击，变成了碎碎冰。
——只要给那些被冰封住的妖魔一点冲击力，它们就能变成一地冰屑。
敖莹很快出现在周拯身后，担忧地检查他体内法力的状况；一旁也很快多了几名特殊调查组的同事，提防有零星妖魔跳出来捡漏。
没人注意到，离着此地不算远的一栋大楼楼顶，几个虚淡的身影正注视着此处。
那位身穿连体胶衣、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此刻美眸流转着几分玩味，视线一直锁定在周拯身上；
其他几人则盯着敖莹，传声讨论着这条白龙的祖辈血脉。
“诸位道友，咱们该走了，”一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道，“冰柠回归，东海三仙重聚，四妖王已经开始逃命。”
“这海中妖族，还真是不成气候啊，这般奇袭都没什么效果，人龙宫三殿下根本就没受半点威胁。”
“冰仙子这是又突破了吗？”
“纯粹之冰，若她寻机缘突破到金仙境，当真会是我教之大敌。”
“道友不是自诩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何不想办法与这位仙子修个秦晋之好，如此我教在蓝星压力大减啊。”
“滚！你就不怕被冰仙嘎了祸根！”
叶燕轻哼了声，几人顿时停下讨论，各自讪笑。
“先离开此处，”叶燕淡然道：“家师去东海阻拦龙宫大公主未归，你我当去接应。”
“善。”
“当如此。”
“道友说的对啊。”
这几个‘道友’面对年纪稍小的叶燕时，明显有些从心。
后侧墙壁上出现些许仙力波动，一道浅淡的漩涡缓缓流转，几道身影依次入内。
他们没有惊动此地任何修士、仙人，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离开前，叶燕扭头看了周拯几眼，目中流转着几分思索。
‘怪不得你要留在这。’
主城区。
那凶猛的天狗从地下钻出来，骂着那两头大妖没种，刚才以一敌二都被他压制，冰柠回来直接跑了。
冰柠此刻已离开隆辰，带着十多名仙人直扑东海，去接应正与两头妖王激战的凤瞳。
若是他们接应的慢了，凤瞳则会短暂陷入被四妖王夹击的情形，可能会遇到危险。
啸月跳到神仙洗浴中心的楼顶，看着这铺了一层坚冰的城市，还有各处糟乱的街路，狗嘴一阵抽搐。
破坏容易建设难，接下来的加班量，难以估算。
福满多诊所，大门刚打开，一群凡人就走了出来，很多老人对那个心宽体胖的诊所医生感激地道谢。
周拯曾租住过的小区，楼道和楼顶已经有许多人影开始活动，许多人开始发愁着晚上的餐食该如何解决。
大批从西线回防的仙人，半路再次折返冲向西面区域。
东海掀起的巨浪渐渐平息，西线爆发的妖魔总攻却还在持续，大战如同绞肉机，不断收割着生灵性命，地图上标注的战线反复擦改。
于是，第二天。
……
“哈——哈欠。”
风磬伸了个懒腰，目光离开电脑屏幕，端起一旁的老干部茶缸，抿了口清新绿茶，懒洋洋地问了句：“西面退了？”
一旁有粉色光亮闪烁，狐妖丞相显出一道虚影跪伏在地，似乎是某种传音秘法。
“大王，各家都已退兵，咱们的兵马也在回来的路上。”
叮！
风磬给自己点了颗烟，吐了两个烟圈。
“本王早就说了，他们这是在做无用功，海中圣灵根基太浅、毫无信誉、不堪重用，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混蛋罢了……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吗？”
狐妖丞相禀告道：
“回禀大王，截天教白梦仙与龙宫大公主一战，双方似乎都没有讨到好处，白梦仙自行退却。
“海中四妖王联手，佯攻港口、偷袭隆辰，隆辰市极短时间内化作汪洋，凡人死伤倒不算惨重，后冰柠仙子赶回支援，轻松击退众妖。
“现在怀疑冰柠已突破至二品天仙甚至一品天仙，在三十六临世仙人排名中，已被其他几家排到了第六、第七的位置。”
“冰柠？”
风磬双眼微微一眯：
“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难得的是道心无垢，一路修行，若是能破她道心，或许能止住她修行的势头，这些瑶池女仙，了不得了。
“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仙人吗？”
“值得关注的仙人倒是没几个……”
狐妖丞相略有些犹豫，还是小声道：“但隆辰市新发现了一个转世天将，似乎刚开始修行，我等怀疑，复天盟是否又派来了新的援军。”
风磬修长的双目微微横扫，狐妖丞相的虚影低头跪伏。
“这个人我知道，”风磬淡然道，“有可能是此前没被找到的转世天将罢了，本王记得，他好像是叫……叫什么……”
“萝莉控。”
狐妖丞相小声提醒：“根据我们安插在修士群聊中的内应回禀，诸修都称之为萝莉控，萝姓倒是颇为罕见。”
“诶？”风磬哑然失笑，“这家伙，倒还真有性格，爱好都明目张胆说出来的。”
随之，他拿出手机，入神地注视着相册中的几张照片。
萝莉控什么的，他现在也算吧……大概。
……
枕头，真的是个不错的发明。
小队别墅，周拯慢悠悠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侧过身，灵识如流水般扩散开来。
敖莹没在浴缸休息，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们小队是昨晚回来的。
得益于此前小队的活跃表现，他们五个得到了提前回返修整的‘特权’，其他能活动的特殊行动组成员，则一个个化身管道工，去帮忙清理地下排污系统的残冰，搜索是否有漏网之鱼。
这是一项很有味道的工作。
周拯本打算打坐修行，但这般爆发灵力，也让他精神有些透支，索性就脱了衣服美美的睡了一觉。
甚至，周拯此刻还有疲倦感，躺在那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这是什么？
周拯内视灵台，看到了一团缓缓转动的灰色气息。
不等他仔细探查，这气息开始缓缓变化，演化出天狗食月的情形。
周拯隐隐有所得，但所得并不算清晰。
好在，那气息并非演化一遍就消失不见，开始周而复始地来回演练。
渐渐的，周拯心底得了明悟，从中悟出了些许法门，只是这法门尚不成熟，稍后要不断推演、参悟，才有可能化作神通法术。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天狗族的神通——吞天噬地。
但周拯却明白，这应该是啸月教官给自己的好处，许是自己这次主动解开啸月教官那道封禁的缘故。
毕竟，他就认识这一条天狗。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周拯立刻坐了起来，灵识向外探查，发现了月无双的身影。
“班长醒了吗？大家在等你商量事，几位仙人也在。”
“醒了，这就过来。”
周拯立刻应着，翻身下床套上睡衣，对着镜子整理了下有点糟乱的短发，匆匆赶去一楼。
他还没走下楼梯，突然就觉得自己该回去换一身正式点的衣服，顺便洗个澡、清理下头发，喷一点男士香水什么的。
客厅里的仙人数量只有四五个，但质量确实有点吓人。
啸月此刻坐在沙发中，一只狗爪不断拍着面前的遥控器，试图调小电视机的音量，欣赏着大灾变前的动物世界资料片，盯着那些灰洲美狗。
仙子凤瞳就在啸月身旁坐着，双手伸开搭在沙发边缘，毫不吝啬地展露着自己的火辣身段。
冰柠负手站在窗边，只给了周拯一个背影，如瀑长发自然垂落，身周半米飘着细小的冰棱，气息似乎有些不稳，这应是刚刚突破才有的迹象。
月无双拘谨地对几位仙人点点头，走去角落的塑料凳子上端坐，与李智勇和肖笙汇合。
此刻，场中最中心的，却非本地三仙与三个队友。
餐桌旁，换上了格子裙与白衬衫的敖莹低头抿嘴，表情略有些黯淡。
她前方不远，有名披挂戴甲的女子静静坐着，姿容出众、威严自生，此刻只是扫了周拯一眼，就让周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周拯眨了下眼，却是立刻明白了点什么，嘴边露出几分微笑，淡定地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女子对面。
他十指交叉，将双手放在桌子边缘，看着敖莹问：
“这位就是你姐吗？我刚在休息，有些失礼了。”
角落中，肖笙手肘碰了碰李智勇，传声嘀咕：“班长今天，怎么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李智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当着仙人的面传声，还不如直接搬个喇叭在这喊！
不过话说回来，班长的气场确实有了些变化，似乎是多了一些……锋芒。
第五十章 为了更好的相见【求票求收藏】
“哎，老李你说。”
餐桌处的周拯刚开口说了一句，肖笙下面就已经叭叭传声了四五句！
“等会儿会不会打起来？小敖莹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的，现在被家长找上门来了？真打起来，咱们等会要不要帮班长？这好像是班长的家事吧，咱们做兄弟的插手方便吗？”
“嗤！”
凤瞳没忍住直接笑出声，她扭头瞪了眼肖笙，悠然道：
“某天将注意一下，归墟境神魂传声瞒不过元仙以上的仙人。
“没事就外面玩去，有我们三个在这，还能让咱们自己人受了委屈？”
肖笙嘿嘿笑着，却没半点不好意思。
这家伙明显就是故意传声，这几句话是说给三位仙人听的。——担心等会大公主对周拯发难，三位仙人不好直接插手。
有凤瞳仙子这句话，那接下来就能直接干架了嘛！
敖一凌看都不看旁人，一双杏眼慢慢上挪，从周拯的指尖打量到了他的鼻尖。
周拯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
这并非敖一凌有意针对，单纯是面对强者时，周拯自身道境自生的感应。
甚至，周拯还没被重新封禁的灵力，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我要带敖莹回去。”
敖一凌开门见山，敖莹轻轻抿嘴，却并未开口反驳。
周拯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微微点头，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与她的约定。”
敖一凌淡然道：
“她要做什么我不管，是报恩嫁人也好，还是找姐妹结拜也罢，与我没有任何关联，龙族子弟可自行安排各自的私生活。
“但我既然先来到蓝星且顺利重新修行，自然有保护后来蓝星之龙的义务。
“我同意她化龙之前出来，是因她来的地方是隆辰，这里远离妖魔战线，有仙人常驻，环境对她来说还算安全。
“但现在，她的存在已经暴露，截天教妖人已在隆辰现身，妖魔说不定已经盯上她，这里对她而言已经不再安全。
“我对你解释这些，只是出于对你这个当事者的尊重。
“要么你能证明有时刻保护她的能力，要么就等她跃龙门，我对她保护的义务也就尽了……这只需要你们两个再等四五年，这期间你们可以用任何方式联系。”
周拯：……
好家伙，这位大姐还挺直接。
她把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每句话都有理有据；
自己如果质疑或者质问，那摆明了就是对敖莹图谋不轨，想要牺牲敖莹的个人安全来满足自己卑鄙的占有欲。
“我还可以换另一个角度。”
敖一凌直视着周拯的双眼：
“你为什么不可以来龙宫陪她？
“你想要的功法、宝物、侍女、丹药，一切修行资源，我龙族都可给你，而且除了照顾敖莹与今后多生几个龙蛋之外，不需你做任何事。”
肖笙在旁双眼放光，差点就问龙宫还缺不缺女婿。
表的也行！
咋回事？这直接开始抢人了还行？
正沉醉于灰洲雌性野狗那野性之美的啸月，狗耳朵登时竖直，刚要冲去餐桌，却被一双纤手捉住。
凤瞳将它抱到了胸口，轻轻抚摸狗毛，示意它稍安勿躁。
敖莹抬头看向周拯，眼底带着几分希冀，自然很想周拯答应一起回龙宫。
周拯笑道：“原本以为大殿下强势且不讲道理，没想到……大殿下确实很强势，但还挺讲道理。”
敖一凌微微眯眼。
周拯看向敖莹，目中带着几分问询；敖莹轻轻颔首，示意周拯直说就是。
她大概知道周拯要说什么，毕竟相处的时日已不算短，周拯如何看待他们之间关系，她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
周拯靠在椅子上，双肩越发放松，嗓音不急不缓，话语字字清晰：
“我已经受了复天盟很多恩惠，各位仙人前辈对我都很不错。
“我必须留在这里，不只是为了修行，也需要承担自己那份责任。
“再有我跟敖莹的事……这其实是一笔糊涂账，我有时候很想稀里糊涂地认下这笔糊涂账，毕竟这么可爱的龙妹子可不多见。”
敖莹不由得霞飞双颊，喜滋滋地朝敖一凌身后挪了挪脚。
敖一凌道：“你似乎很迂腐。”
“这个我不否认，”周拯道，“但这份迂腐，也是我在面对你这样的高手时，还能保持自信的底气。”
敖一凌双眼微微眯起：“不怕我治你怠慢龙宫之罪？”
周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慢慢站起身。
“大殿下似乎没有治我罪的权力。
“不管如何，敖莹是否跟你回去，应该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我希望大殿下能尊重她的意见，跟大殿下交谈下来，我其实已经挺放心的了。
“我还有些疲倦，先去休息，失陪。”
言罢，周拯对敖一凌微微点头，转身走向了一旁阶梯。
“班长！”
月无双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智勇的手势阻止。
凤瞳扭头、啸月抬头，齐齐看向周拯的背影，目中多是赞叹。
毕竟对于修士而言，龙宫是一棵大树，周拯似乎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敖莹轻咬下唇，手指不断扭着自己的衣角。
“把话说清楚，不要留遗憾。”
冰柠突然开口，周拯面前的阶梯前多了一面冰墙。
周拯轻轻呼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冰墙，许久没有言语。
敖莹抬手理了下自己的发梢，小声道：“其实……”
“敖莹？”
周拯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却只给了她一个背影。
“回去对你来说更安全，我现在还保护不了你，所以我不能开口留你。
“我能想到的画面里，咱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着，然后告诉我，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修行的也不错，现在已经成年了，有了完全的判断能力。
“我希望你到时候对我产生的好感，是基于我们这几个月相处回忆，而不是那年我曾救过你。
“三四年或者四五年，等我得知你已经顺利化龙的消息，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去龙宫看你，然后告诉你，你其实……”
周拯洒然而笑，温声说着；
“挺有魅力的。”
言罢，周拯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肩膀慢慢垂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敖莹，后者不知何时已是双眼浸满眼泪，对周拯轻轻点了下头，又捂着嘴笑了出来。
冰柠略微思索，求助般看向凤瞳；
后者翻了个白眼，让冰柠给周拯放行。
敖一凌面色缓和了许多，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抿，随后略微皱眉。
哼，这凡俗的粗茶，尽是些酸腐之味。
……
敖一凌挂念龙宫安稳，带敖莹走的十分匆忙，以至于她都没能跟周拯多腻一会。
三位仙人却并非单纯是为敖一凌而来。
跟龙宫接洽联盟这种事，也并非他们三个守备仙人能直接做主的，那要寅虎神将这种级别的主帅，才能最终拍板。
敖莹临走前只来得及做一件事。
她一连拿出三个手机，把自己的大号小号都加了周拯和仨队友的好友，确保回去之后也可以网络联系。
敖一凌驾云带她升空时，周拯还能隐隐听到，敖莹撒娇央求她大姐给龙宫提一提网速。
客厅中，冰柠、啸月、凤瞳三位仙人，呈品字形各自盘腿打坐。
肖笙、李智勇、月无双三人则在旁好奇的打量着，想看那所谓的封禁之法，又是怎么个名堂。
冰柠却是有些不悦的。
她刚找到一个不错的伙伴，寻到了烹饪之道的快乐，此刻自是没多给周拯好脸色。
虽然，她一贯的表情只有清冷，也看不出脸色变化。
“让三位费心了。”
周拯有些尴尬地笑着。
啸月狗嘴一撇：“你能为守护凡人去消耗珍贵的前世灵力，这种举动已足以让我们为你多花费些心力。”
凤瞳慵懒地轻哼了声，啧啧笑着：“那你下次只破冰的封禁，让她随时给你补不就得了。”
“哪怕是用灵力战斗，你的火候也远远不够。”
冰柠淡定地说了句。
周拯只能干笑，随后又道：“这次还请仙人多为我留一些灵力……就是，让灵力释放的速度变快一些。”
“怎么，”啸月挑了挑眉，“不怕道基不牢固，后面有瓶颈啦？”
周拯直接道：
“我有几件事不得不去做，没有实力寸步难行，妖魔也不会等我逐步修行起来。
“如果前世灵力可以快些提升我的修为，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我想以最快的速度接纳它。”
三位仙人对视几眼，冰柠刚要开口，啸月却突然道：
“此事我倒是不能直接答应你，这样，我们三个先为你设下封禁，我回去仔细思考、查阅古籍之后，再想办法帮你修为提速，如何？”
凤瞳和冰柠看啸月的目光顿时充满奇怪。
这家伙，对周拯是不是好的太过分了点？
而且，哪个转世天将不都是快速接纳灵力，然后开始一边跟妖魔大战，一边恢复道境修为的？这种办法那不是随手就来？
两位仙子也算给啸月面子，没有直接质问。
稍后自是少不了一顿严刑拷打了。
“多谢。”
周拯轻轻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小鱼离开之事。
她只是回家修行了，又不是去受苦受累了……嗯，她在家里那肯定是几百个侍女伺候着，洗澡都是用一池子珍珠！
就是海里网速不行，也不知道她回去后适不适应。
“静心。”
冰柠嗓音响起，周拯心神迅速归于宁静。
蓝、红、黑三色仙力开始围绕周拯旋转，暂时封住了周拯的前世灵力，这次也遵照周拯的要求，让催动灵力释放、滋润他魂魄的速度，提升了三倍。
这已经是周拯如今魂魄能消化的极限。
两个小时后。
啸月出现在福伯眼前时，头上打着绷带、左前爪挂在胸前，左边脸发青、右边脸焦黑，见到福伯差点就失声哭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福伯放下手中筷子：“被人打了？”
“那两个仙子，她们连狗都不放过啊！”
啸月满脸悲愤：“但属下宁死不屈、临危不惧，依旧守口如瓶！绝对没有泄露福伯您的存在！”
“是吗？”
福伯笑眯了眼：“现在百废待兴，不去忙着布置防务、恢复生产，怎么又跑过来了。”
“啊，是这样的福伯，”啸月放下爪子，开始诉说周拯的请求。
如此如此，这班这般。
福伯很快就陷入思索，低头唆了几口自热火锅中的粉丝，打开左边抽屉，拿出了一只浑身满是裂痕的宝塔。
“这是李天王当年用过的宝塔，当然不是那盏七宝玲珑塔，是专门用来提升天兵天将实力的，我俩有次喝醉了，我就把它讨来了。
“里面有九重妙境，现在前六重还是可以用的，你拿去吧，算是对你的奖赏。
“此塔一次可以进四个人，你懂我意思吧？”
“明白，属下明白。”
啸月咧嘴一笑。
那不就是它、冰柠、凤瞳、咱周哥，四个刚好！
福伯感慨道：“他这一世果然是大气运加身，身旁聚起来的伙伴，也都非庸才，当然，那个卡壳天将还是有点拉垮，带着前世记忆还能卡壳，别是有什么心魔作祟啊。”
啸月：……
得，会错意了可还行。
与此同时；
东海海底。
敖翼天站在珊瑚田中，注视着远处那散发着莹莹光亮的水晶宫，目中闪烁着几分冷意，鼻翼颤动中发出了半声冷哼。
“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拿回本属于我的那份。”
后方传来一声略带笑意提醒：“令姐已在回来的路上。”
敖翼天身形一闪，化作一条三尺长的小龙，施展龙族天赋神通，瞬间遁了个无影无踪。
他刚才站着的位置，一盏灯笼轻轻摇晃，照出了几道渐渐远去的身影。
截天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