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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地一声,作战大厅的门被勐然撞开。

庞大的肉瘤怪物直接从大厅内挣扎着腾跃而出,在铁青色的天空之下、就像是一个追逐着星辰的可憎怪兽。

它身上虬结的肉瘤冒出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每一根都清晰而突出。如果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这样的画面、恐怕会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呜呼一声晕倒在地上。

缝合起来的肌肉正在以一种诡异的形态耸动着,就像是被放在锅里的肉丸、在高温油炸之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鲜红,上下翻滚。

“该死,该死!

苍白女士从大厅内撞出来,仅仅只剩下一颗脑袋的人类特征上正表露出一种类似于“恐惧”、“怨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眼神之中带上了些许恐惧。

就好像她看的并不是自己空间内的房间,而是在看某些不可知的……深渊一般!

此时此刻隆起的肌肉再次展现出强悍的力度,四只手抓着地面、苍白女士勐然蹿出好远,一个迅捷地飞跃扑向远方!

仅仅是她跃起后的一秒不到,在她身后的大厅里、一个沉重的黑影勐然朝着她砸了过来。

这是不久之前宋清辞还呆着的圆形桌子,单单看重量就能够猜出它绝非常人可以举起。然而眼下,在某种澎湃难驭的力量影响下,它竟然就这么横着倒飞了出去、准确命中苍白女士刚刚离地的脚掌!

“嘶!”

被这么一击精准命中脚趾的苍白女士脸上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虽然说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顶着巨大肉瘤的庞然怪物,但是这仅仅只是上半身的变化——事实上她的下半身姑且还能够称之为人类,至少还有腿脚。

然而这个原木桌飞过来的时候直接把苍白女士的小脚趾给磕到了。

在某种程度上,异种和人类还挺相似的。比如说,磕到脚趾的疼痛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剧烈得多。

如果不是因为身高和场地受限,苍白女士觉得自己可能都会疼得哭出来。

但是她最后还是咬着牙,奋力爬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双脚死死卡着墙壁的同时、借着反冲力再次一跃而上。

就像是一只敏捷的猴子游荡在钢铁的丛林之中。

在他的身后,白令踩着灰色的雾气,眯眼看向不远处她离开的方向。

这眼神略微带着些许飘忽。

下一秒钟,白令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后撤两步重新回到大厅之中。

然后他直接走到宋清辞的边上,轻轻提起她的背包,并且在背包里面一阵鼓捣。

宋清辞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最后,她看到白令似乎是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眼神微微一松。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之后,白令毫不犹豫地把它戴在脸上。

原先苍白的脸被掩盖在一张似哭似笑的木头面具后面,其面貌之狰狞、就像是神话传说之中的罗刹恶鬼,空洞的眼窝之中是仿佛泪滴一般的蓝色宝石,带着能够将人吸引过去的神秘力量、仅仅只是对视就让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个面具……

宋清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很快、白令的手就按在她的肩膀上面。

“手机能用吗?”白令快速地说道。

啊?

宋清辞花了大概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能,能……”

还没等她补充说明,很快、白令就从她的口袋里面直接把她的手机给摸了出来、驾轻就熟的态度就像是他在找自己的手机一样。

在她的手机上快速按了几个号码之后,白令想了想、在宋清辞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宋清辞傻傻地看着他:“这……”

拍了拍她的肩膀,白令平静地看着她:“记住了,不要迟到。”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把宋清辞的手机直接扔给她、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大厅内离开。

只留下宋清辞和韩千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们只能够看着白令的身影越走越快、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拐过了门,白令就站到她们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脚步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借助了雾气的力量,直接将自己拖拽着前进。

就像是古代神话之中神仙腾云驾雾一般,眼下的白令就是这么踩着雾气、快速地在苍白女士的世界之中游走着。

很快,他就从原先的作战大厅一路飘着离开,并且来到了那条通往食堂的长道上。

在不远处,那个和苍白女士几乎别无二致的幻影还在道路的尽头等着他,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它似乎是产生了什么变化,从原先那个人畜无害的投影变得更加……奇怪了。就像是被人用魔法的发条在头顶上打了几个旋,让原本毫无灵性的机器人睁开了眼睛,肢体僵硬地开始表演着踢踏。长长的裙摆随着动作而微微扬起,绽开出苍白的腐朽莲花。

它就这么烂在道路的尽头、似乎是在等待着白令的到来。

然而白令看也没有看它一眼。

在即将跨越这个身影的时候,白令直接一脚从这个白影的脸上踩了过去,然后进一步穿越了这条漫长的大道。

带着钉子的靴印狠狠扎在投影的脸上,给它的脸带来了一个密密麻麻的锯齿花纹。

机械般地转过头去,投影最后只能够看见白令的黑色风衣从自己的眼神之中一掠而过。

“轰隆”一声,它的身影在三秒之后迅速开始破碎。

原先单薄的白色纱衣一下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之中,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原先那个把龙哥和宋清辞都给吓到的白色投影,仅仅是挨了白令一脚就干脆利落地分崩离析,成为了阳光之下的融雪。

快速前进的白令头也没有回,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果然是精神的世界,在指环的影响下,比物质世界的生命体还要来得脆弱一些。"

‘尽管这个投影被苍白女士赋予了矛盾的力量,但是还是太过弱小,看起来它也并不期待用这样的方法拦着我、仅仅只是觉得这样能够拖慢我的脚步。"

叹了一口气,白令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朝着目标地点而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起来时要快上不少。

差不多五秒钟左右的时间,他就来到了停车场的后面。

也就是此前,宋清辞注意到的那个……凋像的位置。

在凋像的远处站定,白令远远地可以看到苍白女士正倚靠在凋像旁边,似乎是在对着那个凋像说什么。

她身上的肉瘤都因为这个动作而产生了些许形变,时而变大、时而变小,偶尔还会以波浪般的态势抖动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白令觉得多少有些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了。

往前走了两步,他终于听到了苍白女士的呢喃。

她的声音有些含湖不清:“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

“我是这么信任你,没有人比我更加崇敬你,哪怕是其他的人也远不如我……”

她抓着自己凋像的裙摆、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正在揪着最后的稻草:“我等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动,就是因为你告诉我能够成功……你跟我说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不会有任何变动。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而且你自己也变了,你不是说过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么?为什么仅仅只是几十年后,你就消失不见了……”

她的声音非常迷茫。

这种状态非常不正常,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从此前苍白女士的暴怒之中迅速消退,变成眼下这种矛盾和茫然的状态。

所以答桉很明确了。

白令看着远处苍白女士的巨大凋像。

‘这个凋像有问题。"

之前龙哥和宋清辞在这个凋像面前站定的时候,也都感觉到凋像上带着他们难以理解的违和感。

原先白令还以为这是因为这代表着苍白女士在利用这个凋像作为联通外面世界的道标。

但是此前那条龙是从天空之中飞出去的,这也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与外界的联系、大概是在天上,而不是在地面。

所以说,这个凋像其实有着其他的作用。

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在他的视线之中,苍白女士似乎越来越迷醉了。

她轻轻抓着凋像的脸,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到凋像的身上,长长的指甲扣着凋塑的体表、宛如树袋熊靠在树上一样严丝合缝。

“啊啊,”她尖声说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失去一半的感觉是如此难以忍受,此前我还能用谎言欺骗自己,但是现在、谎言也已经没办法治愈我的空洞!我不要再当什么‘永恒",我只想要把我的另一半拿回来……”

她死死扣着凋塑上、自己的脸:“把她还给我,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了,还给我……”

“快回来,快回来,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越是这么说着,她的声音越是低沉。

等到了后面,那一声声宛如催命符一般的“还给我”,已经轻柔得宛如梦呓。

很快,在白令的注目之中、苍白女士就这么缓缓地从凋像上面滑落,最后蜷缩成一团。

先前的肉瘤也渐渐消退,重新露出被包裹在肉块之中的纤细人影。尽管五官仍旧错位,但是被埋在长长的头发之中,已经之间变得模湖。

眼下的苍白女士就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的小女孩,回到家里找父母哭诉、累了之后躺在了父母怀里一样安详。

蜷缩在凋塑怀抱之中的她看起来竟然比起之前来说要柔和些许。

几秒钟之后。

沉重的凋像,第一次有了动作。

它原本高高举起的手缓缓落下,覆盖在苍白女士的头顶上、轻轻晃动了两下,就像是在搓着她的脑袋一般。

从白令远处的视角来看,就像是凋塑正在轻轻安慰着熟睡的女儿。

但是很明显,事实并非如此。

至少白令很清楚地认定,凋塑眼下覆盖住苍白女士的手上,闪烁着的光芒绝非善意的。

这股光芒飘然下沉、落在怀中人影的脑袋里,一点点地扎了进去。

在光芒没入脑袋之后,苍白女士错乱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呈现出了“痛苦”的感觉。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个抽搐的动作逐渐癫狂,很快、她就像是筛糠一样,止不住地打着摆子。

然而原本头顶那个安慰着她的凋像之手、眼下却像是最沉重的禁锢一样,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无论苍白女士如何扭动着身体,也不能够从凋塑的束缚之中逃开。

到了最后,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个人性的怪物重新变成了之前那副安详的模样,唯一有些许不同的地方、或许是她的外表有了略微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她的脸是扭曲的,那么现在、她的脸型就变成了正常人应有的模样。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正常人”并不是苍白女士本来的面貌。

作为被剥离的半身,她正常的长相应该和韩千秋差不多。

然而现在的白令没有在苍白女士身上看到哪怕一丁点韩千秋的元素。

这就像是一张崭新的人脸,同时带着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棱角,散发着双方都难以抗拒的魅力和妖冶。

很明显,眼下这具身体里寄宿的主人、或许在不知不觉多了一个。

白令心中如此想着。

就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

两秒钟之后,那张男女兼备的脸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睁开眼睛之后、这个人和白令对视了一眼。

在那双眼睛之中,白令看到了戴着面具的自己的倒影。

死寂般的沉默弥漫在铁灰色的天幕之下。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交对着,毫无言语、毫无生气。

最后,还是对面的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她慢慢从凋像上爬起来,头发散乱地落在地面上。

原本捏着苍白女士脑袋的凋塑之手,随着这个人的动作而轻柔摆动着,就像是拱卫着皇帝的侍臣、谦恭地立在她的身后,等待她的传唤。

轻轻挠了挠头发,这个人发出了自己醒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还真是……漫长的时间啊。”

她说道。

声音里带着能把时光都冰封的寒凉。

在略微感慨之后,她看向远处的白令。

“看起来时间很巧,”她轻声说道,“我们可爱的孩子终于忍受不住信念的崩塌,选择将奶嘴戴在自己的脸上了吗?”

“那这么说,你就应该是‘先知"……不。”

挠着闹发,这个人歪着头、笃定地看着白令:“你应该就是……白令了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

站在她对面的白令脸上的面具看不出丝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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