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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会让你走（5k）
夜幕之下，黑发的少年平静的站立在庞大的宫殿群前，在远方钟鸣声中，扫视着四周默默无语。
突然从空无一物，荒凉至极的平原深处来到这充满文明气息的环境，一般的人恐怕会心有不适，但是罗亚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事实上，他对此也有所预料。
望着面前这片壮阔而熟悉，曾经数次到访的建筑，罗亚迈步一路前行，他走过宽阔威严的城门，走过空无一人的广场，走过长长的挂着精美饰品的走廊，最终到达了熟悉的大门前。
“嗡！”
大门颤动开合的声音中，灯光透过门的缝隙照射在黑发少年的中央并逐渐向两边扩散，而室内的一切也再次浮现在了少年的眼中。
王座之间。
在不久之前，这里曾经是黑发的少年与白发的魔女初见之地，在这黑暗的繁花盛开之处，两个人彼此以智慧为武器展开搏斗，也各自收获胜负再次携手，并以此为契机签订了契约。
然而这一次，打开的大门后，黑发的少年见到的魔女却不是神秘而无法捉摸的，而是沉默以对的，至于理由，黑发的少年也很清楚。
此时的王座之间内，金色的侵染已经蔓延而至，其自墙角下逐步向内延伸，而事实上在进入这里的过程中，罗亚也早已看到了这熟悉的光芒。
半边的城市此时已经笼罩在了这金色的光芒下，由于这里并非现实，所以物质的崩坏并没有出现，但是即使如此，情况也已经不容乐观了。
当这片土地彻底被金色主宰之时，魔女将失去对这里的控制权，与黑发少年的连接会就此断绝，这代表的结果也很明显。
罗亚与阿尔塔西娅的契约将被冻结，白发的魔女无法再随意的出现在他的身边，也无法借予其力量，直到这片金色褪去，或者作为其载体的少年崩坏身死。
对于这种结果，罗亚已经有所预知，但是即使如此，望向王座之上的魔女，少年一时之间还是充满了愧疚。
“作为离别前的最后一面，英雄大人你这种表情还真是让我为难啊。”
高台之上，白发的魔女轻轻的站起身子，她茜色的眼瞳闪烁，脸上也带着些不快，就如与情侣吵架时闹别扭的少女。
“将我的忠言弃之不顾，一意孤行做出选择的就是英雄大人吧，事到如今难道后悔了？”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让你受委屈了。”
“......”
听到黑发少年的话语，阿尔塔西娅陷入了沉默，罗亚则脸上流露出歉意。
无论任何时代，无论任何种族，其王者都必定是骄傲的，就如巨人之王古兰达尔与圣兽之王佩特拉，他们虽然对待身为契约者的罗亚和善，但是对于其他人本质上却是不变的，特别是面对敌人。
魔女族，在远古时期与其他种族相比有着极特殊的地位与权柄，是让众生忌惮畏惧的种族，哪怕是以神之使者自居的天使也不敢轻易冒犯，阿尔塔西娅作为魔女之王，更是有着极高的自尊心。
被这来自其他种族王者之力所侵蚀，对其来说毫无疑问是耻辱，然而由于罗亚的原因，阿尔塔西娅却咬牙将这些事忍耐了下来，甚至于主动顶住了天使化的力量。
王座之上，听到罗亚如此说的白发魔女表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注视着少年，心中的怒火逐渐熄灭，许久之后眼神偏向一边道：
“虽然会威胁到你自身的决定我不赞成，但是不得不说你的所作所为确实遵照了契约，甚至于很合我的心意。”
“嗯？你指的是？”
“矛盾。”
王座之上，阿尔塔西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双眼发亮的道：
“走向崩溃的身体与想要拯救的内心的矛盾，正所谓物质与精神的冲突，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观测对象，不如说，我很期待结果。”
“这样啊，该说你不忘初心吗？”
了解到阿尔塔西娅想法的少年无奈的笑着，对于成为魔女的观察对象已经司空见惯，而望着下方的少年，魔女心中些微的怨气也终于消去，转而给出了警告。
“天使化的侵蚀并不是到此为止的，在我之后依然会不断加深吧，在你遭遇敌人的时候，侵蚀应该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到那时恐怕也只有属性与其冲突最为剧烈的古兰达尔能够行动了，而你的敌人，恐怕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我感受到了一股混乱的气息，充满了不详，以占卜的结果来看也不容乐观。”
如此说着的阿尔塔西娅面容严肃，而罗亚自然也知道魔女口中的不详以及占卜代表着什么。
作为远古时期灾祸代名词的魔女中的王者，能让阿尔塔西娅感受到不详的恐怕绝非凡物，而魔女的占卜，则是仅次于命运女神的权威。
“无法得到我们帮助、逐渐虚弱的身体，身边之人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化为敌人的状态，以及超出预料之外正在赶来的宿敌，呵呵，这还真是绝境呢，甚至与历史片段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确实呢。”
“但是即使如此，你也是不会逃避的吧。”
望着下方平静而略显无奈的少年，阿尔塔西娅的脸上露出充满愉悦的微笑，她轻轻眯起双眼，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让我承受这份侮辱确实是大罪，不过如果能够让我看到有趣到超过心中这份愤怒的戏剧的话，那这开场之前片刻的忍耐倒也没什么了，所以英雄大人，还请你努力的给予阿尔塔西娅想要的东西吧。”
小巧灵活的舌头轻轻舔舐嘴唇，白发的魔女手抚着脸颊眯起眼如此说，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欲念，罗亚见此不为所动，不过对于魔女的支持却发自内心的予以感谢。
“谢谢，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感动呢。”
“呵呵，想要获得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对于超凡者来说无论是远古还是现在都是如此，苦闷与欢愉同样是矛盾，总是让我面临这种情况，英雄大人真是坏心眼。”
“我还真是总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坏人呢。”
黑发的少年勾起嘴角摇了摇头，随后望向上方的魔女，调笑却又认真的问道：
“那么作为坏人，能否在短暂的离别前，得到美丽而高贵的阿尔塔西娅大人的宝物呢？”
“哦？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嗯，算是舞台上的道具吧。”
微笑着的罗亚轻声说出想要的咒物，白发的魔女闻言则眨了眨眼，缓缓的勾起嘴角。
“居然要送给女性这种东西，果然英雄大人是坏人吧，呵呵，不过很有趣，就交给我吧。”
听到罗亚要求的阿尔塔西娅露出开心的笑容，许久之后，完成了委托的魔女之王望着少年带着微笑道别。
“那么，英雄大人，是时候离开了呢，毕竟......外面的女孩差不多也已经到极限了。”
“是呢，为了拯救公主，只能暂时告别了，女王大人。”
“呵呵，还真是难得的称呼，不过我还蛮喜欢的。”
白发的魔女开心的笑着，微微低头提裙一礼，同一时间少年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扭曲。
“我期待着再会的那一天，愿您武运昌隆。”
在魔女发自内心的祝愿声中，少年微笑着点头，下一刻罗亚的意识陷入黑暗之中，重归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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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在已然沉睡的黑发少年身边，诺艾尔·希兹克里特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折磨与矛盾。
黑暗的房间内，坐起身体的少女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遮挡着不断发出光芒的身体，然而在那眼瞳之中，金色光芒的侵蚀却持续不断，蔓延的神性挤压着蔚蓝的瞳孔，也在不断压迫着少女的人格。
斜眼看向身边完全信任自己，背对着少女睡着的罗亚，诺艾尔的眼瞳之中闪过痛苦的神色，握着毯子的手越来越紧，心中对自己之前所作出的决定也开始犹豫不绝。
今天傍晚之时，在那尸山血海的洗礼之中，金发的天使曾经做出过一个决定，那就是如果今天晚上再次出现天使化的症状，那么就必须离开罗亚，独自前往平原深处。
作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与少女现在心中的感情与意愿不符，但是对于诺艾尔来说，这却是别无选择的结果，而契机就是傍晚时分少女那一瞬的失控。
傍晚之时，诺艾尔的血脉反应曾一度急剧升高，那一瞬间现实的一切仿佛远去，空白的空间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意识中，虽然之后少女拼尽全力压制住了血脉，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心惊胆战。
诺艾尔想不起来驻地的位置了。
对于诺艾尔稍晚的回归，黑发的少年认为是由于狩猎的原因，然而事实上却是因为少女花了大量的时间进行了范围搜索，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很显然，作为一个身体机能以及思考速度远超常人的超凡者，作为一个从小便接受军事训练的人，诺艾尔不应该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出发点，而更为重要的是，那驻地中还有着那个人。
罗亚，这是在失去父亲的踪迹之后，诺艾尔最为亲近的人，是她的心中支柱之一，也是刚刚将她拉出深渊之人，某种程度来说，此时罗亚在少女心中的重要程度甚至要超过远在圣都的圣座约翰，然而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诺艾尔居然记不清他的位置。
就如同人可能会遗忘曾经经常光临的店铺，却没有人会遗忘自己的家一般，亲近之人的所在之处是诺艾尔不可能忘记的，而事实是她真的忘记了，那么唯一的可能也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诺艾尔正在变得不再是诺艾尔。
少女那时便明白，天使化的侵蚀，恐怕已经到了希兹克里特千年以来的记录中都没有的第三阶段，不再是整体的替换，而是部分意识的争夺。
记忆，感情，思维，每一处心灵都是她的战场，而每一次失败，恐怕都将对她产生切实的影响，这次记忆的模糊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也正因发现了这一点，少女才做出了这艰难的决定。
从第三阶段开始，少女情况恶化的隐蔽性大幅提高，也许前一刻还是自己，下一刻便已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因此可能造成的后果也将波及到身边的人。
诺艾尔不睡觉，不只是因为观察自己的情况，同样是因为恐惧，她畏惧着自己一旦放松可能出现的情况——忘记甚至伤害罗亚，唯有这点，是诺艾尔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而罗亚也确实已经经受不住波折了。
在与天使之王一番血战之后，罗亚的战斗手段，也就是作为伙伴的古神们已经因天使独有的侵蚀力而受到了限制，少年自身也是已经受过一次重伤，状态前所未有的差，而且隐隐约约的，诺艾尔觉得少年隐瞒了一些什么。
望着身边最爱之人直到现在仍然略显苍白的脸，金发的少女心中渐渐有了决断，轻轻地移开身上的毯子，小心的整理好服装，金发的少女在无声中走到了门前。
晚间的平原阴冷而无光，夜风的呼啸声持续不断，少女明白，跨过这道大门之后，自己将再度孤身一人面对一切，甚至也许再也无法回来，但是一想到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心爱之人，诺艾尔的心便坚强了起来。
在最后含着不舍的凝望之后，金发的天使强迫自己转过头向着大门伸出手，然而还未等触碰，熟悉的声音却突然自身后传来。
“夜晚出门，我觉得还是告诉我一下比较好吧。”
“！”
房间之内，罗亚的声音平静的传出，让门前的诺艾尔瞪大了眼睛动作一僵，稍微的慌张之后，金发少女急忙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微笑着开口回应。
“怎么突然醒了？之前看你睡得很沉的样子，所以就没叫醒你。”
对于诺艾尔给出的答案，黑发的少年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后，罗亚再次提问：
“要去哪？”
“有些......睡不着，天也快亮了，所以想着去做一下早餐，很快就会回来的。”
“......很快就会回来吗？”
念叨着金发少女口中的话，罗亚缓缓的站起身抚向胸口，内心不由得涌现出莫名的庆幸。
罗亚的胸口内因为曾经的战斗而让天使之王留下了难以去除的力量，对于少年来说这自然是灾祸，但是却也是机会，因为通过这侵蚀的强弱程度，罗亚可以敏感的察觉到少女血脉的情况。
将仿佛致命毒素一般的侵蚀当做检测器，这就是罗亚能够提前一步察觉到诺艾尔状态的原因，而此时在那曾经被贯穿的胸腔之内，从未有过的痛苦正在蔓延，通往阿尔塔西娅的通道也彻底的关闭。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罗亚，诺艾尔的血脉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期，这种时候夜晚离开也绝不会是为了所谓的早餐，而证明的方法也很简单。
“诺艾尔，让我看你的双眼。”
“......”
黑发的少年站起身缓缓走近，提出的要求却让背对着他的少女身体微微一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使化的侵蚀最明显的外在特征就是眼睛，这一点诺艾尔当然知道，与那种族之王曾经对视的罗亚则更加清楚。
金发的少女一动不动，罗亚也没再说什么，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直到许久之后，咬紧牙关的公主殿下终于回过了头，面色平淡的望向了少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啊，那我就直说了吧，罗亚，我们要稍微分开一段时间。”
“分开？”
“不错，我的血脉晋升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需要集中注意力，不想有人在身边打扰。”
“......打扰吗？”
望着默念着这个字眼垂下目光的少年，诺艾尔的心中一痛，然而仍然强迫着自己道：
“你现在受了重伤，即使天使之王再次出现也已无力再战，对我的帮助已经不大了，感谢你之前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还是回到后方比较好，那里比较安全。”
平淡而理性的表情，冷静而准确的分析，金发的少女挥动刀刃切割着自己的心脏说出伤人之语，想要诱导出少年些微的情绪从而脱身，而事实证明，她似乎做到了。
听了诺艾尔的话，黑发的少年行至面前的脚步一顿，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短暂的沉默之后，抬起头的罗亚金色的眼瞳中没有怒火，反而是温暖与平静。
“真是，你本来就不擅长说谎，想让我走应该说得更绝情一点才对啊，这种程度的话即使听了，也只会让我更想留在你的身边。”
“！”
心事被看穿的少女望着罗亚内心动摇想要开口反驳，然而下一刻，圣白色的镣铐突然自罗亚的手中电射而出，如小蛇般灵巧的跳跃，伴随着“咔哒”声扣住了少女的手腕，在诺艾尔惊讶的目光中将两人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等，等等！这是？”
“你的礼物。”
“哎？礼物？”
“嗯，本来是想晚点再说的给你个惊喜的，不过似乎没办法了呢。”
黑发的少年微微叹息着，注视着惊讶的诺艾尔，微笑着送出了祝福之语。
“诺艾尔，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