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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长痛还是短痛（5k）
梦境，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为公平的事物之一了。
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这一事物，而条件也基本相同，无非就是在外部配套上有一些差距。
有的人是在王宫中的卧室，有人是在毫无遮挡的街头，有的人是在安稳的家中，有的人却是在激战中的军营里，不过无论如何，这并不影响梦境本身。
对于希雅世界的人们来说，梦有着特殊的含义，是占卜的重要依据，而现如今罗亚·阿卡特就做了一个梦，只不过，那是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梦。
睡梦之中，黑发的少年并非自己，而是以一个近乎第三人称的视角，观看着另一位少女的人生。
观看不属于自己的，其他人的人生，这毫无疑问是神奇的，然而可惜的是，黑发的少年得到的却并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甚至只是看着都略显乏味，而这正是威廉敏娜的记忆。
威廉敏娜的记忆，某种程度来说很简单，绝大部分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变强。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在某一方面有收获就必然需要超出常人的付出，哪怕少女有影舞者之铠作为刺激，成长速度远超同龄人也是如此，只不过虽然都是变强，一直以来支撑着少女的东西却是不同的。
在威廉敏娜的记忆中，幼年时期一直是色彩昏暗的，这段时期少女的努力与其说是自愿的，不如说是被强迫的，不知多少次，练习剑术到双手流血的女孩在房间的被窝中，望着故事绘本中的英雄流泪痛哭，对所谓的誓约充满疑问。
望着这样的少女，罗亚心中不忍的同时内心一时间充满了愧疚，他从未想过在自己平静生活的时候，在遥远的骑士之国，居然有人为了他自小就开始努力，承受这种几乎是虐待的折磨。
不过好在也许是时间久远的原因，类似的记忆并没有持续太久，略微长大了些的少女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在这段时期，变强与完成誓约，守护住家族的荣耀与人类世界是威廉敏娜自己的愿望。
与同时期和邪教徒厮杀的罗亚相比，威廉敏娜没有那么迫在眉睫的危机，但是却志向远大，两人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不过不得不说的是，与松弛有度的罗亚相比，威廉敏娜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如此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人见面冲突爆发，少女的观念化为的心剑在罗亚面前折断的那一刻，威廉敏娜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勉强才宣告终止，少年为她带来了解放，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目标与信念。
变强，然后保护这个人，这就是威廉敏娜当时的想法，只是那时的少女还没有发现自己心中的那颗种子，只是将其理解为对罗亚的认同与肯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人一年多的时间里无法见面后，被思念折磨的威廉敏娜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望着记忆中紧张的握紧手，向特蕾莎咨询起自己状态的少女，罗亚不由得露出无奈的笑容，但是同时又心中充满了歉意。
“居然是这样才明白的吗？真是......太笨了吧，不过说到底是自小剥夺了你自由的我的错吧。”
从小到大除了变强履行誓约的使命外不需要考虑任何事，这样的环境让少女对感情十分笨拙，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只能挥剑，不停的挥剑，将心中那所有的情感都融入到剑意中。
在罗亚消失的一年，威廉敏娜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压制住心中的担忧与悲伤，这段时间支撑少女的是心中那从未表达的感情，然而这种带着自卑的暗恋在成为了动力的同时也成为了少女继续变强的阻碍，直到威廉敏娜挡在罗亚身前的那一刻。
扫除了心中自卑迷茫与软弱的那一刻，【勇气】源质真正承认了少女，心剑也终于突破了阻碍尽扫阴霾，那横扫天地的一剑，正可谓是少女心中对少年的告白。
感受着这烧灼般的爱意，罗亚的情绪难以抑制地产生了剧烈的波动，而也就在这时，少年的眼前浮现出威廉敏娜身受重伤的画面，面容苍白的少女流泪的那一刻，黑发的少年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碎裂，而少女也说出了诀别之语。
“罗亚，再见了......”
“！”
昏暗的石室内，原本沉睡的黑发少年在这一刻突然身体一震，强烈的悲伤与痛苦让罗亚自梦中惊醒，随后瞪大眼睛呼唤着少女的名字摸索起身旁。
“敏娜！”
手指触碰到身边少女的那一刻，罗亚惊慌的情绪稍微稳定，他大声喘息着，害怕着什么般的将少女的身体抱在怀中，倾听着那与之前相比有力了许多的心跳许久后，少年的情绪才缓缓平息下来。
“噩梦吗？不，不对......”
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罗亚不由得回忆起之前的梦境，随后微微摇起头，望着怀中的少女面容逐渐严肃了起来，而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之前的梦境未免有些太真实了。
别的暂且不说，罗亚可从未见过小时候的威廉敏娜，除此之外梦境中的那些建筑也是，全是罗亚没怎么见过的风格，这实在是有些奇怪，毕竟哪怕是梦境，罗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
“难道说是心脏的原因......那些是你的梦吗？”
想到了这个可能，黑发的少年望向了怀中的少女轻声发问，金色的眼瞳中充斥着希冀。
在两人的联系因为心脏、血液等因素无限紧密的现在，睡梦中的两人咒力很可能会产生联系从而影响到梦境，而如果之前罗亚的梦真的属于少女，那么便代表着威廉敏娜的大脑没有问题，甚至很可能也会在罗亚之后醒来。
想到这些的少年心怀希望的望向少女，而仿佛是回应了罗亚的愿望一般，灰蓝发色的少女在少年的注视下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罗亚......”
“！”
当威廉敏娜的低语声传入耳中，橘红色的瞳孔再次睁开的那一刻，罗亚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他注视着少女心跳一口气加快，心中的激动难以用语言形容，思考了片刻后，黑发的少回以略带哽咽的低语：
“是我，你终于醒了，欢迎回来。”
“......真的，是你。”
似乎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晰，听到罗亚的回答，灰蓝发色的少女等待了几秒后眼睛才聚焦在了少年的身上，她虚弱的如此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为什么，还在我身边......”
“嗯？”
“我应该是，已经死......！”
灰蓝发色的少女话语还没有说完，不祥的字眼便令罗亚眉头一皱，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少女的嘴唇上，在威廉敏娜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开口道：
“你没事，我们都还活着。”
“哎？”
“死什么的，我现在不太想听到这个词，你的生命没有那么脆弱，所以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
感受着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比自己体温还低的冰冷手指，威廉敏娜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她盯着少年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而罗亚则仿佛害怕少女远离般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威廉敏娜的死亡，这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罗亚的心理阴影了，特别是刚刚做完噩梦的现在，哪怕只是语言上的死亡少年也不想让其存在，而察觉到这一点的少女则微微点头。
“嗯......我不会再说了，抱歉，还有，谢谢。”
“谢谢吗？这句话可不该是你说啊，无论是道歉还是感谢的都该是我，是你从异种人手中救了我，让我有机会逃出生天，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那样的话，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
望着思考了片刻后淡淡的如此说着，脸上露出微笑的少女，罗亚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他沉默着，片刻后抚摸着少女的脸颊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地方疼，或者是感觉奇怪的吗？”
“疼痛的地方有一些，但是，还可以忍耐......”
“这样啊，那就好。”
“......不过，胸口那部分感觉有点奇怪。”
“！”
感受着身体内那陌生的感觉，灰蓝发色的少女如此说着面露迷惑，而罗亚则猛地警觉起来。
“奇怪？你的意思是？”
“明明在我的体内，却仿佛不受控制，甚至在排斥我，咒力也有些奇怪......”
“......”
果然吗？
听到威廉敏娜这样的话语，罗亚的面容严肃了起来，心中一时间阴云密布，他知道自己当初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选王之血与龙之血在共同挽救回了威廉敏娜的生命后，恐怕已经开始了分化。
凡是强大的血脉，往往都有着极强的攻击性，且彼此间融合困难，过去罗亚曾经接受过夏洛特的输血，但是那是在确定选王之血能够压制消化高地精灵血脉的前提下，反向的话就会很麻烦，而威廉敏娜的情况就是如此。
巨龙血脉固然强大，但是与选王者的血脉相比却还是差了一筹，只是血液的话消化起来还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能受益，但是一旦上升到器官，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少女现在的感觉应该便是排斥反应的先兆，而罗亚需要做的事也很简单了，那就是告知少女真相，并做出抉择。
思考了片刻后，黑发的少年望着怀中的少女，轻声开口道：
“敏娜，其实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之前为了治疗你的心脏，我用了一些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吗？”
听到罗亚带着些迟疑的话语，灰蓝发色的少女不由得微微一愣，她望着似乎有些话说不出口的罗亚，没有追问而是默默地等待了起来，心中也做好了准备。
是只能存活一段时间的虚拟心脏？还是邪教咒术中的什么复活仪式？
如此想的威廉敏娜心中已经有了几个答案，也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之前的伤势，那根本就不是能救回来的情况，不过哪怕是邪术或是成为活死人，只要能陪在少年身边，威廉敏娜就愿意。
然而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少年说出的却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我切掉了自己一半的心脏，替换到了你的身上。”
“哎？”
当少年的话语说出的那一刻，威廉敏娜橘红色的眼瞳猛地瞪大，她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罗亚，一时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而黑发的少年见此则急忙补充说明。
“因为一些原因，我的身体有着很强的再生能力，所以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是只是修复你的心脏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之前检查过，因为影舞者之铠以及誓约的原因，我们的相性很好，所以......敏娜！”
“你，呜......”
望着盯着他，橘红色的眼瞳突然留下泪水的少女，罗亚心中一惊，不得不中断了说明开口安抚起来，然而少女眼中的泪水却越流越多，完全止不住。
“......为，为什么？”
“哎？”
“为什么这么做？”
“这......因为当时，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听到威廉敏娜哭着问出的问题，罗亚思考了一下，如实的如此说，然而少女却并没有因此止住泪水。
“就算是这样也，呜......切掉心脏什么的，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那样的话，就只有一起死了吧。”
“哎？”
抬起头注视着平静的如此回复的少年，灰蓝发色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罗亚见此笑了笑，他伸手拨开威廉敏娜额前的长发，抚摸着少女的脸颊，金色的双瞳中充斥着温柔。
“只要能够救回你，这样的风险根本不算什么，你之前冲进异种人包围圈救我的时候不也是如此？还是说只能你当骑士，我就不行吗？”
“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是选王一族的继承者，我是你的誓约者，本来就应该......”
“我说过吧，选王一族早就已经消失在第二纪元了，现在的我只是罗亚·阿卡特，我们之间没有主从关系，也没有上下之分，而且......你救我真的只是因为职责？”
“！”
当听到罗亚如此问题的那一刻，威廉敏娜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退缩，但是只是片刻，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临终前的告白以及当时下定的决心。
无声的寂静持续了数秒，罗亚一言不发的默默等待着少女的回答，停顿了一会后，灰蓝发色的少女终于抬起了头。
“不，不是的！不只是因为职责，我，我其实，是因为喜欢才......”
“嗯，我也是。”
“哎？”
望着笨拙的想要说明自己心意的少女，黑发的少年心中涌现出怜惜，没等她说完便直接给予了回答，而灰蓝发色的少女则惊讶的瞪大眼睛。
“我喜欢敏娜，所以不想让你死，无论如何也不想，也因此哪怕是再高的风险，我也想要去尝试。”
“罗亚，呜......”
听到黑发少年的话语，威廉敏娜再次哽咽了起来，而罗亚则默默地为其擦掉脸上的泪水，他克制着自己想要抱紧少女的想法，等待着威廉敏娜平静了一些后，重新将话语转回了必须说的正题。
“敏娜，之前的那场赌博，我们赌赢了，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问题也许并没有到此结束......”
“是排斥反应吗？”
“嗯，就是这个问题，你心脏的不适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而且随着你血脉的增强，排斥反应以后恐怕会越来越强，所以，我想让你做一个选择。”
“......选择？”
听到罗亚这样的话语，灰蓝发色的少女眨了眨眼，脸上既没有埋怨也没有恐惧，只有对少年完全的信任，而见此罗亚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选项。
既然排斥反应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唯有积极面对，而想要顺利地度过这个难关，驯服现如今少女胸腔中的心脏，大致上也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种，便是等待威廉敏娜伤势恢复以及巨龙血脉重新强盛，在少女的自我力量重回巅峰时全力一战，将心脏一举驯服，这么做可以说是最保险的，但问题是，经过长时间的积攒，那时排斥反应的情况会更加激烈，也就更加危险。
而第二种，则是趁着现在双方都很虚弱时主动出击，不过由于威廉敏娜的状态，即使是有罗亚在旁看管进行同化成功率也不高，不过一旦成功，相当于用最小的代价将这项威胁消灭于无形了，恢复也将大幅加快。
听了罗亚的话语，威廉敏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少女便做出了决定。
“我选第二种。”
“第二种吗？你确定？”
“嗯，不过......有一些要求。”
“嗯？是什么？”
望着灰蓝发色的少女，罗亚不由得开口提问，威廉敏娜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抬起眼轻声道：
“稍微，想要些鼓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