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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回首（4K）
雨后初晴，零散的路人走在广场上。
春天已经到来，贝兰德的气候逐渐温暖。
有些人正在喂广场上的鸽子，咕咕的叫声不绝于耳。
广场中央的喷泉旁，沈弈平静地坐着。
处于隐匿状态，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的存在，否则，许多已经因他狂热的人会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黑色的螺纹手杖放在一旁，他默默地坐在这里，观察着在中央广场的人们。
怀抱孩子的年轻母亲，已经年老结伴而走的夫妇，爱意浓厚的情侣......许许多多的人平静地生活在这座城市。
沈弈依然很清楚，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想要过上平静的生活。
那么，此时此刻自己的“梦想”已经达到了。
不过......没有感觉。
此时，沈弈没能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又看了一眼在周围的人们，内心中不存在任何的多余感觉。
不，不应该叫做“多余”的感觉，而是正常人类的感情。
现在的自己如何了？沈弈其实很清楚。
自己已经越来越“非人”了，这一点是肯定的，情感在逐渐淡漠，人性在持续减少，属于祭礼之神的部分在逐渐苏醒。
无可避免。
苏翎一直很担心自己，而如果艾娜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应该也会担心自己吧，在普通人的眼里这种状态绝对属于精神问题。
但自己却知道自己非常清醒。
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很多精神病也都觉得自己很清醒。”
人类的情感到底有价值吗？
或许，情感存在本身，就只是理智的绊脚石。
但如果失去人性，或许就不能算是人了。
现在的自己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沈弈很清楚一件事情，无论苏翎还是艾娜亦或者是其他人绝对都希望——自己能继续以他们心中的“人类”的标准继续生存下去。
“苏翎单单是看到现在的我，都会感到痛苦。”
沈弈摇了摇头，从喷泉旁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螺纹手杖。
他从人们之中走过。
无人察觉。
离开中央广场，沈弈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过了一会，车到了。
还没等到车门开启，他就已经化成白色雾气，来到双层红色巴士内部。
沈弈来到靠窗户的位置，沉默地坐了下来。
他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事实上，沈弈现在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已经再没有要积极解决的危机了，只要等拜伦通过界定术找到异世界的位置，自己再通过七彩魔方穿越过去......
这个世界就会得以保全。
自己将会重新成为祭礼之神。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车发动了，沈弈的神情很平静。
双层红色巴士在贝兰德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上没有多少人，沈弈坐在车窗旁，能闻到那种独属于春天的泥土芳香。
沈弈伸手拉开窗户，转过头，看向外面的人和物。
贝兰德。
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一年多。
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许多，得到了许多，但一切的一切都会有尽头。
沈弈一想到这里，甚至有些庆幸现在自己的状态。
因为，现在的自己可以平静地、安心地接受这一切的结束。
足够了。
他一直在红色双层巴士上坐着没有下来，全程都在看窗户外面。
从白天一直到晚上，沈弈直到红色双层巴士即将入库，才平静地拿出十方旅人之书。
“旅行。”
下一刻，沈弈眼前的景物全然变幻。
睁眼后见到的是自己的家。
苏翎不在。
沈弈非常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打开电视，手里翻动着十方旅人之书。
他要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从很久以前开始，因为“联系”们遭遇过袭击，沈弈就会每天几次查看友人们的动向，以防有人遭遇不测然而自己不知情。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沈弈的手指划过十方旅人之书，轻轻翻到书的第一页。
“艾娜......”
画面中浮现的是在别墅里的艾娜。
这是一间精致的厨房里，艾娜的面前是一口铁锅，腰间围着小围裙，因为太矮了，所以脚踩在小凳子上。
艾娜在认真尝试烹饪上玄的美味佳肴。
自从上次一起吃火锅后，艾娜就对上玄料理感兴趣了，这是他知道的事情。
毫无疑问，艾娜是一个厨艺达人。
沈弈静静地望着书中画面，回想起最初和艾娜第一次相遇的那天。
在那时候，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只是一直困扰于召唤状态引起的各种异象，内心深处充满恐惧和慌乱。
当第一次召唤来临之时，自己欺骗了艾娜，还有混沌余烬教团的人。
从此开始了这个故事。
“现在看来，自己并不是全然欺骗了他们，而是那个“自己”连自己都骗过了。”
沈弈继续望着艾娜的身影。
艾娜在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那时候的她活在名为“孤儿院”的笼子里。
没有自由，充满绝望，只有内心深处对未来的憧憬。
沈弈还记得，在艾娜刚刚成为“神子”的时候，她其实还是一个天真的爱哭鬼。
什么都不懂得，完全无法对抗大祭司，不知道如何实现自己的目标。
后来，她经历了许多，逐渐成长。
“现在，她已经全然改变了。”
沈弈平静地伸出手指，翻到十方旅人之书的第二页。
这一页是贝兰德帝国学院。
很快，沈弈想起了自己和拜伦在湖边对峙的情景，那时的自己真的吓了一跳。
“拜伦，不知道你的界定术能否找到没有生命的世界。”
最终计划里，拜伦的存在非常重要。
如果他的界定术没有效果，自己就只能穿越到一个随机的世界里。
至少，不能是平行世界......
他不能毁了另一个世界的苏翎、艾娜等人。
不过，无论如何，在他重新成为祭礼之神后，名为“沈弈”的那个人类都会消失不见了。
但这不重要。
沈弈沉默半晌，继续回忆，还记得拜伦最开始召唤自己的初衷。
是为了复活他的女儿。
这也是拜伦一直以来内心最大的缺憾。
他很幸运，成功召唤出了自己，实现了愿望。
然而，除此之外，拜伦还有着获取禁忌知识的渴求。
最后也差点因知识而被吞没。
沈弈自语道：
“你很幸运，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看完第二页后，沈弈又轻轻翻动了一页。
这一页记载的是乔治的家。
在这栋别墅里面，除了乔治本人以外，还有他的女儿以及住在他家的雪莉。
画面中，乔治暂时不在，而两个女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她们看起来很幸福。
沈弈非常清楚，是乔治的突然死亡，让自己真正认识到了里世界的残酷。
他让自己得到了蜕变的契机。
从那时开始，自己学会了利用，开始探寻变强的可能，主动尝试对抗里世界的恶人，一步步走到今天。
不仅仅要感谢乔治，还要......感谢亚雷。
沈弈的目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经常来咖啡厅，早就已经是他的老相识了......不存在的女高中生。
沈弈当然还记得她。
雪莉，这可是自己取的名字。
“改变的契机。”
他陷入沉思，伸手把十方旅人之书翻到了下一页。
画面中出现的是非常熟悉的身影。
缇娜。
一直以来，她在咖啡厅里兢兢业业工作，在自己熟悉的所有人里，只有这个女孩是最生活在表世界的人。
现在咖啡厅已经不开了，她放长假了。
画面中的缇娜坐在卧室的椅子上，静静地读着书，似乎是在准备考试。
她在无形之术上的造诣不可能再提升了，现阶段的程度已经是奇迹。
沈弈也明白，缇娜很可能会选择考研，逐渐告别里世界的一切。
“普通也没什么不好。”
他起身来到家里的厨房，
沈弈平静地拿出细口咖啡壶，认真地冲了一杯滚烫的咖啡。
接着，他拿起咖啡回到沙发上。
沈弈坐下来，轻轻品味滚烫的咖啡，把十方旅人之书翻到下一页。
画面里，克莉丝一如既往地在努力工作，精力旺盛，不知疲倦。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而且很有能力。
克莉丝主动找上来的那一天，沈弈其实印象深刻。
目标明确，意志坚定。
比起其他超凡者，克莉丝算是里世界的“正常人”吧。
现在，克莉丝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弈平静地说道：
“谢谢你一直的支持。”
伸手，把十方旅人之书翻到下一页，露出的脸孔依然让他熟悉。
“欧佩儿。”
沈弈望着画面中的别墅，欧佩儿正在和异族们一起做家务，用各种超凡力量打扫别墅。
他本来伸出手，想打一个响指，让实质为神秘遗物的别墅自动变得干净。
但沈弈看了一会，又放下手。
算了。
欧佩儿，为了他人的梦想而努力前行的人。
她有着牺牲自己的觉悟，或者说，这个女孩从未为自己考虑过。
最终她实现了梦想。
欧佩儿在出生前就遭到诅咒，导致感情淡漠......可也并不代表她不具备情感。
相反，沈弈已经明白了。
欧佩儿其实是比谁都更重情重义的女孩。
“希望你能幸福下去。”
再下一页，出现的画面则是防魔局的大门。
“防魔局。”
沈弈轻轻摇了摇头。
当初的自己，打不过就举报，现在想想依然是个不错的决定。
静谧事件、伪神者事件、小丑事件......在许多事件里，防魔局都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调查员无疑是可敬的人。
根据自己的了解，他们其实也是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但从始至终，这些人为了人类奋斗在第一线。
如果要总结一下这群调查员，沈弈只能给出正面的评价。
“无可置疑的英雄。”
然后，再翻到下一页。
画面中，黑发女孩默默地躺在一张小床上，平静安慰地睡着，看起来非常安逸。
薰。
沈弈沉默了好一会。
实际上，沈弈和她并不是很熟悉。
一直以来，都只是她单方面的狂热罢了。
但是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薰就给他留下了不少印象。
沈弈对她只有祝福。
“祝你有美好的未来。”
第九页。
就是自己的家。
在画面中，他能看到自己的身影，独自一人。
沈弈想起了苏翎。
她现在应该在寻找帮助自己的办法。
即使感到绝望，但她也不是会放弃的人。
自己救了苏翎许多次，但苏翎也救过了自己。
她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沈弈承认这点。
但即使如此......
“.......”
沈弈沉默不语许久，即便如此，苏翎和自己依然是两个人。
终于，沈弈翻到了十方旅人之书最后一页。
画面里是......
熟悉的咖啡厅。
在和“作家”战斗后，重新按照原样建好的。
布局是如此的熟悉，即使沈弈闭上眼睛也能对这里了如指掌，比起现在的家，其实还是咖啡厅更让他感到安逸。
一年多以来，他几乎一直生活在那里。
这一页的位置永远不会变动。
一直都是......
看到最后，沈弈平静地合上十方旅人之书。
“还有一段时间。”
沈弈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或许在逐渐消失。
这种感觉并不真切，非常模糊，却又实际存在。
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关上十方旅人之书后，沈弈能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有股悸动的暖流，微微流向各处。
本来消失掉不少的“自己”又重新回来了一部分。
他再次想起那些熟悉的人。
“如果......”
没有自己的出现。
许多人的命运会滑向深渊，无可挽回。
即使这样说可能有一些自大。
但沈弈依然觉得，是自己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即使依然有很多让人无能为力的事，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混乱和绝望。
还有救赎。
相对应的一件事情就是......
他们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那么，自己也会得到救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