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姬与骑士 55~没有不散的宴席

日子过得很快，事实上，白姬并不知道这些时间对于自己来说是否过得很快。

一成不变的天空之后仍是一成不变的天空，白昼永无止尽，尽管中央之城中为尽可能将凡性留住而设有黑降，能让身处其中的吞噬者们身临其境的感知到黑夜降临，从而将生物钟自不分昼夜之中调整回来。

可窗外的，终究是虚假的黑夜。

是啊，是虚假的黑夜没错，纵然是自己，注视着这百世不易的天空，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因受不了‘被困住’而变得忧郁，最后陷入癫狂的吧。

“白姬。”

婉转雀跃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这般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缕缕清凉的微风拂过面颊的发梢，闻言，白姬缓缓转过身去。

身着华贵长摆连衣裙的少女向自己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贵族礼，虽带着一副厚厚的面罩，仍看得出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扭捏。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不守规矩的村姑蜕变成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高贵典范的贵族大小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气质与气场方面差了那么一点也是无可厚非的，后两者都是长期过程的一个积累。

见着少女得体的模样，白姬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天一天看着女儿茁壮成长，从襁褓到蹒跚学步学会走路，再从不谙世事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闺女，满满的欣慰与成就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对于白姬来说，她是陌生又熟悉的，所以这对她这个从未做过父母的人来说非常奇怪，在她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之后，却很快便释然了。

无论是做什么，都有从青涩到成熟，也许在循序渐进之间，自己已经开始接受这份奇怪的感情了吧。

可是......不应该啊，真是不应该。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留下羁绊呢。

注定分离的宴席，就不该有开始.......

看着用那双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莉莉娜，白姬心中泛起了几丝苦涩。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亲人在等待着她，以及那个长眠的笨蛋........还等着自己去拯救她呢。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你带回巴兰德。’白姬只能在心中这样遐想，事实上，分别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已经拖得太久了.......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她都必须向前迈出那一步。

几天以来，她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噩梦，巨大而古朴的沙漏悬挂于顶，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沙粒越加减少。

透过沙漏透明的玻壁，她看到了沙漏彻底流光之际将发生的一切，大地如同翻卷的长毯般陷入深邃的黑洞之中，天空出现无数破孔，夹带着绚烂火尾的陨星落下，摧毁了世界..........

一切归于虚无，最后的最后，那道熟悉的金色身影再次现身于自己眼前，头也不回，冰冷的对着自己说上一句。“你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白姬默然不语。

“白姬，你不开心么。”清脆的嗓音打断了白姬远飞的思绪。

“没有哦。”白姬揉了揉莉莉娜的脑袋。“好好吃你的饭，咱不是说过，淑女不可以在吃东西的时候开口说话的么？”

“可是，白姬的表情.......”

“咱没事。”白姬的回答有些冷然。

“哦。”见白姬不愿意跟自己的说话，莉莉娜也没自讨无趣，埋头继续用餐。

跟在白姬身边，莉莉娜学到的不仅仅是繁琐复杂的礼仪，还有最基本的常识与人情世故，而礼节与淑女举止不过是用以陶练情操。

如今的莉莉娜比之先前不谙世事的熊孩子更懂得看人脸色了，具备常识之后，肆意妄为的行为与单线程的思考方式都改善了不少。

还记得刚遇到她的时候，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清除敌人的冰冷机器，现在变得有血有肉，一些行为举止，白姬能察觉到她逐渐凸显的感情与性格。

“真的是成长了呢。”白姬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抚摸着莉莉娜的脑袋，目光中闪过几丝恋恋不舍。

“唔？”感觉到白姬抚摸自己的脑袋，莉莉娜疑惑地抬起头。

“没什么。”白姬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让莉莉娜看不懂的感情。“今后的路，就算没有咱，你也要好好的走下去，别忘了，你是咱教出来了，以后走到哪里都不能给咱丢脸明白吗？？”

“因为，你是咱教出来的，所以无论面对谁，你都不能输，不然咱哪怕是跨越位面也要过来收拾你。”

“就算没有白姬，是什么意思？.......”莉莉娜的关注重点明显不在白姬的后半句话上，沉默了片刻，她静静地看着白姬道。

“嗯，表面意思，没有咱那就是没有咱咯。”白姬一脸很所谓的道。“说起来，咱们两个本身就只是暂时合作关系吧，你成为咱的助力，咱教会你常识与礼仪，现在看来，这个联盟成功的毕业了。”

“恭喜你，莉莉娜小姐，做得很漂亮，咱可是不会随便表扬别人的哦，所以你可以好好的自豪一下了.......”

“不要。”莉莉娜抬起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姬。“我不要没有白姬的路。”

“你这丫头。”白姬微微蹙眉。“这才多久，礼仪没学多少，倒是学会顶嘴了是么。”

“我不要没有白姬。”莉莉娜微微低头，咬着牙，就像是在父母面前势力微弱，却依然坚持己见的小女孩。

“如果是莉莉娜哪里做得不好，莉莉娜可以改正......”

“说了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呢？”莉莉娜抬起头。“白姬你总说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逻辑，需要一个理由不是么。”

“可在现实当中，很多事情是完全没有逻辑的。”白姬淡淡的品了口茶。“流氓一般的生活强行了所有人。”

“......你教过我，梦境是虚假的对么。”

“是的。”

“那白姬能告诉我，现在莉莉娜所处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么？”莉莉娜捂着心口，待得白姬从微愣之中醒来之后，发现对方双目依然噙满了泪水。

“习惯了在你的安抚之下进入睡眠，习惯了清晨被你的声音唤醒，习惯了第一眼便见到你的模样，习惯了在你的催促声之下吃过早饭之后例行功课的进行礼仪学习，习惯了有你陪伴的多姿多彩........”

“所以莉莉娜，根本没办法想象没有白姬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笨蛋，说这些话做什么。”白姬撇过头去。“咱们只是合作关系，一开始就是，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再说这些天真无聊的话了，不然.........到了分别那一天，我们两个都会难过的。”

“我，我不要......”莉莉娜从站了起来，失神的道。“我不想离开白姬.......”

“好了，快坐下吧。”

“不要。”这是莉莉娜第一次忤逆白姬说的话。

“好了笨蛋，咱都是说笑的，别当真了。”没想到莉莉娜会有如此过激反应的白姬劝阻道。

“真，的？”

“咱骗过么？”白姬努了努嘴，紧接着玩味似的笑了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噗噗，就这么离不开咱么，有够好笑的呢。”

“我，我.......”莉莉娜脸色染上了一抹羞红。“哪有.......”

“没有你倒是别脸红啊。”

“唔唔！”

见着对方捂着两颊的模样，白姬噗嗤笑出声来。

“呐，莉莉娜，凑过来。”待得莉莉娜从羞涩中缓过神来，白姬开口道。

“诶？哦。”不知道白姬要做什么，但莉莉娜还是将脸凑了过去。

白姬眯起眸子，伸手触碰那块遮住眼眸与鼻梁的面具，冰冷依旧，仍是无法撼动的样子。

“看来，这副面具咱是没办法帮你取下来了。”白姬叹息道。

“不用。”莉莉娜摇了摇头，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我大概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摘下来的话，反而会不适应。”

“可若是不摘下来，你的记忆就得不到恢复。”

“那种东西，问题也不是很大，实在是没办法恢复记忆的话，就这样吧。”莉莉娜犹豫了一下。

“这时候就变得这么无所谓了？”白姬挑了挑眉，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起身。“走吧，该回去了。”

“哦。”莉莉娜听话的起身，待在外面的时间有些久了，她多少有些困乏了。

“这个世界不是属于咱们的。”走在前面的白姬喃喃自语道。“原先的世界，或许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

“亲人，朋友.......白姬不就是么。”莉莉娜认真思索道。

对莉莉娜的言辞，白姬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夜幕来临了，或许白姬早已忘记了巴兰德的夜空是什么模样的，以至于这虚假的天空在她眼中逐渐变得寻常而没有违和感。

可假的东西，终究是假的。

动作轻缓的从床铺上支起身，白姬走到睡着的莉莉娜跟前，低声呢喃她的名字。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莉莉娜睡熟了。

以往的莉莉娜睡着了很不老实，总喜欢踢被子，以至于白姬养成了夜起给莉莉娜盖好被子的习惯。

虽说礼仪养成之后，这丫头踢被子的现象好了很多，但这个习惯还是被白姬保留下来了。

最后一次为她盖好被子之后，白姬拎起小背包，打开了窗户，不再回头去看莉莉娜。

扭曲的月牙泛出虚假的月光，夜色正好。

白姬从窗户跳出了房间，遮天蔽日的黑翼自月光下延展。

黑色的夜，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醉心于欲望的人糜烂于大街小巷，被毒侵蚀的身体瘫软无力，没有了中央之城的立场保护，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臭虫。

这些醉生梦死的烂肉阻挠了本应凯旋者的路，以这种堕落而不思进取的方式不断地给他人增添麻烦。

死掉，就好了。

宁静的街头，时而传出几声呻吟与嚎叫，无人注意街道之上披着黑色斗篷走过的女孩。

她就如同一只阴暗角落的老鼠一般，轻车熟路的在如同下水管道般复杂的城市窜走，避开了所有的眼线。

夜深人静，巡逻于城镇的守卫可不会休息。

白姬走得道路蜿蜒曲折，却能恰到好处的避开所有守卫的视线。

为了能够准确的探明这座城市的结构与路线，这些天白姬做足了功课，将整个城市，连同下水道都走了一遍。

结合梦境之中给予的提示，以及没到夜幕来临，下水道的守卫会增多等因素判断，中央之城的关键很有可能就在下水道。

白姬提前做足了准备，在一处守卫必经过的地方布设下【固定】能力的手牌。

直至那名守卫卡片缠住的时候发起警报，所有守卫收到信号，一致冲向事发地点。

下水道口无人看守，白姬十分轻松的拉开了通道闸门，进入下水道。

守卫们迟早会检测到戏耍他们的力量来自于自己，所以白姬知道自己的动作得赶快。

下水道内部并不复杂，一条路走到黑，尽头置有一只石板台子，就在白姬走近石头台的瞬间，四面亮起火光。

火光照明了石壁，同样照明了石壁之上铭刻的文字。

‘前来此者，慎之又慎，此路不可回首。’

石壁上写着简单的这几个文字，也许是铸造这个城池的人留下的，警示那些来到此处，意图破坏城市系统的吞噬者。

白姬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将三枚碎片从物品栏中取出，毫不犹豫的丢进了石台积蓄的水池中，做得如此欠缺考虑而果断，因为，她已经听到从入口那边传出的杂乱脚步声了。

自己暴露了。

眼见着浸入水中的碎片熠熠生辉，白姬知道这鲁莽的举动成功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整座城似乎少了什么东西，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种笼罩城池的力量稍然消逝。

守卫们近在咫尺，保持着上一刻挥动武器冲刺的模样。

从池水中取回碎片，白姬一手持着破妄，从物品栏中取出久违的【古特玛拉】，周身环绕着二十余张手牌。

她没有犹豫的走出了下水道。

今晚，这座城将遭到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