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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战老爷子在病床上翻来覆去。

老管家跟着战老爷子也是吃不好睡不香,还得时时操心战老爷子会不会想不开又作妖,眼睛都熬红了。

老管家实在是撑不住了,决定反抗一把。

“老太爷,我这也是一把岁数的老骨头了,本来还说侍奉您到老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也得办个住院歇几天,不然可能得走您前头。”

战老爷子心情正郁闷,一听这话,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你这个老东西,说的什么晦气话,你的意思是我把你折腾成这样的?”

“难道不是吗?以前我觉得老太爷您人老心不老,现在我觉得您真是老了。”

老管家仗着跟几十年的主仆情分,彻底躺平,该说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往外说。

“以前您要做点什么,雷厉风行就做了,现在呢?不就一个老太太嘛,您前怕狼后怕虎,去瞧人家一眼都不敢,还等着人家对你回心转意,我要是云萍小姐,我也懒得再看您一眼。”

战老爷子顿时炸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说我前怕狼后怕虎也就算了,你说她懒得看我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那您在医院装了这么多天病,人家来了吗?来一次还被您给气走,您还指望人家叭叭跑回来跟您说好话?”

老管家振振有词。

战老爷子老脸一红,坚决不肯认错,还试图对老管家进行人身攻击:“你懂什么你个老光棍……”

“我是个老光棍我都知道追女人要想办法讨她欢心,您看看您都干了些什么?除了躺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您还能干点什么?”

老管家口口声声都是敬称,但除了那个“您”字儿,剩下的字全都带着不客气。

战老爷子被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老脸红得都要发紫了,但愣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老东西,肯定是假光棍儿!

战老爷子坐在床上足足腹诽了好几分钟,才再度出声。

“我上轮椅,你推着我去那边病房。”

“哪边病房啊?”老管家明知故问。

战老爷子气得想打人:“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不去了?”

“走走走,现在就走!”老管家二话不说激动地去拿轮椅。

好不容易把人说得开了窍,他可不想战老爷子再当缩头乌龟,这么憋屈下去。

老管家很快推着战老爷子到了白雨欣的病房外。

战老爷子一出电梯就赶老管家回去:“我自己能行的,你去楼下等我吧。”

“好。”老管家麻溜走人,坚决不能影响战老爷子悲惨人设的自由发挥。

战老爷子自己推着轮椅在白雨欣的病房门口转了两圈,隔着窗玻璃,发现白老夫人就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

她优雅美丽的模样让他心底的涟漪一圈一圈漾开。

可想到她那天怒气冲冲离开的模样,战老爷子又有点儿怂。

不过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她又能怎么样?

大不了再被骂一顿。

战老爷子鼓足勇气抬手,刚要敲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战老爷子回头一看,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眉眼间能看出和白老夫人有五分相似。

战老爷子愣住了,这个人,是云萍的儿子吧?

白雨齐看见战老爷子,也怔住了。

之前跟妹妹相认之后,他就先回京都处理公司的事情了,他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和母亲居然已经恢复了来往。

白雨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装作不认识,还是上前打个招呼。

关于上一辈人的故事,他知道得很清楚,父亲在世的时候还警告过他,不许白家任何一个人和战家人接触。

可是,白雨齐心里很清楚,母亲对这个男人还有感情。

他们兄妹三人,小时候不止一次看到母亲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看着这个人的照片。

他们也能从父母常年的争吵和矛盾中得知母亲的痛苦。

而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和他,是想重续前缘吗?

身为白家人,白雨齐此刻的心情相当复杂。

但世家大族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和礼节还在,他向前迈步,准备和战老爷子打个招呼。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战老爷子却突然出声,对他发出邀请。

“你是雨齐吧?能跟我一起去外面走走吗?”

迟疑片刻,白雨齐点点头:“好。”

两人下了楼,战老爷子的轮椅缓缓转动,白雨齐跟在旁边,两人一起走了很远一段路,都不知要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战老爷子先开了口。

“上次小颜在京都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们家帮忙。墨辰允诺你们以后可以来帝都发展,不知道这段时间,白家在帝都做事可还顺遂?”

“还可以。”白雨齐简短说道。

以前白家想要在帝都发展市场,几乎是寸步难行,如今却是畅通无阻。

白雨齐想了想,再次向战老爷子表示感谢:“还要多谢战家的支持,以后战家在京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白家也定会伸出援手。”

“好说好说。”

战老爷子点点头,对白雨齐的回答很满意。

看来白家的小辈要比他们那个老古板的父亲强很多,都还算得上宽宏大量,知恩图报。

只是接下来要问的话,战老爷子还是有点拘谨。

他的轮椅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白雨齐,欲言又止。

白雨齐也停下脚步,看着战老爷子。

战老爷子手指伸展又攥起,心里紧张犹豫。

好一会儿,才把那句在嘴边徘徊了无数遍的话问了出来:“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白雨齐神情一僵,战老爷子所说的好与不好,是指哪方面?

战老爷子也有点局促。

他不知道白雨齐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

白雨齐沉默片刻,懂了,也明白了战老爷子的意思。

心念闪动间,他朝着战老爷子点点头:“要说好,也很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我们和几个孩子也都很听她的话。”

“那还有什么不好吗?”战老爷子听出了白雨齐的言外之意。

白雨齐眉间惆怅,叹气:“不好的地方,就是我父亲和母亲的性格不太合。”

“他们两个这一辈子,争吵无数,感情一直都不太好。我父亲在的时候,母亲并没有过上多少遂心适意的日子,后来我父亲不在了,我母亲一个人独自熬了这么些年,也很不容易。”

“原来她过得这么不开心……”

战老爷子听得一阵心酸,后悔和痛苦同时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当年真的以为,云萍选择了她想要的,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幸福美满。

可她居然也过得这般煎熬。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以为是,辜负了她一辈子。”

战老爷子喃喃自语,瞬间红了眼眶,恨不能现在就去找白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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