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唯进入病房，就看到陆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她站在门口，一时挪不动脚步。
陆夫人正等着她，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存在，看到她站在门口好像不敢进来，不敢靠近的模样，眼泪瞬间湿了眼眶。
她朝她伸出手，“小唯。”
孟唯听到她声音还如往常般温柔，怔了怔，才走向她，握住她手，“阿姨。”
陆夫人回握她的手，虚弱地说：“我对不起你，小唯......”
这一声“对不起”宛若利刃般切割在孟唯心上，她仓惶摇头，“不是，不是，你没有对不起，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陆夫人听她这样说，眼泪流得更多，她痛恨地说：“我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你告诉阿姨，高考之后他是不是就开始欺负你了？”
孟唯没想到陆夫人会知道真相，眼睫一颤，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整个人脆弱得像个玻璃娃娃。
她的表现无疑是证实了陆夫人的话。
陆夫人心一刺，她想起高考结束后的孟唯，那时候她才多小啊，陆靖深怎么做得出来那种事？
“混蛋真是个混蛋！”她嘴里骂着陆靖深，那一瞬间，甚至恨不得没生这样的儿子。
孟唯流着泪不说话。
心疼与愧疚占满陆夫人的心脏，她将孟唯的手握得更紧，“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傻孩子，我要是知道，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他继续祸害你，难怪你不开心，难怪你要离开家，你跟江卓是不是也是他搅黄的？我真的，我对不起你......”
孟唯的心痛如刀绞，她无法再听下去，一把抱住陆夫人，祈求地重复，“别说了，阿姨，别说了。”
此刻门外。
陆靖深和医生交流过陆夫人的身体状况后回来，就见陆漫漫趴在病房门口，那姿势像是在偷听。
陆靖深走近。
陆漫漫听到他的声音扭头。
她眼泪汪汪的，脸色发白，看上去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
陆靖深：“快到上课时间了，我让人送你......”
陆漫漫突然质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孟唯？”
陆靖深顿住。
陆漫漫的眼中满是失望和痛苦，再一次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孟唯啊？”
陆靖深面色不变，平静说：“你该回学校了。”
陆漫漫被他气得在原地跺脚，“我讨厌你，陆靖深，我讨厌你，你再也不是我最爱的哥哥了！”
陆漫漫带着哭腔吼完这句话转身就跑。
她脑子里都是小时候和孟唯一起在枫城的点点滴滴。
她走到哪孟唯都跟到哪，孟唯害怕一个人睡觉，孟唯会做噩梦，孟唯被子下的身子是光的，孟唯总是穿很严实的衣服把自己藏着......
陆漫漫在冷风中疯狂地跑着，眼泪流下来又被风干。
她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滋味，痛得她想要大哭，想要喊叫。
她无法面对孟唯，她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爱自己的哥哥。
陆靖深没有去追她，只打电话让人跟着她。
他并没有学着陆漫漫偷听，只靠着门口对面的墙站那，静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门打开，孟唯从里面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孟唯脚步滞了一瞬，转身就走。
陆靖深侧脸，目送她往医院外面走远，才抬脚，走到门口推开门。
他进去，陆夫人一看到是他，就别开脸看向另一边，显然已经不愿意见他。
陆靖深没有介意，走过去，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静静守着她。
过了许久，陆夫人突然干咳两声，他听到后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走到她面向的那一边递给她。
陆夫人抬手就给他挥掉，冷声，“别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孝顺的样子！”
杯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温热的水流蜿蜒爬到陆靖深昂贵的皮鞋上。
陆靖深没有动。
陆夫人看着他处变不惊，沉稳内敛的模样，心里的气更加汹涌，怒视着他。
“五年多的时间，这长达五年的折磨，你根本不知道这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你把她给毁了，我当亲生女儿养的人，你却把她给毁了，你到底怎么下得去手，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陆夫人说话时，心痛得都要喘不过气来。
正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她信任到可以把一切都托付的儿子，她才会痛苦到这种地步。
陆夫人越想越痛，大口地喘着气，泪流满面地指着他嘶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我怎么没在生你的时候死了？我死了就不用看你作出这种孽！”
陆靖深眼神微动，眼眶微微发红。
陆夫人哭完自己擦擦泪，冷笑一声看向他，“我现在是奈何不了你了，但陆靖深，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我死了，随便你怎么胡作非为，随便你怎么作践她！”
陆靖深始终一言不发，一句辩解也没有。
等陆夫人哭累睡去，他才开车回了家。
到达目的地下车时，正好遇上孟唯拉着两个行李箱出来。
孟唯看到他，身形略微僵了下，就继续走。
擦肩而过时，陆靖深拉住她的手臂。
孟唯转过身看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有鲜红的巴掌印。
陆靖深看着她问：“去哪？”
孟唯：“阿姨让我把这些东西带到医院，明天出院后，我们直接从医院去机场回国。”
“回国做什么？”陆靖深问：“你不是不想回国了么？”
孟唯茫然看着他。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昨晚醉酒后的事情她已经想不起来，更不会记得她对陆靖深说过的话。
陆靖深沉沉看她片刻，又问：“如果没有我有干预，你是不是会和江卓结婚？”
孟唯垂下眼睛。
如果陆靖深不做那些事，她可能真的会和江卓好好谈恋爱然后结婚，但她不可能会跟他说的。
她只抿了一下唇，没有吭声。
“去吧。”陆靖深说不清含义地轻笑一声，松开她往别墅里走。
孟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拉着行李箱离开。
一高一低的两人背道而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