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挚的誓言。
尽管不知道零九未来能不能做到。
可至少在这一刻，阮舟没办法不动容。
他颤着睫毛，抿紧唇瓣，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明知自己看不见。
阮舟却眼睫低垂，不敢和零九对视。
男子的心脏好像在发热。
明明隔着衣服，隔着几层布料，却烫得阮舟手心仿佛都要烧起来了，烫得他坐立难安。
他想将自己的手从零九掌心下抽出。
结果被零九按得更紧。
“盈舟，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我……”阮舟难为情的低下头，小声说，“我相信你。”
再小再轻的声音也落进了零九耳里，他当然很开心，却有意的把这份开心放大几倍、十几倍，以至好像欣喜若狂过了头。
情难自禁冲动之下。
零九猛然张开双臂抱住了阮舟。
他高大健硕，即使缩骨，臂膀的肌肉依然存在感十足，肩膀也足够宽阔。
阮舟恰恰与之相反，他的身高放在女子中虽然犹如鹤立鸡群，但由于要假扮女子，他不能锻炼过度。
幼时常闷闷不乐，所以胃口不大，乃至长到现在，身上没什么多余的肉。
尤其在穿着各种绿色罗裙时。
瞧着像极了江边的嫩柳，纤细到好似一折就断。
两人的体型差在此刻得到了充分展示。
炙热的体温和呼吸让阮舟尝到了强烈的不适，偏偏在这份抵触中，他隐约又觉得莫名有股熟悉感。
他分明不曾与齐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一边思索。
阮舟一边挣扎，想离开零九的怀抱。
零九慌忙放开他。
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很是不妥。
歉意满满地说：“对不起盈舟，因为你说你相信我，我太高兴了，一时激动没控制住自己，唐突了你。”
听听。
多么情有可原的理由。
谁没有在任何强烈过头的情绪刺激下，做出过冲动行径呢？
阮舟能怎么办。
对方又不是故意为之。
他摇摇头，“没关系。”
就在此时，端来食物的丫鬟叩响了房门，“公子，厨房做好了吃食。”
零九：“进来吧。”
两名丫鬟低着头进来，将东西放下，又低头恭敬离开，轻轻地关上了门。
“要吃点东西吗？”零九柔声问道。
阮舟轻轻点头。
盲杖被哑婆婆放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阮舟正要去拿，零九握住了他的手，阮舟一惊，想要挣脱开，反倒被零九握得更紧。
“盈舟，让我扶你过去吧，”零九声线低低地征询同意，“好不好？”
原主并不喜欢依赖他人。
是，他确实是瞎子，但同时他还是个男子。
所以阮舟毫不犹豫拒绝道：“齐公子，我可以用盲杖。”
零九挑眉。
有几分本性自齐满的皮囊下倾泻而出。
“我来扶，或者我来喂。”他嗓音含笑，“盈舟要选择哪个呢？”
“你……”
阮舟微微蹙眉，他总觉得齐满在他面前说不出这种隐隐含着挑逗意味的话，又疑虑自己是不是直觉出了错。
毕竟这半个月他和齐满来往并不密切。
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不足以让他对齐满有多深的了解。
很神奇，零九就是从阮舟的蹙眉之下大致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低笑一声：“人是很复杂的。我与盈舟认识不过短短半月，见面时间也不多，不够了解对方不是很正常吗？”
阮舟将信将疑的认可了他这个说法，“那就麻烦你扶我过去吧。”
零九遗憾地叹气：“可惜。”
知道他在可惜什么的阮舟顶着微微冷淡的一张脸，让零九扶着他来到了桌旁。
食物的鲜美之气蔓延迂回，萦绕鼻端。
在零九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阮舟极小幅度地咽了一下口水。
等到零九目光再度落回他身上，阮舟面上依然冷冷淡淡的，好似雪山尖的那一小捧细雪，有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冷凌疏离。
……好险，他差点要被馋的流口水了。
阮舟虽然吃得慢，却也吃得少。
没过一会他就放下了筷子，用手帕轻轻擦嘴，单从仪态来看，任谁也瞧不出他是男儿身。
见到他的动作，零九皱眉，“盈舟，你吃这么点就够了吗？”
阮舟：“嗯。”
[呜呜呜不够。]
123：……
*
就寝的时间到了。
洞房花烛夜分开睡不现实，让零九睡榻上或者地上，又没有多余的被褥。
零九倚在床边。
眉眼含笑的注视着蹙起眉在发愁的阮舟。
盯了人一会。
他主动体贴地开口表示：“今晚我去榻上休息吧。”
“虽然卧榻有点小，我又人高马大的，不过只是暂时歇息一晚，倒也没什么问题。”零九低声一叹，“只是没有被褥，希望不要着凉才好。”
123：？
好一招以退为进。
配合暗示性极强的卖惨行为。
男主你是真狗啊。
阮舟抿了抿唇，这一下他除非是极狠心冷漠的人，不然如何说得出让零九去睡卧榻这种话，更别提睡地上。
他还在纠结踟躇。
零九直接又下了一剂猛药。
“睡吧。”说完，他直接朝卧榻走去。
那一声声脚步声就好像在提醒着阮舟什么一样。
“齐公子，”喊出这一声，阮舟又犹豫了，毕竟是要同床共枕，万一他的男子身份被发现了……
但是。
想到零九刚说的只是暂时在卧榻上歇一晚。
那么他与零九也只同床一晚，最多四个时辰，如果他小心谨慎一些，身份自然不会暴露。
把混乱思绪理清楚的阮舟终于做出决定。
“你也睡床上吧。”
零九挑眉一笑。
嘴上却完美诠释了何谓‘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是盈舟你是女子，”他说到一半，微顿，“我……我怕我睡相不好，吓到你。”
123：“……”装，你继续装。
早在男主应下那一句夫君，123就把他跟阮舟划为了一路货色。
阮舟想了想，“床中间用东西隔开如何？”
零九也不反驳，温声顺从道：“我听你的。”
*
男扮女装这么多年。
幼时不算的话。
原主从未跟人睡过同一张床上。
以至于阮舟在听见零九宽衣解带弄出的窸窸窣窣声时，整个人就开始慢慢变得僵硬了，等到零九在床铺外侧躺下。
阮舟甚至觉得这个房间的空气都不够他呼吸了。
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零九安抚道：“别怕盈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假如我有任何不轨之心，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噗。”
他的话逗笑了阮舟。
正当零九倍觉疑惑时，阮舟说话了，语气中似乎还有一点盈盈笑意：“这是你第四次发誓了。”
“齐公子原来是这般爱发誓的人么？”他调侃道。
第四次？
所以另外两次出自齐满之口。
零九脸色微冷。
虽然心底有股莫名的烦躁和不悦，面部神色亦不怎么好看。
他说话语调却没改变，一如方才的柔缓：“盈舟若不指出来，我竟不知自己这么喜欢发誓。但今日这两次发誓，皆为我的真心话。”
至于齐满发的誓？
关他屁事。
阮舟轻声说：“齐公子，我相信你。”
“我觉得私底下盈舟可以叫我小名。”零九声音温和，“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阮舟沉思片刻，同意了。
他问：“那你的小名是什么？”
零九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阿九。”
这是他的私心。
他会在外人面前很好地扮演齐满，可是在阮舟面前，他更想做零九。
“阿九。”阮舟轻轻喊了一声，他有些好奇，“这个小名有什么来历吗？”
零九没想到他突然就这么直接自然的喊了出来，平缓沉稳的心跳有瞬间失衡。
“没什么来历，应该是我爹娘随便起的。”他很淡定地撒着谎，又提出一个请求，“盈舟，我还想换一换对你的称呼。”
夜晚实在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已有些倦意袭来的阮舟嗯了一声：“你想叫我什么？”
“阿舟。”
这两个字零九念得无端缱绻，好似有无法言喻的情愫深埋其中。
还没等思绪略微迟缓的阮舟反应过来，那点缠绵之意霎时消失了，零九恢复如初，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可以吗？”
“为什么不叫阿盈呢？”
零九一怔。
他叫不出口。
他就是觉得该叫阿舟。
然而这两个念头似乎不适合作为回答。
零九大脑转动在组织语言，昏昏欲睡的阮舟在刺激123：[统哥，我觉得我睡相应该不是很好。]
123呵呵冷笑：[你也睡相不好？]
阮舟：[嗯呢。]
123：[你觉得我会信？]
阮舟摸着下巴，他已经确定男主对他有点什么单箭头，俗话说得好，送上门的男人，不吃白不吃。
吃不下的话另说。
[我觉得男主会信。]
莫气莫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123试图这么安慰自己，奈何越安慰越气，这股愈燃愈烈的火当然得发泄出来——
它把阮舟电晕了。
123才不信阮舟口中说的‘他睡相不好’这种屁话，翻译过来不就是，睡着睡着，睡到男主怀里去了吗？
时间来到半夜。
阮舟果真滚进了零九怀里。
不需要休息的123：……
令123感到憋屈的是，它发现阮舟是真的睡熟了，怎么喊都喊不醒的那种。
零九睡眠很浅。
所以阮舟一贴近，他就醒了。
纤细柔软的美人这么近的贴着你，隐隐有冷香钻入鼻间，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零九呼吸一窒。
同时，他心头也有疑惑，阿舟的……胸似乎有点，
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零九罕见地一点点红了脸。
他逼迫自己重新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