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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身体不由僵住。

他缓缓低下头,垂眸。

看到的是一个圆圆的发旋。

“一部漫画的名字而已。”阮舟说话用词轻描淡写,语气却略显生硬。

小谢危倒是没听出什么异样。

不过小孩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仰头,睁着蜂蜜色眼睛,眼巴巴望着阮舟,眸子里盛满了好奇和期待,软软地撒娇:“哥哥,危危想看。”

换作其他要求,阮舟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但这个不行。

男人平静说道:“不行。”

小谢危疑惑不解,气音拖得长长的:“诶——”

“为什么不行?”

阮舟一下卡了壳,他暂时编不出合适的理由,于是干脆跳过了小谢危这个问题,“我去找其他漫画给你看。”

说完。

阮舟关掉手机,准备去书房拿本漫画书来。

小谢危见状,立马化身他的小尾巴。

阮舟下床,他也跟着爬下床。

阮舟侧身弯腰摸他发顶,“乖,去床上坐好等我回来。”

小谢危才不听这个,小手抓住阮舟睡衣衣角,软乎乎地说:“我想看哥哥的书房是什么样子的。”

阮舟刚想拒绝。

就见仰着头看他的小谢危又乖又软的眨了眨眼睛。

“哥哥。”他甜甜的喊,撒娇,“带我去嘛。”

谁能拒绝这么爱撒娇的小鬼?

反正阮舟做不到拒绝。

男人轻轻叹气,无奈极了:“好。”

小谢危弯起眼睛笑,一双眼弯成小月牙,“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

揪着阮舟衣角、跟在他身后一进书房,小谢危就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瞟到书桌上有一堆乱七八糟摊开的画稿。

小谢危来了兴趣。

他松开阮舟的衣角,伸手就想去拿其中一张画稿。

刚巧被阮舟看到。

他心惊肉跳地轻轻捏住小谢危手腕。

“不要乱碰。”阮舟语气有点淡。

听上去和在卧室说话时的语气不太一样。

小谢危不想惹他生气,乖乖点头,“知道啦,我不乱碰。”

阮舟在书架上找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一本勉强适合六七岁小孩阅读的漫画,他按着小谢危脑袋揉了揉。

“走吧,我们回卧室。”

被阮舟牵着手走到书房门口时,小谢危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靠窗的书桌一眼。

他现在就像一只面对着盒子的猫咪。

两只小爪子在盒子外面挠个不停,很想知道盒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但小谢危还是压住了好奇心。

他不想再惹阮舟生气。

……

小谢危趴在床上看漫画,已然看得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下垂,眼睛也不太能睁开。

十八岁的谢危睡沙发。

面对小谢危,阮舟怎么可能放心以及忍心让他睡沙发,又在琢磨小孩会不会比较习惯一个人睡。

他犹豫着抱起被子。

小谢危听到动静,半睁着眼睛往这边看来,瞬间清醒了。

他爬过去紧紧抓住阮舟裤子,盯着对方手上的被子,蔫头蔫脑、委委屈屈地问:“哥哥是嫌弃我吗?”

阮舟连忙放下被子,半蹲着和小孩平视,“没有。危危怎么会这么问?”

小谢危:“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觉?”

阮舟:“我以为危危在家都是一个人睡的。”

“是。但是我想跟哥哥一起睡……”小谢危的脸蛋慢慢红了起来,耳朵也红红的,声音越说越小。

阮舟轻轻一笑,“好。”

“还要抱抱睡。”

“好。”

*

阮舟是被热醒的。

他感觉怀里有个火炉,滚烫滚烫的,尽管阮舟体温偏低,但他怕热,这会意识清醒,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黏着睡衣,让他有点不舒服。

阮舟睁开眼,看到自己怀中还未醒来的小谢危,心下惊讶。

上次他看了监控,十八岁的谢危是在六点出头时消失在客厅的;有了前面这个例子,阮舟以为小谢危也是这样。

结果没想到一睁眼,小孩还在他怀里窝着。

事情超出预料。

这让阮舟有点头疼。

可他也做不了什么,拿起手机看时间,快七点了,阮舟三餐不定时,别说是早餐,有时候一天下来都只吃一顿。

但现在多了个小谢危。

他不能饿着小孩。

想到这,阮舟便准备起来,他将自己和小谢危之间的距离拉开,还没坐起身,就看到熟睡的小谢危扭啊扭。

又钻进他怀里。

紧紧贴着。

右手不知何时还抓住了他的衣服。

阮舟别无他法,只得选择喊醒小孩,连着喊了几声“危危”以后,小谢危迷迷瞪瞪睁开眼,没睡醒的声音远比平常要绵软:

“……哥哥?”

阮舟嗓音温柔的醉人:“乖,松开哥哥的衣服,哥哥去做早餐给你吃。”

小谢危眼皮完全睁不开,好不容易睁开这会又软趴趴垂下了,但他很听话,乖乖的松了右手。

阮舟亲亲他额头。

“真乖。”

……

阮舟早餐做的很随意,牛奶、鸡蛋,加玉米。

没有一样考验厨艺。

但小谢危吃得相当开心和满足,眼睛可爱的眯起,边吃还要边夸:“哥哥做的早餐真好吃,比我家阿姨做的好吃一百倍!”

谢家的阿姨当厨师已有二十年,厨艺哪是阮舟这个小白比得上的。

小谢危这个夸奖真是歪到没边了。

阮舟一下笑了,忍不住逗他:“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危危不会是在骗我吧?”

“真哒真哒。”小谢危连连点头,“不骗哥哥!”

……

吃完早餐,阮舟要去书房赶稿,离开前给小谢危放了动画片。

小孩爱看是爱看。

可是他时不时就会“哒哒哒”的跑到书房门口,小手“咚咚咚”敲门,问:“哥哥你画完了吗?”

有时阮舟会回。

更多时候他因为过于专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回应小谢危,于是书房里就会没有声音传出来。

每当这时,小谢危整个人都会垂头丧气的。

但他站在门外也不走,乖乖等上那么十几分钟以后,又会“咚咚咚”的敲门。

声音软乎很有活力:“哥哥画完了嘛?”

在数位板上涂涂画画的阮舟属实有点抓狂,以往赶稿,他耳边不会有一丁点杂音,所以画的总是很顺利。

今天耳畔全是那句——

哥哥你画完了吗。

搞得阮舟在为人物添加对话时,差点把这句话写上。

更令他感到痛苦的是,小谢危一说话,他脑中便会自动浮现小孩那张软软肉肉的脸蛋,在画十八岁的谢危时,笔下会不自觉将青年锋利的面部线条画得幼嫩。

这么画当然不丑。

但是跟前面那么多话的谢危长得可就有出入了——是读者看完会怀疑他画功退步或者他在敷衍的程度。

废稿一张接一张,阮舟的心情也逐渐烦躁。

头发被他抓得乱七八糟。

至于刘海。

因为挡了眼,所以阮舟早就用皮筋扎了起来。

小谢危的敲门加问话又一次飘进他耳内。

阮舟:“……”这稿子是没法赶了。

他叹着气,放下压感笔,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蔫了吧唧的小谢危眼眸倏然亮起,欢快情绪溢于言表:“哥哥是不是画完啦?”

阮舟无奈点头。

如果画了一堆废稿也算画完的话……

“哥哥。”小谢危似乎在纠结什么,只喊了他一声就低下脑袋,两只小手在互相抠抠。

阮舟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小谢危抬头看着他,张张嘴,想说又不敢说。

“说吧。”

男人声线柔和饱含纵容,小谢危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他衣角,小声地说:“我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琥珀眼眸含着期待。

阮舟没说话。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一年四季待在家里不出门。

小谢危以为他的沉默是拒绝,脑袋立马就低了下去,人蔫蔫的,像失去水分的小嫩芽。

“没关系。”他语气很乖,“我在家里看电视也很好啦。”

却藏着一点点难过。

阮舟哪扛得住小孩这样。

本来他在小孩子面前就没什么底线,宠溺又纵容,不然星星孤儿院的孩子们也不会一见他,就黏乎乎地贴着他。

阮舟想了好一会。

才温声询问:“危危想去哪玩?”

小谢危抬头速度相当之快,瞳眸亮若繁星,“游乐园!”

阮舟捏捏他脸,“那就去游乐园。”

“好耶!!”

小谢危高兴的在原地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

……

阮舟在卧室门口站了快十分钟。

他敲敲门,“真的不要哥哥帮忙吗?”

“才——不——要——”小谢危拉长了音调,“我都六岁啦,可以自己穿衣服。”

阮舟又等了五分钟。

“危危?”

门内猛地传来一声重响。

——像是人与瓷砖亲密接触时发出的响声。

阮舟先是一愣,而后急切地扭开卧室门,语气难掩焦急:“危危,你是不是摔——”

剩下的话在他看清屋内景象以后,消失了。

衣衫整齐、十八岁的谢危坐在床边地上,脑中正在接受六岁时突然多出的记忆带来的冲击。

蓦然和阮舟对上视线,想到那些多出的记忆,谢危心里酸得咕咚冒泡。

不由问道:

“哥,六岁的我和现在的我,你更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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