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年有颐 第34章 无需的抱怨

“杨阿公忽然说要涨房租？”

“嗯，不多，只涨两百元……与邻近的房租相比，还是便宜的，你放心！”

“可我知道，你要给家里寄钱，每月另外要省出这两百元，又舍不得自己开销了！你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够吗？我这里还有一些，你拿着，加班饿了，一定买点东西垫一垫！”

“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你一个月在寻呼台辛苦翻班，不过五六百元，之前已经悄悄替我买过好几次点心。反而是我，什么都没有给过你！……我们一起走走，晚点有话，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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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渐暖，吹拂着浦江两岸，吹来了嫩绿的春。诸多植株逢暖而舒，要么绽开了绿盈盈的叶片，要么抖擞了拘束一冬的身姿。

东风也将温暖的绿意吹进了年轻人的心中，情感的小草寻找着泥土间的空隙，有了机会就尽力探出地面、相依相伴着迅速生长。

谈念申借着要购买自学教材的机会，在午餐前赶到季存工作的办公楼下。

这个春节后，季存所在的公司正式搬迁到浦东，两个年轻人得以在融融的春阳下，漫步在刚刚布设的绿化之旁。

谈念申是从外婆杜雪珍的口中，听说杨阿公要增加季存的房租，对老人的举动有些不能理解，甚至产生了一些埋怨的情绪！

——因为拆迁进度较快，新村部分小区煤气管道来不及布设，暂时未通燃气，交通也不便利，所以更换煤气罐、远途购物、交纳水电费等事情都由季存承担，怎么忽然提出大幅增涨房租，是不是不太合情理？

季存知道姑娘疼惜自己的心意，可对杨阿公的房租增涨并不介意，委婉地替老人解释：新村的居住环境比过去水卫不便、环境逼仄的矮屋阁楼要好得多，虽然老人提出的房租增涨额较大，但并没有超过同地区同类型房源的租价，杨阿公对他还是照顾的。

不仅如此，他从老人这几天的言行态度中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担忧与疏远，所以猜测着是否因为房租等事宜，引起老人子女的不满或意见，所以更加感觉无需埋怨老人。

看着姑娘心急地翻找出自己几年未换的小钱包，要给他补充零花钱，季存心疼又愧疚，急忙伸手按压住念申的手，委婉却坚定地推拒了她的心意。

而之前那一份犹豫不舍、难以决定的念头，此时变得清晰坚决。

念申的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他的生活压力，不想姑娘再辛苦分担！

等姑娘几分羞涩又不安地将小钱包放了回去，季存缓缓陪她迎风向前行走，一路看着两旁工地内更加积极与努力的工程建设：

“刚到上海时，哪里能想到，浦东会这么快发生变化呀！”念申感叹着，“当时也不能考大学了，有时，都想自己悄悄跑回边疆去。”

“幸亏你还是留下了，不然，我们也见不到！”

“因为我舍不得爸妈……”

“你怨他们吗？”

“以前会有，可看着爸妈为难，又不能犟着逼他们……你别看我硬忍着不哭不闹，可我生气时，也暗里和爸妈闹过别扭，包括不吃外公家的荤菜，故意饿肚子，宁愿问同事借钱，也不要妈妈补贴学费，就是想让她难受难受……”

“呵呵，想不到你也会闹性子！”迎着春风，季存看见念申飞舞的发丝、由心而发的笑容，是真心舍不得面前可爱又单纯的姑娘，忍不住想在分拆感情前细细地叮嘱，“父母有时候无力改变环境，有他们的无奈，你要学会自己克服困难，不要带着不好的情绪生活，凡事向前，积极些去看！”

“嗯！”念申点头，“我现在感觉：通过自学拿到文凭与技能证书也不错！而亲眼看着浦东新区的路宽了，高楼、小区飞一样建起来，造成空气与环境污染的工厂也搬走了。这些绿化种下去，真的走在哪里，都有些像公园一样……我就会感激爸妈带我来了这里，也不会感觉外公外婆偏心了！就算听咏萍阿姨那些带刺的话，也不会再生闷气的！”

听姑娘的回应，季存为她感到高兴！

他知道：姑娘说的是真心话！当一个人能够接触并身处一个整体的积极环境，目睹日新月异的良好发展，短期的坎坷与细碎的伤害，可能就容易消散与忘记！而当进一步打开心怀、去努力融入昂首阔步的发展，那可能心情会更加开阔与爽朗！

就像他自己一样！

虽然伴随他工作的稳定与薪资的增涨，家乡父母愈加不安，要求提供的赡养费也不断增加，以提防他与“她”的接触造成损失。他也可以理解他们的心理，做到不埋怨、不争执，以避免两位老人心里受到伤害。

可是，这种复杂的生活压力，他却不愿让念申分担！

“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一路，只见季存聆听与开解着自己，却不愿多言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念申察觉到他一份潜藏的情绪，询问。

季存的脚步停在路旁刚刚摆放好的东方书报亭边上，在浦江上几声航船的鸣笛过后，艰难地干咽了几下喉咙，涩涩地开口：“念申，你知道——我有三位父母要奉养吗？他们，都在家乡务农，没有退休工资，也没有医保，两位妈妈的身体不算很好！”

“你说的……是真的吗？”谈念申看着季存忽然凝重起来的表情，惊讶着，却未退后，反而进前一步，鼓起勇气第一次握向季存的手臂，“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呢？原来你不是寻常的辛苦呀！是你爸妈离婚了，你跟着爸爸生活吗？那你是要照顾三位父母。他们需要什么，我帮你去买……”

季存见姑娘没有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杏眼里满是更浓的怜惜，口里更是一叠声关心的追问，不由更加揪心地难过，不由反手握住了姑娘的手臂：“念申！你听我说——我感觉，我们不合适在一起……真的，我们的条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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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廖来啦，快进来！”

看见廖远英向办公室探头，街道办事处负责人立即热情相邀。

廖远英走进办公室，看着负责人忙碌地下发文件、打电话安排工作事务，不好意思地解释：“呵呵，张主任，您好！我就是到街道来开会，顺便问问，新村通煤气有消息了吗？”

张主任笑着回应：“这个问题，市、区一直很重视，在想办法协调。也请你们再辛苦一些，向居民们做好解释工作：因为站点规划与管道布设的问题，动迁新村暂时通不了煤气，给大家生活造成了不便，特别是老年居民们，很抱歉！但请大家相信：这个难题在各方面的努力下，一定会尽快解决！”

“好的！”廖远英欣慰，“我回去一定组织居委工作人员与楼组长多宣传。”

张主任却不放心：“对于老年居民的生活，特别是高龄、独居、孤老，一定要多关心。如果他们有埋怨的言语或激动的情绪，不要怪他们，要多安慰开解，避免他们伤身体。”

“您放心，我们会细心做好老龄工作！”廖远英保证，对张主任说出更让人欣慰的实情：“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大部分老年居民，迁进新村后，不但没有抱怨情绪，反而相当感激。不少人自觉行动，帮小区打扫公共区域卫生、开展安全巡逻、进行文明宣传呢！”

“这样的心态相当好！”张主任惊喜地夸赞。

廖远英感叹：“老年居民经过抗日、上海解放的过程，他们愿意用一份心拥护与配合浦东改革开放，还不断将过去日子与现在的对比，告诉子女、孙辈无需抱怨，要认真生活……所以啊，新村的融洽、和谐还真有他们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