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年有颐 第36章 相暖的力量

“哈，没想到，念申和他也跑来凑热闹！”

“念申和啥人？”

“喏，湖里，那只蓝颜色的艇里！”

“哟！……你不是说，你阿爷阿奶和咏兰姑姑都不赞成嘛，担心将来养老摆不平？怎么念申她还是……”

“那是我阿爷阿奶老古董思想！咏兰姑妈与谈家姑父又没主张，给咏萍姑姑自私又蹩脚的闲话吓来吓去，弄得念申谈个朋友也尴尬！”

“这养老问题是蛮大的，也难怪他们担心！”

“哎，你跟我可是年轻人，思想不要这么落后好哇？恋爱结婚都绕不开养老！现在又不是从前，更不是旧社会，养老要靠儿子、靠小辈！没看到浦东开发不到几年，就改造得这么漂亮，今后养老肯定条件好，还怕搞不定？”

在充实忙碌的节奏里，时光的流转经常会被人们忽略。大刀阔斧推陈出新、大步向前的浦东新区，实实在在带给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太多惊喜，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它的发展变化一点也不为过！

在任东杰与郑亚娟的记忆里，居住在旧家园的生活景象仿佛就在昨天。可在各支建设力量用心的投入与付出中，杂乱、落后的土地上迅速换了模样，矮屋、窄路、杂物乱堆的角落不见了踪影，飞快建设起林立的高楼、宽阔的道路、漂亮的公园……这离拆迁才几年功夫啊？

这天，世纪公园刚刚开放不过两周，开便利店的任东杰听着来买东西的左邻右舍讲起公园中的时尚与美丽，按压不住心中的雀跃，挤出时间，趁郑亚娟调休，邀请她一起来世纪公园游玩。

没想到，两人刚刚买了口味不同的冷饮，你咬一口我的、我吃一口你的，吃得情意浓浓，就望见公园的人工湖里，正并肩踏艇的念申与季存。

郑亚娟相当惊讶，递到她嘴边的冷饮也忘了咬。

任东杰却见怪不怪——这两年，家里人只知念申忙碌上班、专心自考，不管是谁给她介绍对象，她一概以自己年龄还小、文凭未出、工作未定做理由推脱……

可他却是知道的，这个憨实单纯的表妹，心里怕只有杨阿公家的租客季存！

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发现，念申上下班的时间不对，她路上哪里需要用得到那么多的时间呢？他在自己开在公交站附近的便利店里收银，有好几次看到念申下了车，被姑爹接回家没多久，下一趟公交车上就会下来季存！

而这两三年中，念申动不动就说去福州路买书、去图书馆借书。那书，她的确是买了，也借了，可不出一刻钟，任东杰就能看到小季也拎着、抱着书回到小区来，哪有那么巧的呀？

咏兰姑妈与谈家姑爹真以为年轻人的感情是防得住的？咏萍姑姑更别想以养老做由头，阻拦小辈自由恋爱！

就像他和郑亚娟一样，现在越恋越深，越粘越牢的，谁也防不住、拦不住！

“吃得像只猫一样也不晓得，我帮你擦擦。”看着郑亚娟只管盯了念申和季存，把冷饮啃得乱七八糟，冰淇淋在烈日下融化了、淌在手指上也不知道，任东杰忍不住抽出纸巾帮她擦。

郑亚娟把剩下的蛋卷筒塞进他嘴里，问：“不知他们能瞒多久？”

“真提出来的话，我家里估计风波不小……”任杰东猜测着，可他不想操心这个，“就看他们两人怎么说服上面的两辈了！这种事情，帮不上什么忙，没准还会捅‘马蜂窝’，吃力不讨好，所以不用管！”

“那我们呢？”郑亚娟不愿掩饰自己的担心，“你老实告诉我，你家里会同意吗？不同意的话，你趁早不要再缠我，医院里有的是人想追我！”

“谁稀罕缠你？不过是我看你可怜巴巴，像个没人要的刺猬！”任东杰虽然嘴硬地怼着，毕竟收了嘻哈的表情。

他的直觉与判断里:自己与郑亚娟的恋爱，肯定也不被阿爷阿奶与咏萍姑姑看好，没准遭受的反对也激烈！

因为这几年，新村里各小区拆迁而来的邻里们日子是越过越幸福的，几乎每隔几天就能听到迎亲送嫁的鞭炮、烟花声，双双对对的青年人给父母、祖辈们脸上、心里增添着重重欢笑……

阿爷阿奶看得心痒不过，四处托着人给他牵线做媒。相亲对象无论远近，家庭条件相比郑亚娟来说都要好一些，而且每一个听说都是父母双全、感情融洽的！

阿爷阿奶和姑姑咏萍劝说他的理由是：“你妈等于没有，你爸又经常在船上顾不着家里，总要寻一个能帮衬你们将来生活的，带带小人、烧烧饭、照顾照顾屋里，我们好放心……”

“你不能再寻一个单亲家庭的对象了，只怕两个人受爹娘影响，过不到头。那样，我们老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睛！”

“你的性子实在太糟糕，浮躁不定、嘻嘻哈哈，一定要寻个温柔踏实的姑娘拴牢你！”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他相来相去至少一个加强排，就是感觉和人家相处不习惯！最后拴住他的，竟是这只“刺猬”——郑亚娟！

本来，他自己也看不上郑亚娟泼辣又强势的性格。

谁知前年，当郑阿公隐瞒不住，郑亚娟终于发现她爸的问题时，她一下透露出的崩溃与无助，让他看到当年母亲抛家别子后的自己。

郑亚娟可以在郑阿公家里与祖父、父亲吵闹，却不忍心把真相告诉自己的母亲。她就像当年的他一样，多想维持父母双全的家庭！

可也不知道她母亲是不是察觉了真相，或是在她父亲长期的冷落与隔阂中糟糕了情绪？没多久就查出严重的疾病，拖了没有半年，就病逝在郑亚娟工作的医院。

他记得她母亲下葬的那个晚上，她与她父亲出了小区，看着附近无人，在便利店门前疯了一样推打、撕扯着她父亲，告诉他，她有多恨他！

她说：一定不会再认他这个爸爸，让他和外面的女人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父亲狼狈地走了，她跑到店里买了几听啤酒，一边走一边胡乱往嘴里灌。他不放心地追出去，看见酒水和着她的泪水从她嘴边流下来，她难过地哭，却硬吞着声音不出声，一阵阵干呕。

这让他想到了初中毕业时的自己，母亲离开的那一年，他父亲回来后，他也这样责怪过父亲，也这样伤心绝望地痛哭过！

他当时就想，两人没娘缺爹，那两个人就相互温暖。

她后来答应了，与他相处起来。两颗思念父母，又为父母伤心的心渐渐结了痂，掉落了，感觉日子也快乐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种快乐的力量，让他便利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做，而她泼辣的脾气也多了柔和，甚至医院的病人都感觉得到，还有人给她写了表扬信。

所以，任东杰内心也是拿定的：管什么离不离婚、养不养老呢！两个人结婚过日子就是图个眼前开心！

他甚至连面对祖辈与父亲姑姑的理由都想好了，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和他们说了。

又看了两眼在湖里开艇开得越来越高兴的念申与寄存，任东杰感觉他俩估计也会坚持感情，不会因为“养老有问题”让步的！

毕竟，在寒冷的冬天里，他用衣服给她包一只烘山芋，她用口袋给他装几只热乎乎的茶叶蛋；这一个把衣服脱下来给那一个穿上，那一个买了围巾给这一个紧紧围在脖子里的情意，是暖烘烘让人不想放弃的！

而像念申那个小傻瓜，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家境，又像季存那样的书呆子，不计较念申这里的经济条件，两人扎一堆读书、工作，相互给个支撑的力量，也是很好的！

至于以后的生活嘛，也不怕的。

浦东发展得这么好，有的是赚钱的机会。赚到足够的钱，自己与郑亚娟就可以解决没有老人帮忙的困难，季存和念申也可以应付四位父母的需要，也不至于很为难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