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年有颐 第132章 不该的选择

“哦噢～，妈，上海中心快建成了吧？陆家嘴三件套可就差这个‘打蛋器’啦！小时候来一次东方明珠，我和同学们都稀罕得不得了。近些年建成这‘三件套’，上东方明珠都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赶紧拿盘子挑吃的。”

“妈，您今天怎么舍得带我到这里吃自助餐？每年您和爸带我在这附近逛来逛去，只舍得给我和爸买点小吃和冷饮！”

“家里有两代八老，哪有那么多闲钱消耗？”

“那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公与外公都需要做康复，还要用钞票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加油吃，吃好，我们去买几件好衣服……”

“好噢！妈，我们坐那个位置吧，一边吃一边看风景！”

“……我问你，要是我和你爸分开，你和谁一起？”

“我们中学都快帮我们办成人礼了，怎么问我这个，想演电视剧还是您把当我几岁的小孩子？再说了，您和我爸感情一直这么好，怎么可能分开？”

“……我当初不该选择嫁他，选错了！后悔了！”

“妈，您说什么呢？您怎么拿这么多烤羊肉，吃得了吗？其他好吃的不吃了？”

东方明珠，旋转自助餐厅内，心事重重、愤懑重重的谈念申端着盘子，使劲往盘内叠加一层层的食物。

本来兴致盎然、高兴雀跃的季思迪听着母亲的言语，疑惑！惊讶！等看见母亲拿了超多的烤羊肉，又说出要与她父亲分开的话，目瞪口呆！

陆家嘴的滨江景观区，是季存与谈念申一直喜欢在结婚纪念日带孩子来游览的地方。不为别的，就为一直闷头在软件企业里加班奋斗的季存，想在这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带妻女看看浦江两岸的变化。

可在这天前，就算他们夫妻在浦东新区生活了二十余年、工作了二十余年，也和不少市民群体一样——为着一家数代人的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着，从未舍得人均数百元的花销，与孩子一起进入价格相对昂贵的自助餐厅消费。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季存为照顾老家父母的缘故，未如约赶回上海不说，反而任由养母接听了念申的电话。

念申也怀疑丈夫养母所说的难听话是否为真，可季存忘了在结婚纪念日与她联络是真的。那是否说明：他是在内心厌倦了她一家养老的困境是有想离婚的打算？至少，婆家的反感与排斥存在，那么一直重视养母的丈夫还能坚持多久？

两代养老的压力造成的失业与情感打击，让念申第一次有了不管不顾任性购物发泄的情绪。

咏萍的归来，让她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在帮母亲初步安顿好外祖父母后，念申取出悄悄攒给季存，想让他更换一部好手机的积蓄，带着迪迪上了东方明珠，第一次进入旋转观光餐厅放纵食欲。

季思迪日常见惯了父母平淡日子里的情深义重，被母亲的言行吓了一跳！

可现在的孩子见多识广，部分层面的意识相比曾经的青年人早熟，一阵惊诧不安后很快镇静下来。

——母亲应该是在赌气，哪有二十多年的浓稠感情说断就断的？

所以，季思迪豪迈地任由母亲长吁短叹，放心地在美食间溜跶，纵容自己在母亲难得的“大方”里吃到肚子溜圆。

多年来被季存捧在手心中呵护的谈念申看着女儿“没良心”的吃法更加难过，干脆背对着食客，面向玻璃窗外浦江两岸越来越精致美丽的景观抹起了眼泪。

在冰淇淋柜台前的季思迪接到父亲季存发来求助信息，叮嘱她多关心母亲，看看母亲心情怎样，小姑娘心中更加笃定了，端着两杯冰淇淋回到母亲面前。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念申对自己一直喜欢却不舍得买的香草冰淇淋球，食欲全无。

季思迪索性搂着两杯冰淇淋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不客气地批评自家妈：“我感觉吧，您是不该这么任性地选择……”

“咚！”

念申心里一跳，怎么女儿也想自己与丈夫分手呢？“你也感觉妈妈不该选爸爸？”

“不是～！啊哟，这景色太漂亮了，妈妈您等等，让我拍个照哈！”夕阳还未西沉，娇俏的月亮已升上，日月双辉之下，浦江两岸的景致更加精彩别致，季思迪含着香甜的冰淇淋，欣赏得如痴如醉，忽略了母亲的忐忑，先顾着拿手机拍摄。

“那你想说什么啊？”念申紧张地催促女儿！

季思迪用手机环绕窗外大角度拍摄过景色，才嘟着小嘴埋怨：“妈，您不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吗？”

“啊？”

“就算外公与太公缺人照顾，您公司遇到压力，爸爸一时回应不及时，您也应该冷静些，与我爸和外公外婆商量以后再做决定啊。”季思迪不客气地把两杯冰淇淋球都吃净，站起身来去续杯，“您被我爸保护太周到了，这么大还像孩子一样，真不知道老了会怎么样？假使您和我爸分手，到您老来，我忙工作和小家，可没他那样的耐心和办法哄您开心哦！”

“季思迪，我白带你来吃自助餐了！”念申坐在座位上咬牙。

女儿还未成年呢，就担心起她老来孩子气添麻烦啦？这叫什么事？

看来，自己这一辈人老了，只怕多是夫妻相伴，不能单单指着子女们养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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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真不晓得上海现在有这样好的条件，有专业机构与人员可以上门提供助老服务，不是存心误会阿姐、阿哥！”

“你存不存心无所谓，可你想想自己这些年：小心眼、任性、做事瞎来八来……”

“爸爸～～”

匆匆吃过晚饭，抱着父亲扔过来的那只抱枕，咏萍在咏兰详细的说明与解释中，了解了居家养老服务的流程与事项，又是放松又是尴尬，听着父亲的批评。

任家旺从小女儿口中也了解到她在广东过得乱七八糟的日子，恨铁不成钢！“你晓得吗？你一开始拖了秦彬非要跑到广东去贴着秦毅生活，就是错误的选择！”

“我哪里错了？我结婚后这么多年，不是经常回来贴着您与妈妈？阿哥更是没离开过你们！”咏萍就是接受不了与儿子分开生活。

任家旺叹息：“以前啥条件？各家就那么一间破烂小房子，工作也不过烂泥渡周边的厂，不蹲在一起怎么办？从分了动迁房，你看咏刚、东杰啥人愿意与我们老的住一起？你分了房子后，不也跟着秦彬搬开老远，能不来就不来！”

“阿爸，我没有不孝敬您与姆妈的意思。”咏萍犟嘴，“另外，念申与小季不是与阿姐、姐夫生活在一起？他们不是蛮开心、蛮好？”

“你像你阿姐、姐夫那样体谅小辈吗？秦毅虽好，可像小季那样有担当又包容吗？”任家旺加重了语气，拍着床板，“我以前还是习惯几代人大家庭在一起生活，可后来越看越清爽：几代人生活在一起，难免想法与习惯不一样，磕磕碰碰免不了！相互如果不能足够包容与谦让，生活在一起矛盾会很多！你又个性挑剔骄傲，样样事都喜欢卖弄，戳人刺话，还想攥牢儿子不放手！”

“阿爸，哪有这样讲自家囡的？”咏萍从未被父亲如此批评过，幸亏这会只有咏刚在厨房忙碌，阿姐咏兰回到医院陪伴姐夫，不然她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着不出来了！

“我现在不讲你，只怕你将来不要想安心养老！”任家旺索性把话说到底，“秦彬的骨头还断着，秦毅那边为了豪豪焦头烂额，你倒赌气选择跑回上海了！你不怕老了丢了老公再丢儿子？”

“……”咏萍想想也后悔，抱着抱枕不敢哼声。

任家旺撂了话：“幸亏现在高铁、动车都方便，你明天就回广东去。我这里有上门的居家养老服务，咏刚、咏兰暂时还能顶着轮流照料。你照顾秦彬养好伤，赶快和他一起回上海，不要再去掺和秦毅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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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保富，你赶紧给我进家来！快点，别磨蹭！”

“你个老婆子又弄啥？我不进去，就撂这说！”

“你想听不听，到时候别求着我说：栓娃不在身边，你我可咋养老！哎哟哟，我的脚，又崴着了！”

“老婆子，你咋啦！”

送走了殷勤周到的黄巧莺，胡田花之前还在纠结的心忽然被什么牵动了，头也不回地奔着某个犄角旮旯钻进去了。

季存不在家，她放心大胆地喊着自家老伴，要和他商量让人兴奋的消息。

季保富不认同自家老伴对亲家与媳妇的态度，对超乎寻常殷勤探望的黄巧莺也保持着戒心！

——这闺女是能干又热心，可当初是她提出要用十万元彩礼招季存入赘的。就算季存不肯答应，她也是要求第一个孩子跟着黄家姓。这样强势的闺女粘乎着他老两口，想干啥？

“哎哟哟——”

胡田花却被黄巧莺带来的那高端养老院宣传册迷住了！佯装叫着，吓得季保富赶紧跑进屋。

“你个老头子，看看，这里好不好？”胡田花见季保富进来，伸手一把捞住了他，把宣传册塞到他手里。

季保富扫了几眼那宣传图片：“是蛮好的，可，肯定贵着咧。”

“你就说：想不想住吧？”胡田花盯紧了问。

“我俩这身体还行，栓娃又不是不管咱，去住这干嘛？还是在家自在……”季保富可舍不得家里的屋子和院。

“就你那点出息！”胡田花斜了他一眼，掰着手指算，“人家巧莺可说了：那里24小时有护工给按摩给捶背，每个房都有可以洗澡的卫生间，吃饭不用做，中晚饭两荤两素带水果，卫生有人天天打扫，有病医生和护士随叫随到，楼外有花园，楼里有棋牌室，你老头子到了那里可以天天有人搓麻将，不愁现在这样找不着人！”

“真的？”季保富有些心动了，“那住进去要啥条件？”

“这个……”胡田花语塞了片刻，“巧莺说：这高级养老院是她朋友开的，要我们是她的亲人，每个月意思意思给点就行了，保证栓娃能担负得起。”

“亲人？”季保富心里一“咯噔”，这话是啥意思？他们和黄巧莺可不沾亲，除非……

胡田花小心地试探：“你看，我冲小谈的话已经说得那么不中听了！只怕她已经生气了，不如干脆……”

“你可别胡来！”季保富跳了起来，“我和你说：这一顿饭胡吃可能还过得去，这路选错走错，可不是那么容易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