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年有颐 第151章 回望的家园

“任阿公，咏刚，你们慢慢看，活动时间留得足，不要急啊！”

“张阿爷，李阿奶，你们想拍纪念照对哇？来，我帮你们拍，凑近点……你们越老气质越好，看看，拍出来多好看！”

“樊书记，我们也要拍，排队等您给拍啊！”

“小何几个年轻人拍照比我更好。小何，几十位‘老宝贝’都想与‘旧家园’高空合影，快叫上小尹几个人，帮大家拍照，一定保证拍好啊！……老朋友们勿要急，这趟活动意义特殊，我们保证让大家都满意！”

“啊哟，这几张照片好做传家纪念的，与迁出时的照片比一比，变化太明显了呀！我们不讲，谁能想到就是同一个地方？”

“是有意义啊！从1996年与大家集体迁出‘烂泥渡’，到现在近三十年啦！这日子说慢，却快得像翻书一样！……我有时候感觉像在做梦：前一刻还在烂泥渡，与老伴、小人们挤着睏在热死人的阁楼上，蚊香熏死人，还要不断拍蚊子、赶苍蝇……眨眨眼睛，就住进大房子里，身边样样不缺！”

“我们浦东开发开放三十多年，取得的成果，全世界都看得到，要说梦，就是‘中国梦’当中的一个！”……

2022年9月，秋高气爽、暖阳高照，位于银城中路的上海乃至全国的最高建筑——上海中心迎来了一批特殊的游客。

阳光将金色的喜悦倾洒在他们的华发与笑颜上，跃动着历经岁月积累而出的暖暖的感动，结出一枚枚翠绿的希望！

年迈蹒跚的他们在陪同人员与现场工作人员的照料与搀扶中，分批乘坐超高速电梯，到达位于大楼118层的上海之巅观光厅。

工作人员已对厅内环境与设备进行过仔细的防疫消杀。

居民区党总支书记兼地方人大代表的廖远英与同行街道工作者、社区工作者们小心而温情地陪护着他们站到窗边，放眼而望，与晴空之下熠熠生辉的城市景观拍照留念。

在单反相机不断摄入的照片中，宽阔、透明的落地窗内，老人们年迈的身影与欣慰的笑颜，映衬着窗外宽广天地中的申城美景！

——美丽的浦江，将一湾安详蜿蜒在新时代的国际都市怀抱中；倒映着天上的碧空万里与白云舒卷；联结着交织如网的道路，直至远处天际，为更加精彩的生活向着大海奔腾……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中华艺术宫等地标性建筑相拥在侧，辉映相衬；周边名楼高幢鳞次栉比，与片片绿地、社区如嵌、如绘于锦卷之中……

“那里，真的是我们住过几十年的烂泥渡吗？……从一九三几年跟着同乡当挑夫到上海，又到码头做工人，再到与你妈妈结婚，养了你与阿姐、阿妹……从来没想过，浦东会这样漂亮的！真好看啊！”

作为“喜迎二十大，老朋友回望旧家园”活动参加者中年龄最大的居民代表，任家旺在儿子咏刚的随身陪侍下，坐在轮椅上，跟着活动队伍来到窗边，望着楼下清晰可见的陆家嘴中心绿地与周围景观，长久凝眸后，深吸一口气，喃喃而语。

“是啊，小时候，和阿姐阿妹与弄堂小朋友在泥水里跑来跑去白相，刚洗干净的衣裳一会就弄脏了，再汰，又没地方晾干，气得姆妈给我们‘吃竹笋烤肉’！……一不小心还碰翻郑阿叔、杨阿伯家凳子、菜筐……还有一次被没熄透的煤球炉子烫了小腿，离医院又远，阿爸您只好抱了我去浦西寻烫伤科……吃一只荷包蛋大多数要等过生日，吃几只肉圆、几片咸肉只有等过节！”咏刚一边注意着父亲的状况，一边也痴痴看着窗外回忆。

任家旺忍不住嗔怪：“现在条件好，你们是连咏兰阿姐做的肉圆、咸肉都不要吃了，尽吃高蛋白的三文鱼、虾，还给我与你姆妈买啥即食海参，逼着我们吃！”

“这是为老服务中心健康讲座里教的呀！”咏刚笑道，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早已变了模样的家园，“……等我工作了、结婚了，跟着船去了香港、东京、巴黎，觉得那真是天堂一样的地方，我们上海就算是国家蛮繁华的城市，可与那些城市还是没办法比，人家商品多多少啊……而有了东杰之后，每年回来，能与他姆妈带他去一次南京东路、外滩逛逛或是去公园划划船、坐两圈小火车，就是难得的旅游，吃一只紫雪糕就是最奢侈的冷饮，从来没想过老百姓也能乘飞机……谁能想到，三十年，这里比那些国际城市更加漂亮、大气！东杰与亚娟可以经常带了轩然，乘着飞机在国内外飞来飞去！”

爷俩正说着，先后有客机在浦东机场起飞降落。机身上的玻璃窗映动着阳光，闪亮眩目。

“我想立起来看看！”任家旺要求着。

任咏刚听说，把便携式可伸缩拐杖从轮椅后取出，拉伸开，递到父亲手里。这是东杰为老服务超市所进的货。

任家旺握住经过特殊设计的舒适手把，借支撑之力拉起身边，站在了“上海之颠”的阳光之中。

老人年迈的身体有些虚弱，可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伸手，轻轻拉过儿子，他向廖远英恳请：“帮我们父子多拍几张，我晚点带回去给雪珍看看。可惜，她今天不能来，没办法留念！”

任家旺刚刚叹惜，只听身后一阵热闹，女儿咏兰的声音乐呵呵传了过来：“不要紧的，阿爸！等小季探亲回来，我可以请他用电脑技术帮姆妈与‘老家园’合影。”

“念申，你陪着爸爸妈妈也来啦！”正举着单反相机的廖远英热情招呼着。

“是啊，我们街道也组织老年朋友来参加活动呢！”陪伴着母亲与老年居民的念申笑答。

“来，一起先与阿爸合影!空出些位置，给姆妈、咏萍与秦彬他们，到时候请小季一起用photoshop往上头做全家福。”在现代医疗技术治疗与居家护理助力中，谈培祥的身体已恢复如初，乐呵呵地站到咏兰身边。

“不用等小季，我就会用photoshop呀！”一位相熟的老志愿者开心地插话。

“林阿哥，你七十多岁，竟会这项技术？”咏刚惊奇。

“会啊！”林老先生颇为自豪，“社区为老服务中心开设的课程，我读了觉得有兴趣，自己出钞票报了培训班。现在我做照片比孙子还要漂亮，以后你们有需要，尽管来寻我！”

“好啊！”任家旺的脸上笑出了灿烂的花朵。

林老先生意犹不足，向廖远英申请：“我准备回去与朋友们商量，在我们社区微信服务平台上号召大家：一起把自家的老照片拿出来，然后办一个‘迎接二十大，新旧家园对比照片展览’，让现在的中、青年看看这份特别的变化，想想看自己生活的时代是多少幸福，您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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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娟，你真想好啦？回国工作？你在国外当护士不是当得蛮好？”

“怎么，超市开得好，你这个老板不高兴我回来？”

“岂敢，岂敢！……你感觉：我们是不是又恋爱了一趟，哈？”

任东杰为丰富为老服务超市的食品供应，特飞了一次东南亚，又应妻子郑亚娟的要求，陪她去新西兰旅游了一圈，然后夫妻双双乘机返回。

已上五十岁的任东杰，因为超市的经营辛苦奔波，体力不见衰退，反而更好，与妻子郑亚娟同游同归，心中雀跃，竟找到一种重新恋爱的感觉。

郑亚娟心中却是五味纷呈，轻声嘀咕：“都快老了，哪里还有恋爱的心思！几年前，不是于阿姨帮忙，出售了她那套房子给阿爷治病，我只怕到现在欠账还没还清！……白废了那么多心思，结果还要与轩然回到国内工作，不晓得以前的小姐妹听讲，会不会背地里讲我？”

任东杰听言，不由一怔，随即理解亚娟的心情，伸手覆盖住妻子的手背。

“于阿姨待你阿爷是真心真意。她晓得你阿爷最心疼你，又为了帮你阿爷治疗，所以把她自己的房子卖了，贴补你阿爷的医疗费。这份情，你记着，像孝敬自己阿奶一样，孝敬她，让她与阿爷开开心心生活就可以！”

“这是当然！”郑亚娟想到当初的自私，愧疚与后悔不已，“所以，我回国，不但因为轩然坚持毕业后回国工作，也是为了认真照顾阿爷和于阿奶。”

“放心吧，我会与你一起照顾他们的！”任东杰拍胸脯保证。

“你自己阿爷阿奶与阿爸还照顾不过来呢！”郑亚娟怀疑地瞥他一眼。

“怕什么？”任东杰相当乐观，“现在我们新区创建‘嵌入式养老社区’越办越有经验，相比以前只能‘养儿防老’，仅靠小辈照料，不知轻松了多少。一个老人是养，几个老人一样是养！”

“可不知我们老了，会怎么样？”郑亚娟却有些担心，“轩然是独养儿子，再寻个独养囡，弄不好就是两代、十多个老人等着照顾！”

“怕什么？”任东杰感到飞机在转弯，已是在上海上空盘旋下降，预备落地，心情舒畅，“等到我们老了，社会养老办法肯定更多、更加先进！”

后排有乘客听了，笑道：“是啊，只要肯用心，办法总会跟上变化的！现在的时代，高科技发展快着呢！”

郑亚娟也心中一松，向窗外看出去！

——夕阳斜照，安详而美丽的霞光倾情洒在申城大地上，心中从未放下的家园，是如此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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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看，咱家乡现在变得多好！”

家乡中原景致美丽，在市、县支持下，开发了旅游度假区。季存完成项目升级任务后回家探亲，再带着生母去往山坡观景，再不用步行、攀爬许多路程。

从车上将年近八十的生母吴秀枝小心地搀扶下来后，季存又从后备箱拿出东杰介绍的可登楼轮椅，扶她坐了上去，沿着老年人易行的平缓石阶向着坡上新建的景观平台走去。

吴秀枝看着发展变化中越来越富足的家园，更笑深了眼角的重重皱纹，可那皱纹中夹着的情绪，再不是愁苦与无奈，而是轻松与欢喜。

五十年前，因为公婆养老困难而被迫送养的三娃时不时能联络、探望，还帮着残疾的二娃搭起了盆景养植棚。

乡里、村里精准扶贫，帮二娃打开了销售渠道。二娃的生活好过了许多，跑出去的媳妇回了家，和二娃带着孙辈们勤恳过起了日子，对她也不错！

乡里卫生院定期下村为村民们体检，她的心脏病也有了治疗的保证。

这样的日子，她知足啦！

季存站在母亲身后，迎着清爽的山风，看远山近峦的秀美，看果园林地的葱郁，心情同样舒畅！

——他小时候的作文里，家乡的甜果运不出去，酸果没人敢吃，堂兄弟们抢爷爷馍吃的情境，不会再发生了！

有家乡自产的矿泉水从身旁递来，季存听到了大哥刘强的声音：“三兄弟，和妈喝口水吧。”

转身，季存看到坡上小卖部里，大嫂在招手，笑看刘强：“大哥，听妈说你承包了一个景区小卖部，没想到在这个位置。”

“这位置不错，一个月的收入够用！”刘强面对季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撸了撸花白的头发，“和你大嫂都快到六十岁了，再不敢胡乱折腾了！”

“家乡脱贫致富了。乡亲们的生活都会好的。合法经营，日子不会差！”季存欣慰刘强夫妻的变化。

“那你哩？养父母那边安顿好啦？”刘强询问。

季存的手机响了起来，恰是季保富夫妻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