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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发泄

作者:坠欢可拾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5-10 10:42:37

殷北见到邬瑾时,屋外已是鹅毛大雪。

邬瑾听完来龙去脉,神情并不惊讶,很镇静的一点头,起身就走,殷北急急跟在他身后。

一边走,邬瑾一边问:「李一贴去了吗?」

「去了,要不要***?」

邬瑾摇头:「不必,递铺也不要管控,让所有消息都传出去,越杂乱越好,有没有活口?」

「有,转运使侯赋中,受了伤。」

「让他活着,去接尸骨回城,声势要浩大,不必遮掩,魏王棺椁送去侯府,由侯赋中写明奏书,随魏王棺椁一同进京。」

死去的莫千澜,会让人误以为宽州失去约束,无数消息会通过急递,以最快速度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能否承受住如此巨变?

边关无宁日、百姓无宁日、国朝无宁日的巨变。

世人的眼睛难以看到莫千澜才是始作俑者,在激烈的流言中,有人会归结于储君之争,有人会归结于莫千澜通敌,有人会归结于黄义仁是细作。

消息越多,真相就越难以被人挖掘,等到大事落定,才会有人清醒明悟,原来从莫千澜「清醒」开始,所有人都已经在局中。

莫千澜算无遗策,把无可奈何的死亡变成裹挟天下的利器,为莫聆风再铺一条血路。

两人还没走出院门,邬母端着药,怀揣着一个滚热的蒸饼,没有打伞,从游廊上过来,惊道:「老大,怎么不打把伞?」

她放下托盘,急急从廊下出来,一把将邬瑾拽到游廊下,用力拍打他身上雪片:「要出去?先把药喝了,我去给你拿衣裳。」

邬瑾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看似镇定,其实胸中翻腾着无数情绪,已经不记得冷和痛。

邬母迅速出来,给邬瑾一件鹤氅,给殷北一把油纸伞,她认得殷北——莫家的人。

她感觉儿子是要踏上一条不归路,但没有言语,也没有将蒸饼拿出来给邬瑾。

路上有风雪,不能吃,带去莫府又已经凉透,不必拿出来。

这个拿不出手的蒸饼,又像是她急于藏起来的卑微,在莫聆风面前的无力和屈辱,都源于此。

殷北记起来邬瑾还有伤在身,立刻蹲身将邬瑾背在背上,一手托着邬瑾臀腿,一手撑伞,一鼓作气走到通判府外。

在马车前放下邬瑾,他放下上马凳,搀扶邬瑾上马车,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莫府门前。

邬瑾下马车,井井有条地吩咐殷北:「去堡寨前,先去程府请程夫人出面,操持丧事。」

「是。」

「堡寨中是谁在主事?」

「游牧卿,我还留了殷南在那里。」

「好。」

邬瑾让殷北去跑腿,自己直入莫府二堂。

莫府屋檐墙角散发出沉郁之气,木头芯子里弥漫出古旧腐朽的味道,下人如泥塑,莫聆风的死寂,让这座宅子彻底跟着沉沦下去。

奶嬷嬷站在屋外,时不时用帕子拭泪,惶惶不安,见邬瑾前来,上前一步行礼:「邬通判,您来了。」

邬瑾在门前站定,轻声问道:「将军在里面?」

「是,李大夫开了安神药,她也不喝。」

邬瑾提起一口气,走上石阶,轻轻叩了叩门。

屋中没有任何动静。

邬瑾等候片刻,伸手推门,门「嘎吱」一声打开,昏暗的天光徐徐而入,照亮坐在太师椅中的莫聆风。

她坐的是莫千澜常坐之处,身上满是污血,未曾擦洗更换,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背部微微向后,靠住椅背,眼睛变成两个黑洞,毫无感情地看向前方。

邬瑾看在眼里,心登时就碎了。

他迈步进去,屋中微冷,炭火已弱,火红银炭上覆着一层灰,香炉中香片气味已淡,无人敢进来更换,跟随邬瑾脚步进去的风迅速搜刮,带走沉淀在屋中的气味——沉香、药、炭火。

莫千澜的痕迹正在悄无声息消失,莫聆风什么都无法挽留。

她眨了眨眼睛,把邬瑾眨进眼中,没有动作,没有言语,怔怔坐着。

邬瑾回身关上门,走到莫聆风身前,俯身伸手,攥住她的手:「聆风。」

莫聆风睫毛扇动,没有出声。

邬瑾蹲身,衣摆落地,曲折层叠,一如他的心:「他走了。」

莫聆风的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嘴唇紧紧抿起,整个人都成了风干的泥塑,随意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她说:「没有。」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忘记了事实,又急又慌,想要躲避,又无处可逃,只能垂下脑袋,不去看邬瑾——她想要对抗天道,对抗这个世界。

邬瑾伸手捧住她的脸,声音温柔坚定:「他走了,但他给你留了天下。」

莫聆风看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狠狠推开他的手,猛地站起来,伸手解下软甲,用力掷在地上:「我不要!」

邬瑾跌倒在地,五脏六腑一荡,连疼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留,便迅速站了起来,两手牢牢抓住莫聆风的胳膊:「别怕。」

莫聆风甩开他的手,取下脖颈上金锁,劈手扔到地上:「不要,我不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长命百岁有什么用?我要哥哥回来,我只要哥哥!我要哥哥......」

邬瑾迅速抱住她——所有的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空洞无力。

她死死咬住邬瑾肩膀,咬的又深又狠,涕泪横流,人往下倒,邬瑾也抱着她一同跌坐在地。

「我要哥哥!我只要哥哥......」

承载她一切悲欢喜乐的人已经烟消云散,视她如珍宝的人已灰飞烟灭,她坐过的肩膀,牵过的双手,藏过的怀抱,都被刀剑碾为齑粉,地狱烈火席卷了莫家,一切家财都成浮云,一切大业都成荒芜。

她的家破碎分离,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邬瑾紧紧抱住她,稳稳接住她,她在挣扎之中,脸颊擦过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不同往常,他忍耐痛楚,勒紧她,无声安抚她的崩溃。

他怀中的人如同一团潮湿朝雾,轻轻一吹,便会散去,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留住。

一滴泪滑下,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莫聆风的。

哭声绝望,充满痛苦,从屋中钻出去,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匆匆赶来的程泰山和程夫人听着莫聆风的嘶哑喊叫,如同失去心肝,也不由两腿往下软。

人在最痛苦之时,必定要陷入一场疯狂,他们知道能接住莫聆风的狰狞和疯狂的人,是邬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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