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与天齐 第5章 一座高楼平地起，九重云台步天梯

如今就证明了他的猜测。

那假子未死，还来到了渭城。

儒门奇经、圣人之兆，根源都在那假子身上，确切的说，那假子应当是有亚圣遗泽，才引动了天地合鸣。

如此一来，诸事皆通。

后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因为老者当年与王善怀有些过节，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

昨夜察觉沈仙阴神，虽未当面，却认出了在天地合鸣之象中，缠绕的那股微弱的气息，当即看破沈仙来历。

见他竟然是阴神之躯，心中更是幸灾乐祸，把当年王善怀对他说的话，全都还到了沈仙身上。

却没有想到那小子气性还挺大。

这可别弄巧成拙，要是不来了，他一番心思，不是全都落空了？

其实方才小白鼠偷书之事，也是他有意引导。

前几天银貂求他救人，早已经自认猜到了始末，老者自然也猜到了它要救的人是谁。

便故意让银貂知道他这里有法子能救沈仙，这银貂果然上了套，来偷盗他那部书册。

老者想着自己的计划，不由又是得意、又是幸灾乐祸。

“哈哈哈！”

最后更是忍不住发出大笑。

“王善怀啊王善怀，当年你骂老夫旁门左道，今日老夫偏就要你那假子学了老夫这‘旁门左道’，我看你还能奈我何！”

“可惜啊，看不到你在九泉之下究竟是何等脸色？”

“哈哈哈哈！”

老者仰头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眼角竟冒出了泪花，笑声也透着几分苍凉之感。

却不知这是喜极而泣，而是以笑掩悲。

“老家伙啊老家伙，你可是堂堂亚圣，好大的名头，怎的就死老夫前头去了？”

“一座高楼平地起，九重云台步天梯！”

“千秋万古，多少人杰苦苦攀登，步步山海，步步血骨，心比天高，到头来，枉生几多怨魂？徒增多少荒冢？”

“老家伙，靠着几本破书，你却生生读出一片新天，脚踏九重云台！”

“胜过古今多少豪杰！”

“就差那最后一步了……最后一步……”

“伱怎的就不将它跨过去？成就这千古……唯此一圣！”

“天地浩大，舍你之外，余者皆碌碌这辈！你这一去，这天底下更有何人能让老夫记挂？更有何人能入老夫之眼？”

“惜哉！痛哉！呜呼哀哉！”

“不如同归，不如同归！”

三声高呼，老者开始又笑，又哭。

拍着大腿，似哭似笑，语无伦次，颠来倒去，状若疯魔。

其状若疯癫之语，竟似透露出死志。

只是又忽地一顿，双目放光，又现出幸灾乐祸之色，浓浓的兴奋。

“妙哉，妙哉！”

“虽不知这小子为何能得你青眼，但你放心，这混小子在你手里不成器，老夫却定要替你把那混小子给给磨成器喽！”

“还得是天底下最耀眼的不世之器！”

“让你那些名利丧了心的子孙都好好瞧瞧，我堂堂儒门正统，不是那等营营苟苟之辈！”

“你做不成的事，老夫若成了，你说，老夫是不是能将你这老家伙比下去了？”

“哈哈哈哈！”

老者放声狂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所说的那一幕。

从榻上陡然立起，倾倒手中葫芦，清澈酒液流泄而下，倒灌入口中，酒花飞溅。

直到清液倾尽，他将葫芦一扔，竟是一边狂笑着，开始高歌起舞。

“吾一笔划地分江，吾一笔乾坤动荡！”

“腹生锦绣照大江，字字千钧世难偿！”

“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笑了一阵，舞了一阵，似是力竭，踉踉跄跄地坐回榻上。

笑容乍敛，又现出不解之色，喃喃道：“怪了，这小子怎的还不来？再不来你可得死了，你可死不得，死不得，你是老夫唯一的机会，你死了，老夫如何赢那老家伙？”

“不成器的东西！”

老者这般又哭又笑又骂，痛饮狂歌起舞的疯魔之状，让正好与金错儿接头完毕，溜了回来的白毛鼠看到，只吓得它缩在草庐之外的草丛里，浑身瑟瑟发抖。

“嘤嘤~完了完了，老夫子疯了，他不会是被我偷书气疯的吧？”

“这老头儿贪吃得紧，他会不会气极之下将我吃了？”

“不行不行，得去告诉姐姐！”

小白鼠一阵自言自语，旋即一溜烟钻入草丛，报信去了。

……

“哟，大侠又来买纸啊？”

渭城，一家书肆前。

书肆掌柜老远见到高揖，便打起招呼。

一个时刻腰悬双鞭，明显是江湖中人的糙汉子，到书肆这样的地方本就显眼，何况高揖并不是第一次来。

高揖眼神光涣散，仿佛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进书肆中，如往常一般，买了纸和墨，便离开了书肆。

书肆中，刚刚收了银钱的伙计忍不住道：“掌柜的，这年头，连江湖人都读书写字了，咱们书肆的生意可是要大发了。”

书肆掌柜从帐册中抬起头：“好好干你的活，多嘴。”

又转头扫了一眼高揖远去的背影，从柜台中走了出来：“你好好看铺子，出了岔子，仔细你的皮。”

说完便匆匆出了店，转过了几条巷子，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宅子。

“姑娘，那个镖头又来买纸了。”

书肆掌柜对着一个年纪并不大，面容姣好的女子躬身道。

女子点点头：“还是那些？”

掌柜道：“还是纸和墨，两刀纸，一壶墨，不过这回却没要雪笺，只要了下等的黄麻纸。”

“我知道了，你去吧。”

女子挥挥手，掌柜地躬身一礼，便出了宅子。

女子此时也来到后宅，敲开一個幽静的厢房。

“少君。”

榻前一盏香炉，青烟袅袅，一个身影盘坐榻上，于青烟中若隐若现，依稀可见绰约仙姿。

原来女子竟也只是一个小婢。

“他有动作了？”

声音清澈平静，如山涧溪水淙淙流淌。

小婢欠身道：“回少君，倒是不见动作，还是如往日一般，只让那长风镖局的人来买了纸墨。”

“不过，姑……小东阁似乎手头拮据，以往买的雪笺，都换成了黄麻纸，少君，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