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生姬千月 第1754章 永恒的人间地狱

“这三者，哪一样，是向后看的？哪一样，是沉溺于过去的？它们所指向的，全都是，此时此刻之后！是明天！是后天！是千秋万代！”

“你这套，让人‘安葬’于过去的邪说，是对‘人’之所以为‘人’，最根本的追求的，彻底背叛。你所守护的，不是‘清明’，而是‘绝望’！你所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终结’。”

“今日，我陈三生，便要以我这儒道之笔，为这神都之中，亿万不甘的英魂，为你这套歪理邪说，写下，最后的‘墓志铭’！”

我的话音，如同审判的钟声。我手中的春秋笔，在这一刻，光芒万丈。

这，是我用我毕生的理解，以我的道心为源，写下的，一篇，属于我们自己的，“祭文”！

“维神都历XXXX年，帝心崩坏，天理沦丧。妖魔窃国，苍生倒悬。有袍泽季晨，医师阿奴，贩夫走卒，书生黎民……”

“亿万英魂，为护人道，身死神灭，其志可昭日月，其行可泣鬼神。然，伪帝无道，设伪理于清明，以‘虚无’为‘安宁’，欲断绝薪火，抹杀英名。此乃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之大罪！”

“今，我等后辈，承汝之志，踏汝血迹，过此绝地，非为沉溺悲伤，亦非为搅扰安宁。实为，告慰汝等在天之灵：汝等之血，未曾白流！汝等之名，未曾被忘！我等，将带着汝等之‘思念’，汝等之‘希望’，汝等之‘不甘’，继续前行！直至，斩伪帝，正乾坤，重立人道之天！”

“此去，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我等之魂，亦将化作后来者之路基！人道薪火，生生不息，永不妥协，永不遗忘！此之谓，真正的‘清明’！”

“尚飨！”

当我写下最后一个“飨”字时，整篇祭文，化作了漫天的金色光华！

那些被守墓人“扫”入虚无的“思念”，那些被他强行“抹杀”的“存在”，在感受到这篇祭文的召唤后，竟奇迹般地，从“虚无”之中，重新凝聚！

它们，不再是雨滴。

它们，化作了一张张，清晰的，带着释然与欣慰笑容的人脸。

“吼！”

亿万英魂，发出了足以撼动天地的咆哮！

这咆哮，不是为了攻击。

而是，为我们开路！

只见，那片笼罩着前路的，代表着“虚无”与“终结”的灰色浓雾，在这亿万英魂的共同意志冲击下，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通往远方的金色通道！

守墓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手中的“墓碑”，寸寸碎裂。他身上的“虚无”之理，正在被这股，更加宏大，更加坚不可摧的“传承”之理，彻底地，覆盖，粉碎！

“原来……‘铭记’，也可以是……一种‘安宁’……”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充满了“醒悟”的遗言。

然后，他的身体，连同他那把扫帚，一同化作了，点点金光，融入了这条，由英魂意志铺就的，金色大道之中。

他，没有死。

他，被我们“度化”了。

他从一个，维护“虚无”的守墓人，变成了一个，守护“传承”的，引路者。

我们，没有再回头。

我们踏上了这条，金色的，由无数先辈的“注视”与“祝福”铺就的，康庄大道。

我们，点亮了，第三座“礁石”。

航海图上，“谷雨”的光点，就在这条大道的尽头，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我们，离那位皇帝，又近了一步。

但我的心中，却没有任何轻松。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篇“祭文”，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神。而那位皇帝，在连续两次失利之后，他下一次的出手，将会是何等的，疯狂与恐怖。

我们，即将迎来的，是二十四节气中，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

谷雨。

一个，本该，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节气。

行走在由亿万英魂意志铺就的金色大道上，我们暂时摆脱了外界混乱逻辑的侵蚀，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

这条路，是安全的，更是神圣的，每一步踏出，都能感受到无数先辈英魂的注视与期许，这股力量温暖着我们几近枯竭的道心，修复着我们疲惫不堪的身体。

我一边调息，一边看着手中的航海图。

那条金色大道，笔直地指向代表“谷雨”的光点。从图上看，这段路途并不遥远。但我的心，却丝毫不敢放松，反而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沉重起来。

“谷雨，雨生百谷。”我喃喃自语，“这是春天最后一个节气，是万物生长，欣欣向荣的顶点。这本该是，最充满‘生机’的‘理’。”

“可是，”青萝接口道，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也写满了凝重：“那位皇帝，最擅长的，就是扭曲最美好的‘道理’，将它们，变成最恐怖的‘陷阱’。”

“‘春分’的‘平衡’，被他变成了‘庖丁’的‘案板’；‘清明’的‘祭奠’，被他变成了‘虚无’的‘坟场’。那这‘谷雨’的‘生机’，又会被他，扭曲成什么样子？”

老医师闻言，苍老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忧色：“生之极，或为死。过于旺盛的生机，本身就是一种‘病’。草木疯长，会耗尽地力；人之血肉，无序增生，便是‘肿瘤’。老朽担心，这‘谷雨’之地，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关于‘生长’的，瘟疫。”

老医师的话，一语中的，让我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终于，我们走到了金色大道的尽头。前方，那片代表着“谷雨”之理的区域，呈现在我们眼前。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繁盛到令人作呕的“田野”。

这片田野无边无际，地面上，铺满了肥沃到流油的黑色土壤。土壤之中，生长的，却不是“百谷”，而是一个个，半截身子埋在土里，只露出上半身的，“人”。

这些人，男女老少，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他们双目紧闭，脸上带着一种，痴迷而又痛苦的诡异表情。他们的身体，像庄稼一样，被整齐地，一排排，一行行地，“种植”在田野里。

而天上，正下着一场，碧绿色的，充满了浓郁生命能量的，“雨”。

那，就是“谷雨”。

每一滴雨水落下，滴在这些“庄稼人”的身上，他们的身体，便会不自然地，抽搐一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分。

有的，手臂变得更加粗壮；有的，头顶上，竟然开始，长出新的，扭曲的“肢体”。

更有甚者，他们的脑袋上，直接“开花结果”，长出了一个个，蕴含着磅礴“知识”与“道理”的，光芒四射的，“智慧之果”。

这，就是老医师所说的，“肿瘤”般的生长。

这，就是皇帝为我们准备的，关于“生机”的，饕餮盛宴。

他将神都中，那些尚未被彻底消化的灵魂，当做了“种子”。

将“谷"雨”的生发之理，当做了“肥料”。在这片绝望的田野上，进行着一场，惨无人道的，“知识”与“力量”的，催熟与收割。

我们甚至看到，有几个“庄稼人”，因为承受不住这股疯狂的“生长”之力，身体“嘭”的一声，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裂开来。

而他们炸开后，血肉与神魂，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更精纯的“养料”，被周围的土壤，瞬间吸收，用来滋养其他的“庄稼”。

这片欣欣向荣的田野，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完美的，永恒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