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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惠的本意是打算三兄弟一起想想办法,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说不定就能想到应对的办法。

但是他的想法落空了。

三兄弟没有一起想办法,而是开始了互相指责。

他的二哥阮文侣一听这个消息就面色大变,吓得不要不要的,连连指责阮文岳,说他不该下令屠戮华人,以至于招惹上了兰芳这座大神。

现在可好,人家要灭了咱,你说怎么办?

当初让你谨慎一点不要闹事,结果你自己膨胀的和什么似的,现在怎么办?

阮文岳一听阮文侣的责怪,立刻就火了。

他也有话说啊,他也很生气啊。

“干事情的时候你自己也是赞成的!之后分好处你还拿得少了吗?你拿的一点也不少!现在怪我一个人?伱怎么好意思?再说了,我可是你的兄长,这是对兄长说话的态度吗?!”

“我明明劝了你的!”

阮文侣振振有词道:“我跟你说过让你小心大清问罪的,结果你全不在乎!”

“那大清问罪了吗?没有!根本没有!这个兰芳和大清有什么关系?你还好意思说我?!”

阮文岳脾气上来了,指着阮文侣一顿痛骂,连小时候给他把屎把尿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搞得阮文侣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坐在墙角抹眼泪去了。

阮文惠满脑袋黑线。

“大哥,先别吵了,赶快想想办法吧,现在阮福映倒是死了,阮氏也差不多要完蛋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现在赵学宁和兰芳介入进来,武性和朱文接都投靠了兰芳,整個南圻之地眼看着都要被兰芳占据了。”

阮文岳一脸赞同之色。

“是啊,那可是富庶之地啊,土地肥沃,种什么就是什么,怎么能不拿到手呢?”

阮文惠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大哥!现在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吗?兰芳军队都过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打算联合起来向我们进攻了!兰芳军,还有武性和朱文接的军队,三支军队要联合起来,向我们发起进攻了!我们很危险!”

阮文岳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们真的要进军了?”

“目前来看还没有具体的行动,但是兰芳军队既然来了,肯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必须要警惕起来!要增兵备战!”

“增兵?增多少兵?怎么增兵?文惠,你还想要兵?我哪里还有兵给你?”

阮文岳一脸不满地看着阮文惠:“你手下已经有两万兵了,这还不够吗?你还要多少?我干脆把归仁府保护我的部队也全交给你算了,你觉得怎么样?”

阮文惠没想到阮文岳居然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闹起了矛盾。

刚起事那会儿,兄弟几人还是同心协力的,阮文岳管全局,阮文侣管后勤,他负责冲锋陷阵,三兄弟还是很能打的,也很团结,创下了很大的基业。

但是越到后面,阮文惠就越感觉阮文岳对他的态度开始冷淡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直到有些部下提醒,他才意识到,阮文岳似乎有些猜忌他了。

阮文岳在担心自己会威胁他的地位。

阮文惠是兄弟几个里面最有军事才能的,打仗最厉害,在军队里的威望最高,也是最常亲临一线指挥军队作战的。

但是因为兄弟三人的排行,所以阮文岳始终是首领,阮文惠并没有想过要当首领,而现在他这个三弟的功劳和威望都要超过大哥了,做大哥的产生猜忌之心也是很正常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阮文惠未免感到有些难过。

为了咱们兄弟的基业,我舍生忘死的打仗,结果到头来你居然猜忌我?

还是不是亲兄弟?

在这个问题上,阮文惠一时半会儿没意识到那句老话——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阮文惠也闹了脾气,不和阮文岳说话,好一阵子之后,在家里人的调解下,兄弟两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之后更因为老将吴文楚的死,让西山王朝恢复了一定的警惕性,所以兄弟两人的关系又有了一些缓和。

阮文惠原本以为阮文岳已经放下了对他的猜忌,开始正视危险,兄弟三人又能同心协力打天下了,可谁知道阮文岳还是猜忌着他。

他什么时候说要增加自己的军队了?

于是他变了脸色,怒道:“我何曾说过要增加我统领的部队?我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是要和你一起商议怎么对付兰芳人!而不是问你要兵,也不是要和你争权夺利,在你眼里,我这个弟弟就这样让你不痛快吗?”

阮文岳的面色也变了变,然后转过头去,不看阮文惠。

“这个事情……我会考虑的,你先带兵去富安那边镇守着,继续探知消息,有什么消息随时派人送过来,你就别总是过来了,大将不能轻易离开前线军队。”

“………………”

阮文惠看了阮文岳一会儿,扭头就走,一句话也不说了。

等阮文惠走后,抹干净眼泪的阮文侣凑了过来。

“你就这样对待文惠?你不怕家里人又说你?我看文惠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纯粹劝你小心一点,你看你那小心眼。”

“你少在这里当和事佬,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咱们兄弟三人就你最没用!打仗打仗不行,后勤后勤不行,出了事情还要我给你擦屁股!”

阮文岳白了阮文侣一眼,甩手走开了。

阮文侣翻了个白眼,也没再搭理阮文岳了。

阮文岳倒也不是完全的只知道猜忌而不知道办事,兰芳带给他的威胁还要超过北边的郑主政权给他带来的威胁,他不可能不担心。

原本他是打算灭掉阮福映之后就北上讨伐郑主,然后自己来遵奉黎朝皇帝统治整个越南的,但是现在情况突变,他想要讨伐郑主的想法已经延后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应对兰芳。

吴文楚是他的老部下,是他忠诚的老部下,现在吴文楚死了,削弱的不仅是西山的力量,也是他阮文岳自己的嫡系亲信力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让他伤感。

兰芳的强悍明显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自己现在也很后悔当时被撺掇着下令屠戮嘉定华人,以至于惹恼了兰芳,现在人家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自己这边反倒不好做了。

打,能打过吗?

打不过,又该如何?

阮文岳想了想,还是决定派人先去和兰芳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谈,大不了就把南圻之地让给他们,也好过和他们正面开战不是?

于是阮文岳思考了一阵子,把二弟阮文侣找来了。

他表示,二弟,你为咱们兄弟基业做贡献的时候到了!

打仗你不行,理政你也无能,那至少你要在外交上体现一点能力吧?

出使兰芳,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阮文侣一听这话,顿时表示自己很崩溃。

“他们都说了不灭掉我们誓不为人,还筑了京观,你现在让我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你真的是我的亲大哥?我没招你没惹你吧?你为什么要害我?”

阮文岳一脸正色。

“这怎么是害你?咱们三兄弟都是首领,但是首领也要让人信服,我有战功,文惠也有战功,只有你不行,大家都不怎么服气你,所以你也要干出能让大家伙儿服气的事情,对不对?”

阮文侣还是不愿意。

“正常的事情你让我去做,我没什么意见,但是这个事情,我不做!你找别人去!这是送死!”

“什么叫送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兰芳人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你是使节,怕什么?去!必须去!”

阮文岳甚至没给他反对的机会,就强行让他出使嘉定,去和兰芳和谈,谈不了和平的话,就别回来了。

阮文侣人都傻了。

不得不说的是,阮文侣虽然懦弱无能,但是至少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自己想的其实没什么问题,他去了之后,的确没有再回去,因为楚腾直接把他扣下了,然后用船送回了天京,要审判他。

至于和谈,楚腾就一句话回复了。

不灭西山,誓不为人,滚回去洗干净脖子!

倒也不是楚腾多么的霸道,主要赵学宁就是这么说的。

对于西山王朝,没有谈判的必要,反正他们上上下下都要为嘉定惨案付出代价,不灭掉西山,不让那些凶手付出代价,他赵学宁都没办法向全体国民交代。

之前调子起的那么高,最后不灭掉西山,人心就不稳了。

所以整个西山使节团被楚腾笑纳了,只放回去一个人让他传递消息,剩下的全都扣下了。

阮文侣要审判,其他的直接送到危险矿区去开矿,也算是为兰芳的发展建设做贡献。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楚腾继续心平气和的处理对武性所部和朱文接所部的整训工作。

具体的收编工作已经完成了,之后武性的军队和朱文接的军队都接受了楚腾的考核,根据考核结果,楚腾把武性的军队淘汰掉了三分之一,把朱文接的军队淘汰掉了二分之一。

对于这个数字,武性和朱文接早有心理预期——当第四兵团的兰芳士兵真的来到了嘉定之后,看着兰芳军队和他们的军队之间那连瞎子都能看明白的差距,他们自己也明白了赵学宁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看来削减不听话的不稳定因素只是赵学宁这样做的其中一个目标,另外的一个重要目标就真的是为了增强这两支部队的战斗力。

赵学宁是真的看不上他们这两支军队当中的某些人,也是真的要把他们这两支部队给打造为强军的。

兰芳军队之所以那么能打,对兵源的筛选之严格和对军队的要求之高,那确实是看在眼里的,就事论事的,

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且不说武性这个比较纯粹的武人,就算是朱文接,也对赵学宁凭空多生了几分信任感。

而且这些日子,他们的确和他们的顶头上司楚腾处的不错。

楚腾是豪爽的性子,喜欢直来直往,也喜欢和武人相处,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咬文嚼字的老儒生相处,所以楚腾和唐文山总是合不来。

要不是唐文山管着大家的钱袋子,楚腾是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可没办法,人家是财神爷,是赵学宁钦定的共和国财政总长,一手把控共和国全部的财政支出,像军费这种等级的财政支出都是唐文山亲自做帐,完全绕不开他。

为了多争取一点军费置办更好的装备,给士兵多发一点福利,楚腾也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和唐文山斗智斗勇,各种编造理由要军费。

别说楚腾,李闯在这方面也是挺为难的,面对一毛不拔的唐文山,想多抠一点军费下来都是痴心妄想,两人经常就唐文山是块臭石头这一点达成共识。

不过说到底,楚腾也是佩服唐文山的,因为人家不仅对他抠,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抠,包括对他自己都是抠。

他一天到晚穿着一身旧的能打补丁的长袍,或者干脆穿一件洗了好多次都有些发白的短袖,只有在公开场合才会穿那身崭新的兰芳制服。

家里房子虽然大,但里头没什么家具,仆人也就两个,一个老的一个小的。

一家人也是过着正常的日子,大儿子在兵工厂工作,二儿子在家里耕田种地,两个孙子天天被他摁在学堂里读书,时时抽查学习成绩,一旦成绩不好就直接抽。

住在唐文山隔壁的陈罗孚经常听到唐文山教训他的孙子,那是一点也没有慈祥爷爷的模样,对家人管束非常严厉,稍微有点出格的都要接受一顿训斥。

这种治家水准,在整个兰芳都是首屈一指的。

但楚腾果然还是无法喜欢他,还是喜欢和武人凑在一起玩,一起讨论军事,一起研究战术战法,一起把玩新式兵器,锻炼自己的枪术、刺刀术。

所以武性就特别受到楚腾的欣赏,因为这个南洋之地少见的大个子确实是个纯粹的武人,满脑子都是兵法、治军、作战之类的,有文化,但没有什么其他的弯弯绕。

楚腾和他讨论孙子兵法,讨论行军作战的一些要点,他都能对答如流,可见的确有军事功底,绝非一般的废物水货。

至于朱文接,因为出身优渥,受过良好的教育,作战经验更加丰富,军事功底更加扎实,曾多次打败西山军的入侵,当然也被西山军打败过。

作为一个身上有污点的投靠者,楚腾原本不是很想和他深入交流,觉得他背刺原主,是个不怎么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赵学宁给他的任务就是务必不能让朱文接感觉自己被区别对待,所以要求楚腾一定要好好和朱文接交流。

赵学宁认为朱文接是可以信任的,那么楚腾也不好违背赵学宁的命令,就和朱文接试着处了处。

结果还真别说,朱文接除了背刺阮福映的污点,身上也就没什么缺点了。

手脚干净,办事利落,给自己手底下士兵的待遇不错,不喝兵血,他部下的士兵对他的评价都还算不错,认为这是一位值得依靠的老长官。

而且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有污点的投靠者,所以也非常老实,曾向楚腾表示自己军事能力不足,希望有一个来自兰芳的专业军官做他的副将。

他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楚腾当然也听的清楚。

太懂事了。

于是楚腾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做的事情是大总统授意的,大总统既然让你做这些事情,就不担心你有别的想法,如果大总统怀疑你,就不会让我过来收编你的军队,所以,你尽管放心。”

这话说的朱文接心下大为放松。

所以总体来说,楚腾和武性处的很愉快,和朱文接也算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没什么矛盾,对这两支军队的收编和整训也比较顺利。

从军队里淘汰下来的人按照兰芳的规矩,每人发给一笔遣散费。

之后,愿意留下来的可以就地留下来恢复农民的身份,开始接受军队的庇护,做屯田的工作,军队会额外发给一笔安家费,帮助他们在这里立足生活。

不愿意留下来的也可以自谋出路,除了遣散费之外再额外给一笔路费,大家好聚好散,不枉曾经共患难一场。

在这种事情上,兰芳军队充满了王师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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