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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青木州,州牧府。

周池鹤微带诧异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子,道了声:“鹅梨,此事可准?”

周鹅梨已按着和主人商量好的,把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此时,她冷冷淡淡地抚着长刀,道:“第一次,他拒绝,是因为王丰扬太怠慢了,人家一眼看出王丰扬名为招揽,实则只是为了讨好相爷,他自然拒绝。

第二次,他展示出了他的天赋,我们便诚心邀请。

比起执掌兵权的勋贵,与皇权盘根错节的将军们,你们这样的读书人其实更该在一处。”

周池鹤沉默了下。

“读书人”三个字,唤醒了他许多的记忆。

他赞同地道了声:“是啊,我们都是靠科考慢慢上位,不知何时就竟也成了家族。

我还记得在我考中进士之后,需得四处摆宴,四处拜访。

送喜报,谢座主,拜宰相,烧尾宴,探花宴,题名宴,欢庆宴种种名目。

欸,而摆宴几乎耗尽了我周家的家财。

可能怎么办?

别人都办了这些宴会,我能不办?

但鹅梨你很开心,你说你一辈子从没这样天天吃肉,你说你要靠自己的手让周家每天都吃到肉。

后来,我们做到了。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周鹅梨道:“那时候还是先皇了。”

“是啊,先皇”周池鹤眼中流淌着回忆,叹了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因为,我们空有官位,却没有力量。

也幸好,那群将军太过跋扈,先皇为图制衡,这才提拔了相爷。

相爷手段高明,硬是领着我们开辟了一亩三分地。

可新君却嫌相爷掣肘,而想王霸先班师回朝。

其实,新君但凡有些气魄,相爷感先皇知遇之恩,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可新君他是想相爷死啊。

再说了,王霸先领兵边界,又岂是那么好回朝的?

新君,终究还是个拎不清的孩子。

相爷不把他高高架起,他就要相爷的命。”

周鹅梨道:“所以,相爷才会主动去接触秘武,我们没有兵,但有力量。如今妖魔乱世将至,相爷府缺的便最是人才。”

周池鹤道:“所以,李玄是人才?”

周鹅梨淡淡道:“此子天赋恐怖,前途不可限量。”

周池鹤奇:“如何恐怖?”

周鹅梨道:“他修两门秘武,心性毫无变化,不卑不亢,威武不淫,诚然君子。而伱若是知道他是花了多久练成的秘武,那便会大为震惊了。”

“多久?”周池鹤忍不住问。

周鹅梨道:“不到半年。

雄山县大疫期间,他在地窖中学成。

从入门,直接到秘武大成。”

周池鹤惊道:“可我听说,想要秘武大成,期间需得许多功夫,顺心逆心,且需得重重磨炼。

无论是大哥还是你,能够大成,都是吃了许多苦的。”

周鹅梨道:“这便更可见得此子心性之恐怖。

旁人需要历练,他却只是盘膝,在心间走了一圈,便已开悟。”

周池鹤愕然道:“竟妖孽如斯?”

周鹅梨点头道:“若非如此,他也不值得我变更态度。

他,值得我周家拉拢。

周家秘武武者,本还有大哥,但现在只剩我一人了。

若我也去了,你怕是独木难支,而我周家也怕是大厦将倾。”

周池鹤沉默许久,似在思索,然后才颔首道:“我知道了。”

原本,他也没这么快决定。

但对于李玄这个人,他还是有一点认知的。

而认知的来源,主要就是两個:一是他乃曹书达门生,曹书达不仅赠了他雀翎剑,还欲与他联姻;二是曹书达出事后,尸体无人收,而那少年却在大疫后远去百花府,为其厚葬,再写祭文,听者无不动容。

那文章他看过,是篇好文章。

而很显然,李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非白眼狼。

这般的好名声,再加上自家亲戚的诉说,直接让周池鹤改变了想法。

若是李玄没有那些流传在外的名声,便是周鹅梨再怎么说,周池鹤也必然存着戒心,不可能如此快地接受这个结果

次日。

州牧府。

李玄应邀而来。

随车带了几匹雄山“雀金绣”的特产。

州牧府本只是随意收着。但才收下,就有夫人察觉了“雀金绣”的不凡,而眼热地盯了起来。对于这赠送了“雀金绣”的公子,她们也自有几分念头的转变,从原本的“不就是乡下土绅么”变成了“似乎很有些档次啊”。

李玄则被邀请往府内

片刻后

一处茶寮。

室为斗室,其上覆有茅草,随春风簌簌而动。

檐侧,有童子正在煮茶。

这般雅室坐落在奢华的州牧府中,却显几分另类之感,不过这却是周池鹤修身养性之处。

繁华迷人眼,故需一寒室。

这寒室自也是周池鹤接待真正心腹之处。

此时,

寮内,

一少年一中年人正在对弈。

中年人正是州牧周池鹤,他发丝已有几缕花白,但双目炯炯,内藏几分阴冷和不动声色,此时正静静盯着棋盘,看着那黑白子交构的大势。

博弈,乃文人喜好。

因需要冷静思考,可磨砺人之心性,而在某种程度上还受到部分秘武武者的推崇。

啪!

周池鹤落子。

李玄紧跟而上。

两人悠闲落子。

一旁煮茶童子似也不是普通仆人,时不时也瞥眼看向那棋盘,神色里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感。

许久

一局结束。

李玄拱手道:“玄,险胜半目。”

周池鹤盯着棋盘半晌,然后哈哈笑道:“落子有序,不行险招,稳健的不像个少年郎,倒似个老将军,妙,妙,真是妙啊!”

那童子道了声:“叔父,茶好了。”

周池鹤招招手,拍了拍那童子,道:“李玄,这是我周家神童周济海,虽年幼,却极为好弈,便是老夫也未必是他对手。”

李玄看了眼那童子。

童子年龄与他二弟相仿,鼻梁高挺,目光专注且犀利,虽年少却已显出了几分英气。

这般童子,一看就和之前周家纨绔周昌业不同,而看周池鹤的态度,显然这童子算是周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而周昌业那种则算是养残了的。

“李玄兄。”

童子宛如大人般地行礼,彬彬有礼,举止极有大家风范。

李玄笑道:“玄虚长几岁,便冒昧称一句济海,可好?”

周池鹤哈哈笑道:“你比他大足足八岁,济海自是叫得。”

童子迫不及待道:“李玄兄,可还有手谈兴致?”

李玄笑道:“青山不厌千杯茶,白日惟销一局棋。”

童子道:“不想竟是同道中人。”

他目露喜色,又匆匆取了煎好的茶水奉上,然后道了句:“李兄,请用。”

李玄看他,再看周池鹤,却见两者目露几分等待之色,他心思玲珑机巧,稍一转动,就已明白。然而,这许多时日他没有练功,却是对文人的手段做足了功夫。

于是接过茶水,拨动浮沫,又饮了一口,品了品,沉吟道:“茶乃云梦州明月、碧洞两色茶混成,却又稍偏艰涩,显是成色略差。

云梦旱灾,颗粒无收,茶田自也受了影响,故而成色稍差;而大旱之际,商队混乱,混了茶,也不无可能。”

童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虽是混杂,却别有一番滋味,尤想其诞生于旱灾之年,闭目可见那片干裂黄土上赤足而行的百姓,不由心生戚然,唏嘘不已。

茶虽差了点,但内含故事,却也是独一无二。”

说罢,他又问:“李兄能鉴出茶种,实在不易。

可不知是否知道这水,乃是何处的?”

李玄又抿了口茶水,闭目想了想,道:“府中虽有井,然井水味浊,常人品之不觉,但却不能入我辈之口,若供烹煮,味极艰涩。

而此水味稍甘偏柔,调和了茶本身成色略差的问题

这应是天泉春水。

夏已将至,暴雨伤人,不可作茶。

这春水,不过春既已过,这些天泉当是济海你最后的存货了吧?”

天泉者,雨也。

天泉春水,自然就是春雨。

那童子哑然,眼中生出钦佩之色,扭头看向周池鹤,道了声:“叔父,李玄兄好厉害啊。”

周池鹤开心无比,道了声:“知道你兄厉害,那便多亲近亲近。

你们都是过了院试的,也同是案首,今年又同参加乡试,自是有许多话可说。”

周济海道:“自当如此。”

周池鹤道:“那你们聊着,李玄,今日午间便别走了,在我府中用膳。”

李玄道:“恭敬不如从命。”

周池鹤见他答应的爽快,又见自家那往日里目高于顶的神童竟和他相处融洽,心中舒畅,面带微笑着离去。

他一走,周济海就坐到了李玄对面。

两人收拾棋子,又各自落子。

这一杀便是杀了足足一整个白天。

周济海棋风险而稳健,喜孤兵深入,似春泉暗长。

李玄棋风却是堂皇大势,无懈可击。

两人午间去简单用膳后,旋又复回茶寮对弈。

直到暮色时分,周济海看着那棋盘,欣喜道:“我又输了。”

他抬头看向李玄道:“李兄,再来!”

李玄看看天色,道:“天已暗了。”

“暗又如何,李兄,再来嘛”周济海明明输了棋,可却感受到了一种与高手对弈的快感,这种高端局让他舒服至极,恨不得拉着李玄下通宵。

小大人的模样里也恢复了些孩子气。

李玄想了想,笑道:“来便来,这一次我要赢你两目。”

周济海一听,想到之前两局,每一局李玄都是嬴他一目,心里哪里还不明白,可他却越发兴奋,道了声:“来来来,便不得让你嬴两目。”

两人点烛夜战,杀的不亦乐乎。

周济海也不是那种“为了不让你嬴两目,我就故意输三目”的人,他是拼尽全力厮杀,可恰如孤军重入了敌方腹地,每每都有十面埋伏之感,左冲右撞不得出,每次都只能悻悻而归。

而在一次又一次冲杀之后,回头一看,却是大局已定。

再一宫子,落定。

数了数,恰是两目,一点不差。

李玄云淡风轻饮了口茶。

而一侧传来女子笑声:“济海,该让你李兄休息了。顽童之心,可当不得济世能臣。”

李玄看去,却见是个云鬓朱唇、风韵犹存的俏丽贵妇人。

贵妇人看向李玄,笑着道了声:“济海还是第一次这么缠旁人呢,今后要李公子多多担待了。”

周济海道:“娘,我与李兄乃是知己,哪需什么多多担待?”

贵妇人道:“才相识一日,便是知己啦?”

周济海道:“似周家那些个纨绔蠢货,便是相识十年,也是路人。”

贵妇人道:“你还年幼,且速速去入睡。”

周济海不再拂妇人之意,于李玄行礼,继而又道了句:“周昌业那货色,兄长勿用烦恼,明日一早,便让他滚出周家,去外面管些产业!”

说着,他便匆匆跑开了。

而贵妇人坐到了李玄对面,谦谦有礼道:“我乃周济海之母,淳阳郡主赵云裳。”

李玄云淡风轻,行礼道:“见过淳阳郡主。”

这一刻,他知道,周家是真的开始投资他了。

而要解决周昌业那种货色,你若从外出手,只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毕竟这关乎家族脸面,便是对方勉强罢手也会怀恨在心,可如今一切已经改变。

因为他的缘故,周昌业会被周家抛弃

四更天。

李玄因天色过晚,便未归去,而是留宿在了州牧府。

对于周家的情况,他也大抵是了解了。

周家一门,兄妹三人。

长兄周洵鹄,乃是三修秘武武者,属于在相府一早就崭露头角的人才。也正因如此,皇室赵姓的一位王爷才将郡主嫁予其为妻,聊作皇室一脉和相爷一脉的“缓冲带”,毕竟双方虽然不和,可其中关系还是极为复杂的,严格来说大家都能攀上亲戚关系。

只可惜,周洵鹄前年去云梦州调查一起妖魔事件,便失踪至今,未曾归来,周家甚至是其妻子淳阳郡主便当其已死于妖魔之手。

二兄周池鹤,则是州牧。

三妹周鹅梨,乃是二修秘武武者,因为长兄死去,其一直驻守在周家,心底所想便是等待提升境界后,再去云梦州一探究竟。可惜,她境界还没来得及提升,就已经死在了李玄手中。

可话说回来,李玄若不杀她,若不将她变成恶鬼,又哪里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州牧府?

此时,少年坐在黑暗里。

周鹅梨则在他房间中,与他窃窃私语,将一众有关相府的、周家的信息原原本本地相告。

她现在虽然有着周鹅梨的相貌,回忆,想法,甚至是处世风格,但是她却已不是周鹅梨,而是基于周鹅梨的一切诞生的恶鬼,只认李玄的恶鬼。

李玄默默听着,分析着。

心中颇有感慨:果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从外看,只看到其威风,其排场,其权势,可只有成了这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原来煊赫如州牧之家其实也有内忧外患,也是烦恼极多。

他看着那同样坐在黑暗里,与他侃侃而谈的周鹅梨。

忽地,想起了前两日李家传来的口信。

‘老爷说,他和鹰先生见过面了。

而鹰先生告诉老爷,说是外面似有异人可辨妖魔,他就差点被看破。

不过不过,他经住了考验。’

这话语,在李玄脑海里反复闪过。

‘异人可辨妖魔。’

‘可辨妖魔’

‘不!这不仅仅是可辨妖魔了,而是能辨魔仆!这一点便是连我都不能做到!’

‘那异人既能辨得魔仆的第一重,会不会很快发现魔仆身上的幻象血液?’

李玄忽地又想起那周洵鹄去年便以三修秘武武者之身去调查妖魔事件,然后失踪。

紧接着,他又想起自家丫鬟所说的“心慈寺有人用天眼通能看寺外”

再接着,无头大佛,无头土地

一幕幕情景闪过。

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可怕。

李玄思索着,忽地看定周鹅梨道:“我们想个时机。

让你,王丰扬,还有那两百三十一个武者,重新消失。”

周鹅梨想了想,道:“我等可毁容后,去雄山县以南的乱鸦岗定居。

至于时机

我大兄周洵鹄能失踪,我便也能失踪。”

李玄道:“那你在何处失踪?”

周鹅梨又想了会儿,道:“去年水灾,东海中曾经出现过鳞甲魔影,我们可以调查妖魔为借口,无意去到海边,然后集体失踪便是。

不过,在我们失踪前,还需得写几封信,为主人将路铺好。”

李玄道:“如此岂非痕迹毕露?”

周鹅梨一愣,想想道:“主人说的是。”

李玄道:“你无需特意做什么,只要按部就班即可,该写信写信,该外出外出,便是信写一半,也是无妨。”

周鹅梨点点头。

若是真的周鹅梨,必然会说一句“今后周家便劳烦主人了”,可是她不是

时间一晃,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李玄成了州牧府的常客。

而之前找过他麻烦的周昌业,还有王家那纨绔,都被家族丢了个差事,给直接踢出了门。

而李玄,自也重新搬入了绿柳馆。

馆中管事殷勤无比,每日餐宴也是丰盛无比,这就连带着蔷薇都跟着吃香喝辣,开开心心。

青木州不同于百花府,其地势近海,故而海鱼,海产颇多。

这一日,黄昏

天降大雨。

远处,绿柳馆的几个伙计打着大雨伞,拎着餐盒匆匆跑来。

莫道这异界没“外卖”,便是绿柳馆里都能提供这种服务,风雨无阻。

伙计把餐盒放到李玄屋里,拉开,道:“李公子,这是今早新捞的海贝,加了蒜泥烤熟,管事让我们送来给您尝个鲜,这个不算钱。”

李玄笑了笑,让蔷薇拿了银子塞伙计怀里。

伙计不要钱,李玄便不要餐盒。

伙计无奈,只能受了,然后离去。

李玄这才开始享用美食。

免费的东西最贵,没必要。

雨垂屋檐,滴答滴答地落下。

白墙黑瓦,木门槛前,公子和丫鬟抱着餐盒开始吃海贝。

蔷薇舔了舔沾着海贝乳白汁水的手指,道:“想起来啦,屋里还有一壶猴儿酿,这是心慈寺产的,公子要不要喝?”

李玄点点头。

一会儿,蔷薇来了,把酒壶递给李玄。

李玄对着酒壶嘴儿就是一阵狂喝,那叫一个爽。

喝了一大口,他往旁边一递。

蔷薇居然也对着酒壶喝起来,喝了一小口,她双颊发红,忽地抬手一掩红唇,美目圆瞪道:“公子喝了这酒壶,我也喝着这酒壶,那是不是我和公子亲嘴儿了呢?”

李玄不理她。

蔷薇凑到他耳边哈气,茶里茶气道:“亲了嘴儿会不会生宝宝呀?公子”

李玄看着这撩人的小妖精,拿了块海贝,用手指一挑,塞她嘴里去了。

蔷薇“叽咕叽咕”地吃着,又坐到了李玄旁边。

李玄压低声音道:“你的拜神法练的怎么样了?”

蔷薇什么都不瞒他。

所以,什么“羽教四护法”之一的紫尾蛟王,什么拜神法都和他说了。

蔷薇变脸般的露出哭唧唧的样子,道:“感觉要死。”

“要死,就别练了。”李玄抬起海贝壳儿,把内里的鲜汤饮尽,又道,“回头传授给我。”

蔷薇花容失色,以手掩唇,道:“公子,你想入我圣教?可可你若入了圣教,奴家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你你还那么每天压着奴家。”

李玄:

“你想怎样?”

蔷薇仰起雪白脖颈,美目中露出几分野望,“奴家也想高高在上。”

李玄:

“行吧,我答应你。

你传授我便是了。”

说实话,他很难有安全感。

所以,无论什么力量,他都抱着一种“来者不拒”的心,至少先试试看。

如果是在一个普通的低武世界,如今他这局势真就一片大好。

他这杀了人就能立刻转化为自己恶鬼的法门,也足以称霸世界。

甚至搞不好,那在外搞叛乱的刘鹰义,曲二,管戊就能自己拉起一大批起义军,把这大胤给灭了,然后为他黄袍加身。

可是,这不是低武世界。

这是一个“红云妖魔咬了一口,就能形成大疫”的可怕世界,这是一个妖魔频出,神神秘秘的恐怖世界。

朝不保夕,一切无常,上一秒还在算着怎么通过知府上位,下一秒知府连同整个府城都“炸”了。

而他面板上,那“幼魔”和“第一境”显得格外刺目。

什么意思?

他这能够翻云覆雨的魔血力量,还只是妖魔中最低级的层次,是属于幼魔层次。

他的境界,也还是刚刚脱离了不入流的第一境。

所谓的强大,只不过是“未曾见到真正恐怖”前那“井底之蛙”似的知见障。

于是乎,李玄在“藏七露三”的自保之道外,又准备设立第二个自保法门————“及早抽身”。

所以,他在得知有异人能看破刘鹰义后,直接否决了自己原本“养寇自重”的计划,也否决了让周鹅梨,王丰扬以恶鬼之身留在青木州帮他的计划。

及早抽身!

享到了一波好处,就立刻切牌,不可贪心,不可恋战,不可让人怀疑他!

诸多思绪,闪过。

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又返了回来。

忽地,蔷薇小鼻子嗅了起来。

李玄眉头一皱,他也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有腥味。”

蔷薇道。

她趴在李玄肩头,一会儿从左边探出脑袋,一会儿从右边,到处查看着,小嘴儿念念有词,“哪儿来的?在哪儿呢?”

李玄也被这突兀的腥味弄的有些愣住,他目光扫着四周,陡然间抬头,这一抬头他瞳孔便不由地紧缩了起来。

蔷薇跟着他一起看去,也诧异地张大了小嘴。

两双眸子里印着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经血红。

血雨。

血红的雨。

垂天而落。

覆笼青木州万千的亭台楼阁,居民宅院,还有那一条条路道,路道上吆喝的小贩,撑伞走过的行人。

而在血雨之后的厚云上,是一座巨影的轮廓。

那轮廓端坐不动,左手翻对上方,作沉思之态;右手则是两指相捻,余指舒展。

这种手印,李玄见过。

那还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这乃是佛门的说法印。

一旦佛陀施展,便似是在说“来,听我讲法”。

可是,那似是佛像的巨影并没有头。

没有头,又如何说法?

轰隆!

一声雷响!

蛇电四落,天色陡暗,穹苍好似被抹上了黄土,而人间则似正在被埋葬的坟墓,那土壤间流着的血雨恰如未曾死透的尸体淌出的血浆。

雨水滂沱狂落,大风呼啸如穿街过巷的巨蟒。

蔷薇面色苍白,娇体发僵,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这么紧紧的贴在李玄身边。

李玄也只能这么地看着天空。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灾祸若将至,鱼虾又岂能先知晓?

幸好,这般的雷雨并未持续多久。

两炷香时间后,那厚土色的天空就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场阴冷的暴雨。

暴雨渐缓,无星无月。

李玄提前关了门,脱了衣裤上了榻,和自家高高在上的羽教圣女大人黏糊糊地挤在了一起

数日后。

一封家书再度从雄山而来。

送信的还是李树。

信是田媛写的,内容则是“上次你写的信我看到了,你说的某某风景我也很喜欢。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什么,你在外要多注意身体,勿用挂念”之类的。

而信后,李树又悄悄转告了一句口信。

他压着声音,面色凝重道:“大少爷,老爷说鹰先生不见了。

老爷本来和鹰先生约了时间的,老爷也想借这次机会和鹰先生断了往来。

可是鹰先生失约了。

老爷说他现在慌得不得了。”

李玄:

空气一时有些死寂。

李树有些焦急地问:“少爷,怎么办?”

李玄迅速地报了三个名字。

李树愣了愣,他记得,这三个名字是李家的丫鬟和护院。

李玄道:“你去告诉老爷,让他转告这三个仆人,就说少爷想他们了,要他们回家。”

李树:???

李玄拍了拍他肩膀,道:“保密,速去。”

夏日已至,前几日那一场沿海的暴雨似是海边飓风的延伸。

周鹅梨,王丰扬等人自是按着计划,领着两百三十一的武者队伍前去探查了。

按着计划,这一批人也会在东海合情合理地失踪,之后再悄悄折返雄山县以南的乱鸦岗。

恶鬼不需要吃饭,什么都不需要。

而乱鸦岗那阴冷的山地环境,也适合恶鬼久住

哒哒哒

少年策马,如往常般向州牧府而去。

正行到半路。

却见打对面儿,一只约莫百人的精锐骑兵正急促而来。

且看那骑兵,身着漆黑寒甲,胯下马匹健壮无比,而马侧竟未悬挂骑兵惯用的长枪,而是盾牌和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兽皮囊袋,其中也不知存放了什么。

“让开!让开!!”

精锐骑兵纵马而过。

李玄勒马,往旁边让了让。

身侧,不少百姓都在议论,可基本就是你猜你的,我猜我的,没人能说个靠谱的东西出来。

片刻后,李玄到了州牧府。

周济海兴奋地拉他下棋。

而淳阳郡主则是成了“茶童”,为两人泡了茶,又喊丫鬟送了点蜜饯,以防两人手谈到半腹中饥饿。

李玄开口道:“淳阳郡主”

话音才落,那云鬓朱唇的美妇则打断他话语,笑道:“我儿唤你兄长,那你又何妨叫我一声云姨?”

李玄老作派,欲要受之,必先嗲之,于是道:“这这会不会于礼不合?”

淳阳郡主道:“瞧不起我孤儿寡母吗?”

李玄急忙道:“您乃是郡主,而我不过是县城一介布衣,哪敢高攀?”

周济海和李玄已经很熟了,直接道:“兄长何必客气?

若是个普通货色,便是皇亲国戚,我与母亲也不会搭理半分。

兄长文武全才,与我情投意合,何必推脱?”

李玄这才起身,对着那美妇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云姨。”

“欸”淳阳郡主笑意盈盈地应下了,又道,“你叫我一声姨,那今晚便不许走了,姨亲自下厨,给你做些好吃的。今后啊,你与济海多多往来。”

李玄道:“听云姨的。”

淳阳郡主扭着腰肢,欢喜地去了。

没了秘武三修的相公,可却多个可供投资的文武全才的侄子,也算是一步妙棋

东海之畔。

周鹅梨,王丰扬等人顺利地完成了“消失”。

此时一个个假扮乞丐,显着毁容模样的恶鬼正悄悄潜入海中。

恶鬼怕火,但喜水,便是浸泡在水中几个月,也全然无事。

故而,周鹅梨等恶鬼打算通过海洋的支流,顺着潮水绕过青木州区域,继而进入青河,再无声无息地抵达乱鸦岗。

刷刷刷

潮水翻涌,将面目狰狞的恶鬼们吞没。

恶鬼们潜入水中,顺潮而游。

游着游着,周鹅梨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那森冷的瞳孔往下一拐,却见近海海底那一团疑似海底岩石的东西忽地动了。

这一动便如山峦浮起,掠过潜海的恶鬼们。

稍息之后,海底则恢复了平静,而不见了那些偷渡的恶鬼

妖魔皆有领地。

入侵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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