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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一回宫,便下了诏令,严查上林苑起火的原因,还有那日出现在上林苑秋月湖周围的陌生人。

一直从朝臣的手中,查到了禁卫军的士兵内部,整个皇城一时阴风扫荡。

沈昭昭在凤仪宫的偏殿一直住着,没事儿的时候一直帮魏皇后看看大皇子,可是她一听说这消息,立马就慌了心神。

兰嬷嬷的腿伤根本就没好全,那日花吟用匕首是直接扎进了她的小腿骨,现在走路都是瘸的。

魏婉莹端着茶碗,漫不经心的拨着茶沫:

“上次在上林苑的时候,你向本宫求助,说要找个太医给你的嬷嬷医治。

本宫方才问了,太医说给了不少止血的白药。沈昭昭你是清楚的,宫里太医用的每一种药都会在太医院记档。

这止血的白药,剂量要了这么多,皇上的人肯定很快就会顺着这条线摸过来,

到时候你要如何解释你的人在上林苑受了刀伤一事?”

沈昭昭慌乱起来,一下子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臣女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兰嬷嬷在娴婉仪给皇上倒的酒里放了一些蛇毒,臣女也是为了能够除掉娴婉仪才这么做的。”

魏婉莹冷嗤一声:

“除掉她,你想来是没有那个本事的。只是皇上的人就快查到你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沈昭昭害怕不已,被吓哭:

“皇后娘娘救我,救救臣女吧,沈家,我父亲一定不会忘了娘娘您的!”

魏婉莹细长的眼眸含着阴森笑意,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魏家在朝堂需要更有力的支撑,那拉拢沈家,将沈家给自己绑定在一起,那不就是最好的法子吗?

沈家富可敌国,她手里的筹码又多了几分。

“起来吧,区区太医院,还难不倒本宫这个皇后。”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臣女谢娘娘大恩大德!”

魏婉莹算计沈家的财富与权势,更知道沈家极其宠爱这个唯一的嫡长女,只要将沈昭昭握在自己手心里,还能不让沈家人听话吗?

魏婉莹逗了逗孩子就没多少兴致了,随口问道:“婵娟,上林苑起火一事,现在后边的事情都料理干净了吗?”

婵娟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起火一事做得极为隐秘,是投掷的火油球,起了火咱们的人就已经撤了,大理寺的人是查不到的。”

沈昭昭抽抽鼻子,心底依旧害怕,还好自己抱住了皇后这棵大树,想必以后在宫里的路会更顺坦了。

只是裴琰令大理寺入后宫查案,这来来回回的官员出现在宫里,是愈发的密集了。

宫中的禁卫军开始重新招募兵马,从前的旧人,稍微有点问题的,全都给换了出去。

最近这几日,沈昭昭反倒是低调了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也更不敢催促家里提她封妃一事。

整个后宫都在冷寂的初冬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天元宫后殿花林里的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坠落,苍白无力的飘落在明黄色龙袍身影的肩头。

裴琰看着手中的锦盒,眸底的光彻底晦暗下去:“这蛊虫,死了。”

归冥用手指动了动那蛊虫,虫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是陷入沉睡了。

那日从上林苑回宫以后,归冥才想起这蛊虫一事,他特地告知了皇帝,所以皇帝才平静了一些。

可是暗夜山的人几乎全都已经出动了,将上林苑那瀑布都翻遍了,一直找到了下游,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抿了抿唇:“皇上……婉仪娘娘可能是真的不在人世了,您,您可要节哀顺变。”

裴琰这几日的平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翻,他浓墨似的剑眉腾起浓浓戾气,他声色有些颤抖: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中的锦盒,是上好的木料制造而成的,裴琰手臂一用力就将锦盒砸在了宫阶上。

锦盒摔成了两半,从宫阶上翻滚了下去。

归冥看着裴琰的背影,试探的问道:“皇上,那……属下还要继续找人吗?”

裴琰厉声传来:“找,继续给朕找!”

归冥勾下身子又去将那蛊虫给捡了回来,想着,万一呢?

这日之后,裴琰的头痛之症复发,御医前来开的汤药一点用都没有。

福康公公让瑶华殿的人悄悄回忆了中药奶茶的配方,可就是做不出从前江云娆的那个味道。

且他的睡眠一日少过一日,有时候半夜会醒,醒了就去江云娆曾经的那间衣帽间站着。

裴琰记得,江云娆在天元宫最喜欢这个地方了,一屋子都是她的漂亮长裙和宝贝首饰。

她说这是姑娘家的战利品,人再不开心的时候,看一眼就会好。

裴琰眼前漂浮过那些衣香鬓影的画面,怔忡之间,却发现全是幻觉,

她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只是空气里还散发着她从前衣裙上的香气,是那样的熟悉。

福康公公在后边低声劝慰道:“皇上,您在想什么呢?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裴琰声色清冷:“

朕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她对朕早在心底生了恨意。

自江家倾覆以后,朕就再也没有在心底奢望过,她还会对朕有多情深义重,朕不敢奢望,朕只是想将人锁在身边。

哪怕是相互折磨过一生,也算相守一生。”

福康公公这个局外人看得极为透彻,叹了一声:

“皇上,婉仪娘娘对您的情意,在奴才看来,是从未变过。

娘娘心底是有怨气,但时常都是念着皇上的。

天元宫茶水间里的她亲自配了养生茶,一年四季喝什么,都给皇上您备好了的。

还有太多的细微末节的小事情了,什么冬日里的狐毛鞋垫,木料轻巧不伤手腕的御笔。

唉,天元宫其实早就是娘娘在上上下下打理了,皇上在宫里的舒坦,娘娘都有精心设计过。

只是,娘娘也算夹在世家身份与对您的感情里,来来回回折腾好久了。”

裴琰深邃的轮廓满是暗影,泛红的眼眶有些发酸:“朕此刻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这句失落的话语,令福康公公听了一时红了眼睛。

江云娆在的时候,天元宫是裴琰的家,那是他的归属;

江云娆不在了,天元宫是皇帝的寝宫,那是一方冰冷巍峨的殿宇。

裴琰自小丧母,不得先皇父爱陪伴,孤独成长,泥泞攀爬。

在他寂静如深渊的人生里,只有江云娆是唯一的温柔吹过深渊的春风,每一层心的涟漪都是为她而起。

而此刻的他,像极了走失在风雨里不知归处的人。

裴琰蹲在江云娆的衣帽间内,扶着额头:“可朕还是觉得,她还活着。”

福康公公也顺着皇帝的话说:

“奴才也是这么觉得,上林苑起了火,老天爷下了好大一场雨来救,婉仪娘娘想必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可能江云娆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在大周已经死了两次了。

她在冗长黑暗的甬道里奔跑了好久好久,大喊着,快跑,快跑……

眼前微光袭来,她眼珠子动了动,费力的掀开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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