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通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那女尸的身形样貌,竟与当今的皇后娘娘……一般无二!”
“皇后?”殿内众人皆是一惊。当今国母,母仪天下,怎可能无声无息地沉尸于这荒郊野塘?
“皇后娘娘凤体康泰,朝野皆知。此尸来历,必有蹊跷!”苗通明立刻表明立场,“我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丝毫不敢耽搁,立即以秘符传讯监国府!”
“监国府的人来得很快,封锁现场,查验尸身,最后将那棺椁连同女尸一同带走。
“我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
苗通明脸上浮现出懊恼与后怕,“可谁曾想,不过一日光景,便传来消息:那具存放于监国府秘库中的棺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端起了一场诡异大火!
“火势极猛,顷刻间便将棺木尸身烧成了飞灰!连半点渣滓都未留下!”
赵天风等人闻言,眉头紧锁。
各大仙门之中虽也有争斗,但多为大道之争、资源之夺,何曾见过牵扯宫闱的离奇事件?
燕都城这潭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浑。
杨毅心头嘟囔,觉得这种事情,八成都是围着裤裆里那点事展开的。
皇帝后宫的事情,多是如此。
“监国府严令我不得外传,我自当守口如瓶。”
苗通明苦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自那日起,怪事便止不住了。
“先是碧波塘附近的村民,接连数晚做同一个噩梦:梦中一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宫装女子,凄厉哭喊‘还我命来’!
“不过三日,这噩梦竟如瘟疫般蔓延开来,燕都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声称梦魇缠身!
“当日在塘边挖棺的村民不少,消息根本封锁不住……”
他重重叹了口气,悔不当初:
“如今满城风雨,流言汹汹!
“皆道宫中那位皇后乃是妖邪所化,真正的国母早已被沉尸碧波塘,冤魂不散!
“早知如此,当日我何苦去捞那口棺材?
“平白惹下这天大的麻烦!”
他脸上的忧虑真切无比,显然这“出名”带来的并非福气,而是沉重的负担。
南宫明月在对方说故事的时候,也在为杨毅阐明一些秘闻。
早年间的大夏皇帝与皇后,也曾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典范。
皇帝情深,甚至一度不愿广纳妃嫔,只为一人。
然帝王之责,开枝散叶,维系国本,终究压过了儿女情长。
修行之道,境界越高,孕育子嗣便越是艰难。
此乃天道隐晦的平衡,否则一位寿元绵长的大能,若子嗣繁多,且个个天赋异禀,千百载下来,天地灵气怕是要被这些“仙二代”瓜分殆尽。
大夏历代帝王登基时至少已是七阶修为,繁衍龙种更是难上加难。
故而广纳后妃,勤勉“耕耘”,几乎成了每一任帝王无法推卸的责任。
有时,这甚至无关情爱,纯为社稷。
便是当今圣上如此“勤政”,膝下也仅有十余名皇子皇女,其中身具“神火命”天赋、有望承继大统者,不过三人。
前代帝王中,子嗣单薄者亦不在少数。
即便如此,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皇帝的心始终系于皇后一身,后宫三千,椒房独宠,亦曾传为佳话。
然而,三年前,一位名叫苏香凝的女子入宫。
此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竟在极短时间内俘获帝心,扶摇直上,获封贵妃,圣眷之隆,一时无两。
皇帝的心思,肉眼可见地从凤藻宫偏移到了新宠的宫苑。
此事虽令皇后黯然,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岁月不饶人,皇后纵然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又怎能与豆蔻年华、娇艳欲滴的新人争锋?
她出身显赫岳家,深得民心,更有亲生的大皇子傍身,中宫之位依旧稳如泰山。
真正将皇后推下“贤后”神坛的,是一则惊爆燕都的消息:她竟暗中服用“不老尸丹”!
此丹以邪法炼制,需残害人命取其精元,方有驻颜奇效,为朝廷明令禁止。
然其效果实在惊人,权贵女眷中私下服用者屡禁不止,只是从未有实锤爆出。
这消息不知从何处泄露,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天下百姓的怒火。
皇后苦心经营多年的贤德形象,顷刻间崩塌殆尽。
虽宫中旋即发布诏书,严词澄清此为污蔑,然民间疑窦丛生,信者寥寥。
后宫争宠,铤而走险服用邪丹驻颜?
这故事太符合世人对深宫的阴暗想象了。
自那以后,“妖后”之名,便如影随形地缠绕着皇后。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前的“黑土国献俘之乱”,作为主事者的大将军岳振天,作为皇后胞弟,本想借此军功巩固岳家地位。
却因祭礼骨齿被人做了手脚,引得妖人作乱,险些酿成大祸。
事后追责,岳振天难辞其咎,被降职削权,岳家声势一落千丈。
许多燕都百姓更是将矛头直指岳振天,认定是他引狼入室。
即便非其本意,也是其好大喜功、行事不密所致。
殊不知,献俘大典本就是朝堂决议,皇帝拍板。
岳振天有苦难言,只能默默背负这口黑锅。
岳家声誉,至此跌入谷底。
值此敏感时刻,碧波塘惊现酷似皇后的女尸,棺木离奇焚毁,全城噩梦萦绕,“真皇后沉冤,假皇后祸国”的流言甚嚣尘上。
这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将皇后乃至整个岳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
杨毅听完,就当个八卦趣闻。
他发现,皇宫的事情,果然不管是仙界还是老家,都离不开裤裆的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他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思考仙门大会的事。
正谈论间,殿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师尊……弟子来迟了。”
声音中气不足,气息紊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锦缎玉带、相貌英挺的少年,正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
正是道明派缺席的第四名弟子——许平志。
“滚进来!”苗通明面色一沉。
许平志步履蹒跚地挪入殿内,一股混杂着脂粉与酒气的味道随之飘来。
他虽强打精神,但眼中神光涣散,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怎么回事?”苗通明不悦道。
“弟子……方才与人起了些争执,受了点轻伤……”他垂首低语,不敢看苗通明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