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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我……给我的?”

二十一岁的谢危坐在沙发上,手指捏着那张折叠好的纸,他看上去又苍白了很多,眼皮恹恹垂着,满身倦怠和厌恶感。

偶尔冒出来的那股求死欲惊人强烈。

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画灵不太敢靠近他,一边在不远处扑棱着小翅膀,一边回:“是的。”

谢危盯着手里的纸看了片刻。

这一刹那,无端有种感觉漫上谢危心头——仿佛只要他打开这张纸,他的世界会在顷刻间崩塌。

谢危手指无意识捏紧了纸。

这种没由来产生的感觉,他曾在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体会过,那时他感觉自己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深渊的门。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段如同令他死过一次的记忆只是稍微回想,谢危的心脏和大脑便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用尖锐物品狠狠刺入了他这两个地方,并且还在不停搅动。

头疼,心悸。

还有反胃。

他有点想吐。

可胃里只有酸水,实在没什么好吐的,总不能把肠子吐出来。

谢危手一松,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踉跄着站起身。

眼前阵阵发黑。

见他扔了纸,不知道要去干嘛,画灵连忙开口:“这个你不看吗?”

谢危一声不吭走向卫生间。

他走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画灵用翅膀挠挠封面,它见过十八岁的谢危,也见过二十五岁的。

相较而言。

二十一岁的谢危似乎很痛苦。

但是、但是……

画灵看了一眼阳台外的天空,心想:这应该也不能怪它吧。

谢危关上卫生间的门。

他卷起衣袖,手腕被一圈又一圈绷带缠绕着;谢危疲倦地垂着眸,一圈圈拆开绷带,没过一会,绷带上已经隐约可见血色。

再往下拆。

血色越来越深。

最后两圈绷带几乎快被血水浸透,底下那层绷带黏在皮肉上,有一部分甚至已经跟新肉长在了一块,谢危一脸厌倦的将其撕扯下来。

那些血淋淋的嫩肉被一同撕下。

手腕内侧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谢危打开洗漱池上的水龙头,将手腕伸到了水龙头下,冰凉的水冲刷着那一处处伤口,冷水和温热鲜血一块落下。

疼痛与醒目红色刺激大脑。

“谢危!”画灵拍打着翅膀穿过墙飞了进来,“那张纸上的内容你必须看!未来那个你告诉我,只要你看了,你就绝对不会再伤害创造者大人!”

谢危心脏猛地一跳。

未来。

他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光景,他已经很清楚了。

既然如此。

为什么未来的他还会说出如此坚决的话?

谢危顾不上缠绷带,只用那些还没被血迹沾染的绷带随意擦干手腕上的血水,脚下有些踉跄的走出卫生间。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张纸。

打开。

上面没有文字,但全是他熟悉的符号。

三个符号各种排列,诸如“-...---../”又或是“--..-.---”等等,按照对应文字翻译过来,便可以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他十岁以前经常和大哥玩的游戏之一。

但……

谢危翻译着纸上的符号。

手掌从平稳变得颤抖。

‘我很想骂你一顿,篇幅有限,算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真相,你的记忆包括你在的那个世界都不存在,画灵想告诉你真相,由于某种原因,被阿舟制止了。

阿舟用寿命换来你在现实拥有身份,他以后还会付出更多,多到我悔恨至今。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只希望你不会后悔,用整整四年来后悔。’

谢危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僵硬的捏着那张纸,犹如一尊冰雕。

翻译出的每个字都在反复敲击着他的心,几乎要把他整个灵魂敲碎;十八岁消失的那段记忆在此刻猛然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傻/逼。

没错,他可真是个傻/逼。

谢危死死咬紧牙,有血渗出来,他的整个眼眶像火烧一样血红,喉口酸楚得痉挛哽咽,从十九岁折磨他到现在的记忆蓦然间四散碎裂,仿佛无数雪花般悄然散去。

那些肮脏记忆都不是真的。

父亲没有蒙冤,母亲和大哥也没有离他而去。

可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是蠢货吗?

谢危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背和颈侧青筋一并蹦出。

这一幕给画灵吓个半死,它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迅速扑楞翅膀飞到客厅角落,和谢危保持着半个客厅的距离。

画灵还在内心哭泣呐喊:啊呜呜,谢危好可怕,他居然想掐死自己……创造者大人您在哪,您快回来吧,我好害怕呜呜呜……

太蠢了。

谢危,你简直他妈的蠢透了。

眼泪不受控夺眶而出。

谢危佝偻着背,哽咽和窒息让他连发出哭音都困难,心脏被千万根针刺穿,胸腹火燎火燎的疼。

铺天盖地的悔恨和痛苦像潮水一般,将他整个人淹没,犹如在承受一场漫长无止境的酷刑。

急促的手机铃声暂时中止了这场酷刑。

“咚”的一声重响。

谢危跪倒在地。

单手撑在沙发上。

和哮喘病人一样急促的呼吸在艰难而缓慢地平复着。

手机铃声一响再响。

一心惦记着阮舟的画灵提高音量大声催促:“谢危你快接啊!万一是创造者大人打来的呢!!”

谢危抬起猩红一片的眸子。

滴下的泪像是沁着血。

他颤抖着从身上翻到手机,甚至没有看清来电显示,就接下了电话——“你好,请问是谢危先生……”

不是。

不是阿舟。

谢危痛苦又急促的喘了一口气。

他想要挂断电话。

可他接电话时的那份冷静利落这会突然就消失了,手颤抖得很厉害,以至于谢危本意是想挂电话,却按到了免提。

浑厚严肃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

“……我是xx公安局的……”

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谢危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麻烦你来一趟……此事……先生……事情紧急……”

他听着像卡壳。

但画灵不是。

它的小奶音一度差点破音:“啊啊啊!谢危你聋了吗!这个人类说创造者大人出事了啊——!!”

幸好它的声音只有阮舟和谢危能听见。

阿舟……出事了?

谢危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起身速度太快、加之精神和情绪的严重消耗,一下子又跪了下去。

声音很响。

听得手机那边的民警都愣了几秒。

“不好意思……”谢危艰难地说着话,伴随着压抑痛苦的喘气,嗓音嘶哑难听,“我马上……过来……”

*

谢危赶到xx公安局的时候,温愈也在。

“你是……”民警拿着从公民个人信息网上打印出来的照片,对准谢危,看看照片,又看看真人,“谢危?”

尽管五官轮廓一样。

但真人和证件照(十八岁的谢危)的差别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谢危声音很哑:“我是。”

民警的视线从他脸上下移,在手腕处停住——旧伤新伤纵横交错,最新的那道伤口完全裂开,鲜血顺着皮肉往下流。

滴在瓷砖地板上。

晕开。

谢危身后也是一滴又一滴晕开的血迹。

民警:“……”

这位中年民警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在民警忽然想起还有更为重要和紧急的事要处理,他对着谢危和温愈说道:“你们跟我来。”

推开小型会议室的门。

里面几乎快要坐满了人。

前方正中央的投影仪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什么。

谢危走进去,看清上面一瞬间闪过的画面,他瞳孔骤然紧缩,双手握拳、指甲抠进肉里才压下他差点要喊出来的那一声“阿舟”。

行动负责人摆摆手,“你们坐。”

眉头紧锁的温愈率先坐下,他的位置离主位很近。

相比较而言。

谢危落座时给人的感觉就特别僵硬。

期间他的视线一秒都不曾从屏幕上离开过。

“这是一场性质极其恶劣的绑架案。”行动负责人面色严厉,隐有怒火,他重重地敲击着桌面,“绑匪实施绑架以后,竟然在全网直播他们的违法犯罪行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技术人员正在全力追踪直播IP地址……”

听到“绑架”二字时,谢危脸色剧变。

他竭力压抑着翻涌在心底的情绪,最终还是没能遏制住,刷的一下站起身。

整个会议室的人齐齐看向他。

行动负责人愣了一下。

看到谢危脸上极力压制的担忧、焦躁以及恐慌以后,行动负责人立马安抚道:“谢危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

他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原本无比安静的直播间忽然响起了一道明显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男声:“让我看看,一、二……六。哇哦,观看人数居然快要突破一百万了,我还以为这个直播间会没人来呢……”

话音刚落。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站在了镜头前。

那是一张咧嘴笑着的小丑面具。

“我想想——”男子捏着下巴沉思,“开始直播前是不是要来个自我介绍?那就让我的宝贝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画面一转。

阮舟的脸再次出现在了镜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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